第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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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德爾·斯加奧所轄的由新進預備役軍人組成的薔薇騎士團已經在這里呆了大半年之久。 清晨明媚的陽光從山間探出頭在校場的上羅列的刀槍上一一掠過,反射著斑駁的碎金。 一道煙塵由遠而近疾馳而來,仿佛刀劍在漫漫黃沙中撕扯出一道猙獰的傷口。 “大人呢?” “大人剛剛泡了一個熱水澡,吃了頓燒烤,然后睡覺去了?!?/br> “什么?” “哦,大人還說,他昨天連夜從帝都回來累得要死,請妮塔波曼大人您不要隨便去打攪他……啊啊……” 可憐的侍從兵話未說完便被金發碧眸的女軍官一把推開,踉蹌的倒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這位美艷動人性情卻火爆辛辣的女副官大踏著不闖進來主官藍德爾的私人帳篷。 “是你逼我的!” 妮塔波曼·溫德少將惡狠狠的從牙縫里逼出幾個字,cao起了尚在一邊火爐上擱置的茶壺。 “啊啊啊啊啊——” 王國歷229年10月5日清晨,后世著名的“槍騎兵”的創立和指揮者藍德爾斯·斯加奧發出一陣絕對不會載入史冊的慘叫,方圓百里,回音裊裊。 烏鴉撲棱棱的飛起來。 一只、兩只、三只。 沉寂無聲的帳篷里被從溫暖的被窩里拽起來的可憐男人對著鏡子小心翼翼的觀察自己脖子上由于被開水澆下而泛起的大塊紅斑,表情扭曲的仿佛深閨里面的怨婦。 他年輕美麗的副官軍姿筆挺、面無表情的站在對面,美麗的碧色眼睛毫無感情色彩的看著鏡子里自己的杰作。 “嘶……女人,你想謀殺上司么?” “下官實在是抱歉?!弊焐险f著抱歉,臉上卻沒有任何歉疚的表情,“不過下官實在是有要緊的事情?!?/br> “我的妮塔波曼少將,你尊敬的上司連夜從帝都公干回來連覺都沒睡你就不能體諒一下他奔波勞碌的辛苦么?” “通常您所謂的公干都是偷偷溜回帝都和‘白夜’或者‘藍玉’的小姐風花雪月而已,下官認為那不會有損您多大的精力的?!?/br> 大波浪卷發的金發女郎眼皮都不眨一下,如期看到自己的上司氣急敗壞的表情。 “算了,到底什么事?!苯K于回過身來坐正了,擺出一幅談論正事的架勢來,“軍士嘩變了么?” “目前還沒有,不過如果讓他們發現您是這樣一個不負責任丟下軍隊回去喝花酒的無賴的話……” “那么就是就是有人爭奪為了射殺的山雞而打起來了?” “大人!”妮塔波曼·溫德拼命忍住像翻白眼的沖動,咽下一口唾沫,“北疆出事了,大人!” 藍德爾·斯加奧的表情一滯,隨后又恢復了平日里怠惰的神情,半披著軍裝站起來,藍紫色的魅惑眼睛幽幽在她的臉上飄過去。 “冰族雙頭龍旗、白虎旗、骷髏旗三旗精銳盡出,直逼北疆沿線。另外,帝都軍第二師團正在與哈特市與雪狼旗對峙,勝負未分……” “妮塔波曼少將?” 揮揮手打斷接下來的話,未來的“神槍”藍德爾突然道,“今天晚上九點全軍整隊集合!” “什么?”驚駭的表情出現在副官的臉上,“大人,下官了解您與柯揚·阿奎利亞斯伯爵之間的交情也理解您現在的心情……但是……” “是皇帝陛下的秘密調令,明白了么?”有點頭疼似的看著自己的副官,自己就這么不值得信任? 妮塔波曼的表情又是一僵,許久才消化掉他言語里的意思。 “明白了大人!” “輜重、軍糧都要準備完畢,我要看你的速度!” “是!”立正,敬禮,美麗的金發女郎帶著狐疑的態度看著自己懶散的主官,“大人您昨天晚上是去……” “你風流倜儻的上司當然是去安慰受傷女性的心靈了!”沒心沒肺的道了句,重新扯掉身上的軍裝回到自己的被窩里,“我睡一覺,下午六點叫醒我?!?/br> 女副官剛剛油然而生的愧疚之情霎那間消失得一干二凈,咬了咬牙:“下官知道,大人?!?/br> 轉身掀起帳簾,復又回頭:“大人,治燙傷的膏藥在您柜子上第二個抽屜里?!?/br> 簾子放下,空落落的回蕩。 藍德爾·斯加奧把被子拉過頭頂,合上了眼睛:“真是個啰嗦的女人啊……” 秋天帝都的夜晚仿佛一泓清澈的湖水,剔透冰涼,深不見底。 菲利特·加德推開軍長辦公室的門,臺燈散發出來黃暈光線,讓他微微閉了閉眼。 “報告,菲利特·加德告進!” “晤,進來吧!” 佩爾德·安亞古軍長已經很老了,盡管飽經滄桑的臉和身上深淺不一的傷疤證明著他之所以能得到今天的階級是因為他本人與之相應的武勛而非出身,但與日俱增的蒼老和疲憊依然不可掩飾的暴露出他的頹廢和帝都軍中人們心中心照不宣的傀儡的地位。 這位年過六旬的老人之所以還沒有從自己的位子上退下來,完全是由于多維加·塞切斯特大公和凱迪拉總長需要這樣一個傀儡,以便于更直接的控制帝都軍。 很多人都是這樣認為的。 駐守在王國心臟的帝都軍,直接受政局勢力分布的影響,不論是皇帝為首的新勢力,還是多維加大公為代表的守舊大貴族勢力,都渴望將這支雄厚的力量納入麾下。隨著路昂·伯頓子爵的陣亡和卡諾·西澤爾的晉升,長久以來的平衡被打破,位列王國七軍之首的帝都軍早已不再老人的掌控之內。 “菲利特中將,根據皇帝陛下的命令,請馬上召集本部人馬,支援北疆前線!” “陛下的命令?”菲利特·加德微微一愣。 西南動蕩,北疆告急,帝都中盤根錯節的潛伏勢力蠢蠢欲動,即便對政治并不比敏感,憑借軍人特有的警惕性,他依然能嗅出帝都中一觸即發的火藥味。 “是?!迸鍫柕吕先说穆曇舭祮〉统料褚粸乘浪娌怀鲆稽c生氣來,“說實話,我不太愿意你現在走,但是……” “大人?” 菲利特恍惑的抬頭,年邁的老將已經站起來,緩緩得踱到暮色深濃的窗前。 “我無法揣測陛下的想法,但是以眼下的形勢來看,你一離開,帝都軍中異?;鹌词窃谒y免了……” “大人?” 蒼涼的夜風從黑暗里破空而來,撩起老人斑白的鬢發。 斑駁的樹影里笑容蒼涼落寞。 “我這把老骨頭,論理早該退役了,這兩年的白白占著軍長的位子,無非是個傀儡而已,我已經老了,就這樣離開也沒有什么可以留戀的,未來的世界是留給你們的?!崩先说{色干涸的眼眸靜靜的望著眼前英姿勃發的后起之秀,竟然泛起一絲慰藉的笑意來,“在皇帝陛下的心里,你必定是將來帝都軍軍長的理想人選,但是年輕人,作為前輩我的不得不提醒你,你太正直,也太善良了,這樣的你不適合在政治中廝殺,學著保護自己吧,年輕人,在皇帝陛下的麾下,你一定會立下我們這些先輩無人可及的武勛吧,不要讓寶貴的生命白白犧牲在這些骯臟的斗爭中去?!?/br> 菲利特·加德肅然。 僅僅是這一瞬間,他對這位年邁的宿將有了近乎天翻地覆的改觀。 在新皇登基時為了平衡各方面勢力被推上帝都軍軍長的位置成為一枚各方勢力都可以驅動的傀儡和棋子,不能不說是可憐又可悲的,然而便是在此時,菲利特對眼前這位老人卻突然產生一種由衷的敬意,作為王國軍中宿將中的宿將,也許履歷與武勛并不足以讓太多人銘記,但依然絕非像外界傳聞的那樣簡單。 年輕的中將默然了許久,然后將手舉過頭頂,敬禮。 這是帝都軍未來軍長與現任軍長被提前了的交接儀式,然而菲利特·加德并未能領會到這一點。 這一夜寒星蕭瑟,月涼如水,黑色的夜空是高高的穹廬,整個大地黯然無光。 菲利特·加德走出帝都軍總部的大門,一帶馬頭邊拐進了左側的偏道,出乎意料的,內禁部隊的長官費蘭·皮瑟斯男爵似乎在路中央等著他。 費蘭·皮瑟斯,便是后世傳說的“美戰士”。 銀藍色的及腰長發,斜飛的妖冶鳳眼,陰柔嬌美勝似女子的容顏,禁衛軍筆挺的黑色軍裝上銀鷹肩章振翅欲飛在凄涼的天光下泛起熠熠的清輝。 比女人還要漂亮,這是野史中隨處可見的評價。 然而這話人們從不敢在當事人的面前提。 他出身中等貴族階級,自少年時代便擔任當時還是普蘭親王的皇帝的首席侍衛官,而今則已經是內禁部隊乃至整個禁衛軍的直接領導者,忠誠追隨在皇帝的身邊。 有人見過他奮戰中浴血的身影,“像帶血的白色玫瑰一般妖冶而美麗”。 菲利特自然是見證過這一切的人,拋開傳聞里牽強附會以訛傳訛的成分,依然對這位一起并肩戰斗著走過來的戰友保持了相當的好感。 然而他心里也清楚,眼下的情形,費蘭·皮瑟斯絕不是來找自己敘舊的。 “有事么?” 下馬走過來,兩個人退到路邊。 “美戰士”微微一笑:“當然,我是來告訴你,不必去找陛下了?!?/br> 菲利特微微一愣,繼而無奈一笑。 “使陛下讓你來的?” “不然你以為還有誰能指使我?” “費蘭……”菲利特皺了皺眉,湊近來壓低了聲音,“我不知道陛下的計劃是怎樣的,但是我總要知道一件事情,我這一走,帝都軍其余三個師團必然不穩,光憑你的禁衛軍,陛下是否有足夠的力量自保?” “菲利特?!辟M蘭淺淺一笑,“你不是討厭政治上的血拼么?” “這……”老實人語塞,露出僵硬的懊惱神情。 “陛下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笨隙ň?,美戰士收斂笑意,“你一走,帝都軍中的平很就再也無法維系,而這正是陛下所要的結果?!?/br> 菲利特悚然。 誘使對方先下手,謀逆叛亂的罪名,不過要的就是這樣一個名號。 “暫時離開帝都但是放慢行軍的進程,以便保證可以迅速回師,所有的事情應該會很快解決。陛下不想讓你的手染血?!边@一次美戰士的笑容里帶了森然的涼意,“但是卻不得不借助你的力量,實在是矛盾!” “費蘭!” 菲利特突然有了惱意,煩躁的氣息不僅來自眼前這個妖冶但是散發冷郁氣息的男人,而且或多或少來自那位海藍色長發的年輕皇帝。 美戰士卻是輕淺柔和的笑開去,嘴角艷麗:“不好意思多嘴了,不過是想提醒你一句,別太死心眼了?!?/br> “我知道?!毕衿で騲iele氣一樣的松懈下來,菲利特無力的咽了口唾沫,“那么北疆那里呢,陛下不打算再派援軍么,柯揚那點兵力固守是綽綽有余,可是要想返功的話……” “北疆么……”費蘭·皮瑟斯挑起好看的唇線,“藍德爾估計已經出發了……” 驚愕的表情再一次出現在菲利特·加德的臉上,抬起頭望著蒼茫的夜空和天邊的流嵐,仿佛聽到了遠處奔騰的馬蹄和肅殺的吶喊。 而此時,他和費蘭都不會料到,同一時間,冰族雪狼旗的統領從自家溫暖的帳篷里匆忙的鉆出來,望著滾滾而來的滔天巨浪驚訝得忘記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