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黑暗中只得一絲從頭頂瓦片中漏進來的月光,但也夠他看清楚她依然緊閉的雙眼了。    下一刻,她又嚷了句不知什么,秀氣的眉頭也隨之皺了起來。    西門吹雪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然伸出手來按了一下她眉心。    他的動作沒有如何多用力,但正正好好能撫平那上面的一點點褶皺。    而指尖傳來的那一點溫熱感似乎沿著手掌手臂一路爬到了胸腔里。    太奇怪了,他忍不住這樣想道,然而卻始終沒有將手移開。    第25章 好帥    蕭飛雨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自從離開江南地界后, 他們這一路餐風露宿的,很少能讓她放心睡過去。    但昨夜可能是因為喝多了酒, 也可能是因為睡到了久違的床,總算是讓她有了個好覺。    其實準確來說,醒的時候她還在困著,然而睡夢中聞到了外頭飄進來的飯菜香后, 她就沒了繼續睡下去的打算。    出乎她意料的是,西門吹雪居然也還在房間里沒走, 只是他已經從床上爬起穿戴完畢,此刻正安靜地坐在床頭, 不知在想什么。    蕭飛雨打了個哈欠:“早啊?!?/br>    他偏頭看過來, 見她毫不避諱地直接從被子里鉆出,睡眼朦朧地抓著頭發,一派還沒睡醒的樣子。    于是他想了想,道:“是還早?!?/br>    意思是你可以再睡會兒。    蕭飛雨嘿了一聲,摸到自己放在枕邊的發帶, 她抓著一頭, 另一頭咬在嘴里,再用五指充當梳子胡亂抓了兩把頭發,動作迅速地綁好一個馬尾,道:“但我餓了呀?!?/br>    西門吹雪看著她亂糟糟的頭發, 皺了皺眉,在她試圖下床的時候伸手按住了她。    “怎么啦?”她疑惑。    他沒說話,直接抬手抽掉了那條發帶, 隨后幫她理順略有些打結的長發。    最后重新綁上的時候,門外也正好響起敲門聲。    “小謝啊,你們起了沒???”是收留他們的婆婆。    “起了起了?!笔掞w雨甩了甩腦后剛扎好的馬尾,直接跳下床去拉開了門。    門外的婆婆和昨晚一樣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見她開門,便把手中那一大盆還冒著熱氣的饃饃遞了過來,道:“這個啊,你們待在路上吃,要是冷了也不怕,生個火堆烤上一烤便是?!?/br>    她記得這兩個年輕人昨晚說過不會在寨中久留的,又看他們行囊清簡,便忍不住給他們備上了這些干糧。    蕭飛雨感動極了,想說謝謝,然而尚未啟齒,肚子便先叫喚起來了。    婆婆頓時笑得更加燦爛:“餓了吧?要不先吃一個?”    無論老人家是不是因為他倆的臉才對他們如此優待,這份優待總歸并不是摻假。    是以最后離開這個小寨時,蕭飛雨偷偷放了一袋金葉子在她和西門吹雪休息的房間枕下。    這地方雖然離城鎮很遠,但也有很多年輕人會每隔一段時間帶著自己的打獵成果跑一趟,替自己家人換一些日常生活必需物。    而蕭飛雨留在那的金葉子,大概都夠他們養活整個寨子了。    “我本來還想留點首飾給那個小meimei?!彼T在馬上說,“但隨身帶著的幾件東西都是小時候我爹親自打的,不好送人?!?/br>    有凜冽的風從遠處吹來,將她的尾音吹散,西門吹雪雖未開口,卻一直在安靜地聽著。    出這座寨子的時候他們還正好撞上了昨夜聚在一起跳舞的那群少女,一個個都換上了新裝,嘰嘰喳喳地從他們馬下走過,掩著嘴笑個不停。    蕭飛雨聽到她們一邊走一邊小聲議論自己和西門吹雪,勾了勾唇,偏頭看了西門吹雪一眼。    她知道以他的功夫肯定也聽到了,可惜沒什么反應,仿佛她們夸的不是他一般。    而西門吹雪察覺到她望過來的目光,也側過臉,用眼神表示了自己的疑惑。    蕭飛雨再度勾起唇角露出一個笑來:“走吧?!?/br>    ……    兩人沿著山路行了三日后,總算抵達一座人稍多些的小鎮。    過年的余韻尚未退卻,這苦寒之地的小鎮也還張燈結彩熱鬧著,甚至鎮上的酒肆賭場都開著,且生意都不差。    蕭飛雨隨便尋了一間看著順眼的進去,打算好好吃上一頓。    也正是因為這一頓飯,她才終于知道原來她和西門吹雪的名聲已經傳到了這樣荒僻的地方。    不過荒僻之地的說書人腦洞顯然沒有金陵那些大,給客人講“南北雙璧會京城”也講得中規中矩,只編造了一些他們比劍時的細節而已。    饒是如此,蕭飛雨聽在耳里也頗有些想笑。    她問面無表情的西門吹雪:“很多人在議論呢,你不介意吧?”    西門吹雪心想他要是介意哪能在這間酒肆坐到現在。    他搖搖頭:“本就是我輸?!?/br>    這一路上他們也比過幾回,但結果依然沒有變化。    西門吹雪自覺在之前那一戰感悟良多,然而蕭飛雨其實也一樣。    在同樣的努力下,天賦更高的她大約永遠都能壓他一頭了。    這要換了一般人,估計心態早就崩了,也只有西門吹雪,能始終平靜得仿佛根本沒輸過。    在酒肆吃完這頓后,蕭飛雨又拉著他去鎮上隨便逛了逛,順便給兩人都添置了一些衣物。    當然,這種偏僻之地的衣服做得自然也很一般,甚至可以說是差勁,但現在他們正處于有錢都花不出去的狀態,也只能將就將就了。    “我們大概還有大半個月的路才能到天山?!笔掞w雨說,“但剩下的這些路,怕是不會再有什么可供我們稍作休憩的地方了?!?/br>    “嗯?!蔽鏖T吹雪不認路,在這點上全聽她的。    兩人是在準備離開這個小鎮的時候遇到的葉孤城。    準確來說先遇到的也不是葉孤城,而是葉孤城的一個手下。    當時蕭飛雨剛上馬,還沒來得及拉韁繩,就聽到身后傳來一陣不太尋常的風聲。    她回頭一看,只見一個穿白衣的青年正面帶焦急之色地策馬朝他們奔來。    一開始她以為對方是希望自己讓路,忙拉起韁繩側身讓開了一個口,結果這青年在奔至她和西門吹雪面前時,卻是直接從馬上翻了下來。    蕭飛雨也是直到此時才注意到,他的手上拿著一片金葉子。    那金葉子是用帝王谷中的模具做出來的,紋路較尋常金葉精細數倍,很難仿造,也很難錯認。    她皺了皺眉。    下一刻,那青年便遞上了這金葉開口問道:“敢問此物可是兩位留在青柳寨的?”    蕭飛雨伸手接過,仔細打量了他一番才謹慎道:“是,怎么了嗎?”    不會是給婆婆他們惹來了什么禍端吧?    白衣青年頓時松了一口氣,道:“我家主人想見一見兩位?!?/br>    蕭飛雨再度皺眉:“你家主人是哪位?”    她話音剛落,便看到有一小隊人馬從街尾過來,這群人俱是一身白衣,在這個有些晦暗的小鎮上尤為顯眼。    而最開始策馬來攔他們的那青年也回頭看了一眼,隨即垂頭拱手道:“我家主人來了?!?/br>    那一小隊人馬行得很快,頃刻之間便到了他們面前。    其中大部分人的裝束都和拿金葉的青年一樣,而唯一一個不一樣的——    她抬眼定睛一看,正對上為首那人冷淡的眸子。    當是時烏云蔽日,寒風正囂,吹動此人白色的衣袍,廣袖飄起,發出嘩嘩聲響。    而她與他隔了一丈距離相望,目光中帶著試探也帶著疑惑。    她拈起手中金葉朝這人晃了一晃:“閣下找我們?”    那人點了點頭,目光從她身上又移到一旁的西門吹雪身上,片刻后才開口道:“金葉是你的?”    他說話的聲音很好聽,卻帶著一股冷意。    就像他的臉一樣,好看歸好看,但到底氣勢駭人,令人不敢多看。    不過蕭飛雨自然是不怕的,她不僅大方承認了,還在承認后又仔細打量了此人一番。    這一仔細打量,蕭飛雨也不得不承認,他的五官生得實在是太好,好到完全不虛西門吹雪和葉開,令她忍不住在心中嘖了聲。    “你二人要去天山?”他又問。    “是婆婆告訴你的?”她反問。    “是?!彼nD了一下,“你們是蕭曼風什么人?”    這三個字一出口,蕭飛雨的臉色就變了。    因為她想起了在金陵時葉開對他說起蕭曼風消息時對葉孤城的描述。    一身白衣,風姿卓絕,宛若天人。    ……眼前這家伙可不就完全符合嗎!    她下意識摸向自己腰間的劍,但還是在將其拔出前確認了一下——    “你是白云城主?”    他沒有點頭也沒有開口,但表情已說明了一切。    而蕭飛雨看到這個表情,當即沒了任何猶豫。    她出劍的速度很快,在場這么多人,恐怕也只有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看清了她這一瞬間的動作。    葉孤城很驚訝,而西門吹雪則是迅速反應過來,替她攔住了那些試圖阻止她與葉孤城動手的隨從。    通體雪白的短劍一出鞘就發出了令人恐懼的寒光。    那些被西門吹雪攔住的白衣隨從,也在看見這柄劍的時候露出了更驚訝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