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夜晚的云芳院極是熱鬧。

    白景鈺坐在圓椅上，抬手拿起酒壺，慢慢為自己倒了杯酒。

    酒香醇冽和熏香的甜膩，本是相互排斥的味道，卻詭異地糅合在了一起。

    他轉著手中紙扇，笑著說道：“樊姐是喜歡上了啟城風光？怎么留了這般久?！?/br>
    樊姐懶洋洋地睜開眼，“怎么？你這臭小子要趕我走？”

    白景鈺不緊不慢道：“我哪敢呀。只是好奇罷了?！?/br>
    “我是早就呆膩了?！狈闾ы疽庖幌麻T外，無奈道，“可有人看不膩，我能怎么辦?！?/br>
    白景鈺順著樊姐的視線略略看去，隨即轉過頭來，笑著道：“我認識樊姐這么多年了，要不是前幾日你開口同我說起，我還不知道樊姐你是這般寵愛meimei的人?！?/br>
    樊姐對他的調笑冷言冷語地回道：“比不得你寵你的那位班meimei?！?/br>
    白景鈺：“……”

    白景鈺苦笑道：“樊姐你大人有大量，就別在我的傷口上撒把鹽了?！?/br>
    樊姐輕哼一聲，不置可否。

    白景鈺便問道：“這季神醫日日都來，樊姐就真的不打算讓他們二人見上一面？”

    “他們見不見與我又沒什么關系?！狈愕?，“她不想見，自然就沒必要見?！?/br>
    白景鈺假意嘆口氣道：“所以，她藏了什么事，也當真不能同我說一說？”

    樊姐瞥了他一眼，僅是道：“八方莊的事，我勸你還是少打聽?！?/br>
    說完，樊姐似是不愿再提，隨意般問道：“那個姓沈的小姑娘還沒找到？”

    “找是沒找到?！卑拙扳曪嬃丝诰?，慢慢說道，“不過來了封信，說是去了潁州?！?/br>
    樊姐若有所思，“潁州……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br>
    “雖然不清楚她是怎么從沙鳶手中逃脫的，不過看那字跡工整，應當不是被迫寫下?！?/br>
    白景鈺拿著折扇在手中轉了一圈，悠然說道：“正好我大哥因事，提前回了無垢劍莊。文州又是去潁州的必經之路，我便寫了封信，囑咐他見到沈姑娘時，多多關照一番?！?/br>
    “無垢劍莊？”樊姐似是想到什么，玩味地笑起來，“你可知道那位沈姑娘是什么來頭？”

    白景鈺誠實道：“我只知她是朝中高官的千金?！?/br>
    樊姐笑了笑，慢條斯理道：“她啊，可是丞相家的呢?！?/br>
    白景鈺怔了怔，隨即無奈笑道：“班舅舅若是知道，怕是要悔死了?！?/br>
    云芳院雖然貯藏著各種各樣的好酒，但樊姐向來是不喝酒的。

    她端起桌上的清茶，慢悠悠地喝著，“依你班舅舅的性子，應是忙著牽線，冷落了她吧?！?/br>
    白景鈺笑著道：“她性子隨和，應是不會介意?！?/br>
    “隨和歸隨和，我瞧著像是個鬼機靈的。你就不怕邀她去無垢劍莊，讓她發現點什么？”

    白景鈺的動作頓了頓，斂眸笑道：“陳年舊事罷了，發現了又能如何？”

    樊姐挑了挑眉，意有所指般說道：“那可是你們無垢劍莊上上下下藏了多年的秘密，當真不在乎？或許她會告訴那位秦莊主，或許她會傳到江湖上。到時你們無垢劍莊的名聲和地位，可就要一落千丈了?！?/br>
    白景鈺低低制止道：“樊姐?！?/br>
    樊姐慵懶地支著頭，“怎么？要對我生氣了？”

    白景鈺假意嘆道：“我可不敢。本來我買這云芳院的酒就得花兩倍的錢，再對樊姐你生氣，我怕是連云芳院的大門都進不來了?！?/br>
    樊姐微微勾起唇角，“貧嘴?！?/br>
    頓了頓，她說道：“我聽說，班莊主在這次武林大會上，打算奪取盟主之位？”

    白景鈺點了點頭，“畢竟盟主是江湖之首?！?/br>
    樊姐的手指輕叩木桌，饒有興趣地問道：“你要支持誰？”

    白景鈺知曉她這般話的用意，無奈道：“無垢劍莊于立場上，只能支持盟主。至于我，閑人一個，在這江湖中說起話來也不占份量，支持誰都無關緊要?！?/br>
    樊姐想了想，說道：“我倒覺得，秦莊主或許不錯。當年秦子真本是被眾人推舉為盟主的，畢竟名聲在外，哪里都不差。結果可惜了，他偏偏對盟主這位置不感興趣?！?/br>
    白景鈺歪頭，笑了笑，“阿一比起什么盟主之位，怕是更喜歡和沈姑娘一起闖蕩江湖。朝廷與江湖分不開的。盟主之位，不論由誰來坐，終究是傀儡罷了。阿一還是自由些好?！?/br>
    樊姐支著下巴，慢悠悠地問道：“你當真覺得盟主幫扶秦莊主，是出自真心？”

    “前莊主畢竟曾經照顧過盟主許多，或許知恩圖報，有部分是真心的?！?/br>
    白景鈺漫不經心道：“不過盟主那個位置上，做出許多決定，都是利益驅使。八方莊名下有許多產業，盟主可以從中抽出一大筆的錢來維持武林盟的運作。倘若阿一未能繼承莊主之位，那這些產業就會全都歸到天門莊的名下。到時盟主便半文錢都拿不到了?！?/br>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而且八方莊無形間也能為盟主所用，又可以在江湖中揚個善名，拉攏從前與八方莊交好的門派。這般多的好處，怕是已掩了真心?！?/br>
    樊姐微微訝然，“你何時能看得這般透徹了？”

    白景鈺假意鞠了一躬，“自然是從樊姐這偷學來的?！?/br>
    樊姐啐他一口，隨即問道：“這些話，你沒同秦莊主說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