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敲了兩下。

    三下，終于，有燈光從門縫邊緣射出來。

    沒有什么隔音效果的門從里面打開。

    那人戴著眼鏡，打著哈欠皺著眉頭說：“誰??？！這都幾點了！”打開門，說完這句話，才清醒一點的住戶看到戴著口罩，個子很高的家伙，忽然覺得自己開門開的太草率了，稍微合上一點，繼續發問，“請問你有什么事嗎？”

    怔在原地的唐致憶本來已經做好了要摘下口罩的準備，可是……他的手頓住了，因為里面那個人，并不是陸青昀。

    他開口問這人：“抱歉，這里不是陸青昀租住的房子嗎？”

    “陸青昀？我不認識，我是去年初搬進來的，上一個住戶的情況你還是問房東吧?！?/br>
    “可以把房東的電話告訴我一下嗎？”

    “哦，我找找?！?/br>
    “謝謝了?！?/br>
    唐致憶有些茫然的走出單元樓，坐進車里，雖然這么晚打電話不合適，可他還是忍不住有些擔心的撥了過去。

    房東是個四十歲的女人，挺溫和，也挺喜歡愛干凈總是能把房間維持的很溫馨的青昀。

    電話接通，女房東有些困倦的樣子。

    她剛看完春晚，跟朋友在網上聊了會兒，睡下來沒多久，電話響了。

    是個陌生號碼，她先是掛了，但對方還是打了過來。

    以為是什么急事，就按了接通。

    然后里面有人問她：“你好，姚阿姨，這么晚還打擾你，請問陸青昀什么時候退租的？你知道他現在搬到哪里了嗎？”

    姚阿姨沉默了很久，才對電話那端的唐致憶說：“你是他朋友？”

    唐致憶在電話里嗯了一聲。

    “他出意外去世了，去世已經一年多了，你不知道嗎？”

    “什么？我沒聽清，可以再說一次嗎？”唐致憶心臟怦怦狂跳，一陣陣的發疼，他可能是聽錯了，一定是聽錯了。

    “他去世了，我也是戶口管理局那邊派人過來整理遺物的時候才知道的，他沒有家人，都是政府義工在幫他處理后事，整理遺物，具體的你可以在戶口網查一查他現在葬在哪里?！爆F在是大數據網絡時代，一些不涉及太隱私的信息，網絡都可以登錄查詢，比如說無親無靠的人死后，朋友可以在特定的戶口網站查詢死后的人葬在那里，但要輸入相關信息才可以，有家人的也可以設置不對外公開，像陸涼這種，沒有家人，自然沒有人幫他設置成保密模式，查起來應該會方便很多。

    但一部分人還不知道有這個功能，因為對這方面沒有涉及，自然知之甚少。

    陸涼一開始就不知道可以在網上查自己的墓地在哪里，不過現在他已經知道了，只是沒有去看，因為這個行蹤太詭異了，晚上他又不敢去，他只是想確認自己是真的死了還是有可能只是成為了植物人。

    但讓他失望了，他的確已經死去，墓地就在一個很偏遠的山腳下，那里有一片墓地，比較便宜，他的那些積蓄無人繼承，政府用一部分來處理他的后事，剩下的就捐給一些官方的公益組織。

    真的是……來時無人期待喜悅，走時無人吊念悲傷。

    仿若一場夢，一場空。

    第67章

    掛上電話，坐在車里的唐致憶整個人都恍恍惚惚, 連他自己都沒發現, 淚水已經濕了臉頰。

    他嘴里喃喃自語：“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陸青昀, 你連一個讓我認錯的機會都不給我嗎？你沒有死對不對，都是騙我的對不對……”

    “對不起, 對不起，這么久才來找你, 對不起……”

    “為什么會這樣……”

    “我不信……”

    “我不信……”

    唐致憶啟動汽車, 轉著方向盤，駛向小區外，車速驚人的快。

    行駛在空無一人的街上，唐致憶整個人都似乎有些飄忽。

    一直想告訴你，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

    一直不敢面對你, 因為我的陰險卑鄙。

    對不起。

    我的朋友。

    對不起，對不起。

    陸涼睡了兩個小時就醒了，因為他不愿意提，宋庭并沒有逼問, 而是裝作什么事都沒發現過的樣子。

    在陸涼的提議下，這次的年夜飯, 大家都坐在一起吃，而不是只有陸涼和宋庭兩個人坐在餐廳。

    蘇姐家就在京都，下午的時候就已經拎著行李回家過年去了。

    小晴小蘭離家很遠，已經很久不回家了，只是按時打錢回去。

    阿豹阿虎沒有假, 全年24小時在宋家。

    俞叔孤家寡人，妻子去世的早，兒子早已成家立業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孩子要照顧，與其回去折騰，他更喜歡待在宋家。

    就這樣，今日不拘身份，大家圍坐在一桌，熱熱鬧鬧的吃年夜飯，喝酒。

    吃完飯，坐在客廳吃著零食喝著果汁看著春晚，一起跨年。

    當0點的鐘聲響起，陸涼抱著今夜沒人照顧的酒酒上樓。

    今晚小家伙睡在他們那里。

    陸涼回臥室的時候，宋庭已經把嬰兒房的嬰兒車推了過來，陸涼幫小家伙脫掉外套和鞋子，用濕毛巾擦了擦臉和手，還有身上，換上睡衣才給小家伙蓋上被子讓他舒舒服服的繼續睡覺，中間陸涼給他擦身體的時候，小家伙還不舒服的哼唧唧了幾聲，像只小貓一樣，軟軟萌萌的。

    等兩人都洗完澡躺在床上，已經兩點左右了。

    陸涼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似乎很困了，但還是沒忘記一件事。

    “哥不準備給我發個大紅包嗎？”

    已經閉上眼睛的宋庭聞言不禁扭頭看向面容安逸，似乎睡著了的陸涼，黑暗中，并不能很清楚地看到他的面容，但能感覺到他的平靜。

    “急什么？這不還沒睡醒嗎？”

    果然，沒有回應。

    惦記著紅包的陸涼已經睡著了。

    陸涼一覺睡到了11點半才醒，他睡得迷迷糊糊，猛地想起來酒酒今天沒人照顧，睜開眼爬起來就去看嬰兒床，而嬰兒床里的小寶貝已經不見了。

    大概是宋庭抱走了，房間此時此刻只有他一個人。

    虛驚一場的陸涼站起來，走到門口打開門，伸頭聽了聽外面的動靜，聽到樓下的電動小汽車自帶的音樂響了，還聽到酒酒的笑聲，才關上門，繼續躺回床上。

    整個人都有點懶洋洋的。

    稍微發了會兒呆，陸涼才起來洗漱整理，換好衣服下樓。

    剛好趕上吃午餐。

    大年初一，所有人都心情很好，很悠閑的樣子。

    陸涼把準備好的紅包，一一分發給見到的人，遞給俞叔的時候，俞叔笑瞇瞇地說：“連我這個老頭子都有??？”

    肖姐笑他：“得了便宜還賣乖！”

    陸涼說：“不要白不要！你說對不對！嘿嘿嘿！”

    “哈哈哈，那我就不客氣了?！?/br>
    “跟我你客氣什么呀！”陸涼拉了拉俞叔的衣服，才去彎腰抱早就抱住他的腿晃啊晃的酒酒。

    “我們酒酒永遠睡得早起得早，你大伯了？”邊說邊走到沙發處坐下，他剛起來不久，見到椅子就想坐下來，然后隨手打開了電視機。

    剛打開電視機，宋庭從洗手間走出來。

    笑陸涼：“睡得跟豬一樣，終于醒了?！?/br>
    陸涼嘿嘿一下，轉了幾個臺，發現很多頻道都在放昨晚的春晚重播，沒什么好看的，不管了，就這個臺吧，雖然也是重播，但不同的衛視有不同的晚會內容，恰巧，此時正在放的是唐致憶的唱歌節目。

    陸涼抱著酒酒指著電視上笑著的唐致憶說：“看到沒，那個帥叔叔是爸爸的朋友，唱歌可好聽了，來，我們一起欣賞一下?！备缸觽z聽了一會兒，陸涼的手機響了，是一條新聞推送。

    他隨意地看了一眼，然后整個人都僵在那里。

    ——知名藝人唐致憶凌晨三點在京閣大道發生嚴重車禍，目前仍在搶救中，車禍現場慘烈驚心，詳情請點擊全文。

    陸涼認認真真看了兩遍，才敢確定，新聞里說的人是唐致憶。

    他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昨天晚上他還和唐致憶用微信聊天。

    而現在，一邊聽著他在電視里唱歌，竟然看到了他出車禍的新聞。

    宋庭坐下來就看到陸涼臉色慘白慘白，隨后似乎連酒酒都有些抱不動似的，慢慢把酒酒放到地板上，他撐住頭閉上眼，緩了好一會兒才恢復一些。

    就在宋庭想要問問他怎么了，陸涼忽然站了起來。

    “我要去醫院?！?/br>
    宋庭蹙著眉問：“坐下?！?/br>
    “他現在在醫院搶救，我要去看他！”

    “他搶救，你能給他開刀還是給醫生遞手術刀？”宋庭這個時候已經看到了陸涼手機亮著的屏幕，標題上的字足以讓他明白陸涼的反應是怎么回事。

    陸涼語無倫次：“我得去陪著他?！彼F在整個人都是蒙的。

    宋庭站起來，拉住陸涼的手，對廚房里的肖姐說：“肖姐，把現在能吃的東西端出來，讓二少先吃?！?/br>
    陸涼掙扎，要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叫阿豹。

    “我得去醫院，阿豹，我們走?！?/br>
    “先吃點東西再去，不然我看今天誰敢放你走?！彼瓮ッ嫒艉?，薄唇輕抿，早上沒吃早餐，睡到中午才起來，還沒吃上東西就遇到了這種事，不吃點東西，他根本挺不到那人做完手術出來。

    他可不想看到他在醫院里昏過去，然后為了某人而上頭條。

    肖姐把東西端上來的時候，陸涼直接撲了過去，拿起兩個糕點就往嘴巴里塞，因為怕嚇到酒酒，他不敢大聲說話，也不敢哭喊，竭力保持鎮定，酒酒聽到動靜一搖一晃的走過去，想去看陸涼的臉。

    陸涼別過臉，心里惶惶然，眼中都是淚水，對旁邊不知所措的肖姐說：“你先把酒酒抱開?！?/br>
    肖姐抱住酒酒問：“二少，發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