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蓋伊博士用專業術語解釋了許久, 大家卻還是聽得一頭霧水, 不過也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我思故我在”的感覺，楊曉天只要想變成人就能變成人, 想變成狗便又可以變回狗。

    于是問題來了，楊曉天發生返祖變化是因為他自己想變化，他一個人為什么突然想變狗, 太匪夷所思了。

    眾人都用疑惑的視線看著祁嵐懷中的小狗狗。

    楊曉天：“……”

    要他怎么解釋他是因為自以為是狗才會變呢？遇到這種情況，他要怎么辦？

    畢竟已經擁有人的大腦和人的思維方式, 楊曉天很快就想起了21世紀時比較流行的一句話，這種時候“只要微笑就好了”。

    于是只見小德牧伸出前爪很不好意思地抹了抹臉，咧開憨乎乎的小嘴, 伸出小舌頭，舔了一下鼻頭。

    唔……用狗的臉作出笑這個表情真的很艱難，楊曉天無奈地想著。

    殊不知身邊幾人已經被小德牧虎頭虎腦的樣子迷得神魂顛倒，還追究什么楊曉天自己想變狗的問題，可愛就好了, 不知道什么叫顏即正義？

    果然瞬間就無人再追究楊曉天的問題, 云子宏經過他仿佛超級光腦一般的大腦思考后問道：“我很懷疑這個理論, 如果這是真的的話，為什么之前一例特例都沒有出現？而且我也不認為人類基因問題能夠這么容易就改變?！?/br>
    “當然沒那么容易！”蓋伊博士繼續解釋道, “楊曉天和祁嵐身上發生改變，是建立在他們的基因已經開始發生進化的基礎上的。就像是在歷史長河中，先是出現一個個例, 一旦這個個例適應現在的環境，這種變化才會擴散到整個群體。而且進化有正確的也有錯誤的，錯誤的往往很快就會被抹殺，只有真正適應環境的才會留下來?！?/br>
    “也就是說，現在的人類中，極有可能已經出現了很多個例，但是因為自己沒有意識到這是進化，所以始終沒有發生改變是嗎？那么進化是因何而產生的，為什么這種變化又是進化？它從哪方面體現了優越感？”

    云子宏的幾個問題非常犀利，直指整個人類進化問題的核心。

    “你這個問題太白癡，我都不想解釋?！鄙w伊博士翻了一個白眼，“早在公歷時代的生物學家達爾文就提出過‘適者生存’的進化論，人類發生改變當然是為了適應現在的宇宙環境。過去人類生活在地球上，現在卻分散在不同的星球上。每個星球的環境不同，在宇宙中航行時也會受到不同的射線影響，最重要的是，人類主觀意識上已經認識到，想要在星際間在不同星球物種之間更有競爭力，必須要從基因層面上發生改變。環境以及人們的意識，讓進化的進程變快。

    至于為什么是進化以及哪方面體現了優越感，這兩個問題可以視作一個，你們看這個基因圖譜就明白了?！?/br>
    蓋伊博士讓開身體，讓他們看清光屏上屬于楊曉天與祁嵐的基因圖譜。

    “曉天的圖譜……這是怎么回事？”祁嵐吃驚地說道。

    只見光屏上楊曉天的幾張基因圖譜，竟然完全不同！而祁嵐的幾張圖譜看起來很相似，卻也有微妙的差別。

    “為了實現返祖計劃，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鄙w伊博士說道，“為什么其他種族的宇宙人敢于對艾德拉帝國發起基因戰爭？他們難道不怕自己的基因也被研究嗎？我查過第一次基因戰爭后所有研究記錄，發現當時帝國的確有將陣亡的宇宙人尸體帶回來研究，卻驚人地發現，他們的基因是變化的。

    當他們的細胞一旦離開身體，基因就會呈現出與本體不同的狀態，而且每一次細胞離體，所呈現出來的基因圖譜也是不同的。經過研究，但凡有這種現象的物種，全都是可變化的物種?！?/br>
    “因為能在兩種或者多種形態中切換，所以基因鏈也會隨著身體變化而進行重組配對。這種變化對于現在的帝國人來說幾乎是匪夷所思的，可是卻是真實存在的。只有隨著宇宙人一樣適應這種變化，才能夠不畏懼對方的基因入侵?！币恢背聊哪吆粕蝗徽f道。

    “對！”蓋伊博士肯定道，“相信宇宙人最開始也是懵懂的，后來因為環境的變化發生改變。而我們人類也是一樣，會出現同樣的改變?！?/br>
    “那問題就嚴重了?！逼顛惯@個時候說出了一個隱憂，“基因是遺傳信息，生物的繁衍都是通過基因配對而一代代傳下去的。如果基因配對會發生改變的話，那就代表著夫妻之間很難發生基因配對，生育能力就會下降，所以當年宇宙人才會將視線落在帝國人身上，想將我們的身體變成他們孕育后代的溫床，讓地球人淪落為生育機器?！?/br>
    祁嵐時第一集 團軍的人，他對生物學不了解，但是他了解戰爭。第一次、第二次基因戰爭的前因后果他都學習過，也明白為什么宇宙人會進行基因侵略。

    “這才是最重要的?！鄙w伊博士長嘆一口氣，“每一次解決一個危機，就會出現新的危機，人類總是在面臨著挑戰。而且現在逃避已經是不可能的了，你們兩個既然基因已經發生的變化，就代表著這個不可逆轉的進化已經開始，沒有人能夠阻止它的腳步，只能是延緩或者加快?！?/br>
    延緩自然是采用一些基因抑制技術去抑制變化，加快則是盡快研究出能夠刺激人類基因進化的藥劑。

    “你還是先研究返祖基因吧，曉天脫落的毛發基因，就算是變化的，也應該能夠幫助你研究如何返祖動物了吧？”良久的沉默后，倪浩森道。

    “足夠了?！鄙w伊博士點點頭，“他現在的基因樣本，完全都是犬類的，我已經解析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就可以試一試看看狗狗能不能培育出來了?！?/br>
    幾個人沉默地離開蓋伊博士的實驗室，回到休息的地方。楊曉天將頭靠在祁嵐懷中，有些累了。

    這疲勞有rou體上的，也有心靈上的。幾人的談話他聽懂了一部分，雖然不是全懂，卻也知道人類將要面臨的是什么。

    “老板，”云秘書開口道，“如果讓蓋伊博士繼續研究人類進化的誘因，制作出基因進化藥劑，忽略繁衍問題，我們能夠大賺一筆。同時人類也可以得以進化，真正進入宇宙時代。說實話，現在這種嚴格限制出入境和進出口的閉關鎖國方式，我覺得很憋屈?！?/br>
    不僅憋屈，還大大限制了人類發展的腳步，更無法跟得上宇宙的進程。早晚有一天，第三次基因戰爭會開啟，炮火將會敲開人類緊閉的國門。一旦第三次基因戰爭失敗，人類喪失得將不僅僅是自由，還有尊嚴。

    可是一旦最終出現了繁衍問題，人類也會滅亡。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亙古以來的問題。

    倪浩森想了想后道：“這個生育是完全退化，還是生育艱難？其他宇宙人是如何解決這些問題的？每一次都靠基因戰爭嗎？有誰想過這個問題?！?/br>
    “這個……”

    三人都安靜下來，人類與宇宙人的相處模式有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人類懵懂無知，宇宙人不懷好意；第二個階段，陰謀敗露，大戰開始；第三個階段，人類全方位防備著宇宙人。

    這三個階段不管哪一個，人類都沒有真正與宇宙人和諧共處，也沒有融入到他們的人群中去，自然也是不清楚這些宇宙人究竟是怎么繁衍的。

    “祁成或許知道?！逼顛故堑谝粋€打破沉默的人。

    聽到這個名字，趴在起來懷中的楊曉天抬起頭來，耳朵動了動。

    這個名字對于在場所有的人來說，都是一個不想再提及的名字。大家都巴不得這個人趕緊死去再也不要出來搞事情，可是現在，祁嵐的話提醒所有人。

    墮星與星際海盜交往密切，星際海盜中有著無數人種?？梢哉f，祁成是第一個走出帝國封閉的大門的人，他知道的東西一定比帝國人要多得多。

    只是他從未說起過。

    祁成給祁嵐帶來過痛苦的記憶，此時再提起這個人面對童年的陰影，祁嵐也是鼓起了相當大的勇氣，他一邊努力回憶一邊說道：“我雖然表面上回避祁成這個話題，但是實際上，一旦父親和談叔叔提起他的時候，我只要發現了，都會躲起來偷聽，對于這個人的過去，也算是了解?！?/br>
    至于他是怎么做到偷聽大人談話的，當然是靠著方便得不能再方便的隱身異能，只要他不發出聲音，祁桓和談燁然派多少人防守都沒有用。

    嗯，這個能力確實是很有用的。

    “我記得他們曾經提到過，墮星是祁成趁著在外作戰的時候瞞著當時的帝國一手建立起來的，并不是他的人馬撤離銀河系后在這二十年間建立的。如果祁成早就在帝國外建立了墮星，也就是說，他很早以前就有機會接觸到其他宇宙人，說不定我們現在知道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br>
    這句話換來了所有人的沉思，在場都是聰明人，他們一下子想到了祁成是因為秘密進行人體實驗才從神壇跌落低谷，才成為階下囚整整二十年。

    一個好好的帝國戰神，為什么要突然去做人體實驗呢？這個問題似乎終于得到了合理的解答。

    “以少數人的利益去換取整個人類的進化，小投資大回報，沒什么毛病?！痹谱雍暾f道。

    他與倪浩森都是商人，其實是很理解祁成的做法的。包括之前祁成想要與倪浩森聯手的時候，如果不是有楊曉天在，倪浩森只怕會直接答應祁成，然后開展他的對外貿易。

    被害者祁嵐冷笑了一下：“不是實驗體誰也沒有權利說這些話，當年他發現了我的變化就將我抓走做實驗。今天他要是發現了曉天的變化，你們覺得他會怎么做？畢竟曉天是目前進化最完全的人類?！?/br>
    倪浩森與云子宏的臉色一下子就青了，他們同時道：“祁成罪無可赦！”

    祁嵐：“……”

    小德牧在他懷里打了個哈欠，小舌頭卷起來，讓人忍不住想去捏一下。不過祁嵐知道這樣去捏楊曉天肯定很難受，他不會讓曉天不舒服的。

    其實這個時候無所謂祁成是不是罪無可赦的問題，站在某些人的角度上，他是帝國的罪人，但站在另外一部分人的角度上，他又是寧愿自己成為罪人也要讓人類進步的偉人。他的做法是充滿矛盾且爭議，不到最后誰也沒有辦法評判。就如同歷史上修建長城和大運河的帝王一樣，這其中根本沒有明確的善惡和好壞，具體怎么判斷，歷史自有定論。

    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冒險走出帝國，與外界接觸，了解那些宇宙人是怎么解決繁衍問題的，這樣才能決定他們要不要促進基因進化。

    然而走出國門的確是非常危險的事情，迄今為止做到的，只有祁成一人。

    “我倒是可以駕駛小型戰艦偷渡，但是……小型戰艦也不適合長時間的宇宙航行?！逼顛故莻€心動不如行動人，立刻就開始想怎么做。

    倪浩森瞪了他一眼：“沒有做好萬全準備就要出去？想要這么做，最起碼也要等蓋伊博士研究出基因進化劑才行?！?/br>
    就算蓋伊博士現在已經摸到了門路，研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運氣好一兩年就研究出來，運氣不好五年八年都說不準。

    “還是先投資吧?！弊鳛槔习寮娼鹬?，倪浩森下了結論，“先讓蓋伊博士研究動物基因，等動物能夠正常培育之后，這項技術成熟了，再去研究基因進化劑。進化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耐心等待?！?/br>
    他的觀點是對的，其余的人也都認可，祁嵐也壓下了自己沖動的心。經歷過之前的事情，他稍微變得成熟一點，已經學會了忍耐。

    身為秘書只需要解決問題不需要做決策的云子宏沒什么壓力，他只要等倪浩森做決定后幫他掃清前路上的荊棘就好，大家在關心基因進化的問題時，云子宏考慮得顯然與眾人不太一樣：“嘯天，既然你想變人就變人，想變狗就變狗，現在能不能恢復？”

    大家之前都被基因進化的問題影響，差點忘了楊曉天還需要變回人呢。

    “試試?！逼顛箤⑿〉履练旁诘厣?，鼓勵地說道。

    “汪！”小德牧堅定地叫了一聲，站在地上開始努力。

    問題是，要怎么努力？

    他先是憋著全身的力氣，也不知道在憋什么，肌rou緊繃著，差點喘不過氣來，沒一會兒功夫就“噗通”一下躺在地上，小肚皮一鼓一鼓的，顯然是累得不行。

    三個大人忍著笑，祁嵐蹲下身將手放在小德牧的肚皮上，一邊輕輕安撫一邊道：“不是這種用力，應該是冥想，想象自己變成人?！?/br>
    “說得容易，蓋伊博士還說你也能變身呢，你變一下試試?！蹦吆粕悬c心疼曉天，不爽道。

    “說得也對?！逼顛裹c點頭，和楊曉天坐在一起，閉上眼睛，試圖改變自己。

    他倒是不在意遺傳的問題，自己既然已近發生進化了，基因圖譜也有些許的差異，那么就代表著他的生育能力可能會下降。雖然對于皇室對于一個男人這都是件很悲傷的事情，但是祁嵐不在意。他已經認定楊曉天了，男與男根本不會生子，他早就想通了。

    至于是什么時候認定楊曉天的呢？或許是在楊曉天變成狗狗無助地看著自己時產生了想要守護他一生的想法；或許是在原始星上生存的兩個月時在點點滴滴間心生情愫；更或許是在第一次見面，第一次有人抓住了無人能夠看到他時，感情的萌芽就已經在心中開始慢慢發芽了。

    時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深深地愛著楊曉天，不管他是人還是狗狗。如果他是人，那么他就盡全力去追求他；如果他就此變成狗狗無法恢復，那么祁嵐也會想辦法變成動物，陪著他。

    太子殿下的深情的確讓人感動，但是他好像忘記了冷血爬行動物和哺乳動物根本不是一個物種，如何談戀愛！

    當然，現在祁嵐還沒有變化呢。他冥想了好久都沒有變化，最后聽到身邊傳來好微弱的呼嚕聲。

    祁嵐睜眼一看，努力想象自己變成人的小德牧已經靠著他的大腿睡得起勁，呼嚕打得可香了呢。

    倪浩森云子宏祁嵐：“……”

    好吧，就算是“我思故我在”，估計也得找到竅門才行，現在明顯是沒有方法的。

    最后楊曉天被祁嵐溫柔地抱起來，倪浩森和云子宏剛想抗議，想要爭取和嘯天一起睡的權利時，祁嵐和他懷中抱著的小德牧就憑空消失了。

    倪浩森云子宏：“……”

    雖然這個當個擦眼淚的紙巾都當不好，但隱身技能在搶人方面還是相當有用的！

    倪浩森咬牙道：“便宜這個混蛋了，我今晚不能抱曉天睡覺了！”

    從來沒有抱過曉天睡覺的云子宏憂郁地看了眼自家老板，慢慢低下了，似乎在算計著什么。

    第二天，祁嵐和楊曉天分別留下了一些基因樣本，便于倪浩森他們返程了。

    走之前他們咨詢過蓋伊博士要如何靠著強烈的意愿變身，然而蓋伊博士目前所說的一切也都只是推理，暫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還得繼續研究。

    雖然最終什么目的都沒達到，但他們至少帶著希望回來了。

    回到帝都星后，就要解決祁嵐從荒星出逃的問題。

    顯然荒星那邊已經發現太子殿下又雙叒叕跑了，而且很有可能是跟著不知道哪一次送補給來的飛船跑的，補給飛船三天來一次，這段時間已經來了好幾次，他們都不知道太子殿下是什么時候跑的，跑了多少天！

    祁桓覺得自己頭疼得腦仁都要炸開了，本以為這一次戰斗結果慘烈，自己這個兒子能吸取點教訓，能夠安分一點，老老實實在荒星受訓?？墒菦]想到這孩子不聽話的程度超出了自己的想象，這個時候都敢跑，以后帝國真的能交給他嗎？

    皇帝陛下覺得自己應該回去跟老婆多努努力，再生幾個兒子。

    不過其實也沒關系，就算他們生不出別的孩子，皇族中也還有很多直系血脈，從那里選擇優秀的孩子培養將來繼承帝位也可以?，F在的帝國早就不是舊社會時那種無論如何都要讓皇帝的兒子繼位的時代了，只要能夠讓民眾與國會認可，誰做帝王都可以。

    而現在的祁嵐如果競選帝位的話，估計是會敗選的。他的存在感正如同他的異能一樣，在帝國人民心中，皇太子祁嵐，根本沒有什么人氣呀！人們對他的最深印象就是，哦，當年那個被祁成抓起來做實驗的孩子。

    祁桓知道自己兒子其實是挺有能力的，可是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陛下也很奇怪。他慢慢走到談燁然的醫療艙前，透過透明的艙壁看到里面安睡著的談燁然，長長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