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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亂世宏圖在線閱讀 - 第123節

第123節

    那是三州巡檢的令旗,除了鄭子明那“匹夫”之外,整個李家寨內,只有他潘美有資格使用。

    “老子好像真的傻了!”潘美又低聲嘟囔了一句,抽取一根令旗,緩緩舉過了頭頂。

    第八章 雄關(四)

    “第五都移動到位!”

    “第六都移動到位!”

    “第七都移動到位!”

    “第八都移動到位!”

    “床子弩準備就緒!”

    應旗聲,陸續在冰墻上響起。新上來的鄉勇們,在都頭、十將的帶領下,將身體藏到箭垛和盾牌后,將角弓抱在懷里用體溫捂暖。

    因為親眼目睹了第一輪較量的整個過程,他們的表現,比先前參戰那批袍澤從容得多。即便此刻半空中零星已經有狼牙箭落下,大家伙也沒有驚慌失措,更沒有人跳起來跑動躲閃,或者不待主將的命令就搶先發起反擊。

    這種鎮定從容的姿態,令城外新替換上來的幽州白馬營指揮使盧永照,本能地感覺到了一絲威險。猛地向身邊一扭頭,他大聲斷喝,“停手,全停手,沒老子的命令不準胡亂放箭!盧玄,盧玄,立刻帶刀盾兵上前列盾墻!”

    “遵命!”他的本家兄弟,副指揮使盧玄大聲答應著,驅動麾下的刀盾兵加速前壓。轉眼之間,就走到了整個軍陣的最前方。隨即快速豎起兩層蒙著牛皮的木盾,為自家隊伍構筑出一堵堅實的盾墻。

    這不是什么新戰術,至少上一輪交鋒的時候,已經被別人使用過。站在冰城上的潘美見狀,心中頓時喜出望外,將令旗朝距離自己最近的馬臉處一指,沉聲命令:“陶伯陽,調整弩車,全都給我對準盾墻正中央!砸爛他的烏龜陣!”

    “是!”陶大春向來話就不多,用力點了下頭,隨即快速安排人手去調整床弩?!爸ㄑ窖健钡芈曇?,在幾面馬臉上陸續響起。笨重的弩車,被鄉勇們推著緩緩轉動。銳利的弩鋒,在冬日下泛起一串串冷光。

    “嗖——”城外的幽州白馬營看不到城墻上的戰術調整,按照他們自己的習慣戰術,搶先射出兩百多支狼牙箭。銳利的箭簇或者射在冰墻上,打得白煙四冒?;蛘咴抑卸芘?,發出單調刺耳的撞擊聲。還有一少部分則直接鉆入人體,帶起一抹抹耀眼的紅。

    新上來的鄉勇們,繼續躲在盾牌和冰筑的箭垛后,紋絲不動。即便同伴的鮮血已經濺到了自己身上,他們也強迫著自己裝作毫無察覺。當箭雨降臨之時,胡亂躲閃,只會死得更快!這,是他們剛才于冰城內近距離觀摩自家兄弟與敵軍的交鋒之后,所總結出來的經驗。在上城之前,已經被隊伍中的都頭、十將們反復重申過,所以,每個人都把血的經驗刻進了骨頭里。

    “吱呀呀”“吱呀呀”“吱呀呀”五座床子弩繼續調整方向,發出的聲音令城上的人牙酸。潘美換了另外一面暗紅色的角旗,盯著床弩一眼不眨。箭垛、盾牌、城內的馬道上,無數雙目光也緊緊盯著床弩,眼睛的主人緊張得幾乎無法正常呼吸。

    “快一些,快一些,快一些……”不知不覺間,有人的嘴巴里就念出了聲音。又一波狼牙箭從半空中落下,幾個正在努力推動床弩的鄉勇中箭倒地,白蠟木打造的弩床上,數行血漿緩緩流動,轉瞬凝聚成冰。

    幾名藏身于臨近位置的鄉勇,跑上前,推開受傷的袍澤,再度推動弩床。幾名鄉勇舉著盾牌沖上馬臉,護住他們的身體。數十名弓箭手,用力拉開角弓,同時用眼睛看向潘美擎在手中的令旗。中兵參軍潘美卻緊咬著牙關,身體微微顫抖,就是不肯將手中令旗揮落!

    第三波狼牙箭飛上城頭,帶起更多的血光。鄉勇們將雕翎搭在弓臂上,用眼睛死死盯著城下的敵軍,卻依舊沒有做出任何反擊。他們在等,等著潘美手中的令旗揮落。他們在等,等著自家所熟悉的那聲銅笛。他們在等,等待復仇的最佳時機。

    終于,趕在城外的敵軍第四次將狼牙箭射上來之前,五座床子弩全部移動到位。所有都頭將銅制的短笛含在了口中,所有十將帶領麾下的弟兄拉滿了角弓。所有弩車長,都屏住呼吸,將一把木制的錘子,高高地舉過頭頂……

    “弩車——,放!”潘美怒吼著揮落手臂,暗紅色的令旗在風中畫出一道彩霞。

    “呯——!”弩車長用木錘砸動機關,五支修長的弩桿齊齊飛出,速度快逾閃電。

    “弓箭手——,放!”潘美的怒吼聲再度響起,緊跟著,就是一片恐怖的羽箭破空聲。蓄勢已久的三百八十多張角弓同時發射,密密麻麻的雕翎宛若冰雹。

    “轟!”五支床弩最前抵達預定范圍,其中三支因為飛得過高,掠過對手的頭頂不知去向。卻依舊有兩支,狠狠地劈在了盾墻中央,將看似堅固無比的盾墻,瞬間砸得四分五裂。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冰雹一樣的羽箭,在盾墻分開的剎那,兜頭砸下,卷起一團團腥風血雨。

    正射箭射得高興的幽州兵卒們,根本來不及躲避,瞬間就被砸翻了一大片。原本整齊的軍陣,迅速四分五裂。僥幸沒有被命中的弓箭手和盾牌手們,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睛里,面孔上,手臂和大腿,全身上下包括靈魂深處,都寫滿了難以置信。

    沒等他們從恐慌中緩過精神,更不會等指揮使盧永照調整戰術。第二波雕翎箭凌空飛落,帶起更多的血雨,制造出更多的尸骸。

    “舉盾,舉盾向中央靠攏!刀盾手,舉盾向中央靠攏!”副指揮使盧玄忽然恢復了神智,側轉身,沖著自家麾下的弟兄大喊大叫。一支流矢悄無聲息飛至,像毒蛇般,狠狠咬中了他的脖頸,從另外一側,露出冰冷的“毒牙”。

    白馬營副指揮使盧玄身體猛地一晃,手捂脖子,嘴巴、鼻孔、眼睛、耳朵等處,血漿汩汩而出。帶著滿臉的驚慌,他伸出手臂,伸向自己的本家哥哥盧永照,祈求對方救自己一命。沒等盧永照看清楚他的動作,他的眼前突然一黑,全身的力氣瞬間消失殆盡。

    “小玄子,小玄子……”指揮使盧永照雙目俱裂,揮舞著令旗大聲嘶吼。即便到了帶隊進攻之時,他依舊不認為對面的鄉勇,能在團團保護之下,傷害到自己和自己所倚重的臂膀。而現在,他卻忽然意識到一個血淋淋的事實。那群鄉勇也懂得殺人,并且殺人的技巧極為嫻熟。

    “射,別給他們喘息機會!”城頭上,潘美可不知道什么叫做悲憫,大聲叫嚷著,把手中令旗揮舞得“呼啦啦”作響。

    眾鄉勇拉滿角弓,在都頭們所發出的短笛聲指引下,將雕翎羽箭一排排射向城外的幽州軍。城外,幽州兵卒的表現則愈發地慌亂,一部分頂著箭雨,拼死與鄉勇們展開對射,另外一部分,卻開始倉惶后退。無論隊伍中的十將,都頭們如何打罵,威脅,都再也不肯于原地停留。

    “床弩,床弩,繼續射!不用換方向,砸爛他們的烏龜殼!”潘美一招得手,就絲毫不考慮吃相。揮動令旗,命令床弩們按照先前的方式繼續發威。

    陶大春跑到冰墻內側邊緣,俯下身體大喊大叫。隱藏在冰城內的民壯們,在李順兒的指揮下,喊著號子拉動繩索。繩索繞過凍在冰墻上的轆轤,另外一端拴住了弩車上的一個粗大的滑竿?;蜕系你~鉤,則又勾住了牛筋擰成的弩弦。

    “嗨吆,嗨吆,嗨吆……”號子聲,整齊有序,不疾不徐。

    每一輛弩車上,三支一模一樣的弩弓,被扯得緩緩彎曲,緩緩變成了三個半圓形。

    副弩長帶著兩名鄉勇跳上前,先用機關勾住弩桿,停止蓄力。隨即又快速摘開銅鉤,讓弩弦與上弩的滑竿分開。弩長高高地揚起木槌,奮力砸下。

    “呯”!機關跳開,半圓形的弩臂快速恢復,三根弩弦同時向前收攏,修長的弩箭呼嘯著被送下了城頭。

    兩支弩箭飛得過高,不知去向。一支弩箭飛得過低,提前扎入了積雪里,深入數尺。最后兩支弩箭,同時擊中了一面盾牌。將盾牌和藏身于盾牌后的那名幽州兵卒直接推上了天空,撕得四分五裂。

    破碎的肢體和血rou紛紛落下,砸得附近其他幾個幽州兵卒滿身是紅。沒等他們張開嘴巴驚呼,一排雕翎順著弩箭剛剛制造出來的缺口呼嘯而下。幾個幽州兵卒每個人至少都中了三、四箭,仰面朝天摔在雪地上,當場氣絕。

    其余幽州軍頓時士氣大降,潮水般四散后退?!伴L槍兵,長槍兵,上前督戰!”指揮使盧永照又氣又急,七竅生煙,揮刀砍翻了兩名臨陣退縮者,舉起血淋淋的橫刀大聲喝令。

    他還沒有輸。

    白馬營雖然吃了個大虧,卻遠不到崩潰的地步。城頭上的床子弩雖然威力巨大,每次發射卻頂多能傷到兩、三個人。只要把刀盾兵和弓箭兵重新組織起來,他就保證能力挽狂瀾。

    被擺在距離冰墻一百步之外的白馬營長槍兵,排成一條寬闊地橫陣,大步上前,用槍尖兒指向潰退下來的自家袍澤。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不忍與無奈。

    他們不想殺死這些整天在一起摸爬滾打的兄弟,但是他們更不敢違背軍令。只期盼潰退下來的刀盾兵和弓箭手們,理解他們的難處,自己停住腳步,不要試圖用胸口去沖撞槍鋒。

    他們的期盼,得償所愿。也許是還不習慣吃敗仗,也許是畏懼于嚴苛的軍法,也許是心中還放不下男人的尊嚴,正在掉頭后退的刀盾兵和弓箭手們,陸續停住了腳步,紛紛扭頭回望。

    “全都站住,站在我身邊,重新整隊!”盧永照鐵青著臉,退到距離城墻一百步遠左右的位置,從親兵手里接過繪著白馬的認旗,狠狠插在腳邊?!跋蛭铱繑n,重新整隊,然后再壓上去,為戰死的弟兄們討還血債!”

    他喊得極為真誠,兩只眼睛的眼角,淌出來的淚水已經隱隱呈現了紅色。然而,刀盾兵和弓箭手們,只是稍微愣了愣,隨即,就以比先前更快的速度,向后退去,每個人的表情都像見了鬼一般,驚恐莫名。

    “整隊,向我靠攏。否則,休怪軍法無情!”盧永照氣急敗壞,舉起鋼刀又要殺一儆百。四名親兵卻同時沖上來,狠狠推了他一把,將他推得腳步踉蹌,手中鋼刀瞬間劈到了一塊兒石頭上,“當啷”一聲,裂成了兩段。

    “你找死!老子活剮了你!”指揮使盧永照手指著自己的親兵十將,大聲威脅。后者卻對威脅聲,充耳不聞,推著他,加入了潰退的大軍。

    “你,你,你們,你們都該死!該被千刀萬剮!”盧永照掙扎著,不停地詛咒。依然沒有人回應他,親兵們像發了瘋般,將他抬起來,撒腿就跑。

    “你們——”詛咒聲,嘎然而止。白馬營指揮使盧永照身體呈駝石碑的烏龜形,僵在了半空中。

    他看見,奉命封堵潰兵的長槍手也開始后退,轉過身,倒拖著兵器,連滾帶爬。很快,他們把長槍就丟下了,跌跌撞撞,唯恐落于任何人身后。

    他看見,一個跌倒在地的刀盾兵,被十幾雙大腳陸續踩過,轉瞬間,就變得悄無聲息。

    他看見,一隊隊漢國鄉勇,一手持著兵器,一手扯著繩索從冰城上溜了下來。追上幾個反應慢沒來得及跑遠的幽州兵卒,亂刃齊下。

    第八章 雄關(五)

    從背后追上一名身穿十將服色的幽州軍官,潘美揮刀猛剁。銳利的刀鋒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貼著目標的肩胛骨落下,直切到腰??蓱z的幽州十將慘叫一聲,加速前奔,隨即,鮮血如瀑布般從其后背上倒卷而起,失血過多的軀體迅速栽倒,當場氣絕。

    “跟著我,不砍首級!”將滴著血的鋼刀在半空中揮了兩下,潘美大聲招呼。身上的鍍了一層銀水的鑌鐵甲被日光一照,殺氣彌漫。

    從城頭上撲下來的鄉勇們,在他身后迅速組成鋒矢型突擊陣列,追著幽州白馬營潰兵的背影揮刀亂砍,堅決不給敵軍停下來整理隊伍的時間。

    腳下的積雪已經被踩得有點實,稍不留神就能將人摔個四腳朝天。但挨摔的不止是巡檢司的勇士,正在倉惶后退的掠食者們,同樣有不少人被摔成了滾地葫蘆。

    “別理摔倒的,只殺站著的?!迸嗣罁]刀將一名幽州掠食者捅了個透心涼,隨即又扯開嗓子補充。

    摔倒在雪地里的敵兵,即便過后自己站起來,也不會有勇氣聯手反撲。而此刻大伙眼前除了倉惶潰退的幽州白馬營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在認旗上畫著黑色豹子的營頭。大伙必須始終保持著現在的攻勢,才能實現驅逐潰兵沖擊其援軍的目標。

    他所采取的戰術很高明,然而對手也不全是庸才。很快,便有一名都頭強行收羅起二十幾個親信,于潰退的人流當中,組成了一座堅實的方陣。

    潰兵們的腳步,頓時為之一滯。隨即,自動分成左右兩股,再度倉惶向下。那名都頭怒不可遏,揮舞著兵器四下亂砍。潰兵們的腳步再次為之停頓,一部分繞向更遠的位置,繼續瘋狂逃命。另外一部分則猶豫著轉過身,貼近方陣的外圍,準備拼死一搏。

    “殺光他們!”潘美刀尖前指,雙腿同時發力。狹路相逢勇者勝,這當口,可沒有停下來的道理。為將者膽怯,全軍就會前功盡棄,甚至被人逆轉乾坤。況且已經被潰兵踩硬的雪地,也不容忍他停下來考慮如何以最小的代價瓦解眼前這座倉促組成的方陣,除非他想直接一個跟頭摔到敵人面前去,被對方亂刃分尸。

    “殺,殺,殺!”跟上來的眾鄉勇一同高舉鋼刀,怒吼著向前加速,對迎面晃動著的刀槍視而不見。半年來連續多次勝利,已經然令這支隊伍中的所有人都染上了一身的傲氣。哪怕對面是一群野狼,也要沖上去打斷其脊梁。

    倉卒組成的方陣中,幽州軍都頭帶領著親兵,將刀槍舞得呼呼作響。雖然已經豁出去一死,最后關頭,他們當中很多人依舊難以克制心中的恐慌。只能依靠這種瘋狂的動作,來威懾對手,并且給自己壯膽兒。

    “叮!”潘美揮刀隔開一把刺向自己的長槍,側身沖了進去。緊跟著揮刀左右橫掃,野馬分鬃!重金購買來的百煉鋼刀,將臨近兩名幽州兵卒的鎧甲和肚皮先后切斷,腸子肚子伴著血漿噴涌而出。

    周圍的其他幽州兵卒揮動兵器朝著他亂砍亂刺,潘美腰部和大小腿同時發力,來了一記夜戰八方。三把兵器被他在千鈞一發之際擋開,兩把兵器貼著他的身體走空,還有兩把橫刀,則狠狠剁在了他的后心上,發出“嘭”“嘭”兩聲巨響。

    鑌鐵甲和鑌鐵護背,瞬間發揮了作用,被兩把橫刀砍得火星四濺,卻牢牢地保住了潘美的小命兒。饒是如此,他也被砍得向前踉蹌了幾步,張嘴噴出了一口鮮血。以半蹲的姿勢強行穩住身體再度揮刀橫掃,將一根不知道屬于誰的大腿連根切做兩段。

    又吐了一口血,潘美努力站直身體,揮刀撲向下一個目標。兩把熟悉的鋼刀卻搶先一步,將目標處的幽州兵卒砍翻于地。稍微一愣神,潘美再度舉刀尋找可攻擊之敵。身前卻突然一空,攔路的幽州將士統統消失不見。

    舉頭四望,他發現巡檢司的勇士們早已沖了上來,沿著自己舍命砍出來的缺口,將攔路者砍得抱頭鼠竄。先前組織親信抵抗的那名幽州軍都頭,前胸處不知道被砍了多少刀,仰面朝天躺在距離自己不到四尺遠的位置,兩只圓睜的眼睛里寫滿了絕望。

    “第五都留下保護軍師,其他人跟著我追!”有人丟下一句話,帶領兩百多名弟兄,從潘美面前呼嘯而過。

    是陶大春,他的武藝,還在潘美之上,對戰機的把握能力,也與后者仿佛。以自己充當鋒刃,在跑動過程中,帶領弟兄們再度組成一個楔形陣列。無論遇到停下來喘息的敵軍,還是跑軟了腿兒掉隊的敵軍,都是直沖而過,在身背后留下殘缺不全的尸體。

    腿腳慢的敵軍將士紛紛被從背后砍倒,腿腳快的家伙則使出了吃奶力氣加速逃命。眾鄉勇們像驅趕綿羊一般,在背后驅趕著他們,不停地砍死落后者,讓他們沒有任何勇氣回頭。

    幽州軍白馬營的認旗倒了下去,被無數雙大腳踩得稀爛。幾個幽州軍的都頭先后被殺死,尸體被砍得七零八落。白馬營指揮使盧永照幾度試圖停下來組織人手抵抗,卻都被自己家潰兵推搡著,無法站穩腳步。忽然間,他看到前方不遠處,有支隊伍嚴陣以待,心中頓時涌起了一陣狂喜。

    “整隊,停下來整隊,掉頭殺回去,給老子掉頭殺回去??!”高高地舉起刀,他大聲招呼。像一個見到親人的孩子般,淚流滿面。

    身后追上來的鄉勇不算多,并且手里都只拿著短兵。而身前嚴陣以待那支隊伍是幽州黑豹營,此刻刀盾、弓箭、長槍都有,兵種齊全。只要先依靠黑豹營穩住陣腳,收攏起白馬營的弟兄,然后……

    沒有然后!

    就在他舉著鋼刀試圖收攏隊伍的同時。其麾下白馬營的潰兵們,一頭撞進了黑豹營的軍陣當中。如高速滾落的巨石,瞬間將黑豹營給撞了個人仰馬翻!

    第八章 雄關(六)

    “站住,站住,繞過去,從側面繞過去,你們干什么?”“你們干什么?”“啊——”“日你娘!”紛亂的質問聲,在幽州黑豹營的軍陣中響起,其中還夾雜許多慘叫聲和怒罵聲。

    都是長時間在一起廝混的老熟人兒,黑豹營的將士不忍心向潰退下來的白馬營袍澤下狠手。而已經被鄉勇殺落了膽兒的幽州白馬營潰兵卻不管不顧,在黑豹營的軍陣中狼奔豸突!

    “殺,給我殺,敢沖擊本陣者,殺無赦!”黑豹營指揮使康延陵急得兩眼冒火,果斷下達了格殺令。追過來的鄉勇士氣旺盛,并且是一路下坡。而自己這邊,卻要仰面對敵。在人數也絲毫不占優勢的情況下,倘若再被潰兵沖亂陣形,后果將不堪設想。

    “站住,站住,敢沖擊本陣者,殺無赦!”“站住,回去,敢沖擊本陣者殺無赦!”黑豹營中的都頭、十將們帶頭響應,一邊將軍令大聲重復,一邊朝著身前的潰兵揮刀亂砍。

    血光迅速在軍陣中濺起,沒頭蒼蠅般的潰兵先是整體一滯,隨即,也怒吼著舉起了各自手中的鋼刀。

    攔路者死!

    這個時候,哪怕是天王老子,也阻擋不了他們逃命的腳步。什么軍法、秩序,尊卑,全都統統拋在了一邊,理智,也早就被丟到了九霄云外。只要看到有人擋在前面,就撲將上去,以命換命,管他官大官小,姓甚名誰!

    他們從高處狂奔而來,兼具速度和地利優勢。他們又絲毫不念往日的袍澤之情,下手狠辣果決。幾乎在轉眼之間,就將擋在逃命道路上的幽州黑豹營給砍翻了五六十個。

    黑豹營的將士,被潰兵壓得節節敗退,眼看著就要面臨散架的邊緣。指揮使康延陵見狀,怒不可遏。扯開嗓子大罵了幾聲,親自帶領一個都的弟兄沖上去封堵缺口。

    他的武藝經過名師指點,作戰經驗也極為豐富。發起狠來殺人,尋常士卒還真不是對手,三兩下,就將潰兵從中央切成了兩段。

    “繞路,否則,死!”揮刀將一名逃命的兵卒砍翻在地,康延陵咆哮著沖向另外一名十將。身背后,十多名家將領著百余名嫡系組成一個三角陣,白刃齊揮,將臨近的潰兵像砍瓜切菜一樣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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