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河東是劉知遠的勢力范圍不假,可劉知遠的控制力只限于城市和平原。到了地勢險要陡峭的山區,就是綠林豪杰們的天下。 這年頭,官府做事情,往往還沒綠林好漢講道理。所以許多綠林好漢在山區,就相當于老百姓頭上的官府。即便做不到共同進退,至少,讓百姓們主動替他們做眼線,通風報信不成問題。 而那些家住山區的莊主、寨主們,暗地里更是跟綠林道上有著千絲萬縷的牽連。交保護費買莊子平安,出錢請好漢們出馬對付仇家,甚至自己主動去扶持一伙山賊,以便隨時用來做一些見不得光的買賣。 俗話說,同行皆冤家。對于綠林中的那些門道,瓦崗眾豪杰全是內行。而正因為是內行,他們才會不寒而栗。 先前落在劉知遠手里,好歹大伙能借助小肥的二皇子身份將風險拖延一二,令對方不至于明著動手殺人。而遇上了做人頭生意的呼延琮,大伙連拖延的機會都沒有,只能拎著刀子拼命! “不會是呼延琮!”正當眾人被自己的想象嚇得臉色發白的時候,小肥卻又搖搖頭,低聲否認?!昂粞隅鞘芰藙e人的委托來對付我,死的活的沒太大差別。這里又距離太原沒幾步路了,他生擒了我,反而很難從容脫身。所以剛才如果是他的話,根本沒必要發箭阻攔楊重貴,直接一箭把我射死了,豈不是更好跟委托人交割?!” “這倒也是哦!”眾瓦崗豪杰紛紛點頭,包括六當家余斯文和七當家李晚亭,都覺得小肥的分析很是在理。 大伙以前在瓦崗寨白馬寺時,很少動腦筋考慮問題。遇到麻煩要么由大當家吳若甫一言而決,要么等著二當家寧采臣運籌帷幄,其他人只管躬身領命就是,何必明知道自己不擅長此道還要瞎cao心?!而現在,失去了當初的那兩個主心骨,大伙才突然發現自己有多笨拙。居然還沒一個半點小子心細,更不知道接下來的出路到底在何方? “是福不是禍,是禍日子也得過!”六當家余斯文忽然朝身邊樹干狠狠踹了一腳,震落干松塔如冰雹般掉落?!凹热徊皇呛粞隅?,那就沒什么好擔心的了。咱們自己向南走,救命恩人如果想好人做到底,肯定還會主動過來聯絡咱們!” “那也是!吉人自有天相!”七當家李晚亭也不忍心眼睜睜地看著大伙的士氣一寸寸降低,笑著大聲附和?!安恢涝趺醋呔屯献?。越往南,距離劉知遠那老王八越遠。大伙也就越安全!” 這是沒辦法的辦法,總好過蹲在原地等著追兵來捉。眾人朝小肥看了看,見他沒有反對到底意思,便紛紛起身。 春天已經來了,樹梢頭隱隱已經有了綠色的痕跡。所以大致方向倒也不難分辨,朝著樹頂上綠色較濃的那邊走,自然就離北方的太原城越來越遠。 兩個多時辰之后,他們饑腸轆轆地在某個避風的土溝里停了下來。濃煙已經被甩得很遠了,耳畔也再沒有了追兵聲和流水聲。按照七當家李晚亭判斷,如果大伙沒迷失方向的話,如今已經脫離了汾州府治下。再堅持走三到四個時辰而不遇到截殺,極有可能在后半夜,活著走進呂梁山區。 進了山區之后,大伙的生存機會就更多。甚至可以找個廢棄的道觀或者寺院安頓下來,繼續干老本行。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他們沒遇到其他綠林好漢,或者老虎、狗熊這類的大型猛獸。 “你們留在這保護大當家,順便動手生個火,我去找點兒吃的!”七當家李晚亭蹲在地上喘息了片刻,掙扎著站起身,對著大伙吩咐。 “我也去,剩下他們幾個已經足夠了!”六當家余斯文想了想,也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晃晃悠悠地走向李晚亭。 他們兩個武藝最高,山間討生活的經驗也更豐富。不一會兒功夫,就帶著一頭狍子,幾只山雞,還有兩大捧早已風干的蘑菇走了回來。 其他眾豪杰早已升起了篝火,眾人圍著火堆,七手八腳。很快,就將狍子處理干凈,架在了火上。然后用幾頂頭盔當作鐵鍋,丟進山雞rou、蘑菇和剛發芽的野蔥去熬湯。 經歷了一個冬天的風吹,柴禾干得厲害,燒出來的火頭極硬。很快,頭盔里的燙汁便開始翻滾,將nongnong的香氣,送進了每個人的鼻孔。 “好湯!”六當家余斯文到向陽處找了塊表面掛著白霜的石頭,丟進自己面前的鐵盔里煮了煮。然后用剛剛拿木頭削成的勺子舀了一些,放在嘴巴喝了一小口,滿臉陶醉?!皠⒅h老王八可真會挑地方啊,河東山西,易守難攻的金窩窩。就是連這山野里頭,都到處藏著吃食。咱們爺們只要耐得住寂寞,隨便找個山溝溝蹲上一輩子都不成問題。他們誰愛做皇上誰盡管去做,跟咱爺們兒沒關系!” 話雖然說得痛快,他的眼睛,卻有意無意又落在了小肥的臉上,“我說大當家,你到底什么時候能想起自己是誰來??!算了,算我沒說,你不要急,喝湯,喝湯!” 說著話,他就把木頭湯勺,往小肥眼前遞。卻不料小肥忽然跳了起來,一巴掌就打翻了湯勺。緊跟著,接連出腳,將幾頂鐵盔里的雞rou蘑菇湯全部踢翻在火堆上,紅星亂濺。 “小肥,你瘋了!”眾人被嚇了一大跳,顧不上心疼rou湯,趕緊上前將少年人緊緊抱住。又犯病了,早不犯,晚不犯,偏偏這時候犯。六當家也是,明知道他想不起自己是誰來,老刺激他干什么?! “六叔,六叔!”懷中的“病人”小肥,卻不肯躺下休息。一邊奮力掙扎,一邊聲嘶力竭地叫喊:“六叔,趕緊吐,趕緊摳嗓子眼兒,吐湯。這不是普通蘑菇,這是‘和尚打傘’,一朵蘑菇能毒死兩匹馬!” “啥,怎們可能?我這可是……”余斯文根本不相信,皺著眉頭低聲辯解,“可是上好的松蘑,從小吃了半輩子……” 話音未落,他的嘴巴已經無法合攏。有團亮亮的口水,順著嘴角淅淅瀝瀝拉出老長。 “六當家!”眾豪杰見狀,再也不顧去抱著小肥。一個個沖上前,抱緊搖搖欲倒的余斯文,淚流滿面。 “去,都別愣著,趕緊幫他摳嗓子,把肚子里所有東西都吐出來。然后再讓剛才那種帶著白霜的石頭,洗了鹽水給他往肚子里灌!”關鍵時刻,小肥忽然又變得無比鎮定。狠狠踢了地上的鐵盔一腳,大聲命令。 有幾天前救韓重赟的先例在,眾人誰也不敢質疑他的權威。手忙腳亂地跑去找石頭和清水,然后朝著余斯文的肚子里猛灌。 接連灌了幾大盔冷水,余斯文終于吐無可吐。頂著一腦袋紅色的毒包睜開了眼睛,喃喃地道:“我,我這是上好的松蘑。吃,吃了大半輩子,怎么可能認錯。你,你小子,賠,賠我一鍋好湯!” 說著話,頭一歪,再次昏睡過去,呼嚕聲打得山響。 眾人又是心疼,又是高興,一個個蹲在地上抹眼淚兒。唯獨小肥,用一根頂端被燒焦的木棍,在蘑菇的殘骸上翻了又翻,半晌之后,走到七當家李晚亭身邊,低聲問道:“七叔,這蘑菇是從哪撿來的?不太對勁兒??!大冬天剛過去,照理,林間很難見到蘑菇!” “???”李晚亭如夢方醒,跳起來,手按刀柄四下張望?!笆撬棠痰牟粚艃?。這蘑菇躺在向陽的地方,密密麻麻一大片。我先前還跟你六叔還說呢,你福大命大造化大,菩薩專門派山神爺給你送蘑菇來了。誰想到來的不是什么山神,是閻王老爺!” 說罷,他快步沖到地勢相對高聳的位置,扯開嗓子,朝著周圍大聲咆哮:“誰故意禍害老子,有種出來,跟老子一決生死。下毒害人,藏頭漏尾,算什么好漢?” “好漢,好漢——!”回聲與松濤來回激蕩,除此之外,四下里卻沒有任何其他動靜。送蘑菇的閻王爺躲起來了,躲在隱蔽處,冷笑著盯著大伙,隨時準備布置下一道陷阱。 第五章 迷離(五) “出來——!” “出來單挑!” “爺爺這一百來斤兒給你了,你有種出來拿。藏頭露尾,算什么英雄?” “那邊,我看見你了。別跑,就是你,站??!” 眾瓦崗豪杰咋咋呼呼,用盡各種辦法想把敵人從隱藏處挖出來。然而他們的所有努力,卻與七當家的李晚亭先前的激將法一樣,沒有收到任何效果。 架在火堆上的狍子被烤糊了,油脂的香味伴著藍色的煙霧,不停地往大伙鼻子里鉆。先前還餓得又暈眼花的眾人,卻忽然間都失去了食欲。站在乍暖還寒的春風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從彼此的目光中,都看到了深深的忌憚。 躲在陰影里不肯現身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敵人。即便是再遇到呼延琮或者楊重貴,大伙至少能知道對方實力如何,位置在哪里,替誰在賣命?打不過還可以逃,逃不了還可以向另外一個仇家人尋求庇護,然后看著兩個仇家自相殘殺。 而現在,大伙卻僅僅知道有一個狠辣的對手在盯著自己,卻連他藏在什么地方都不清楚,更不清楚此人到底為誰做事,到底想要一個什么樣的結果? 北國二月的春風還是有些冷,很快,就吹透了大伙身上的鎧甲,吹透了大伙的皮膚、肌rou,將寒意深深地刺進每個人的骨頭里。很快,小肥就帶頭哆嗦了起來?!翱┛┛?,咯咯咯,咯咯咯……”上下牙齒彼此撞擊不停。 “咯咯咯,咯咯咯……”其他瓦崗豪杰當中,也有一小半兒人開始打冷戰。不僅僅是因為山風凄冷,同時還因為無法預測的命運。 唯獨沒有沒有感覺到寒冷的只有六當家余斯文。躺在火堆旁昏迷不醒的他,忽然用力翻了個身,手臂高高地舉起,長滿紅斑的巴掌在半空當中抓來抓去,“香,真香!好久沒吃到這么好的松蘑了,真過癮,就是采得少了點!” “六叔——!”小肥被嚇了一大跳,趕緊又沖回火堆旁,查看余斯文的情況。卻看見此人又昏睡了過去,嘴角淌著口水,胡子拉碴的老臉上,清晰地寫著幸福和滿足。 “六,六當家連做夢,做夢還沒忘了蘑菇湯呢!”先前跟小肥分享過清水的那名瓦崗豪杰被余斯文的貪吃模樣弄得哭笑不得,指著此人的口水,低聲說道。 “咕嚕?!?!”話音未落,他的肚皮里緊跟著就發出了一陣巨響,仿佛無數空心水泡兒在里邊來回翻滾。 這下,大伙誰都顧不上緊張了。一個個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后合?!肮?,哈哈哈,你還好意思說六當家?” “哈哈,哈哈,小蘇,你可真會說話!” “哈哈哈,哈哈,老鴰落在了豬屁股上,光看見了別人的黑……” “哈哈哈……” “我,我只是,只是說明白了一個事實!”小蘇窘得滿臉通紅,梗著脖子低聲自辯。 沒有人肯聽他的解釋,大伙自顧繼續放肆的狂笑。待笑聲漸漸平息了,心中的緊張情緒也散去了大半兒,一個個相繼走回火堆旁,抽出腰間橫刀在干樹枝上蹭了蹭,就開始分割狍子。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老子不管了,先吃了再說!” “就是,老子就不信他還能把毒藥賽進狍子嘴里頭!” “去他個球,死了也做個飽死鬼!” …… 大伙議論著,咒罵著,很快就將烤熟的狍子分割成了數大塊。每人抄起一塊,吃了個狼吞虎咽,滿嘴流油。 小肥自己,也分到了最嫩的一塊胸脯rou。坐在六當家余斯文的身邊,用刀子慢慢削成小片,一片一片慢慢地咀嚼。 春天不是個好的狩獵季節,餓了一冬天的狍子,身上的肥rou已經被消耗殆盡。瘦rou也又干又老,咬起來極費力氣。更無奈的是,此刻大伙身上誰都沒有帶著鹽巴,只能靠從石頭表面刮下來的“土鹽”調味兒。而那些“土鹽”本身的苦味兒遠遠超過了咸味兒,令狍子rou的味道更加難以下咽。 “還是盡量多吃一些吧!多吃一些,才有力氣繼續趕路?!币娚倌耆顺缘贸蠲伎嗄?,七當家李晚亭走上前,低聲勸說。 “還走?”小肥猶豫了一下,遲疑著詢問?!傲迳砩系亩尽?/br> “抬上他,抬上他進山。進了山里,敵我兩家就又扯平了。他們對這一帶的地形很熟悉,卻不可能連山里也熟悉!”七當家李晚亭點了點頭,非常認真地解釋。 他的聲音稍微有點兒高,一瞬間就把眾人的目光全吸引了過來。瓦崗豪杰們陸續放下手上的狍子rou,低聲附和,“對,進山。我就不信,到了山里,他還能躲起來讓咱們找不到!” “進山,山里是咱們的天下!” “進山,哪怕遇到老虎和豹子,也比身邊始終藏著一條毒蛇強!” …… “那就進山!”小肥用力點頭,然后狠狠一口咬在手里的烤rou上,仿佛咬的是敵人的喉嚨,“都吃飽了,喝足了,然后朝山里頭走。我就不信了,他能背著一筐子毒蘑菇跟在咱們身后趕路!” “呵呵呵……”大伙被他故作兇惡的模樣,逗得莞爾。心中的緊張,頓時又降低了許多。瓦崗群雄是山賊,山賊到了山里,自然會比別人占據更多的優勢。至少,誰也甭再指望,再利用地利之便來對付他們。 豪杰們說干就干,很快,就解決掉了整只狍子。然后就近處尋了處小溪,將水袋重新灌滿??硜泶謽渲壋苫?,將昏睡中的六當家余斯文抬在上面,朝著太陽下落的方位邁動了雙腿。 一邊走,大伙一邊不停地輪換著抬滑竿兒。足足又走了一個時辰,才在某座不知名的小山的頂上,再度停住了腳步。 地勢的起伏已經漸漸增大,身邊的林木也從落光了葉子的楊樹、榛樹、橡樹,松樹,變成了完全由松樹組成的海洋。山風越來越冷,越來越硬,而陽光的溫度卻不斷地變低。一些被山洪沖出來的深溝中,殘雪被風吹成了一整塊白色的殼子,平滑如鏡。而人的目光從深溝的邊緣或者殘雪殼子表面向山外看去,一眼就能看見遠處的山底。 “他們還在追,應該不只是一個人!”小蘇氣喘吁吁走到小肥身邊,指了指天空中盤旋的一個小黑點兒,大聲提醒。 那是一只金雕,北方山區常見的一種猛禽。雙翅展開時有一丈多寬,能從空中撲下來直接撲食狼和野鹿。但是今天,這只金雕的“撲食”目標,卻好像就是他們。無論如何盤旋,圓心所指,都恰恰是大伙的頭頂。 “歇息一會兒,找點兒東西吃。然后接著往山里頭走,老鷂子都是雀蒙眼,天只要黑下來,就無法繼續跟著咱們!”沒等小肥做出判斷,七當家李晚亭已經果斷地替他做出了決定。 大伙轟然響應,迅速分散開,去尋找食物。這次,他們不敢再碰山里的蘑菇,哪怕有十足把握其是土生土長,而不是有人故意放在大伙周圍的,也堅決不動其一手指頭。至于野蔥、山花椒等物,也是成片發現時,才多少采上少許。以免稍不留神又著了敵人的道,步了六當家余斯文的后塵。 如此小心戒備,的確沒給敵人可乘之機。只是一頓飯也吃得更加沒滋沒味,唯一的功能就是補充體力。 用過飯后,大伙繼續朝西南方向逃命,腳步絲毫不敢放慢。終于在太陽落山之后,徹底擺脫了天空中陰魂不散的那頭金雕,也將隱藏在黑暗中的敵人甩得不知蹤影。 “加把勁兒,再繼續走半個時辰,等天徹底黑下來,就找地方宿營!”七當家李晚亭回頭張望了片刻,高聲給大伙打氣兒。背后的敵人來意不明,能走得更遠些,就多一份把握。 “走啦,走啦!有種就讓他們繼續跟著!”眾豪杰們大笑,互相攙扶著,用挑釁的話語自己給自己壯膽兒。 經過了一整天的磨難,七當家李晚亭已經取代了小肥和六當家,成了大伙唯一的主心骨。他的話,當然也成了所有人的指路明燈。 “金雕應該是漢王養的吧。這幾天聽韓大少說過,漢王最喜歡養鷹。姓郭的早年就是他的鷹奴!”眼看著希望在即,小蘇的頭腦也變得更加活躍。一邊走,一邊低聲向小肥提醒。 “我也不知道除了劉知遠外,還有誰能養得起這種吃rou的傻鳥!”小肥笑了笑,輕輕向他點頭?!暗婀值氖?,他們為什么跟楊重貴不是一伙?” 這個問題非常令人困惑,隊伍中,包括七當家李晚亭在內,誰都無法給出答案。如果追兵跟楊重貴有牽連的話,他們應該更努力地將“二皇子”活著捉回去才對。為何偏偏要選擇下毒?而如果楊重貴本人也在追兵當中的話,他只要一人一槍沖過了,就足以把大伙統統干掉,更無需如此大費周章。 “殿,大當家您不會跟什么人有仇吧?!”半晌之后,一名叫做邵勇的瓦崗豪杰低聲詢問?!巴ǔ?,江湖人報不共戴天的大仇,才會使用如此手段。原本能殺掉也不會立刻動手,而是像貓兒捉到老鼠那樣,先慢慢地玩,直到對方被玩得受不了了,主動求著自己快殺了他,才捅下最后一刀!” “你胡說!”話音剛落,李晚亭立刻跳起來反駁?!澳愫f些什么,大寨主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跟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我,我的確是胡說,的確是胡說!我只是,只是看大伙都走得無聊,所以信口跟大伙逗個樂子。大伙別往心里頭去,千萬別往心里頭去!”邵勇被罵得微微一愣,立刻明白自己錯在了哪里。趕緊擺著短粗的五根手指頭,大聲解釋。 然而,一切為時已晚。除了他自己和李晚亭之外,其余所有嘍啰都本能地打起了冷戰,臉色煞白,目瞪口呆! 第五章 迷離(六) 怪不得這場大火來得如此突然,既給眾人創造了逃脫機會,又沒傷到楊重貴和郭允明所兩個人統領的“漢軍”騎兵分毫!因為放火者就出自劉知遠帳下,對楊、郭兩人的行軍路線了熟于心。 怪不得楊重貴只是裝模做樣追了一下,就果斷放棄了糾纏!原來他也早就看出來放火者跟他是同僚,所有作為不過是為了貓捉老鼠!既然老鼠最終還是跑不出劉知遠的手心,他楊重貴就沒有必要跟自家同僚較真兒。 怪不得躲在暗處的下毒者對河東地區的一草一木都無比熟悉,他日日在這里摸爬滾打,對自己的勢力范圍中的一切,當然早就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