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錦繡是把盧信良心里鄙視了個徹底:你說……你說我怎么會喜歡上這種東西? 然而,到底是陽奉陰違,一邊幫著孟靜嫻與盧信貞打哈哈,一邊假意自責懊悔:“我以后再也不帶她們兩個出來了!真的!我發誓!相公,我發誓!” 孟靜嫻和盧信貞“找到”的時候,那跟隨在兩人身邊的男子已經不再了。 錦繡跳下馬車,上前猛地一把各拽兩人的手:“嚇死我了!你們兩個,真的是嚇死我了!” 這件事情,就到此結束。盡管,當時的孟靜嫻和盧信貞眼里都有驚惶與驚恐。但錦繡卻沒有細問。尤其是盧信良面前。盧信良總覺得錦繡在瞞著他什么?他感覺一頭霧水:難道,剛才看見的一幕,真是自己眼花?這三個女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孟靜嫻和盧信貞臉上的驚惶與驚恐,在錦繡那極為夸張的跳腳責問間,尤顯哆里哆嗦:“對不起,大嫂/弟妹,對不起,大哥/二叔……” 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不了而了之。盧信良只丟下一句話:“這件事情,沒有下次!記住了!沒有下次!”鐵面無私的包公神情,那意思,再不允她們三出門了! 錦繡心里啊呸了一聲:憑你?盧信良,就憑你? 當然,錦繡斜斜地把眉一挑,這話對她是個屁。然而,孟靜嫻與盧信貞卻是把頭低低一垂。 眼里有失魂,有落魄,有空茫,有復雜…… “是?!眱蓚€女人齊齊應說。 正月之末,春日融融悄然來臨,冰雪漸有消化之勢。燕子梁間助巢,聲音嘰嘰唧唧。 錦繡這天春困無聊,大白天,一覺午休起來,只聽窗外流鶯之啼,和著燕子呢喃聲音。她想起什么,給自己的那只寵物愛犬蒙蒙洗了個澡,又抱著逗玩了一陣,最后,翻翻書,下下棋,和幾個丫頭蕩蕩秋千,最后實在不知該干何事,回到房里,索性開了妝奩,邊打著呵欠,邊趣味乏乏化起妝來。 妝臺上,置放著一大堆的化妝品。麝香小龍團,這是頂頂高級的畫眉之墨,價值千金不換。那用名貴香料所兌成的彩畫漆圓盒里,芳香四溢,自然,裝的是口脂。所謂的口脂,自然是女人用以涂抹嘴唇的東西。 盧信良現在是徹徹底底打算把錦繡“禁錮”起來了。 女人太漂亮,不能出屋子,要恪守婦道,何況兩個人又簽了協議,他這夫人還是錦繡,自自然然,想盡辦法給她關在籠子里,涂以金漆,直恨不得折了翅膀,索性連屋子都不能飛了。 當然,錦繡卻又如何關得了?明的不行,她可以走“陰”的。面上,把個盧信良哄得團團轉,真個一手調教的乖妻賢婦模樣??墒?,這前腳一走,后腳:“春兒,春兒——”扮個小廝模樣,讓丫頭春兒狗腿子似的把風看門,身子一溜,照樣不知哪個角門就溜了出去。 那街錦繡也是逛膩了,也懶得再溜。 她把那妝臺上的一大堆口脂畫眉墨拿出來。呲地一聲,她冷笑:“想買這些東西來討好我?” 錦繡懶洋洋畫著。 銅鏡里,一張五官驚艷嬌美的臉映得整個房間都快失了色。 錦繡畫著畫著,忽然,她想起,上一回,孟靜嫻與盧信貞回來。她把兩個人單獨叫到房里,嗯咳一聲,撣撣衣袖,理理發釵,坐端了,坐直了,還真像會堂三省的那些青天大老爺:“你們都給我跪下,現在,本夫人有話要審你們!” 孟靜嫻與盧信貞當時的臉就白了。 驚惶而無助:“弟妹/大嫂!”她們罵,“你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錦繡呵呵呵地就笑了。臉依然板著,學著她相公盧信良的樣子:“到了這個地步,還不肯說實話招供?是不是要讓大刑伺候?還是——” 其實,那天的錦繡終究沒審問出什么名堂。 孟靜嫻說:“弟妹!你想到哪里去了,只不過是一個問路的!對,就是問路的!你瞎猜什么呢你?” 她的話音一落,盧信貞也跟著點頭:“是啊,是問路的!我說大嫂,你這樣問,到底什么意思,我的名節還要不要?要不要!” 錦繡覺得無趣極了。審半天,審不出個所以然。索性一撂手,也不想過問,無心思過問了。 鮮紅的口脂輕輕地,一點兒一點兒,用小銀簪子尖端細細挑抹了些在唇上。 錦繡靜靜端詳著鏡里的自己,朱唇微抿了抿,正覺滿意,起身,忽然,她一笑,盧信良不知何時倒背著兩袖站在身后。 呆呆板板,老氣橫秋的一張臉,同樣映在銅鏡中。一聲不吭地,眼睫毛往下垂了垂。 錦繡促狹心起:“嗯?給你——” 她把那個胭脂盒伸手遞給到盧信良跟前,怕他不懂,又戲謔:“給你,拿著——” 意思是,這嘴上的胭脂,還得他來涂抹。 盧信良輕吁了一口氣,袍子一撂,倒還真坐在鏡子前的小圓凳子上,接了那圓圓的精致小盒。 錦繡往他膝上一坐。 盧信良心下微顫,打開了盒,幫她涂起來。 “這才叫做閨房之樂!” 錦繡臉上呈出一抹厚顏無恥的傲嬌與得意。眼睫毛忽閃忽閃。 盧信良的心像是被微風刮了一下,有些癢,輕輕地俯下臉,正想親一親。錦繡又說:“還有那眉毛,也得你畫!” 盧信良又輕輕地撿起妝臺桌上的一支眉筆??∧樣行┘t,正準備畫。終于,他想起了什么,用錦繡的話,終于他頭腦意識到什么個體生命尊嚴問題?!昂?!”把那眉筆重重往妝臺一擱,“本相怎么能做這樣的事!” 意思是,這么有傷他男兒自尊、男兒體面的太監娘們才做的事,他盧信良,可是絕對不能做的! 錦繡倒不著惱。輕輕地一挑眉,又是一笑。約莫,現在對付這迂腐古板她也拿捏得非常得當。 “那倒也是!”出奇地贊同?!八?,相公,還是我來幫你畫吧!這娘們們做的事,我相公盧大相爺怎么能做——來,先趴下,讓夫人我幫你幫你!瞧,你右邊的眉毛太淡了,眉角少了一塊!” 說著,不由分說,將男人的臉一掰,狠狠,使勁兒地,眼看就要畫描起來。 盧信良怒不可遏:“娘子!娘子!”錦繡直笑得咯咯咯地。 門房上,直站著三四個老嬤嬤并幾個丫頭,像是已經對這幕見慣不怪,臉微微地一紅,眼皮兒隨著錦繡笑得咯咯咯的聲音一瞥,又站直了身體,大家相視一眼,“嗯咳!看來咱們這位相爺……”咱們這位相爺的夫綱是越來越不震了! 盧信良被錦繡捉弄得潰不成軍?!昂昧?!好了!”他猛地把人也往身下膝蓋彎兒一按。錦繡手拿著黛筆,還要畫。盧信良道:“別鬧了!好了好了,咱們別鬧了!本相有事情要和你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