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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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琇以公務在身為名把他們在門外晾了足足一個時辰,這才請到外院聽事里,又等了兩炷香的時間,方迤迤然地現身。 劉全之和張隆這對出頭鳥在來時的馬車上大逆不道的話說了一籮筐,可當著衛使君的面卻不敢造次,規規矩矩又帶著幾分獻媚討好向他行禮。 衛琇只是微微頷首,也不同兩人寒暄,冷淡地瞥了他們一眼便徑直走到上首坐了下來,命下人端了碗參湯來,旁若無人地飲了兩口潤了潤喉,這才挑了挑眉,仿佛才發現他們在場:“叫兩位久等了,不知兩位造訪寒舍所為何事?” 劉全之和張隆面面相覷,都以眼神示意對方先開口,最后還是張隆敗下陣來,硬著頭皮作了個揖道:“衛使君,仆等并非有意前來叨擾,無奈近日有一商賈賤價售糧,擾亂了米價,仆等唯恐有谷賤傷農之虞,故來報與使君知曉?!?/br> “竟有這樣的事?”衛琇蹙著眉道,“敢問是哪一間鋪子?” 這還裝呢,劉全之心道,向張隆使了個眼色。 張隆不敢把話說太過,斟酌著道:“回稟使君,乃是西市東北角的一家小鋪子,東家姓羊,是前日才開的……” 他話才說到一半,衛琇便笑著截斷了話頭,揮揮手道:“我當是哪家,不瞞兩位,那鋪子是內子鬧著頑開的,不過區區幾石米罷了,兩位不必介懷?!?/br> 是啊,劉張二人心道,幾石賣空了再從后門抬幾石進去,這幾日都不知賣了幾百石了,他們家的米鋪里一粒米也沒賣出去過。 張隆叫他這么一堵,一時不知如何接茬,劉全之心里罵了句廢物,自己上前深深一揖道:“既是尊夫人的消遣,本不容仆等置喙,只是夫人大約不知本州年成不佳,定價實是有些隨心,去歲蝗災官府往各家糧商征糧賑濟——雖說是分內之事,不過眼下入不敷出也是實情,懇請使君同夫人說說……” 衛琇沉吟片刻,以手指敲敲身前幾案,叫來書僮吩咐道:“阿慵,你找人去請娘子的示下,問問她能否看我的薄面,將鋪子里的米價抬高一成?!?/br> 說罷回頭向劉張二人微微一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叫兩位見笑了?!?/br> 張隆一聽只減一成,當即有話要說,即便衛家的米鋪降價一成,仍舊比別家賤了兩成,且又是當年新米,他們囤的陳米要往外賣,至少得折掉兩成半,生生剜下那么大塊rou,如何能不痛? 劉全之見事卻比他明白許多,這姓衛的擺明車馬要以勢壓人,叫他們把吃下去的吐出來,他能留點余地退上一步已是萬幸了,他們難不成還能殺了刺史——倒也不是全無可能,只是陳氏顯然不肯挑這個頭,為了這點錢財謀害州牧實在不值得。 他趕緊伸腿踩了張隆一腳,腆顏道:“蠻妻幼子,任誰也奈何不得,仆也是深有體會?!?/br> 衛琇不置一詞,似笑非笑地掃他一眼,突然斂起嘴角的笑意,垂眸專心致志地飲他的參湯。 劉全之不知自己的奉承怎么得罪了這小祖宗,不敢再說話,眼觀鼻鼻觀心,噤若寒蟬地杵在當地。 不一會兒阿慵邁著小步折返回來。 “回稟郎君,娘子說了‘不是我要當著外人的面下您的臉面,”阿慵頓了頓,看了兩人一眼,接著又道:“不過我雖是閑來無事鬧著頑,卻也不能朝令夕改坐地起價,叫青州城的百姓罵我唯利是圖也罷了,若是累及郎君的官聲豈不是我的大罪過?’” 衛琇半晌默然,似是十分動容,良久方道:“娘子事事替我著想,我也不能辜負于她,不過二位之言也很是在理。莫如這樣,那一分利便由衛某來出?!?/br> 劉權之瞪大了眼睛,花白的山羊胡一翹,趕緊到:“萬萬不可!萬萬不可!這如何使得!” 張隆也連連附和。 “兩位不必同衛某見外,雖說內子無心,可說起來也是與民爭利,慚愧慚愧?!毙l琇話是這么說,面上卻沒有半點慚色。 劉張二人誠惶誠恐地客套一番,告辭出來。張隆一登車便把著劉同之的胳膊迫不及待問道:“姊夫,你說這姓衛的小兒說的話是當真的么?” 劉同之簡直服了這一腦殼水的小舅子,沒好氣道:“真!怎么不真!到時候你拿著帳冊去問他討??!” *** 臨淄城中的糧商熬了十來日,咬著牙不降價,只盼著衛家從江南運來那十船米售罄,可惜不等第一批糧賣空,第二批船又出現在了東來郡海岸——這衛刺史是鐵了心要剮下他們一塊rou來,可他偏又掐著分寸,叫你rou痛,又沒痛到孤注一擲揭竿而起的地步。 當地四大望族一向是以陳氏為首,劉、高、張幾家去陳家游說了幾回,攛掇陳瓊拿出點魄力,給那衛氏小子一點眼色瞧瞧,陳瓊卻總是閃爍其詞百般推諉,一來二去那三家知道陳家無意與衛琇為敵,只得暫且咽下這口氣,將糧價降了下來。 衛琇一邊壓低米價安置流民,一邊屯田練兵,兩旬之后,陳瓊在房氏的授意之下將州郡兵權與衛琇交接,果不其然動了一番手腳。 青州兵素以悍勇無匹聞名天下,點兵之日,衛十一郎眼前的軍隊卻是軍容不整萎靡不振——即便如此還缺員數百。 衛琇早有所料,也談不上失望,令一些顯然失去戰力的老弱殘兵歸田,在青州全境重新招募青壯武勇,前陣子鐘薈倒賣糧食趁了不少錢帛,衛刺史不差錢,軍餉給得比別處豐厚,不少游蕩到外州的乞活民動了心,攜老扶幼地來投奔,衛琇便將他們編入軍戶,分予田畝,以貝丘一帶的衛家田莊為中心屯田,一直延伸到樂安沿海。 衛琇忙著練兵,每日天未亮便騎馬出府,回來時總是披星戴月,鐘薈心疼他在軍營和刺史府之間來回奔波辛苦,勸他干脆宿在營中,衛琇嘴上應承,第二日依然如故,鐘薈無可奈何,只得每日琢磨些吃食湯羹給他補身。 到了六月初,有人終于按捺不住了。 第158章 齊國 鐘薈從衛琇手中接過齊王府的柬帖, 銀光紙上不過寥寥數語,她翻來覆去看了又看, 仿佛要用目光生生將那字里行間的每一滴陰謀詭計都絞出來。 衛琇見她這如臨大敵的模樣,不由一笑,將她手中的柬帖抽了出來,攬了攬她的肩頭寬慰道:“齊王妃是我堂姑母, 她做壽,我于情于理是要去恭賀的?!?/br> “我同你一起去, 說起來咱們到了青州這么久了也沒去拜見過她, 實在有些失禮了,”鐘薈仍舊蹙著雙眉, “你到臨淄后弄出那么大動靜, 齊王一直按兵不動,到如今有了堂姑母壽辰做由頭才順理成章地請你去,可見是個沉得住氣的?!?/br> “娘子放心, 他即便要發難也不會選在這個時候,這回多半只是先探探底罷了, 我會多加小心的, 氣候熱了,你又向來懶怠出門,我一個人前去便是了?!?/br> 若真如他說的那般篤定, 又如何會反復勸她推托不去?鐘薈說一不二:“說了同你一塊兒去,你的堂姑母也是我的堂姑母,無論如何也該去請個安的, 何況是過壽?” 衛琇拗不過她,只得應允,用指腹輕輕撫了撫她的眉心道:“再蹙著眉該皺出紋路來了?!?/br> 鐘薈警覺地瞟他一眼:“莫非皺出紋路你就嫌棄我了?” 自打上次陳府一事,阿毛就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衛琇也說不上來是好是壞,一邊擔心她置氣,一邊又因禍得福地受用了幾回,此時也是哭笑不得,忙不迭道:“如何會嫌棄,你就是一臉褶子我也喜歡?!?/br> 他說得極認真,這話聽著很是順耳,鐘薈心里甜絲絲的,嘴上還要擠兌一二:“待我一臉褶子的時候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還比我老幾歲呢衛阿晏?!?/br> “娘子所言極是,屆時娘子不嫌棄區區便是大恩大德了?!毙l琇說著笑起來,將她一把摟了過去。 鐘薈以為他居心不良,可他只是老老實實地把她圈在懷里,兩人在榻上半坐半躺靜靜地依偎了一會兒,披散的長發不分彼此地交纏在一起,不免就想起有朝一日兩人鶴發雞皮垂垂老矣的模樣,尚未經歷的年華水一般從他們身旁流過,轉睫之間似乎一輩子已經過去,兩人都有些恍惚。 衛琇低下頭,眉目在光暈里顯得越發柔和,他用下頜溫柔地抵了抵鐘薈的肩頭,似乎有滿腹的話要傾訴,卻不知從何說起,最后只是低低在她耳邊喚了聲阿毛。 *** 齊王府在東安平,去臨淄城不過二三十里。 壽宴當日一早,衛琇和鐘薈便同乘一輛畫輪通幰犢車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