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數學課結束后,周安去辦公室找何老師寫請假條。 “老師……”寫完擱下筆,他說:“您還記得鐘霖家的地址嗎?”可能那個地方早已不是鐘霖的家,可是他還是問了。 “怎么了?你好像很關注他?”何老師說:“這么久沒有消息,現在想找他真的有點難?!钡刂肥沁€有的,因為都是鄰鄰近近的居民,何老師記憶力也很好,說出一串地址:“不過我很久沒有去那邊,不知道現在怎么樣?!?/br> 也許房子已經賣了也說不定。 才走了三四年,也許還留著呢,周安是這么想的,也許鐘霖的執念是想回家。 那就帶他去那里看看會不會有反應。 第4章 老樓里的照片 又是下午時分的時候,其實天上的太陽還很大。 高中的走讀生們浩浩蕩蕩地走出校門,每天都一起騎一段路的周安和王爍,今天難得順路,因為鐘霖的家也在南街那一帶。 “你究竟去哪兒呀?”王爍好奇地說:“是不是想去我家玩兒?” “不是?!敝馨惨步洺Hネ鯛q家玩耍,因為王爍家又大又好玩,什么娛樂設施都有:“我去采采風,很久沒有拍東西了?!睘榱诉@個借口,周安中午還冒著太陽回了一趟家。 “那好吧?!敝馨矔锏南鄼C,王爍也看見了,他知道周安拍東西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打擾,于是就沒有提出一起去:“那你自己小心點,我回家了?!?/br> “好?!敝馨哺麚]揮手:“明天給你帶劉記的老婆餅?!蹦莻€王爍特別愛吃。 “好嘞!”王爍一蹬腿騎得老遠。 接下來周安一個人在周邊尋找,隨著越來越深入,居然找到一片老居民樓。不是說鐘家的家境不錯么?三四年前居然還住這種五層以下的舊民居。 而且看起來都快拆遷了,沒有多少住戶繼續留下來。 周安把自行車停在狹窄的樓下小道里,打開書包將里面的相機取出來,掛在脖子上。 這里的資料可能會有用處,他站在外面拍了一張整棟樓的全貌。 望著照片中灰撲撲的老樓,它看起來危危欲墜,壽命不久矣。 周安移開眼睛,把那份說不清楚的哀戚從心中揮散。 他踏上狹窄的樓梯,走上三樓,其中有家住戶的門是打開的,里面空空如也,看來是真的要拆遷了。 另外一道緊閉的門,還是那種木門,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可是周安覺得,就算三四年前這道門也新不到哪里去。 他伸手碰了碰,鎖頭有點松動,但是還是挺牢固,單憑外力不可能闖進去。 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周安松開腳,彎腰掀了一下那塊破舊的地墊。 只是出于碰運氣,沒想到地墊下面真的有把鑰匙…… “……”周安把鑰匙撿起來,打開門……有點良心不安地走進去。大概這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非法入室…… “鐘霖?!彼M了屋,喊了一聲鐘霖的名字。 同時眼睛在各處打量,首先看到的是一個不大的客廳,里面光線很弱,因為窗戶覆蓋著厚厚的窗簾。 能看到地面上和桌面上都是灰塵,讓周安奇怪的是,屋里的一切沒有被收拾過的痕跡,就好像他們離開的時候很匆忙,是臨時放棄了這套房子。 周安看到桌面上還有兩副沒收拾的碗筷,垃圾桶里也還有一半垃圾,都發黑了,看不出原貌。 這個客廳就是這樣,周安舉起相機拍了一張。 光線并不好,拍出來的效果陰森森的,莫名有種恐怖。 “呼……”周安輕輕吐了一口氣,感覺自己手心有點汗濕。他把相機放下來,繼續看其他地方。 廚房、洗手間,里面的狀況和客廳差不多,感覺生活氣息很濃厚。 退出洗手間走在窄小粗短的過道上,周安聞到了熟悉的水銹味道,他呼吸一窒,有種心悸,又有種終于來了的釋然。 “……”周安沿著水銹的味道向前走,走到一間房門虛掩的房間面前。 抬手,慢慢推開木門,陳舊的氣息帶著清涼的水汽撲面而來,控制著周安的心跳。 屋里面不算特別陰暗,有個小窗口為這間窄小的房間提供了足夠的光線。 周安看到一張單人床,對面是書桌,旁邊是木質衣柜。 有一個立地小書架,上面有很多書……唯一露出來的墻面,上面貼著一張世界地圖。 “……”周安在心里默默地想,這個人真不簡單,心懷天下。 當然只是開玩笑,他收斂起心神,舉起相機對著房間拍了一張。 “你好,我進來了……”周安用手指敲了敲門,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終于踏進鐘霖的房間。 進去之后他全身的毛孔都在收縮,很明確很明確地知道,他現在,和那個誰共處一室,他們待在同一個空間里面。 “……”這很讓一個曾經的無神論者,手足無措,他站在屋中央不知道該干什么:“我帶你來了,這是你的家對吧?”他的情緒不太穩:“你是不是想回家?那現在我帶你來了?!?/br> 周安抬起手,雙手把脖子上的鏈子解下來,放在鐘霖的書桌上面。 那是一張蓋著玻璃的原木書桌,放鏈子的時候,周安看到了正中央的一張照片。 是一張穿著高中制服的單人照。 周安深呼吸了一口氣,在椅子上面坐下來。 很久都沒有說話。 “你在這里對不對?”他掃了那張照片幾眼,沒有完全地去正視,他做不到盯著看的地步:“我能做的就只有這些了,如果你……沒有別的要求,我就回去了?!?/br> 周安還是害怕他會來找自己:“以后請你,不要再來找我?!?/br> 他說完話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 放在椅背上的手掌漸漸握成拳頭,下巴不由自主往上抬,以求避開那抹沿著脖子往上蔓延的涼意。 就好像和他面對面,他正在看著自己。 “鐘霖……”周安慌張地顫抖著睫毛,一動不動,嘴唇因為恐懼而無助地開合著。 淡淡的涼意在嘴邊輕觸,他反射性地閉上眼睛,真正地感受到了那抹黏軟的濕滑,從淺到深的試探,一下一下地觸碰著自己的嘴唇。 那瞬間他呆住,只有一種感覺,毛骨悚然。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安用盡全力撇開頭,站起來磕磕絆絆地奪門而出。 他嘴里仍然有那種被攪拌……吸吮……這樣毛骨悚然的感覺,跑下樓之后趕緊騎上自行車,不要命地往家逃。 回去之后,周安第一時間跑洗手間,漱口。 漱得眼淚都出來了,他心想,為什么昨天做那種事都沒有親嘴,今天居然親。 如果是告別之前的最后一次接觸的話,他接受的…… 因為已經發生了,沒辦法拒絕。 周安不是一個膽子特別大的人,有些事情他會一直反復地記在心里,讓恐懼越來越深。 比如昨天晚上在浴室里的遭遇,就讓他對洗手間有種恐懼,都不敢踏進去洗澡。 “……”廚房也是一樣,因為里面有水,做飯就必須碰水。 他頹然地在客廳待著,無心做飯也無心學習。而且神經繃緊了一天,特別地累。 晚上八點出頭,躺在沙發上不小心睡著的周安,肚子發出咕咕的聲音。他餓醒過來,睡眼惺忪地看了看四周,然后看手機。 有一個王爍的未接電話,還有一條短信。 ——回家了嗎?別忘記明天給我帶老婆餅。 周安回復了王爍的短信:“知道了,我去做飯?!彼麛R下手機,從沙發上爬起來,到廚房給自己下了一碗面條。 順便把書包拿過來,飛速地一邊吃面一邊做作業。 刷題就跟機器似的,根本不用帶腦子思考……當然這是玩笑話,如果換個腦子就沒有這效果了。 ——現在才去做飯? ——吃面呢,順便寫作業,你作業寫了嗎? ——哎呀,討厭的作業,我現在去寫。 周安收拾碗筷,拿進廚房洗干凈,放進消毒碗柜里,連同前兩天洗的一起放進去消毒。 出來客廳又奮筆疾書了半個小時,終于沒有作業可寫了,明天要講的課也都提前預習好了,接下來除了洗澡貌似別無他法。 “……”周安看了一眼洗手間的方向,撐著下巴。 又過了五分鐘左右,他站起來去臥室拿自己的睡衣和內褲。然后就硬著頭皮進了洗手間。 把所有燈都打開,抽風機也打開,讓屋里嗡嗡地響。 浴缸那里,周安看了一眼,沒有走過去。他脫光了衣服,走到花灑下面選擇淋浴。 溫熱的水流從頭頂上淋下來,浸濕柔軟的頭發。 周安抬手抓了抓,覺得自己頭發又長長了,必須找個時間去理發店把頭發剪短,否則等mama回來會挨罵。 他閉上眼睛,往頭上抹了一些洗發露,很快就有白白的泡沫從他身上被水流沖下來。 一朵一朵地,貼著白皙的皮膚,劃過肩胛骨和腰腹,再沒入深處……流入下水道。 周安的雙腿筆直修長,是很多女生羨慕的對象。 今年校運會的時候穿過一次短褲,在場上參加接力賽跑,然后就被牢牢記住。 那段時間也是周安受到最多女生告白的時候,有同班的女生,也有其他班的,甚至還有高三的師姐,因為這個就被王爍調侃了一個暑假,說周安有千人斬的潛力…… 其實周安只是還沒開竅,他對所有表白的女生都說,自己要專心備考,并不打算在高中談戀愛。 感情遲鈍的書呆子,這是大部分女生對周安的評價。 也許不是遲鈍,只是還不知道喜歡一個人究竟是什么感覺…… 他沖干凈頭上的泡泡,手撐著對面的墻壁,另一只手在給自己抹沐浴露。 那只手動著動著就停了下來……周安敏感地扭頭看著四周:“……鐘霖?”他試探道。 淅瀝瀝的水聲掩蓋了另一種水滴聲聲,裸露肩尖上傳來的觸感,證實了自己的猜想……周安扭頭看著自己被親吻的肩膀,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