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關九聳聳肩:“能有什么辦法?時間這么緊,難道我們還去查是誰暗中動的手腳?關山用了個最粗暴的辦法,找上這個劇場的負責人,請他出去吃了頓飯。至于吃的什么你們就不用關心了,總之今晚的音樂、燈光、投影什么的,應該都不會有什么問題。他穿這么正式,自然是為了表明一下態度——我們不是來玩兒的?!?/br> 眾人若有所思地點頭。 鬼燈心直口快地來了句:“那扣子也不用扣上頂吧?” 關九略帶嘲諷地說:“這就是小道消息了,關山說他昨晚睡覺被鬼壓床,早上起來一看脖子被掐紫了。鬼燈,有個詞叫‘欲蓋彌彰’,儂曉得伐?” 眾人頓時心領神會,紛紛點頭,臉上洋溢著老司機的微笑:“懂了懂了?!?/br> 尹雪艷皺眉:“真是沒想到,關山這么快就煥發了第二春?!?/br> 馬放南山搖著一根手指:“nonono,關山這是為了咱們鳩白的未來,為了藝術而獻身,各位需要對他表示出對人民幣一般的尊敬?!?/br> 鬼燈仍然一臉困惑:“關山和那姑娘不是不認識嗎?怎么突然就獻身了?” 關九抱著胳膊說:“你們以為那位姑娘好請?那可是尊菩薩。為了能請到,咱們關山可是使盡了渾身解數——” 見眾人目光移向她身邊,關九回頭,看見余飛站在她身后,夕陽的余暉,沿著她的身體畫出一道修長而優美的淺金色曲線。 余飛燦燦然地拉開一個笑意:“我沒來晚吧?” 作者有話要說: 過渡一章。 原本計劃的這五天的故事是六萬寫完,沒想到奔小十萬去了。 發個大愿,明天雙更,追一下劇情。 ps,恕機那個梗,是延參法師。 ☆、湖中公子 y市漫展兩天時間, 兩個晚上從七點到十點, 都有舞臺劇表演。 但誰都知道,壓軸戲全在第二天。 第一天晚上主要是中小型工作室和學生社團的集中展演, 時長都不超過十分鐘,主要是走秀、歌舞,和一些經典片段的展現, 故事性都不強。 但在第二天晚上, 則安排的是非我、花咲、妖刀聯盟、ashura四大商業社團的舞臺劇,外加一個鳩白工作室的《湖中公子》。 一個月前,漫展的主辦方把舞臺劇演出名單公布出來的時候, 圈子里便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誰家工作室和社團不希望自己的表演被安排在第二天?人流量、業界和媒體的關注程度,都和第一天不可同日而語。 四大商團的劇被安排在第二天,沒有人有異議,但鳩白工作室的《湖中公子》為什么也能排在第二天? 非我、花咲這些大型工作室成立時間悠久, 在圈子里根基深厚,實力強大,背后都有大金主撐腰。 但鳩白工作室怎么回事?雖然關九、馬放南山等都是圈子里的大神, 但就鳩白來說,成立沒幾年, 作品寥寥,舞臺劇甚至從來沒有出過。和非我這些來比, 鳩白真的就只能算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工作室。 還有舞臺劇的內容。非我工作室這次的舞臺劇做的是一家大型古風玄幻游戲的同人,花咲和妖刀聯盟分別改編了日本和國內的兩個知名漫畫,ashura則慣常和耽美大神合作, 做他們耽美作品的舞臺劇改編??偠灾矛F在被用濫了的詞來說,都是大神級ip。 但《湖中公子》是什么玩意兒? 有好事之人去扒了一下原著:晉江文學城一本非知名言情小說,vip都沒入,一篇免費文。收藏兩千左右,評論不到三千,這樣的數據,在晉江怎么看都是撲街貨。 這個事情就有點迷了。 一時之間鳩白工作室成了眾矢之的,嘲笑、質疑、謾罵的聲音鋪天蓋地而來。 鳩白工作室全體成員集體裝死。 就連原著作者都配合裝死。 最后還是漫展主辦方出了個說明,表示所有的內容篩選都是嚴格按照官方標準而來,沒有任何不公平不公正的內~幕cao作。 攻擊的聲音消停了會。 然而鳩白工作室的裝死行為還沒有結束。漫展前的半個月,各家工作室理應進入密集的宣傳階段,做做廣告,發歌曲、片花、劇照之類的宣傳物料,以及配合舞臺劇出靜態的cos片子來吸引粉絲,制造影響力,然而鳩白徹底裝死,連一張舞臺劇人物的定妝都沒有發。 所有人都再猜這個舞臺劇是不是遲早要完。 關九、馬放南山等鳩白大神們的粉絲都覺得心好累。 但《湖中公子》還是頑強地出現在了最終的演出名單上。 誰知道天有不測風云,就在開展三天前,突然又爆出了“綾酒轉投非我工作室”事件?!逗泄印返闹匾巧珓蝮笡]了。 鳩白工作室誓將裝死進行到底。 鳩白諸大神的粉絲陷入了新一輪的心塞和絕望之中。 晚上七點,舞臺劇演出準時在y市國際展覽館的實驗劇場開始。 實驗劇場千余人的座位坐得滿滿當當,主要都是漫展觀眾,以及各大工作室及其ip作品的自帶粉絲。 非我工作室的舞臺劇《九州清晏》爭取到了第一個上演,因為他們的舞臺布景非常復雜,第一個上臺能夠爭取到足夠的提前布景時間。 《九州清晏》背靠的那款游戲已經運營了五六年,用戶數量三千萬左右,活躍玩家達八百萬,在漫展玩家中普及度非常高。這一次游戲公司作為贊助方也下了血本,所有道具和服裝都做到了高度還原。加上這家游戲公司本來就在y市隔壁,這次便組織了一個宣傳團隊過來拍照和直播,配合舞臺劇做成一個多渠道全方位的事件營銷。 余飛正在化妝間化妝,鳩白的團隊也都在,唯獨沒有白翡麗。恕機對白翡麗感興趣,關九卻說白翡麗去盯道具和聲光程序去了。 化妝間的電視機中播放著非我工作室的舞臺劇表演,看得出華麗大氣,人物眾多,戲服和道具十分精美。主要角色一出場,臺下便是激動無比的掌聲和尖叫聲。 馬放南山評價:今晚的表演,就是一場資本的比拼。 妖刀聯盟是下一場。妖刀的頭兒顧流眄是關九的好友,敲門進了鳩白的化妝室,跟關九開玩笑: “九哥,有沒有后悔強行插入今天的演出名單?反正你們最后一場,現在退出還來得及?!?/br> 關九正咬著橡皮筋在扎頭發,她客串一個小角色,紫川郡主,一身紫色帶有軍服感的裙裝英姿颯爽。她痛呸了顧流眄一句:“滾吧!沒聽說過廟小妖風大?我們就是那小廟妖風,待會吹死你們幾個大廟!” 余飛慢悠悠地、細致致地化著戲妝。一個月沒怎么碰過了,竟也不覺得手生,仿佛那些油墨本就長在她臉上,她只是輕輕粉粉刷刷,讓它們顯山露水一樣。 沒有人打擾她,其實也是沒有人理睬她。 她心里很清楚,鳩白的人對她觀感一般,誰也沒有想到,最后來演劉戲蟾的是她。前天在這個地方第一次和鳩白眾人相見的時候,她雖然算是和鳩白站在一邊,但離恨天對她的攻擊,很顯然大大削弱了鳩白眾人對她的好感。 后來她答應了演出,卻又缺席和他們的排練。剛才的排練,她也沒使足力氣。那戲服難穿,又容易臟,她就換了套隨身帶來的寬松練功服和他們排了一遍。結合正式的聲光效果,沒有出紕漏,但是也絕沒有任何彩頭。鳩白的眾人對她沒有失望,但也沒有任何驚喜。 余飛不怎么在乎其他人對她的觀感,但今天不是和白翡麗對戲,她總覺得少了點什么。她懶洋洋的,沒有什么興趣去盡力。更何況剛到時她聽見關九說的話,雖無惡意,卻讓她心頭隱隱不快。 她便興致缺缺,用油彩慢慢地抹臉,抹得面面俱到,抹得精致無缺,直到整張臉都白生生光致致的。然后便抹紅彩,拿那紅色的油彩,從鼻梁兩側到耳邊,由深到淺細細地敷衍開來,像桃花暈染了春水,像三春景暉天然鋪陳,那一段風流俊俏態度,一瞬便出來了。再自眉攢向上“打通天”,抹一道細細紅痕遷延而上,直至天靈,便又脫了脂粉氣,那等靈英神氣,也躍然而生。 她慢慢地傅粉描眉,慢慢地染唇繪眼,眼角魚尾處勾勒出細細一條長線,風致妖嬈。再勒頭,吊眉,完全沉浸其中。她本就是一雙危危上挑的鳳眼,眉一吊起來時,那眼角的長線便完全活了。一雙眼神采奕奕,俊氣之余,又有一股子劉戲蟾那種誘人的妖氣。 那邊鳩白的人和恕機打成了一片。恕機這人的長相性格本來就討喜,當鳩白的人發現他是個貨真價實的和尚的時候,更是驚呆了,歡喜得不得了。畢竟真和尚本來就少見,這么平易近人,可以上手摸上嘴調戲的帥和尚就更是千載難逢的稀罕物兒了。 那個演阿羅舍的四大神獸之二——夢入神機說什么也不肯自己演了,他本來就只是個編劇,因為阿羅舍臺詞和動作少,和馬放南山拋了一枚硬幣之后,被拉了壯丁。夢入神機跟關九哭訴說頭可斷,頭發不可斷,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剃個光頭,是對父母的大不孝,既然現在來了個真法師,名字也和他如此有緣,一定是上天派來解救他的,請讓法師本色出演吧。于是恕機就真的白賺了這么個角色,橫豎他也沒什么動作戲,連衣服都不用換,就只負責在刀光劍影里巋然不動,面對劉戲蟾的調戲坐懷不亂,然后喝口茶賣個萌就行了,儼然一個團寵。 余飛換好戲服,戴上盔頭,插上那兩根五六尺長的翎子,外面就一聲喊,“鳩白的兄弟姐妹們浪起來!該我們上場了!” 余飛候在后臺的暗處。鳩白的工作人員在緊張兮兮地布置舞臺。之前幾場拖了點時間,本來預期表演九點半能開始,現在已經快十點了。余飛悄悄扒著幕布看了看,只見有些觀眾已經起身離開,觀眾席上一片混亂。但前排的舞臺邊上又站了不少人,看著依稀是剛剛演出完的非我、花咲等工作室的人。 大多數人臉上掛著看熱鬧的笑意,交頭接耳,動來動去,顯然都是打算不好看就立馬走人了。 余飛看了一圈,仍然沒看到白翡麗。 實驗劇場十點半準時關閉,鳩白的工作人員丁點時間不敢浪費。戲臺布置完,寬大的帷幕緩緩拉開。 隨著舞臺布景全部呈現出來,喧鬧嘈雜的觀眾席忽然變得鴉雀無聲。 白沙灘,碧水湖,湖邊一塊大石碑,上書“一剎?!比齻€飛揚跋扈的紅色大字。 白云在水,游魚在天,活靈活現地相戲。 古剎鐘聲莊嚴,響遏行云。 湖心一苑,青磚白墻,飛檐斗拱,好似畫境。 光打得很集中,湖心這一片地方,宛如一個清凈琉璃世界,然而舞臺四方,卻又一片黑暗,隱約可見彌漫著濃重的妖氛。 這樣干凈清透的布景,一瞬間便奪人心神。相比于前面四場戲的宏大繁華、濃墨重彩,這一場戲給人的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精致,簡潔,有一種非常鮮明的幽玄空寂之美,無法言說。 再細細看去,那在半空中靈動游弋的魚,地面上波光粼粼的水,都是借助了逼真的投影效果,再加上人造的屏風背景,營造出一種亦真亦幻、虛實相生的感覺。 這一切雖然都是古風的造景,但這些畫面設計,卻分明又融入了現代藝術的抽象感。 觀眾席上已經有人在小聲地說:“我去,這是cosplay舞臺劇嗎?”“那就要看你怎么定義了。先看吧?!?/br> 劇情向前推進,小姑娘深衣進入靖國府,尋找自己的未婚夫婿陌少。 當陌少在位于湖心苑的房門打開時,隨著那兩扇巨大的屏風向兩邊拉去,舞臺中的光影瞬息之間又發生了變化。 一間空寂、陰暗、冷清的房子。 一床、一桌,一柜,俱是暗色;幾根粗大繩索懸在空中,詭異而不知有何用途。 穿著素色道袍的陌少伏在桌上,肩上披一件冬日厚襖,仍看得出身形清瘦,一陣一陣地發抖。 光從一角打下來,從背后落于陌少身上,讓他背對光明。那一束光線里塵質搖動,虛空寂然。 這樣的舞臺呈現既密,又空,雖無邊際,卻讓人分明覺得這是一個監獄。 現場不斷有人在按動著長~槍短炮一樣的相機快門。這個舞臺畫面一直都有著獨特的美感和質感,干干凈凈的,仿佛沒有一絲紅塵俗氣。 觀眾席上一直都很安靜。之前空掉的座位,不知不覺什么時候又被填滿了。后面入口處甚至還站了不少人。 每一個人物出場,每一場戲都帶著自己的音樂。有人驚嘆“這不就是鳩白過去一年陸陸續續出的古風歌么!用在這里面剛剛好呀!” 旁邊有人道:“你還沒看出來嗎?很明顯鳩白很早就開始籌備這臺劇了,那些曲子都是為這臺劇寫的呀,只是之前大家都不知道!” 《入朱門》《拒婚姻》兩場戲很快過去,被囚禁在一剎海這片大湖中的陌少終于決定帶深衣小姑娘出湖,去梨園見劉戲蟾,把這個心愛的小姑娘托付出去,獨自去面對鳳還樓的殺手。 舞臺帷幕再拉開,布景已經換做了古色古香的梨園戲樓。正中一個戲臺,背對觀眾站著一個身著白蟒的雉尾生,一個服飾美艷的花旦。 只見那雉尾生,喬著身段,以袖掩面轉過身來,一雙眼睛光華流轉,亮得驚人。忽的一落袖,那一張臉便完全露了出來,面若銀玉桃花,艷得驚人!光這一個動作,便襯得那旁邊的花旦失色。所有觀眾的目光,瞬間都聚了過來。 余飛一轉身便看見了臺下的白翡麗。 他穿得衣冠楚楚,倚在舞臺邊上,儼然一個貴公子,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不知為何,余飛此時見他,心中隱約有幾分清晰的恨意,也不知道是恨他昨晚與她那般,今日卻又不肯露面,還是恨關九之前說的那幾句話。她心中那股強烈的叛逆勁兒狠狠地抬頭上升,下了決心要演出十二分的彩頭來,驚艷了他,她心中發狠,要讓他這一輩子也忘記不了。 她雙手拈袖抖腕,一抖,再抖,抖得都是她十六年扎扎實實的功底。那雪白袖口層層疊疊,最后竟是整整齊齊地疊在那手腕上,露出一雙白生生的手來,美到極致。 伴著背景起來的管弦聲,她起嗓開唱:“……我也曾、箭射萬里潮,我也曾、妙計退黃巢——” 這聲音一出,裂金碎玉,全場觀眾都是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