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
作者有話要說: 前面兩章我都稍作了修改,加了《滿床笏》的戲文穿插來修飾,沒大影響可以不用重看。我最初定的大綱是姬淵勸葉閣老退了之后,為他唱了一出《滿床笏》,不過現在劇情改為由家中□□,一雙孫子的死來刺激葉閣老隱退,感覺這樣比較合理。 恢復日更,但是字數不一定能粗長,接下來有點忙。。。。。 《滿床笏》“滿床笏”是一個典故,說的是唐朝名將汾陽王郭子儀六十大壽時,七子八婿皆來祝壽,由于他們都是朝廷里的高官,手中皆有笏板,拜壽時把笏板放滿床頭。 之前找這個本子找得我吐血,最后只找到民國時流傳下來的尺工本。。。。 第106章 葉閣老此言一出,東西兩席的眾人都是安靜了一瞬, 然后就如同往guntang的油鍋里潑了一匙水一般炸開了鍋。葉閣老身任首輔多年, 一向兢兢業業, 憂國憂民, 如今卻突然說要辭官退隱, 如何能不讓眾人驚訝。 一時間, 清流官員紛紛痛聲勸說葉閣老收回此念,而葉閣老的那些政敵們都是面露驚疑之色地相互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懷疑著葉閣老突然有此一言到底是有意試探他們, 還是當真有此退隱之心。特別是墨越青和武閣老,二人心中都是一時喜一時憂,生怕葉閣老這一番話是酒意上頭,心血來潮,回頭睡一覺又反悔。 就連葉閣老除了葉四爺之外的另三個兒子都是驚詫莫名,葉大爺忍不住出言問葉閣老道,“父親,孩兒知你今日受此打擊, 難以承受,可也不必——” 葉閣老卻是抬起手制止葉大爺的話,也制止了那些勸說他收回念頭的官員們。 一時間,東西兩席又是一靜。 葉閣老看著那些一臉憂急地看著自己的清流官員們,在心里微微嘆息一聲,他知道自己這一退會有什么后果。一旦他退下來,這些官員只怕大多數會被貶的貶, 外放的外放,能留下的只是極少數。但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能讓他們如他這般暫時先避開這一段的風波,保下朝廷的中堅之力。 他又把目光轉向楚玄,楚玄正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用他那雙清冷的眼睛深深地看著他,那雙眼中寫滿了承諾與堅定。倘若楚玄真的能做到他對他的承諾,那么有朝一日,這些保下來的中堅之力必會再次重回金陵朝堂。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死去的兩個孫子身上,他官袍的下擺還染著他們的鮮血。無論這兩個孩子的父母如何,他們都是他親手抱過疼過的,縱然他們天生癡傻,他對他們的喜愛也不比他對其他孫子的喜愛弱一分。 可他們還這么小就因為父母的過錯枉死在他的壽宴上,而這一切何嘗不是他失察之過。若是他能早點察覺葉四爺與葉四夫人所為,也許今天的一切就不會發生,這兩個孩子就不會死在他的面前。 他連一個葉家都治理不好,又如何去治理整個魏國。倘若葉氏一族因著這些污糟之事在他手上崩潰,他又有何顏面再立身朝堂。 “我任首輔數年,卻無一分功績于朝廷,實在是器非其疇,尸祿負乘,愧對皇上,愧對天下百姓?!比~閣老滿心頹喪地向眾人道。 “葉閣老怎能如此說,你這些年來憂心國政,任勞任怨,事事敢為人先。這些我們大家都是在看眼里的?!币晃还賳T說道。 “可這么多年來,我除了為自己空搏了一個直名之外,卻是一無所為?!比~閣老笑了笑,“這終是我無能,首輔之位還是該由能者居之?!?/br> “可是——”那官員還要再勸。 “我心意已決,諸位就莫要再多言了?!比~閣老嘆息一聲,看向葉四爺道,“老四,是為父沒把你教好,才讓你做下這種種錯事?!?/br> 葉四爺跪在地上垂著頭,哽咽無語。他知道葉閣老為什么突然隱退,葉閣老是被他和葉四夫人所為逼退的。 “來人,去金陵府走一趟,告訴府尹葉府那四具尸體的兇手已找到,讓他派官差來將四爺和四夫人押回去問審?!比~閣老淡淡下令道。 此言一出,東西兩席又是炸開了鍋,特別是葉家諸人全都難以置信地看著葉四爺和葉四夫人。方才葉閣老說葉四爺“以妓為妻”“殺人害命”之時,眾人都不是十分明白,如今一聽葉閣老這話,至少“殺人害命”這一條是明白了。他們都沒想到,金陵府查了數月的葉府死尸迷案真兇居然就是葉四爺和葉四夫人。 本正抱著自己長子的尸體呆呆發楞的葉四夫人一聽這話突然就如同驚醒一般向著葉閣老磕頭,哀求道,“老爺,一切都是我的錯,與四爺無關,他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真的都是我——” 葉四爺轉頭看著拼命把一切往自己身上攬的葉四夫人,心中一痛。十年前,他明知葉四夫人的真實身份仍是假作不知地將她娶進門時,真沒有想到要守住她的秘密會是這般難,也未曾料到會有今日這樣的苦果。 他又抬頭去看葉閣老,葉閣老正低著頭俯視著他。葉閣老那雙老而矍鑠的雙眼中寫滿了了然,葉四爺知道他縱然辯解也是無用,他也不忍心真讓葉四夫人一人扛下所有。他終是向著葉閣老拜下去,只是哽咽地叫了一聲,“父親?!?/br> 看著俯首認罪的葉四爺,葉閣老在憤怒之余也是萬般痛心,這是他親自教養大的幼子,一向溫良心善,為何最后卻會走到如此地步? 不過情之一字。 “你我父子緣盡于此?!比~閣老向著葉四爺搖了搖頭,下令道,“來人,將兩位小少爺抱走,替他們安排喪事?!?/br> 立刻就有下人上前來要將葉四爺和葉四夫人手中的孩子的尸體抱走。葉四爺將一直抱在懷中的幼子的尸首交給了上前來的下人,葉四夫人卻是抱緊了長子的尸體怎么都不能松手。 那幾個下人看了葉閣老一眼,就見葉閣老面色沉沉地向他們使了個眼色,他們頓時就用力去掰扯葉四夫人的雙手。 “不,不要——”葉四夫人大聲哭叫,“這是我的孩子——” “夫人,放手吧——”葉四爺卻是對葉四夫人道。 葉四夫人楞住,葉四爺嘆息一聲,淚流滿面地伸手拉開了葉四夫人的手,讓下人把自己長子的尸首抱走。葉四夫人一下撲到葉四爺懷里,終于失聲痛哭起來。 “今日我葉家出了此等丑事實在是令諸位見笑?!贝齼蓚€孫子的尸體被抱走,葉閣老又伸手拿起一只酒杯,為自己斟滿了酒向著眾人舉杯道,“還請諸位最后陪我滿飲這一杯,今日這宴席便散了吧?!?/br> 眾人都是一時默然,沉默地各自斟酒舉杯,陪著葉閣老將這壽宴的最后一杯酒喝完。今日這場壽宴卻險些成了喪宴,只怕葉閣老此生都不會愿意再回想起這一天。 最后,葉閣老放下酒杯,抬眼看向戲臺,戲臺上那一出《笏圓》已演至最末,一眾生旦正在唱,“三多享盡人間慶??大藵M床頭奪勝。玉札淋漓翰墨馨?!?/br> 好一個人間慶,好一個笏滿床,襯著當前之景是那般諷刺可笑。 葉閣老自嘲一般地苦笑了一聲,負手于背,離席獨自穿過宴席,步入大戲樓外的夜色中。眾人皆轉頭注視著他遠去的背影,他那一向挺拔的背脊,驀然間竟有了幾痀僂,顯出令人心酸的滄桑來。 江山社稷都不曾讓他有一分退縮,壓彎他背脊的終是兒女債。 *** 觀景樓上,墨紫幽始終在用紫竹簫反復吹奏著《廣陵散》與《將進酒》這兩支曲子,她不知道姬淵是否能夠明白她所傳達的意思,但她想要提醒于他,唯有這一途。 “這兩支曲子你反復吹了這么久,不膩么?”楚烈在她身后問。 “秦王若是聽膩了,可以遠離到聽不見的地方去?!蹦嫌膶⒆现窈嵣陨砸崎_唇,冷冷道。 楚烈的目光沉了沉,張口正要再說,卻是忽然看見不遠處的大戲樓中有一道身影大步走了出來,一路遠去。之后大戲樓里面的賓客便紛紛離開,全都往葉府的大門散去。他頓時就覺得詫異,若是葉四夫人得手,葉家人就應該叫來侍衛將整個大戲樓守住,不讓任何人離開才對。因為葉閣老若是在宴席上飲下了毒酒,那么在場的賓客都應該有嫌疑。 怎么這會兒人卻都散了? “壽宴似乎散了?!蹦嫌牡拇脚嫌行σ庖婚W而過,如今這壽宴散得如此平靜,想來葉四夫人是沒有得手??礃幼蛹Y果然是明白了她要傳達的意思。 事情既了,她便把紫竹簫系回腰帶上,轉過身就要下樓,楚烈卻是突然在身后喊住她,“四小姐?!?/br> 她在樓梯口停住腳,回首看他,就見他目光沉沉如夜色下的一灣深潭,充滿著危險的氣息。他道,“四小姐可聽說《廣陵散》之曲還有另一個名字?!?/br> “秦王是說《聶政刺韓王曲》?!蹦嫌暮芷届o地回視他,她并不打算否認和回避,掩飾反而顯得她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