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皇上一時沉默,所有人都看出皇上的猶豫,但有又有誰敢上前去替皇上拔這一劍? 站在一旁楚玉腳下一動,正想上前,卻是被楚烈一下拉住,就在這時葉閣老對皇上道,“皇上,還是讓微臣來吧?!?/br> 皇上贊許地看了葉閣老一眼,他先前本因為那具女尸和那刺客對葉閣老極為惱怒,正準備著要重重降罪于葉家。但如今見眾人看出他的猶豫,卻皆是默然,唯有葉閣老站出來替他受這一劍的風險和負擔,他心中對葉閣老和葉家的怒氣頓時消失大半。 “無論結果如何,朕都恕你無罪?!被噬蠈θ~閣老道。 “謝皇上?!比~閣老回答,就要走到床邊為楚玄拔劍。 皇上雖已如此承諾,但眾人仍是為葉閣老捏了一把汗。這一劍葉閣老若是真拔不好,誤殺了成王,終究是會讓皇上對葉閣老留下心結。而葉閣老的那些政敵只怕也絕不會放過這個彈劾他的機會,到時候到底會如何,還很難說。 可誰又愿意為葉閣老去承擔這個風險?【。。。。?!?/br> “皇上,還是讓民女來吧?!?/br> 在葉閣老剛伸出手要去握那柄軟劍的劍柄時,墨紫幽朝前踏了一步向皇上道。同時,她卻看見人群中的姬淵也上前了一步,她有些奇怪地看著姬淵,姬淵也轉過頭來驚訝地看著她。 “小姐!”飛螢和侍劍都是驚呼出聲。 “你?”皇上驚訝地看向門外的墨紫幽。 眾人也都一臉意外地看向墨紫幽,特別是葉閣老。葉閣老自然是知道自己若是代替皇上拔這柄劍,會有什么樣的風險,只是他為人臣子者,自是應當為君主分憂解難。他也已做好了承受拔劍失敗的后果,哪想到這一個小小女子,竟會如此大膽地站出來,要替他承擔這可能會殺死成王的風險。 “閣老年事已高,怕是拔不了這劍,還是我來適合?!蹦嫌木彶缴锨?,向著皇上道,“成王殿下曾救過民女,這一劍當由民女來拔。且,飛螢是民女的丫環,民女雖不通醫術,但對五臟血脈之位還是熟悉的?!?/br> 皇上看了葉閣老一眼,覺得墨紫幽的話有幾分道理,讓墨紫幽來拔劍的確更適合,他便點點頭道,“好,你來?!?/br> 墨紫幽得了皇上應允,便走進屋中,她又向著皇上福身道,“皇上,拔劍稍有不慎便會危及成王性命,為免我受到影響,緊張失手。還請皇上與貴妃娘娘,閣老大人,秦王,還有八殿下都退出屋去。留飛螢一人,讓我能專心一些?!?/br> 皇上一想也是,自己是天子,而這屋里全是身份貴重之人,都盯著墨紫幽拔劍,難免她會緊張,他點頭道,“好?!?/br> 他又轉頭對著床上的楚玄道,“玄兒,父皇先出去了,你一定會沒事的?!薄?。。。。?!?/br> “父皇……”楚玄卻是艱難地對皇上道,“在兒臣的書房里……有一個紅色的錦盒……里面……里面是兒臣為父親備的壽禮……若是兒臣,真的過不了這一關……父皇一定要派人去取……” 眾人聽了這話,皆是動容,心中都道成王對皇上真是一片誠孝,這等性命攸關之時,還惦記著給皇上的壽禮。 葉閣老嘆息一聲,蕭貴妃已是淚流滿面,楚玉更是帶著哭腔對著楚玄道,“四哥,你別胡說,我們一定要一起給父親拜壽?!?/br> 唯有楚烈,他雖也是一臉悲傷感動之色,但眼中卻隱隱露出嘲諷之意。 “是朕不好,是朕對不起你——”皇上向著楚玄哽咽道。 一聽皇上此言,蕭貴妃頓時臉色慘白。楚玄挨的這一劍已是讓皇上對他的芥蒂全消,不僅如此,還喚起了皇上忘卻多年的,對楚玄的舐犢之情,更是讓皇上對他心生愧疚。而蕭貴妃自然也是皇上對楚玄的愧疚之一。 “皇上,不能再耽擱了?!蹦嫌拇叽俚?。 皇上狠了狠心,便帶著蕭貴妃幾人出去了,蕭貴妃,葉閣老,和楚玉出去前都是贊許地看了墨紫幽一眼。唯獨楚烈,他陰陰地看著墨紫幽,那雙眼睛郁郁沉沉,似有無數惱恨在里面,口里卻是溫聲道,“我四弟的性命,全付于四小姐手上了?!?/br> “秦王請放心?!蹦嫌牡卮?,楚烈又轉頭看了床上的楚玄一眼,才走出屋去。 墨紫幽這才走到床前,去看楚玄,楚玄正靜靜地看著她,對于她此番舉動,他顯然也很是意外。他笑,“想不到有一天,我的性命,會系于你的手上?!?/br> “小姐,不然還是我來吧?!憋w螢一臉懊惱道,她自然知道墨紫幽這一劍沒拔好,會有什么后果。早知墨紫幽會站出來,她就自己動手了?!?。。。。?!?/br> “你方才已對皇上說你不敢,若是此刻你又敢了,皇上必會認為你尊我更過于尊他。到時候,就是成王無事,皇上也難保不會降罪你我?!蹦嫌膿u搖頭,“你告訴我,如何做便好?!?/br> “順著刺進去的方向拔,絕不能偏?!憋w螢一臉慎重地道,“最重要的是要快,越快越好?!?/br> 墨紫幽看了楚玄一眼,伸手握住楚玄胸口那柄軟劍幾乎同劍身一樣薄的劍柄。飛螢已把藥粉倒在白布上,等在一旁,就等著墨紫幽將劍拔出時迅速止血。 “王爺怕么?”墨紫幽忽然低聲問楚玄,“若我失手,王爺會否后悔?” 這一劍離他心臟那么近,只差一點,她握劍的手只要稍稍一偏,他就會沒命。 楚玄一怔,慘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他回答,“不悔?!?/br> “真的?”墨紫幽握著劍柄,看著楚玄,低聲問,“就這么死了,萬事皆休,真的值得?” “為了我父皇而死,當然值得?!背χ卮?。 “我曾在書上看過一個故事,不知成王聽過沒有?!蹦嫌某聊艘幌?,低聲淡淡對楚玄道,“有富室偶得二小狼,與家犬雜畜,亦與犬相安。稍長,亦頗馴,竟忘其為狼。一日晝寢廳室,聞群犬嗚嗚作怒聲,驚起周視無一人。再就枕將寐,犬又如前,乃偽睡以俟。則二狼伺其未覺,將嚙其喉,犬阻之不使前也。乃殺而取其革。此事從侄虞敦言:狼子野心,信不誣哉!然野心不過遁逸耳。陽為親昵,而陰懷不測,更不止于野心矣。獸不足道,此人何取而自貽患耶?” 奪妻之恨,生母之死,母族傾覆,六年質子,楚玄真的是因其至孝才為皇上擋這一劍?單看他在生死關頭,卻還不忘記在皇上面前用那份壽禮做一場戲,便可知他只是在用性命來博皇上的一絲垂憐。 不過是戲真情假罷了。 “那么,那個富人又是怎么得到那兩匹小狼的,”楚玄不笑了,卻是淡淡問她,“也許是他殺了小狼的父母,帶走了小狼,所以小狼臥薪嘗膽,曲意逢迎,就是為了有一天討一個公道?!?/br> 墨紫幽輕笑了一下,猛地一下就拔出那柄軟劍,楚玄悶哼一聲,他傷口噴出的鮮血濺到墨紫幽臉上,飛螢立刻把倒著藥的白布按壓楚玄的傷口上止血。 墨紫幽提著那柄劍,沉默地站在一邊看著楚玄。雖然楚玄現在的表情痛苦而扭曲,雖然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失手,但她就是有一種直覺,他一直會存活下來。 他是堅忍的狼,縱然涉臨絕境,只要心中執念仍在,他便能存活下來?!?。。。。?!?/br> 她發現自己無法評價楚玄的一切,他的仇恨,他的失去,他的忍辱負重和不擇手段。那都是她這一個旁觀者不能輕易懂得的事情,她不曾經歷楚玄曾經經歷過的一切,又憑什么去鄙薄他的現在所為。 那么,姬淵呢?她也不曾歷經姬淵所經歷的一切,她又憑什么對他的今生行為如此憤怒?只是,姬淵前世到底經歷過什么,會讓他如此不擇手段,甚至要對葉家下手? 她轉過頭,看向屋外的姬淵,姬淵也一直在看著她。他從她眼中看懂了楚玄已經無恙,便慢慢往后退,退到人群邊緣。 “玄兒!”皇上已經沖了進來,在他身后,蕭貴妃,葉閣老,楚玉,還有楚烈也全都跟著進來。 “他怎么樣了?”皇上問飛螢。 飛螢額上見汗,正拿著一條一條灑著藥的白布幫楚玄止血,等到楚玄傷口的血終于止住了,她才松了一口氣。她還未開口,楚玄已經對著皇上笑了笑,“父皇,我沒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