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徐泗捏著眉心,地心引力拯救不了他上揚的嘴角,反問,“你還會唱歌?” “大概……不走調的水平?”莫北涵沖他眨了眨眼睛,便轉身上了臺。 那位歌手已經先一步讓了位,跟莫北涵低聲交談幾句,隨后又朝后面的樂隊交代了,便把麥克風全權交給了莫北涵。 當莫北涵調好麥克風桿子的高低,一條腿彎曲踩在高腳凳的踩腳上,一條腿自由垂落在地時,徐泗覺得他身上仿佛有萬丈光芒,讓他挪不開眼。 底下響起小小的議論聲,徐泗聽到隔壁桌的女性由衷贊嘆了一句腿真長,又聽到后面桌的人開始鼓吹性別不同如何相愛的言論,眼神一撇,似乎看到門口閃入一個熟悉的身影,但轉耳聽到麥克風里傳來跟平時似乎不太一樣的聲音,注意力被立刻集中起來。 “wish that i could tell you。送給你?!?/br> 等悠揚的前奏響起時,徐泗跟很多人一樣,還沒從莫北涵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中回過神來。莫北涵低著頭,平時總一絲不茍地固定住的頭發今天就這么慵懶乖順地垂在額前,由于跟朋友出來聚會,也不像平時上班那般穿的西裝筆挺。 那件有些大的黑色開衫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讓他看上去低調得像是一個神秘的黑洞,只靜靜地坐在那兒,卻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wish that i could tell you how i really feel,i wish you could believe my love for you is real?!?/br> 這是一首溫潤、深情的歌,男子低低訴說著自己的愛戀和希冀,旋律并不激昂,卻飽含了濃郁的情愫,徐泗覺得鼻根一酸,他瞪大了眼睛,眼神死死鎖住臺上的人。 嗯……我的愛人,他想起莫北涵剛剛對老板介紹他時所用的詞。 “you're my moon,river,my dream maker of my soul mature like gold?!?/br> “你是我的月亮,我的銀河,我的夢想。 我的靈魂編織者, 像金子般閃著光?!?/br> 莫北涵抬起了頭,直直地望進等待著他的那雙眼睛里。 深情到骨子里的歌詞震撼著徐泗的神經,四目相對,目光緩緩流動互相糾纏的時刻,他想起好多好多事,第一次見面時那個囂張跋扈打火機差點燒著他頭發的人,在夜色撩人偶遇時的尷尬,再久遠一些,仙風道骨冷冰冰的他,因失明而心思異常敏感的他,猜忌多疑的他,一直到最初那個一身飛魚服一把繡春刀的他。 你怎么總是能遇上我?徐泗笑了,你怎么總是傷痕累累需要我來救贖?你怎么……怎么能這么……一次次讓我輕易地介入你的生命? 整首歌下來,莫北涵的目光都匯聚在那一角,目不轉睛,沒有移開過視線,被溫情的嗓音環繞,徐泗眼中耳中只有一個人,他能聽出莫北涵的歌聲里想表達什么,那是一種感謝,他在慶幸自己的愛終于得到了回應。 傻瓜,徐泗揉揉眼睛,應該是反過來才對,是我一直在等著你重新愛上我。 歌曲接近尾聲,莫北涵站起身,粲然一笑。 “看得出來,我的愛人很感動,我今天貌似很成功?” 底下響起此起彼伏的口哨聲。 “帥哥再來一首!”更有聽得不盡興的,不讓他下臺。 “不打擾各位的雅興了,這首歌練了我個把月,其余的還真不會,不能污染你們的耳朵,最后,祝在座都能有情人終成眷屬?!?/br> 清吧里響起掌聲,那是陌生人的祝福,莫北涵在掌聲中走下來,朝徐泗走來,一步一步,輕快而有節奏,卻每一步都踏在徐泗心口上。 當他聽到系統上線的聲音時,笑容就凝固在了唇邊,當他聽到那數字直線下降到25%時,淚水已經啪嗒啪嗒糊滿了臉。 “要不要這么感動?”莫北涵走近了,被他臉上晶瑩的淚光唬了一跳,連忙把人拉進懷里,“別哭?!?/br> 徐泗佯裝生氣地在他衣服上亂擦一通,“誰特么讓你煽情?!?/br> “我沒想到你淚點這么低啊……”莫北涵只覺得心里揪得慌,任他鼻涕眼淚抹了一身,抹完了,徐泗覺出害臊來了,畢竟這么多人看著呢,連忙拉著人奔了出來。 “噫,我這輩子沒做過這么幼稚的事?!币宦房癖汲鰜?,莫北涵喘著氣哈哈大笑,后知后覺道。 “你也知道你幼稚?!毙煦襞艿纳蠚獠唤酉職?,叉著腰笑罵,夸張地跺跺腳,“我到現在都頭皮發麻?!?/br> “看來愛情使人盲目,愛情使人智商突不破零,是真的?!蹦焙袷强牧怂?,吸了笑氣,笑個不停。 “沒關系,我不嫌棄你?!毙煦艏僬浀攸c點頭,拍拍他的肩膀,“嘖嘖嘖,你這樣子就像是地主家的傻兒子?!?/br> 莫北涵不客氣地彈了他一個腦瓜镚兒,彈得徐泗眼冒金星,發了狂,咿咿呀呀追上來要揍他。 兩人瘋了一陣,徐泗癱在躺椅上,莫北涵去馬路對面買冷飲。 徐泗默默地看著他的背影,總有種不好的預感,雙手在兩腿之間交握,掌心滲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 很近了,腦中2333機械冰冷的播報聲讓徐泗有些顫抖。 徐泗的一系列行為讓莫北涵對這段感情的不安正在慢慢消除。 這回,不會是自然病死,那么我會怎么完美地在莫北涵的眼前離開呢?他焦慮地撩起眼簾,看到莫北涵拎著兩杯飲料朝他揮手。 徐泗站起身,回以微笑。 笑著笑著,他聽到了刺耳的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 電光火石間,徐泗看到馬路盡頭的一輛紅色法拉利朝莫北涵全速駛來時,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停止了流動,再當他看到車里那張白到恐怖扭曲的臉時,他忽然福至心靈,明白過來。 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 當他推開莫北涵,被撞上空中開始自由落體的時候,他腦海里閃過這樣一句話。 由于太沉醉,他壓根沒留心剛才那個熟悉的身影,在后來到清吧的蘇眺面前,無意中大方且張狂地秀了一把恩愛,把這個苦心暗戀者的怒火燒到了毫無理智的地步。 人在被嫉妒和狂怒的支配,是不講道理,他只想毀滅,不管是誰,毀了就快意了。 落地的時候,徐泗感覺到腦后溫熱的液體在源源不斷地流失,他應該是腦部受了重創,脊椎好像也斷了,當那人奔過來時,他只能看到綽約的虛影。 任務完成的通知下達,莫北涵再也不懷疑沈嵩會拋棄他遠走高飛,誰會懷疑一個會為了自己而去死的人會有半點想離開的心呢? “泗……”徐泗一張口,就吐出一口血。 “什么?你說什么?我聽不見……我聽不見……沈嵩,你再忍忍,再忍忍,很快的,救護車很快就到了?!?/br> “泗,徐……徐……”徐泗伸出四根手指,他覺得有些滑稽,但是想著音譯也是好的,他想讓他知道起碼知道自己叫什么。 “噓?”莫北涵的聲音已經帶上哭腔,“我的天,你想對我說什么?沒關系,省點力氣,以后我們慢慢說,不急,不急?!?/br> 徐泗嘆了口氣,還想說什么,腦中卻倏地響起一片可怕的忙音,震耳欲聾,直把他震得暈了過去。 等他再醒來時,舉目一片黑暗。 “我在哪里?”他對著虛空問,“哈弟?” 長久地沒人回應,恐懼排山倒海而來。 當徐泗差不多快忘了自己問過這句話的時候,2333的聲音終于響起:“徐先生,擺在你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是死亡,二是接受懲罰繼續執行任務?!?/br> 哦,這就是對他擅自泄露自己身份的處置吧……被關小黑屋了。 “什么懲罰?”徐泗問。 “下一個世界將會升至s級難度?!?/br> “s級?”徐泗心想,原來這還分難度等級的? “在此,我要先提醒徐先生,s級難度的任務成功率是10%,生命隨時都有面臨威脅的可能?!?/br> 第106章 與死神共舞1 最近死神尤西很郁悶, 他喝了點酒, 現在他懷疑好友哈利送他的白蘭地可能是絕世假酒,還是摻了迷魂藥的那種,因為他只喝了一口就昏睡了整整一天, 一覺醒來, 悲慘地發現自己的任務沒完成, 一個該死的凡人居然沒死成。 按理說這不太可能。 對方只是一介普通凡人,又不是需要武力收服的惡魔,命數到了, 隨隨便便一個花盆都能把他砸死。 那天, 尤西雖然喝了點酒,但是他已經提前把局都布好,只要那個凡人像往常一樣去那家咖啡店買一杯美式濃縮,像往常一樣邊喝咖啡邊穿過馬路,途徑那條護城河的時候被一只失了智的瘋狗嚇得慌不擇路,不慎墜入河中, 就此溺斃, 收割就完成了。 每一分每一秒都經過精心計算,只等他隔天來提魂就行了,然而事與愿違,那瓶假酒讓一切都偏離了軌道。 那個凡人在河里游了一圈又上來了…… 尤西從拿到死神牌照的那一天起,就沒遇到過這種事。為此他特地重新翻閱了此人的生平,怕真是自己疏忽了,但是那兩頁薄紙翻來翻去, 都沒有記錄此人會游泳的事實,這忽然而至的傍身之技,真是……令人頭疼。 但,古老的東方有一句諺語說得好,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尤西之后的幾天,整頓好精神,打算簡單粗暴不追求美學地進行收割。 可是…… 他安排吃西餐的時候,隔壁先生與女伴發生了爭執,那位實在算不上有涵養的女士氣急敗壞地抓起餐桌上的餐刀就朝先生射了過去,由于這位女士曾經是國際飛鏢聯賽的亞軍,她的先生機警地躲過了,但那把刀子卻直直插進了隔壁安靜用餐的那位的頭顱,一擊斃命。 原本萬無一失,但那個凡人在緊要關頭彎腰系了一個鞋帶,餐刀從他頭頂低空安全飛過,把落地窗戳了一個洞,碎了一地玻璃渣。 當然,尤西把這歸結為這個凡人意外爆發的好運,他不可能總是這么好運。 第二次,他設定此人在用吹風機吹頭發的時候,吹風機短路,一番噼里啪啦后被電死。 可是吹風機的故障都已經搞好了,此人卻一反常態,洗了頭囫圇擦了兩下,就直接上床睡覺,第二天還重新買了一個新的吹風機。 尤西表示他現在不光頭疼,他還蛋疼。 第三次的時候,他忍不住親身上陣,打算把站在樓頂吹風的凡人直接推下去。 沒想到的是…… 被……被……被躲開了…… 徐泗忙中得閑,上頂樓吹風,只覺得腦后一陣陰風吹過,他打了個寒顫,側過身子,把手中的礦泉水空瓶哐當一下扔進了垃圾桶。 他來這個世界已經接近一個星期了,第一次從河里爬上岸的時候,看周圍人和自己的膚色、發色和所說的語言,基本就可以斷定這是某個西方國家,這個身體的主人叫米凱,是個骨科醫生。 經過一個星期的適應,在原主的記憶和技能基礎上,他已經能面無表情的穿著白大褂在手術室鋸別人的大腿骨,血rou與骨渣齊飛,令人嘆為觀止。 他把米凱的身份適應得很好,卻一直沒遇到那個人。 這次你會以什么身份出現呢?徐泗捻捻拇指與食指,這是他想念尼古丁的動作,米凱不抽煙,但徐泗保留了上一世的習慣,思考的時候就會下意識這么做。 尤西一個前撲沒撲到人,來不及剎車把自己甩了出去,他飄在空中,陷入沉思。 這個凡人……難不成……能看見我? 怎么可能幾次三番這么巧呢? 于是他瞪大了眼睛,偷偷靠近,一旦心里有了這種猜測,尤西不得不開始注意自己的形象,他拉拉潔白的花邊衣領,確認自己金色的長發一絲不茍地束在腦后,束得緊緊的黑色小馬靴發出噠噠的輕響。 “凡人,你能看見我嗎?”他停在米凱面前,高傲地揚起下巴。 一陣風吹過,徐泗背靠欄桿,仰起頭,這里的藍天特別藍,讓徐泗想起那杯藍得純粹的憂郁星期一。 尤西眨了眨他與頭發同一個色調的燦金瞳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