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我說,放、我、回、去!”喬冉煦猛地起身,摸到床頭柜一只裝了半杯水的玻璃杯就往聲源的方向砸去,著實氣得不輕,他全身都在顫抖,攥緊的拳頭指甲嵌進rou里,“我不學!” 玻璃杯不偏不倚恰巧砸在呂爭先的額頭,他悶哼一聲,抬手捂住流血的傷口,玻璃杯跌到地上厚厚的毛毯上,骨碌碌打了幾個轉停了下來。 氣氛壓抑得讓人直想奪門而出,兩人僵持不下,呂爭先溫聲勸慰,“少爺,您不是一直想把阿光接過來嗎?接下來的一年要是好好表現,夫人一高興,說不準就答應了呢!” 呵,喬冉煦冷笑一聲,“不會,之前絕食的時候,她已經知道我對阿光有多重視,這樣一來,她只會利用阿光做誘餌和威脅,一直拖著我,直到我學完三年的課程?!?/br> 知母莫若子。呂爭先咽了口唾沫,之前他跟夫人匯報少爺因為想把阿光接過來而絕食,請求夫人把阿光送過來的要求當即就被拒絕,而夫人當時在電話里說的話,竟然被少爺猜得分離不差。 “阿先,”喬冉煦伸出手,摸索著走近,呂爭先立刻上前一步,喬冉煦摸到他臉上的傷口,嘆了口氣,“對不起?!?/br> 呂爭先低頭沉默,打從心底里,他也不贊同夫人這種極端的做法。 “我要拜托你一件事?!眴倘届惴跑浟苏Z氣,“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苦衷,一旦反抗,不光你,你媽也會被辭退。想必你媽那邊也對你施加了很多壓力?!?/br> 呂爭先挺且直的腰板微微彎曲,少爺雖然年紀不大,很多事看得卻比大人還要通透。 “您要我做什么盡管吩咐?!彼砸痪瞎?,恭敬道。 “我聽那人的話,好好上課,你只要每周讓我往家里打一次電話就好,還有,讓人照顧好阿光?!眴倘届愕那榫w平復下來,面寒如水。 “少爺放心,阿光那邊,夫人不敢怠慢?!碑吘惯@是一個大大的軟肋和把柄,她不敢保證,那只貓要是死了,她兒子還會不會乖乖聽話。 “至于通話……”呂爭先略一猶疑,咬咬牙,“您可以每周趁我不注意用一次公共電話?!彼约旱氖謾C已經被裝了竊聽器,撥出去的電話都有監控錄音。 喬冉煦點點頭,攥緊的拳頭松開,灰色的眸子里閃過狠色。 作者有話要說: 小鼻涕:我想撓人。 喬冉煦:等著,不用你出手 第61章 這回都不是人了17 徐泗重新變回了一只流浪貓。 喬奕綾始料未及, 她每天讓保潔阿姨打掃那間巴掌大的小公寓, 更換貓糧貓砂飲用水, 偶爾還加點餐,讓人給貓戴上貓圈領它出去散散步, 定期體檢打疫苗, 真心把那只胖胖的橘貓當主子在伺候。每回打電話都千叮嚀萬囑咐,讓保潔阿姨記得鎖好門窗,不要讓貓跑了。 結果, 一個沒防住, 貓還是跑了。 開玩笑, 老子的靈魂是個人!徐泗蹲在馬路牙子上舔爪子洗臉,看著川流不息的車流匯聚成奔騰不息的燈海,哈出一口氣, 熱氣在脫離口腔后瞬間凝結成rou眼可見的白霧,彌散在夜空中。 自從入了冬, 徐泗脫毛的癥狀好了很多, 不光不脫毛了,每天還會新增出御寒的新絨毛, 看上去威武雄壯不少。 本來就肥,再加上厚厚一層蓬松的毛,視覺效果就是——奇肥無比。遠遠看過去, 一時找不到四條小短腿在哪兒,全被圓滾滾的肚皮遮擋了視野。一只移動的球。 徐泗拿小短腿蹬蹬脖子,掐指一算, 今天就是小屁孩的十八歲生日了,一眨眼的功夫,喬冉煦一個人在國外整整一年。 每周的周日晚上,徐泗都會接到一個號碼次次不相同的電話,不出意外,對面會傳來少年褪去殘留的那一點稚氣,變得越發成熟清冷的嗓音。交談會持續半個小時,一分鐘不多一秒鐘不少,內容不過是互相匯報一下近況。 徐泗的生活實在乏善可陳,每回都一言以蔽之:就那樣。但是對面的人會滔滔不絕地講很久,他結交了新朋友,學到了很多新奇的玩意兒,課程很難考試很cao蛋,第一次去參加了派對,參加了同性戀游行,被女生告白了,圖書館的盲文書特別多,很多珍藏版…… 好像,他在那里的生活里從沒有陰暗和艱難,全都是陽光和新意。 徐泗有時候覺得,送他出去見識世界,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離開自己,他也能很好地融入社會。 這個想法出現得越來越頻繁,不被需要的感覺讓他頻頻失落。 “阿光?!弊詈笠淮瓮ㄔ?,喬冉煦興奮的敘述戛然而止,他輕輕喚了一句,尾音輕輕蕩漾。 徐泗現在總有種錯覺,阿光兩個字從那人口里吐出來,總帶著些莫名的留戀和溫柔,不管是兩年前還是現在。 “我好想你?!?nbsp;輕柔繾綣的四個字,喬冉煦待著厚厚手套的手捏緊了公用電話的話筒,跺了跺腳,這個國家的冬天簡直冷得能生生把人凍成冰棍兒。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 “嗯,我也想你?!?/br> 阿光的聲音從始至終都是一個調調,時間的流逝沒有帶給它任何的改變,喬冉煦很想知道,阿光作為人的形態,是不是也跟他的聲音一樣,永遠保持著原先的樣子。 他曾經趁著阿光睡著,摸著他的臉在心里一遍遍地描摹想象。雖然看不見,但是他知道阿光長得一定很好看。臉盤很小,鼻梁很挺,睫毛長的不可思議,下巴有點尖,嘴唇……唔……軟軟的。 喬冉煦勾了勾唇角,凍僵的手指摩挲著話筒,他一字一頓道:“等我回去?!?/br> 徐泗:“好?!?/br> 然后徐泗就從公寓里逃了出來。 這是一場精心策劃了近一年的逃出,方案a方案b一直到方案n過后,一只橘貓漂洋過海,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度,瞇著他金燦燦的貓眼蹲在馬路牙子上。 街的對面,就是傳說中那個赫赫有名的商學院。大氣磅礴,威嚴聳立,沉淀了一個世紀的文化底蘊,進進出出的學生個個衣冠整齊,光彩照人。 相比較而言,徐泗低頭看看自己原本雪白的貓爪,此刻濺了刺眼的污漬,他的境況不大好,近一個月的流浪讓他全身的毛都臟兮兮的,結了硬塊,怎么用舌頭梳理都梳不開,因為肚子空空,顯得精神不濟,蔫頭耷腦。 他悠悠跳了下來,往里走。 “系統提示,您正在接近目標人物,八百米,七百米……五百米?!?/br> 徐泗的眼睛倏地一亮,一扭頭,是個雞蛋形狀的別致建筑物。 “這是哪里?” 2333,“圖書館,徐先生?!?/br> 徐泗頭皮一陣發麻,作為一個大學四年壓根都不知道自己學校圖書館門朝哪兒開的學渣,一聽到這三個字,就覺得這座建筑物瞬間充滿了神圣的學霸之氣。 雖然門口的牌子上醒目地寫著寵物不得入內,徐泗還是靠著智商悄無聲息地混了進來。 貼著墻根穿過一排又一排高聳的書架,徐泗看到了那個角落里的男生。 圖書館里開著空調,厚重的羽絨服被掛在座椅的椅背上,男生穿著松垮垮的棗紅色高領套頭線衣,半張臉被領子掩蓋住,他帶著耳機,垂著眼眸,手下是一本敞開的大部頭,他正一只手撐著額頭,一只手漫不經心地用指腹摸著凹凸不平的盲文。 男生的氣質很獨特,遠看溫和懶散,走近了卻寒氣撲面。 微皺的眉頭,不耐煩地敲著太陽xue的食指,伸到過道上的筆直長腿,無一不是生人勿近的氣場,再加上身后不遠處還站著一位青松挺且直的黑衣保鏢,以至于盡管空位稀缺,也沒人敢坐到他附近的那兩張空位。 徐泗胡須輕顫,滿腦袋轉的都是,好像哪里不對? “hey,qiao.”一個金發碧眼,大胸蜜桃臀的妹子偏偏不信邪,在喬冉煦身邊的那張空座坐下,歪著頭打量這個東方小帥哥,“listen, 我、為里,學了,宗文?!保ㄎ覟槟銓W了中文) 徐泗:“……”妹子你好棒棒哦。 喬冉煦沒什么反應,正常人一定會以為是他戴著耳機沒聽到,但是徐泗知道,以喬冉煦敏銳的感知力,甚至能察覺到一個人坐到他身邊時帶來的氣流,遑論是說話聲了。 他只是單純不想搭理人。 妹子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應,抬手想去摘他耳機,還沒靠近,后面的黑衣大哥猛地欺身過來,一把捏住了那只雪白的手腕。 妹子應景地一聲吼,整個圖書館的人都看了過來。 動靜實在太大,喬冉煦不得不摘下耳機,擺手讓保鏢放開。 “clara,有事?”既然妹子特地學了中文,喬冉煦領情,全程中文交流。 妹子眼睛一亮,“今天是你……額……birthday, so,額……我們為你舉辦了party,在alan的宿舍?!?/br> 原來妹子身負重任,是來請壽星的。 “不了,謝謝?!眴倘届阋幻腌姸紱]猶豫,“我不喜歡?!?/br> “but,” clara急了,一個中文都蹦不出來,“you know, fiona wants to……” “那麻煩你轉告fiona,”喬冉煦起身整理書包,穿上羽絨服,“我喜歡男人?!?/br> 徐泗妹子:“?。?!” 黑衣大哥很有眼力見地過來,喬冉煦搭上他的胳膊就往外走。 徐泗:我可愛的小狼狗,怎么感覺養歪了? 而很快他就發現,沒有最歪,只有更歪。 上廁所的時候,黑衣大哥在門外守著,喬冉煦一個人進了里,而里面早就有個跟喬冉煦差不多大的小伙子等著,往他包里塞了幾聽啤酒幾包煙還有幾顆不明的白色藥片,然后互相一擊掌,相約一起排完水,交易完美達成。 徐泗:“……”wtf…… 那個小伙子先出去,喬冉煦慢條斯理地拉拉鏈,洗手,烘干,才不緊不慢地把手插進口袋往外踱。 “你學會的東西不少嘛?!币恢荒_剛剛踏出門,身后響起一道聲音,那道聲音在夢里回蕩了無數遍,以至于他不管身處何時何地,都能精確無比地辨認出來。 他猛地轉身,眼睛瞪地前所未有的圓,第一反應是幻聽,壓抑著狂跳的心臟,他拉下遮住唇和下巴的高領,試探著對著虛空喚了一句,“阿光?” 回應他的是沉寂,期待和激動的火苗不甘地慢慢平復,卻又在重新響起來的一聲回答后猛地躥起。 “怎么?已經不記得我的聲音了嗎?”徐泗不滿地跳上洗手臺,尾巴拍打著光滑的大理石。 像是被雷砸中,喬冉煦木然站在原地,那道驚雷直接麻痹了他的大腦神經、他的心臟、他的四肢,有那么一瞬,連血液都停止了流動。 沒有意想之中熱情的歡迎,徐泗氣得直哼哼,想直接上去撓花那張帥臉。 知道老子是怎么歷經九九八十一難才來到你面前的嗎! “阿光!真的是你嗎!”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喬冉煦開始往聲源方向到處摸索,嗓音激動地顫抖,“你怎么來的?你一個人嗎?阿光你在哪里,我的天,這是真的嗎?我是不是在做夢?” 被猝然逮進懷里,徐泗接受了一整輪狂轟濫炸的親親抱抱舉高高,滿足后,緊接著就是一臉生無可戀。 他推拒著那張不斷蹭著他肚子的臉,哀嚎,“你不覺得我身上臭臭的嗎?” “嗯,臭?!眴倘届愫苷\實。 “那還不放開我?” “不!” 黑衣大哥等了半天終于等到少爺出來,懷里還多了一只臟兮兮的肥貓,看著少爺那股不同尋常的欣喜若狂的勁兒,眼神復雜,懷疑他是不是背著自己磕了藥。 “呂哥,少爺精神狀態不太對?!焙谝麓蟾绨l了一條短信。 過了兩秒。 “什么癥狀?” “跟一只貓聊得特別嗨?!?/br> “貓?什么貓?什么顏色的貓?是不是橘貓?是不是很肥!” “呂哥怎么知道?”黑衣大哥四周望了望,懷疑呂爭先是不是在時時刻刻盯著他,一時間腰板挺得更直了。 呂爭先:“……” 這只貓簡直是神貓……前兩天剛剛接到電話,說阿光不見了,轉眼就到了跟前。這簡直是……奇跡,兩個國家直線距離相差一萬公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