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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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飲了幾杯酒,菜倒是沒吃到什么。片刻后,碧月忽然說,“不知宮里如今怎樣?” “想來正是熱鬧的時候?!鼻遛钡?,“從前年年都能見的,乍然見不著了,是不是有些不習慣?” “是有些?!北淘鲁聊艘幌?,才點頭道,“剛出宮時,每天醒來都會忘了自己不是在宮里,急急忙忙下了床,見著這屋子,才回過味來?!?/br> 出宮的決心當然沒有變,但是宮里宮外的生活的確也是天上地下的差別。雖然她們是宮女,但在主子身邊得臉,在宮中時過的日子也是錦衣玉食,雖然出來之后也不算差,但同宮里是沒法子比的了。 不過清薇并不擔心。她帶過的宮女那么多,最后做出和她一樣選擇的,也只有一個碧月。 她們都是一樣的人,雖然口中喊著主子奴婢,心里想著忠心不二,但骨子里,她們都是很自我,將“自己”看得很重的那種人。沒辦法以主子的榮耀為自己的榮耀,以主子的風光為自己的風光,所以才總想為“自己”掙點兒什么。 碧月放下手中的筷子,看著清薇,“jiejie心里難道從不會遲疑么?” “自然是會的?!鼻遛闭f,“只是我更知道我要什么,哪些是能舍棄的,哪些不能?!猰eimei不也一樣清楚?” 碧月垂下眼,不再說話。 靜靜的吃完了這頓飯,收拾桌面的時候,碧月才說,“我沒有同jiejie說過,其實我從前想出宮,是因為你。我總想知道,宮外有什么好,jiejie這樣牽牽念念,總想著出來?!?/br> “那你現在知道了?” “知道了?!北淘抡诡佉恍?。 接下來的幾天,清薇都沒有出門。倒不是她不急,只是工匠們也要回家過年,定好了破五之后,方才開工,所以她自然也就跟著閑下來了。不過她也不算閑著,而是打算將自己設想中的酒樓畫出來,到時候可以直接拿給工匠們看,以免語言說不明白。 清薇的畫技,也就勉強能看罷了。她在這上頭沒有任何天賦,就連陳妃也取笑過她,“任是你機變百出,這需要動手的活計,來不得一點花活兒?!?/br> 不過清薇自己也不在意,回她,“只要能畫花樣子就夠用了?!?/br> 所以她現在也在用畫花樣子的辦法來畫酒樓的設計圖,累了就放下來跟碧月說幾句話,有時候劉嫂子和馬嫂子會帶著孩子過來,大家坐在一起吃點東西,說說閑話,時間也就過去了。 這天馬嫂子過來時,說起自己從別處聽來的話,“去年江南水災,不知沖毀了多少人家。聽說后來也沒有好好安置,日子過不下來,那些難民正往京城來呢!” 清薇嚇了一跳,“這是哪里來的消息?什么時候的事?消息可靠么?” 馬嫂子見她這樣激動,也有些不解,“我聽人說來的,真不真不知道,但外頭都說災民已經到了石臺縣。趙姑娘,這可是有什么不妥?” “自然是大大的不妥!”清薇深吸了一口氣,“承平年代,天子腳下,竟然出現了災民。若是真的讓這些人走到京城來,那朝廷的臉面也不必要了?!闭f到這里,她閉上了嘴,沒有再說下去。 但清薇知道,情況可能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嚴重。 按理說,江南的水患不大,當時的處置也是十分及時且恰當的,經過了那么長時間,雖然可能還會有些問題,但絕不會太大,更不可能弄到災民們跑到京城來的地步。 這時的百姓安土重遷,如果不是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他們是不會選擇背井離鄉去討生活的。除非是連續幾年大旱,日子已經過不下去了,他們才會拖家帶口的離開,去尋別的地方。但一般來說,也不會走太遠。 從江南往京城,數千里的距離,一路上穿州過縣,難道就沒有一個官員接納這些災民安頓下來? 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么背后一定有人在推動,而且絕對是不安好心! 江南的事是周敬的失誤,但歸根到底,是虞景的失誤,尤其他下過罪己詔,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如果真的有災民來到京城,那就是再次打了他的臉。而背后的人既然費盡心思把人弄來,后面肯定還跟著別的招數,只等合適的時候放出來。 馬嫂子雖然不是很懂這些,但看清薇的臉色,也知道絕不是好事。她想了想,問清薇,“要不我回去讓我們那口子去打聽打聽?” “也好?!鼻遛钡?,“若有消息,麻煩嫂子再告訴我一聲?!?/br> 馬嫂子走了,只剩下清薇和碧月面面相覷。碧月在政事上沒多少遠見,但畢竟是從宮里出來的,她自己想了一會兒,問清薇,“jiejie,此事是沖著陛下來的?” “八成是?!鼻遛陛p輕嘆了一口氣,“事情麻煩了?!?/br> “怎么說?”碧月忙問。 清薇知道她回頭就會把消息送進宮里,所以也不吝于仔細分析給她聽,也就相當于是說給虞景聽,“我問你,若是我走之后,太后娘娘不是把你跟碧云提起來,而是從別處調了個人來掌管西宮事物,你們會怎么做?” 碧月低頭略想了想,便道,“先摸清她的性子,看看與jiejie有何不同?!?/br> 清薇點頭,“我在時,諸事都是同你們有商有量,從不自專,咱們上下一心,相處也極好??蛇@新來的管事姑姑,卻十分嚴厲,并不喜歡上下一體,非要分個尊卑。她該怎么做?” “拿我和碧云,殺雞儆猴?”碧月遲疑片刻,才道。 “那你們會怎么做?可服氣她?”清薇又問。 碧月毫不猶豫的道,“自然是不服氣的,jiejie也就罷了,我們姐妹沒有一個不心服口服的。她是哪里來的,就敢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自然要跟她斗個幾百回合,讓她曉得我們的厲害。西宮可不是她能撒野的地方,這里有這里的規矩?!?/br> 清薇便不再說話了。 碧月頓了一下,才回過神來,“jiejie的意思是……” 清薇道,“陛下登基之后,諸事都是比照先帝在時的規矩,所以這一年來風平浪靜??蛇@樣的平靜,終究是不能長久的?!彼f著轉過頭來看向碧月,“這一番較量,是遲早的事。誰贏了,往后誰說了算?!?/br> 一撥難民能從江南千里迢迢走到京城來,若說朝臣們半點消息都沒有收到,清薇絕不相信。所以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些文官們聯合起來,在向皇帝施壓! 反正如今還在過年封印期間,就是以后皇帝真的追查起來,無非是各地官府因為過年疏忽了,才讓這些災民走到這里來。到時候法不責眾,這又的確是虞景自己的錯誤,他自然不能對這些官員下手,只好不了了之。 而退讓了這一次,往后再想強硬起來,就未必還有機會了。 權力爭奪向來如此,哪怕他是皇帝。 碧月的唇擰得緊緊的,平日里總是含笑的臉色也嚴肅了起來,低著頭思索。清薇知道她這是要想怎么把消息送出去,正好自己也有事要辦,便起身道,“不能任由事情這樣下去,我出去一趟?!?/br> “好?!北淘麓饝艘宦?,也跟著站了起來。 清薇要去找的人,是欽天監的周徽。 這個神棍跟清薇上次合作得十分愉快。清薇也不擔心他會出賣自己,畢竟究其根本,兩人的合作能夠達成,是因為周徽能從中得到好處?!獌纱谓o清薇批命,已經讓虞景對他頗為信任了。有了圣眷,榮耀和名利自然隨之而來。周徽對此很滿意,又怎么可能自己拆穿自己的把戲? 現在虞景那里出了問題,清薇反正可有可無,索性再給他送個好處,讓他能鞏固一下自己的地位。說不得將來還有能用得上的地方呢?這聯絡不必斷了。 不過,次數也不能太多了。畢竟若是被人看見,很可能就會暴露。這也是清薇想在皇城門口開個大酒樓的原因之一,往后這些消息往來,就不需要那么麻煩了。畢竟她開門迎客,任何人都可以進去吃飯,不會引起懷疑。 清薇這次采取的辦法,是在街邊隨便找了個小孩子,讓他將信送去周家,交給門房。同時送上的還有一小錠銀子,所以門房想來也不會偷懶不送消息。 又在附近等了許久,直到看到周徽匆匆出門,騎馬往皇宮的方向去了。清薇才轉身回了家,回家的路上,她想了想,覺得那些災民們被弄到京城來,肯定是背后有人作怪,不過他們在原本的家鄉活不下去了,想來也不是假話。 清薇之前一直想著從哪里去找肯學廚又忠厚老實的人,現在忽然有了一點想法。也許在這些災民里招人是個不錯的選擇。反正他們的目的也是謀生活,加上又背井離鄉,自己這個東家是唯一的依靠,想來會老實些。不過,前提得是有她看得上眼的人。 不管怎么說,先去看看也無妨。 說走就走,清薇回家之后,見碧月還沒有回來,留了一封信,然后就直接去找劉嫂子了。 她自己一個人去肯定不行,需要有人跟著一起去,思來想去,劉老黑這個鄉勇隊長再合適不過。當然,清薇不會單獨跟他一起出行,所以劉嫂子和壯兒也得去。 聽說清薇要去石臺縣,劉家人都很驚訝,“這大過節的,姑娘去那里做什么?” “不知嫂子是否聽說過,江南來的難民,已經到了石臺縣了?!鼻遛钡?,“我那店里一直缺人,又不知道去哪里找合適的。這些難民背井離鄉,想來也是日子過不下去了。若有合適的,我想招攬下來?!?/br> “這倒是個不錯的法子?!眲⒗虾诘?,“他們在逃難之中,不用花太多錢就能雇下來,往后在這里也只能依靠趙姑娘,自然會更安分。只是既是難民,只怕石臺縣如今正亂著。姑娘去了怕不合適?!?/br> “是啊,”劉嫂子道,“人都已經到了石臺縣,說不準就會來京城,姑娘何不等他們過來再去選人?” “不可能的,難民最多只能到石臺縣,不會到京城來?!鼻遛眰}促的笑了笑,“我怕不抓緊時間,也許再過幾日就遲了?!?/br> 虞景既然知道了這件事,肯定不會讓這些人走到京城來,不管用什么手段,勢必要先把人給安頓了。所以再晚幾天過去,或許就什么都看不見了,更別提招人。 劉家人思量了一陣子,還是決定跟清薇一起去。 畢竟這近一年時間,彼此相處愉快,清薇是個大方的,對劉家算是有恩?!@大半年來,劉家的日子是蒸蒸日上,如今在這長壽坊,已經算是頂尖的那幾戶了。這個情他們不能不念。 再說清薇要挑的是將來鋪子里做事的人,那他們更要跟過去挑選了,免得找了不靠譜的人來,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從京城前往石臺縣,乘馬車需要將近兩個時辰。一路快馬加鞭,到地方時清薇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快散架了。 馬車是在城外停下的,因為石臺縣如今城門緊閉,并不能進入。 難民的人數比清薇所想的少一些,至少沒有到將整個石臺縣都圍住的程度。想來也是,就算背后有人推動,但愿意為此千里跋涉的人畢竟不多。百姓們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不是走投無路,不會這么選。 清薇在車上看了看,感覺難民的情緒也還算穩定,大部分都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少部分坐著的,看上去也面黃肌瘦,沒什么力氣。想來走到這里,他們也到了極限了。 清薇來的時候,去西市將市面上能買到的面餅都買了下來,就放在馬車上。這會兒便讓劉老黑和壯兒兩個去給難民們發餅。 其實餓的時間長了,最好的選擇是喝粥,不容易刺激腸胃。面餅干燥,不好下咽也不好消化,但清薇也沒有選擇了。畢竟就算她能拉來幾十斤大米,也得有鍋灶和柴火,才能在這里煮粥。 難民人數不算多,但清薇帶來的面餅還是顯得少。劉老黑按照清薇的吩咐,將東西守著,讓這些難民們弄清楚了人數,再來分發。否則前面拿得多了,到后面就沒了。 大概是有吃的勾著,這些人雖然不情愿,但還是陸陸續續的坐起來,開始排隊。不過隊伍看上去也亂糟糟的。但很快就有幾個人主動站出來,組織這些人排好,計數,然后再去幫著劉老黑一起發餅。 清薇相信他們不是不餓,但在這時候還能保持清醒,并且守得住自己,堅持到最后才領屬于自己的那一份,已經算是難得了。 最后,餅發完了,劉老黑就將這幾個人領了過來。 一共是四個人,一個中年男子,一個老太太,兩個年輕小伙兒。其他人也就罷了,老太太卻是讓清薇都吃了一驚,這一路走過來的路程肯定十分辛苦,能夠保存下一點力氣的,多半都是年輕人,老弱婦孺,能走到這里就算不錯了,大部分估計都折在了路上。但這老太太不但走過來了,而且還能保存下力氣,關鍵時刻還能站出來幫忙組織,十分難得。 劉老黑含糊的介紹了一下清薇的身份,就說這位是東家是偶然經過的,家里還要招幾個人做活兒,又讓他們介紹一下自己。 中年男子叫姚老八,今年三十歲,正是這些難民的領頭人。這些人上路的時候也許是松散而漫無目的的,但走了這么遠,自然會遇到很多難事,這個時候站出來的人,自然就成了領頭。姚老八原本是個佃農,河水沖垮了土地,官府的補償是給主人家的,他這個佃農什么都沒撈到,那一帶幾乎沒剩下能耕種的土地,他就帶著家小出來了。只是沒想到會走那么遠。 兩個年輕小伙子,是兄弟兩個,叫趙大趙二。清薇聽到趙大這個名字,多看了兩眼。兄弟倆雖然逃難了一陣子,還能看出來從前應該生得十分壯實。趙大看上去沉穩些,趙二跳脫些,這會兒臉上都帶著明顯的興奮。趙二問題不斷,卻絕口不提兄弟倆從前的事,讓清薇心下生疑。 最后是那個讓清薇吃驚的老太太,說是老太太,但據她自己說,其實今年才四十三歲,娘家姓華,自稱從前在大戶人家家里做工,后來出嫁,丈夫早死,膝下又沒有孩子,一個人勉強支撐著門戶,靠著家中兩畝桑園過活,自己再養幾張蠶添補,日子倒也過得去。然而去年一場大水,她家的桑園沒了,因她是個女人家,桑園是夫家的產業,官府賠償時,夫家的人跳出來爭奪,把賠償的錢糧都拿走了。 聽說清薇要人,華氏千肯萬肯,趙家兄弟一直追問是要去做什么,倒是姚老八表示,他帶著這些人走到這里,還是要等官府給個說法,安頓好之后,自己才好丟開。此外,他不是一個人出來的,身邊還帶了妻子和兩個孩子,怕清薇這里不要。 第39章 暗流涌動 對于姚老八不肯拋下同伴們就這么離開的做法, 清薇十分贊賞。也許, 正因為有這么個領頭的人, 他們才能一路走到京城來。不過,這人到底是當真好心還是作樣, 就難說了。 難民門遷徙的背后肯定有人在推動。但這些人肯定不可能自己站出來。那么就需要在難民之中有個代言人, 幫助他們去推動這些人一路往前走。而這四個在難民之中稍具威信的人, 身上的嫌疑最大。 偏偏還是清薇最需要的那種人才。 所以她沉思了片刻,便對姚老八道, “你既有這樣的心思,我也不攔著你。這天寒地凍的,你們這些人就這么留在城外也不妥。劉大哥,麻煩你留在這里幫襯一下,設法給他們采購些棉衣棉被之類, 總要將這最冷的時候對付過去?!?/br> 她取了錢遞給劉老黑, 又轉向姚老八,“不必擔心, 朝廷已經知道這里的事了, 幾日之內,必定有旨意下來安頓你們?;仡^你安頓好了這些人, 若還想留下,就到京城長壽坊來找我。我姓趙, 你到地方一問就知道了?!?/br> “姑娘大恩大德,小人等沒齒難忘!”姚老八差點兒給清薇跪下了,還是劉老黑拉住, 才沒真的跪下去。 清薇又對趙家兄弟道,“我是做吃食買賣的,你們兄弟若手腳伶俐,可在廚下做個幫工。若老實勤快,將來未必不能學到一身真本事。只是我丑話說在前頭,若到了我這里,須得安分守己,若生出旁的心思,我自然有手段懲治你們?!?/br> 壯兒在一旁配合的道,“現在在西南打仗的趙將軍,就住在我們長壽坊里呢!到時候一聲令下,自然有官差來拿人?!?/br> 清薇心下好笑,這孩子幾時學會的狐假虎威?不過那兄弟二人倒是意動了不少,趙二更是道,“姑娘有所不知,我這兄長從前就是在酒樓里幫廚,這差事都是做慣了的。保準不會讓姑娘失望,只是,不知工錢怎么算?” “學徒怎么好意思開口要工錢?”壯兒說,“也就是jiejie心善,肯一個月給一吊錢花用。吃住都在店里,這些錢盡夠了?!?/br> 一吊錢算不上多,但相對學徒來說也絕不會少。趙二立刻滿口答應,“那咱這百十斤就賣給姑娘了,姑娘放心,我們兄弟也是知恩的,絕不會有二心!” 這嘴上說說的話,清薇當然不信。實際上,在這些人中,她最懷疑的,不是姚老八,而是這兄弟兩個。 畢竟姚老八要離開江南,是因為那里沒有賴以生存的土地,他一個佃農,除了種地又不會別的,拖家帶口,自然要設法。但這兄弟兩個年富力強,又自稱曾經在酒樓幫廚過,那就不是莊稼人。大水雖然淹了江南,但對城里的影響卻有限?;蛘呔退阌绊懞艽?,想換個地方做工,也大可在湖州周圍的城中去尋,何必千里迢迢跟到這里來? 最重要的是,自己這里才要找廚子或者愿意學廚的人,這難民的隊伍里就正好有兩個,世上竟有這么湊巧的事? 清薇自己在這方面就是個高手,自然不會掉以輕心,真的相信這只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