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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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趙瑾之下了值回來,便被清薇叫住了。 “趙大哥,你從前說要幫忙的話,還算不算數?”清薇站在門口,問趙瑾之。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br>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所以趙瑾之說完這句話,便繼續往前走,回了自己的院子。清薇也轉身回屋,鄭重的將自己鎖在柜子里的一個小箱子取了出來。 這箱子其實并不大,但卻還上了一道鎖。清薇又將鑰匙找出來,然后才捧著回到了院子里。 趙瑾之已經翻了墻過來,正站在院子里。清薇將手里的箱子和鑰匙遞給他,“這就是我要請趙大哥幫忙的事?!?/br> “這里面是什么?”趙瑾之問。 “是錦繡文章?!鼻遛币粋€字一個字的道,“趙大哥可以看一看,再做決定?!?/br> 趙瑾之便將箱子打開,取出了里面的東西。厚厚一摞紙,用針線訂成了一本。趙瑾之從頭翻看,越看面上的驚異之色越重,到后來連翻頁的速度都快了許多,等到都看完之后,卻并沒有立刻開口,而是沉默良久,仿佛在回味這里頭寫的東西。 許久之后,他將手里的冊子合上,盯著扉頁《治河十疏》四個字看了一會兒,才問清薇,“這是奏折吧。是誰寫的,我怎么從未聽過?” “趙大哥當然從未聽過,因為寫這篇文章的人,已經死了?!鼻遛钡?,“治文四十三年——也就是去年的江南貪污案,趙大哥想必聽過。寫這份奏折的人,名叫秦頌,正是這案件之中的首惡,時任……湖州知州?!?/br> 而在貪腐案結束之后,秦頌授首,湖州知州空缺,于是在當時的皇太孫虞景的運作下,他的親舅舅周敬,補上了這個肥缺。 “你這是……”趙瑾之艱難的開口,“這是要把天掀翻過來??!” 這篇文章如果在這個當口拿出來,與湖州河堤被沖毀,知州出逃這件事放在一起,既是莫大的諷刺,也是給朝廷最響亮的耳光。他們明明曾經有過這么優秀的臣子,《治河十疏》字字珠璣,卻被虞景自毀長城,然后把自己的至親推上了那個位置,造成了今日之禍! 矛頭直指帝王,這是大逆不道之舉。 但不知道為什么,趙瑾之非但不怕,反而有些興奮。他看著清薇,那一句感慨,并不是反對,而是驚嘆。 他知道清薇膽子大,卻沒想到能大到這種程度! “其實我本意是想將這東西送到御史臺,想必他們會很高興看見它?!鼻遛钡?,“但東西給出去,就由不得我控制了。到時候,不會有人關心枉死的秦大人和江南數萬百姓,只會將這當成他們的進身之階,踩著它往上爬。這不是我將這篇文章記下來的本意。我也沒有別人可拜托,只能勞煩趙大哥了。若你有為難之處,我也不會強求,只希望你別將事情透露出去?!?/br> “趙姑娘未免太小看我了,你身為一介弱女子,尚有這樣的膽氣,我趙瑾之又有何不敢?”趙瑾之笑道。 清薇道,“我知道趙大哥是錚錚男兒,只是也該為趙相公思量?!?/br> 文帝不計較趙訓,不代表虞景也不計較。畢竟認真說起來,文帝雖然手中權力被削減了不少,但治文一朝四十三年間,的確都是天下太平,人人稱頌的圣賢之治,文帝本人在民間的名聲也相當好。他自知能力不足,自然愿意接受這個結果。但虞景野心勃勃,不似文帝那般能容忍朝臣對自己指手畫腳,對于造成如今這局面的趙訓,當然也不會有多少好感。 只不過趙訓早就不在朝中,雖然還有兒子在做官,但遠不如當年的風光,虞景就算想發作也沒有辦法。而且還得變著法兒“善待”這位先帝朝的重臣。 如果趙瑾之站出來為秦頌的事情發聲,就相當于是在跟皇帝打擂臺。他自己固然不怕,虞景只怕會將趙家恨之入骨。眼下他局勢艱難,自然不能做什么,但總有坐穩皇位,清算恩怨的一日。 趙相公一身風光磊落,清薇不希望他晚節不保。 “若是為了祖父,此事更是當仁不讓?!壁w瑾之道,“趙姑娘或許聽過,當年祖父可是曾經當面斥責文帝,令文帝羞慚致歉的人物。我既是他的子孫,自然不能墮了他老人家的名頭。何況這件事我早就答應過趙姑娘,還是趙姑娘不想給我那份謝禮了?” “我跟邱大人說過這份謝禮,到時候趙大哥給他看,他必定十分羨慕?!鼻遛焙鋈晦D了個話題。 趙瑾之亦跟著笑了。 他將手里的冊子重新放回箱子里,又道,“趙姑娘為我考慮得十分周全。其實這件事并非沒有轉圜的余地,也不一定要我自己上陣。你且等著我的消息好了?!?/br> “好?!鼻遛秉c頭,目送趙瑾之翻墻離開,然后才轉身進屋。 她沒有忙著點燈,坐在光線暗淡的屋子里,將這件事前后想了好幾遍,覺得不會有什么問題,這才松了一口氣。 希望此事早些了結。 趙瑾之說到做到,很快就將事情辦好了。清薇這才明白他說不用自己親自上陣是什么意思,卻原來他將消息透露給了一班太學生。 太學里的學生們,都是整個大魏年輕人中的佼佼者,從各個州縣被推薦到京城來入學,算是朝廷儲備人才的一種方式。所以朝廷對他們也是相當優容。因此在太學里,議論朝政,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而且越是別人不敢說的事,越是別人不敢開口的時候,他們就越是敢說! 可以想見,在這種整個京城都在觀望的時刻,太學生們見到那份《治河十疏》會是什么反應。第二日就有數十人各自撰寫文章,洋洋灑灑將事情的前因后果剖析了出來。剖析也就罷了,寫完之后,他們竟然連夜將這些文章,全部張貼到了午門前的皇榜之上! 朝廷每有動向,都會在這里張貼,所以不少官員和關心時事的文人都會時不時過來看一看,所以這些文章貼出去之后,立刻引起了巨大的轟動。在這之前,大家關注的只是周敬是皇親,不知道皇帝會如何處置。以及江南的水禍究竟時不時天災,朝廷又會如何應對,卻不知里頭竟還有這等淵源! 這樣說來,江南的水禍,根本不是天災,就是**! 如果不是秦頌秦大人枉死,早早按照他的奏折治理河道,那么今年還是會跟以前一樣風調雨順,滄江根本不可能決堤。 更加湊巧的是,這時候江南那邊調查的結果正好出來,卻原來周敬在湖州待了一年的時間,什么政務都沒有做過,只光顧著收錢和娶姨太太了。他的七房小妾,倒有五房是在湖州任上娶的! 這個消息一出現,更是群情激奮?;实弁鳉⒅伊?,就是為了把這種東西扶持起來?江南數萬人命,就這么白白沒了? 昏君無道、朝廷糊涂!這句話沒有人喊出來,但每一句議論,每一個眼神都在說這句話。此事若不給一個交代,怕是要讓天下人心寒! 事情發生得實在是太快了,所以朝廷這邊十分被動,還沒來得及動手處理,事情就已經蔓延到壓不下去的程度了。到了這個時候,虞景也不必猶豫了,十分干脆利落的下了罪己詔,承認自己不賢不孝,愧對列祖列宗。同時避居偏殿,連早朝也暫時取消,一應用度和飲食份例都減半。然后又從內庫撥三十萬錢,用以賑災。 當著朝臣的面讓人宣讀了罪己詔,虞景沉著臉看著自己的臣子們道,“值此艱難之際,還望諸公勠力同心,莫讓朝廷成了天下笑柄!” 這最后一句話頗有提醒之意。他能做的已經做了,就該朝臣們表態了。 …… 退朝之后,虞景回到偏殿,換了一身素凈的衣裳,然后在殿內靜坐。只是坐了半天,心頭的煩躁和郁憤不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最后,他忍不住站了起來,“張芳!” “老奴在?!庇翱偣軓埛剂⒖陶境鰜淼?。 “擺駕西宮!” 西宮里,周太后正在發愁。江南的事情發生之后,虞景的日子不好過,她這里更糟糕。那個扔下一州百姓獨自逃命的湖州知州周敬,便是她嫡親的哥哥。當初周敬聽說湖州富庶,想去撈一把,就是進宮請了她說項,才作成了此事。 當時先帝病重,虞景作為皇太孫攝政,也是他手里辦過的最大的一件事,沒成想就換來了這么個結果。這讓朝臣怎么看,讓天下人怎么看?豈不都將虞景當成了糊涂皇帝? 事情有多嚴重,在深宮里過了幾十年的周太后再清楚不過,這會兒也是滿心的愧疚心虛和憤恨。 所以見了虞景,也是母子二人相對沉默,不知道該說什么。 過了一會兒,虞景咬著牙道,“周敬!母后說,此事該如何處置?!?/br> 周太后的聲音有些抖,但還是道,“這是他的過錯,但憑陛下處置。只求陛下留他一條命在?!彼沁@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如果自己的親兄弟被親兒子殺了,那她就活成這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了,一切尊貴榮耀,都抵不過這一件事。 “拋下自己治下子民逃走,還不是在戰爭時期,不過是小小水患,讓朕如何饒他?!”虞景終于沒忍住,摔了手里的杯子,“湖州城墻高大牢固,就是洪水到了城下也不會出事,他到底怕什么?連朕都下了罪己詔,如何饒他!” 哪怕周敬再無能,只要好好待在湖州,就算他什么都不做,情況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被動!可他偏偏逃了,這可是幾代以來從未有過的笑話!就連戰爭期間被敵軍圍攻然后棄城逃走都是死罪,何況只是因為水災就這么做? 這種行為,已經不是愚蠢兩個字可以形容的了!再把這種人留下來,誰知道將來又會給自己惹出什么麻煩? 這個道理太后當然知道,但,“那是你的親舅舅??!外甥殺了舅舅,無論是為了什么緣故,這名聲一旦背上,陛下就毀了!”說到這里,周太后已經流下了眼淚,這幾天她一直在想這件事,簡直如同燒心。 虞景何嘗不明白?正是因為明白,所以才憤懣難抒。他自己都要下罪己詔,要怎么開口對朝臣說,讓他們放過周敬一命,只因他這個當皇帝的還要名聲?! 見他不肯答應,太后抓住他的手,“陛下……哀家已經想過了,只求陛下饒他一命,哀家便立刻著人把他送到西北去,往后由著他自生自滅,不會再管!” “送到西北?朕真怕過個三年五載,又聽說堂堂國舅竟通敵賣國!”虞景冷著臉道。 周太后微微一愣,然后才發現這種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發生。她那位兄長糊涂得很,讓人隨便攛掇兩句,連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若不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還真不知道會鬧出什么事來! “那……依陛下的意思呢?”周太后顫聲問。 虞景嘆了一口氣,“讓他去守皇陵吧?!?/br> “也好,也好……”周太后聽說還有命在,松了一口氣,也不敢再求別的。雖然這看守皇陵,估計是去被人看守,但無論如何,總比沒命了要強。 周敬的事情商量好了,母子之間的氣氛就松動了幾分,不像之前那么凝著了。 周太后見虞景滿臉陰沉,知道這件事最不好受的就是他,便小心的道,“陛下,這幾日哀家一直在想這件事。你說,這般不順,和清薇有沒有關系?”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作者偷偷參加了五一日萬的活動,所以這幾天可以看到很多更新啦! 碼完字感覺手指頭在抽筋qaq【躺平求撫摸……】 第24章 膽子很大 “清薇?”虞景微微一愣。他這幾日心思都在水災上, 還真的沒有關注過清薇,“與她有什么關系?” “陛下糊涂, 當初欽天監的周大人卜算, 說要將清薇遠遠送走才好?!敝芴蟮? “陛下這些日子做的事, 哀家已經聽說了?!?/br> 雖然沒有直說是因為虞景一直去招惹清薇才會引來禍事,但話里就是這個意思了。當時周徽也的確說過, 虞景借了福星的運勢,如今該到還回去的時候,自己這里便不會順利。 那時虞景年輕氣盛,又剛剛登基, 并不真的將這番話放在心上。畢竟他這一路走來也并不順利,說什么福星借運, 若真有這種事, 他何必還要受那些痛苦折磨?所以對這件事, 并不十分相信。只是周太后篤定, 他自己也有疑慮, 這才讓清薇出宮。 然而如今回想,從前的確也遇到過許多坎坷,但是往往都能化險為夷,甚至從中得到莫大好處,不像眼前這件事,只是無盡的麻煩,沒有任何好處。而且, 他的運氣好轉,的確是清薇到了身邊之后才有的。 依稀記得,周徽似乎還說過,只要福星平平順順,他這邊自然不會出現太大的意外。 莫非真是因為自己這陣子讓人去折騰清薇,讓她生意受損,所以自己就要承受更大的損失? 有了周徽之前測字在先,加上這種種跡象,虞景現在是不敢不信了。但越是相信,就越是憋屈。難道他身為帝王,還要被一個小小女子轄制住不成? ——他之前非要清薇低頭,其實也是這種想法再作祟。管他福星禍星,捏在自己手心里的,才是最安全的! 所以現在聽到周太后這樣說,他本能的反感,沉聲道,“朕是天子,她若真有這么大的影響力,朕更不能讓她脫離掌控!” “陛下!”周太后加重了語氣,“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么?。要記著你在先帝面前答應過的那些話!是江山社稷重,還是你的喜好重 虞景沉著臉不說話了。 周太后這才放緩了語氣道,“哀家知道你覺得清薇出宮是背叛了你,可你也別忘了,那本是哀家許過她的。清薇是個懂得感恩的丫頭,當時若直接放她走,哪有今日之禍?無論真假,是不是與她有關,這一回,陛下就聽哀家的,放手吧?!?/br> 見虞景不說話,她又繼續道,“其實有些話,哀家不說,皇帝也不該想不到。你單是想把清薇留在宮里,卻沒有想過,清薇豈是那甘心屈居人下的性子?這個人留下,你的后宮,就再不會有安寧了。何況,就是她自己不爭,皇后難道能容她?屆時宮中烏煙瘴氣,朝堂上也會受到影響,對陛下而言,又有什么好處?” “這個丫頭,留不住,也留不得!” 氣氛凝滯片刻,虞景才道,“罷了,不過一個女子,朕難道還真的會追究她不成?”他想起清薇問自己能否立她為后,這句話也許不是推脫之辭,而是她的真心實意。如果留在宮里,她的目標,只會是這個位置。 如此想著,又是一嘆,“只是清薇身份特殊,放在宮外,總不那么令人放心?!?/br> “你若不放心,派個人去看著她便是?!碧蟮?,“只要她留在京城里,難道還能翻過天去?” 很顯然,這句話虞景也是贊同的。所以他點點頭道,“那就隨她去吧,眼前還是先將江南之事了結了?!?/br> 說到這個,他剛剛壓下去的怒氣又冒了出來,“不是這一次暴露出來,朕還不知道,朕的好舅舅背著朕做了這么多事!” 去年的江南貪污案也是周敬在其中推動,但當時先帝重病之中,儲位爭奪已經到了白熱化階段,虞景哪里顧得上那么多?加上太后說項,因此就輕輕放過了。結果就是狠狠打了自己的臉,如今外頭說得那么難聽,虞景一方面憤憤不平,但內心深處,又隱隱承認,他們沒有說錯。 他的確是錯殺忠良,任人唯親,根本沒有好好考察過周敬,否則湖州無論如何不能交給他。 當初清薇也指出過,這個案子尚有疑點,只可惜沒人聽罷了。 后來……后來周敬要謀湖州知州的缺,清薇的確是一句話都沒說過。當時他沒有多想,現在回頭思量,卻總覺得怪異。 周太后聞言,不由皺眉道,“陛下,哀家心里,總覺得這一次的事,怕是沒那么簡單?!?/br> “朕也是這么想的?!庇菥袄浜叩?,“江南的事情也就罷了,畢竟是朕不謹慎。但秦頌的事情,當時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且已經結案,這《治河十疏》的奏折,是怎么傳出去的?雖然朕也承認這奏折寫得極好,但有心人這時候推動此事,怕是不安好心!” 言下之意,自然是懷疑幾位叔王了。畢竟也只有他們會一直盯著他的錯處。秦頌的案子審定的時候,正是爭位的關鍵時刻,他們手里有這本奏折的副本,再正常不過。 太后道,“你舅舅性子糊涂,少不得也有人在他身邊攛掇。也是母后失察,忘了派人看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