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周自恒把口紅放回口袋里,手心都是汗。 他撒了謊。 他要把這支口紅,送給小月亮。 回去半山別墅,進門遇見爭吵。 二堂姐湊過來,頗有不屑地同周自恒講:“這是三房的人,就知道吵吵,潑婦一樣?!彼邢愀劭谝?,但國文還是不錯。 “二爺爺有三個老婆?”周自恒琢磨了一會,問道。 二堂姐扁扁嘴,道:“四個!”她伸出手指,比劃,又道,“我爸爸也不老實,他在外面偷吃?!?/br> 可能是收了這個堂弟的禮物,小姑娘把這個弟弟當成了自己人,咬著他耳朵,小聲都囔:“他有個小老婆,養在外面,還帶了個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種!” 明明是不到十二的小姑娘,言語間,卻有面目丑陋的憎惡。 周自恒咬咬唇,再看看爭吵的三房女人,握緊了手心里的口紅。 * 周自恒去了十好幾日,明玥格外想他。 她整個人焉答答的,跟霜打了的花骨朵似的,江雙鯉送她學舞蹈,她跳舞都心神不寧。 江雙鯉埋怨周自恒:“也不知道去香港干什么,電話也不和小月亮打,小月亮每天都不開心?!?/br> 明岱川拿著書本,勾畫古詩詞,是要明玥背誦的,聽妻子說話,回應道:“老周說是探親?!?/br> “探親?”江雙鯉聲音不自覺放大,又小聲問,“周自恒他mama找到了?” 她是個成熟的老師了,但還有一點少女的八卦心思,纏著明岱川解釋。 “不是,是周家的親戚?!泵麽反ǖ?。 “周沖有家人?”這讓江雙鯉不敢相信。 明岱川用書本拍拍江雙鯉腦袋:“他只是對外說是孤兒,又不是真的沒有爹?!彼遄玫?,“南城水這么深,沒有背景,他怎么可能一舉拿下三分之二的舊城改造工程?!?/br> 江雙鯉也了然。 等到明玥生日,周自恒也沒回來。 明玥對著一個吃不完的大蛋糕,苦悶不已。 這么長久的時光,她已經習慣周自恒。 第一次,分開這么長時間。 沒有人早上敲她家門,沒有人課上笑她小笨蛋,也沒有人下午同她一起回家…… 明玥心里空蕩蕩的。 生日的最后一小時,家里客人已經離去,明玥在小區門口等。 今夜月色不佳,隱約看見一點彎月。 明岱川和江雙鯉只能由她等著。 等了許久,霧氣打濕衣擺,明玥嘆了口氣,轉身回家。 身后突然傳來聲響,有人喚她—— “小月亮!” 作者有話要說: 周自恒他mama不會出現,沒有這樣的狗血情節。 這章寫得糟心,本來不想寫,但是還是弄出來,周爸是上山下鄉歷史遺留問題,他對別人都渣(不說假話),但他對兒子是掏心掏肺的,他也就這一個兒子,糟心事以后少說,這就是個背景,大基調還是加糖牛奶,甜甜地。 明天大甜甜,滿足你們?。。?! ☆、同居長干里(二) 第十七章. 港都與南城隔山越海,此去千萬里。南城入秋季節,港都尚是夏日濃。 入了夜,周自恒才從機場出來,急匆匆上了車。一路上,他總叫司機開快些,南城正是大興基礎工程建設,地面被砸碎重修,碎石和低洼讓行駛地飛快的轎車上下晃動。 周沖煙都抽不好,顛簸得夠嗆,只能跟兒子好脾氣地說:“我的小祖宗誒,你老子都快被顛死了?!彼捠沁@么說,但卻沒有一點叫司機慢一點的意思,順著兒子來。他又對著蔣文杰說,“我兒子挺執著的一個人,你多擔待啊?!?/br> 話里話外,都是對兒子的喜愛。 蔣文杰是他看好的年輕人,有拼勁,懂進退,也重情義,周沖想培養他,做兒子以后的左膀右臂,因此,有周自恒的場合,蔣文杰總跟著去。 有時候,蔣文杰自己都笑自己:“簡直是周大少爺的貼身男保姆?!钡簿烷_開玩笑,很是懂得周沖如此的深意。周沖只有這么一個兒子,以后的一切,都是周自恒的,蔣文杰做得好了,現在陪著太子讀書,以后就是一步登天。 蔣文杰心下了然,對著周沖點頭,并沒有不耐煩。他是因為順路才被周沖帶上車,捎一程,是周沖在向他釋放善意的表現。 周沖也點頭,嘴上還是不忘叫不舒服。 周自恒滿心滿眼都想著早點回去,一點不覺車子晃動,見周沖叫苦連天,撇撇嘴道:“小月亮生日都快過去了,都是你,說好的會早點回來的?!?/br> 周沖訕訕,搓著手笑,眉眼柔和,一點不似外頭威風的大老板,倒有幾分無賴的模樣:“就記得你的小月亮?!彼监?,“連你老子都不要了?!?/br> 他的兒子沒有說話。 周沖悄悄垂眸瞅了他兒子一眼,那紅彤彤的耳朵尖在夜色里也煞是打眼。 嘿!臉紅了! 周沖還想再說兩句,多逗逗周自恒,但又知道兒子脾氣大,怕他翻臉,這才把話壓下去,不過依舊忍耐不住,一直偷偷摸摸地看兒子的表情。 他想周自恒是在慢慢長大了,會給小女生買禮物,惦記她的生日,還會臉紅害羞了。 像是一顆小樹苗,長了好多年,才第一次觸摸到了春天,興奮又羞囧,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很用心地開出一朵帶著一點粉紅色的花,生怕人打擾,又忍不住展露甜香。 饒是司機開得快,道路也沒有太多擁堵,開到小區,也已經近晚間十一點。 下車時,周沖踟躇一會,道:“已經很晚了,小月亮說不定已經睡下了,我們明天再給她補過生日,好嗎?”他怕兒子的一腔熱忱被冷水澆熄,提前給他一個安慰。 “不會的?!敝茏院阏Z氣不佳,他有些生氣了,給周沖一個倔強的后腦勺,“小月亮會等我的。我們說好要一起慶祝的?!彼@句話說得很輕,顯然,連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周自恒大步朝小區走去,周沖嘆了一口氣,亦步亦趨地跟在兒子后頭。 司機和蔣文杰把東西拿上。 周自恒走得快,霸道又蠻橫,周沖在后頭都要快步才能跟上,這就苦了后頭的人了。 南城漸漸入秋,白日還是炎炎酷熱,夜間就已經起霧了,淡淡的涼涼的水汽從四面八方涌來。 周自恒走得急忙,遠遠地就往高樓上看,他在看明玥家中是否熄燈。 隔得遠,窗戶有反射的光,他又細細看了一會,只看見黑乎乎的一團,周自恒低頭抿緊了唇,頓時有些失落。 深夜才返家,不是他愿意的。他也想很早就祝她生日快樂的。 打從他記事起,他們的生日都是一起過的,第一次錯過,周自恒心里就像突然缺了一塊,空落落的,秋夜里涼涼的風往里面灌。 他越發不敢靠近高樓,一步步都走得沉重。 叫司機開快些的是他,到了門口又想離開的也是他。 周自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陌生又洶涌的情緒占據著他的思維。 周沖在他背后兩米遠站著,看他委屈又孤單的小身影,不知道怎樣勸慰,愁得點了一根煙,有一搭沒一搭地抽。 “小月亮跟mama回去吧,好嗎?你周周哥哥大概是有事情,來不及?!苯p鯉是位英語老師,聲音清麗,娓娓動聽,她蹲下來勸自己的女兒,“已經很晚了,明天會起不來的?!?/br> 明岱川向來不會說好聽話,只是站在風口,替母女倆擋風。他是個行動派,寡言少語,嚴肅又有禮。 明玥已經在這里等了許久了,她提著一籃小蛋糕,奶油開始化開。 “可哥哥說會在我生日前回來,要是他回來了,沒有看見我,我就失信于人了?!泵鳙h搖頭,她講一口大道理,是明岱川給她灌輸的思想。 江雙鯉看她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寫滿認真,埋怨地看了明岱川一眼。明岱川做了個無奈的苦笑。 明岱川也加入勸說的隊伍,他明顯直白地多:“是周自恒先沒有做到他的承諾,這不算失信于人。我們已經等了很久了,你可以無愧于心?,F在有點冷了,爸爸不想看到小月亮生病,我們先回去,回去開著門等,他們要是回家了,你會馬上知道,可以嗎?” 明玥努力想了想,又看父母臉上似有疲憊,點了點頭。 往回走的時候,她看了看手里的小蛋糕,她每年都會分給周自恒一塊,隨著年紀增長,身邊的小伙伴換了一茬,參加她的生日的朋友也再變化,只有周自恒從來沒有缺席過她的生日。 走動的聲音讓周自恒抬頭。 他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明玥,也幾乎在同一時間喊她:“小月亮!” 他沒有發現自己有多高興,聲音有多大,多激動,百米沖刺一般跑到了明玥面前,又蹦又笑:“你……”他像是嗓子啞了,頓時說不出話來。 明玥驚喜停下來,應他:“周周哥哥?!?/br> 她先前有多失落,現在就有多高興,桃花眼笑成月牙,酒窩陷得深深的。 周自恒在香港很想她,每天晚上會看許久的月亮,還會用手去接根本觸不到的月光;他會在夜里一遍遍地想她教給他的英文,一遍遍用手寫“i love you”;在清晨醒來,他會珍而重之地看好幾遍買下送她的口紅。 但現在明玥對著他甜甜笑的時候,他卻有些慌張,只想逃離,吱吱唔唔半天,也說不上話。 周沖見兒子陰轉晴,耳朵尖紅透透,上前攬住明岱川的肩膀,哥倆好道:“誒,我兒子害羞,這么多人面前,說不出道歉的話,給兄弟我個面子,咱們回去,讓他們自個兒談談?!彼鹬鵁?,拍拍明岱川,又對江雙鯉投以感謝的目光。 明岱川不抽煙,也討厭煙味,頗不自在地推開周沖的手,思量一會道:“就他們倆,我不放心?!彼┠晔强床粦T周沖的作風,但做了許多年鄰居,同周沖私交還是甚好的。 “怎么不放心了?我兒子,怎么不放心?”周沖英俊的眉眼挑起。 是你兒子,那才不放心??!明岱川看著周自恒垂著腦袋的模樣心里就來氣。 “我和周周哥哥說話,爸爸別偷聽?!泵鳙h仰著頭拉明岱川衣擺,食指和拇指比劃,“就一小會,一小會就回來?!?/br> 她腮幫子鼓鼓的,眨著眼睛祈求。 明岱川對著女兒水汪汪的眼睛就沒招,有些恨鐵不成鋼道:“那就到小花園,別著涼?!彼沧⒅仉[私,盡管女兒才八歲,他也會保護她的小秘密。 小區做了三期工程建設后,在中心建了花園,玻璃墻,擋風保溫,四季鮮花長盛,又有休憩座椅,很受大家歡迎,又只有一扇門,能保障安全。 明玥點頭,拉著周自恒往花園走。 明岱川沉著臉,在原地待著不動。江雙鯉倒是極喜歡周自恒,笑著說了聲:“那我們在家等你們,小恒要好好照顧meimei啊?!?/br> 周自恒被點名,驕傲抬頭答應,看自己被明玥拉手,才抬起來的頭又低下去。 兩人離開好一會,周沖把鑰匙給小助理,讓他拿行李回去,把煙捻熄,丟進垃圾桶,道:“我去守著他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