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姬昊空點點頭,有氣無力道:“那個棍狀物……” 黎昕在旁邊提示道:“臣叫它玉米?!?/br> 姬昊空道:“以后就叫君恩吧?!?/br> 黎昕:“……” “還有那個土豆……” “臣也叫它馬鈴薯,不知皇上如何起名?” 姬昊空目光爍爍道:“以后不如就叫相思果吧?!?/br> “皇上你高興就好?!边@回換成黎昕有氣無力了,“皇上打算給地瓜起什么名?”看來紅薯這名是用不上了。 “朕想要叫它金堅。情比金堅——”姬昊空道,“阿黎,等尚膳監做好了,朕想要喂你一口金堅?!?/br> “……”想象那黃瓤的,長的形狀還很猥瑣的東西喂進他嘴里,黎昕的思維第一次跟對方對接上了。 裝一個慢性中毒的病人,能不能消停一點?滿腦子都在想什么,手癢,好想打人!讓他以后要怎么直視地瓜? 第121章 鳳凰神鳥 天氣漸冷, 往年到了這時候京城已開始落雪, 今年的大雪卻遲遲未來,倒是皇上的病越發沉重了。 瑞雪兆豐年。這句農諺有它的道理。大雪不光能提供土壤濕度,還能殺死蟲卵,將農作物最懼怕的蝗蟲殺滅在萌芽階段。 沒有人知道黎昕在心中擔心來年的收成,不過皇上的身體愈漸不好, 卻讓所有人焦急萬分。 宮外已經貼了皇榜,重金懸賞醫術高明的醫者。姬昊空賣力裝病,短短兩個月時間, 已經從抱恙偶有罷朝,發展到臥床不起,太醫們開的方子喝了都未見好轉。 宮中謠傳皇上被人施了巫蠱厭勝之術, 有人提議搜宮。姬昊空知道自己這病是怎么回事, 搜宮毫無意義, 反倒可能被有心人利用, 生出更多是非。他令人將造謠生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搜出來一頓廷杖, 宮中頓時就清靜了。 皇上這一病,最大的受益人, 大概就是黎昕了, 他每天在君前侍疾,更得皇上器重,賢王也因此未對黎昕產生過懷疑。 冷風呼嘯,暖閣里四季如春,此時正是午后, 薰籠暖香裊裊襲人,寒風被阻隔在殿外進不來半分,黎昕抱著手爐守在龍榻。 舒公公從殿門外進來,抖了抖身上的寒意,讓身子稍微暖和起來,才悄聲接近。他怕把寒氣帶進暖閣中,驚了圣體。走近一看,見黎昕正閉目養神,也不知是否入睡,龍榻上的姬昊空呼吸平穩,似沉睡未醒。便準備原路悄然離開。 黎昕這時候睜開眼,狹長的雙眼斂著銳光,見是舒公公才化為柔和,以眼神詢問對方。 舒公公搖搖頭退至門外,黎昕見狀,起身為圣上掖了掖被角,跟了出去。 “舒總管有何事?”他輕聲詢問,目光轉向寢殿中正酣眠的人道,“皇上剛睡下?!?/br> 舒公公輕輕嘆息,皇上的嗜睡癥越發嚴重了。瞧著皇上臉色紅潤正在酣眠,偏偏睡得時間越來越長,太醫們壓根瞧不出個所以然,真是愁得慌。 舒公公悵惘道:“皇上最近睡得格外沉?!?/br> 黎昕沉重地點點頭附和對方。別看姬昊空白天裝病,晚上可精神了,專挑夜深人靜時候sao擾他。搞得他白天筋疲力竭,坐著也差點睡著了。 他有苦難言,偏偏只能憋在心里,故作憂思道:“太醫說皇上這是積勞成疾,他整日為國事cao勞,哪怕病中也未得休息。依舊兢兢業業批改奏章,從不耽誤正事。他以往極少抱恙,這次才來勢兇猛?!?/br> 舒公公哪里知道皇上在裝病。如果黎昕真將毒下給姬昊空。這毒太醫們也是看不出來的。他只覺得太醫們諸多借口,醫不好皇上卻總能找到理由。 舒公公憂心忡忡道:“黎指使,雜家也想讓皇上少cao心,只是這事還得皇上定奪。宮中有幾位娘娘病了,怕將病氣過給皇上,自請離宮去外面清修。這后宮無主……連個拿主意的人都沒有,您說如何是好?” 自從姜淑妃遭遇刺客去向不明,安嬪又在大火中無故失蹤,皇上就沒抬舉過誰,如今后宮一團散沙,也不知道是否皇上刻意為之,宮闈之中竟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 “舒公公開口向我請教宮闈之事,是病急亂投醫!”黎昕意外一怔,淡笑看向龍榻上的人道,“舒公公,我是外臣不便置喙宮中事,舒公公還是等皇上醒來再去問吧?!?/br> 舒公公苦笑,這短短兩個月,他心中早就把對方當作宮中能管事的,是他糊涂了。堂堂指揮使朝中大員,能調動京城兵馬,哪里是后宮之主可以比較的,卻還真管不到后宮之事。 這些日子皇上對黎昕是什么態度,他都看在眼里,到了這時候黎昕也未恃寵而驕,逾越本分,實屬難得。 只可惜,簡在帝心,這君恩有時候卻是最難消受的?;噬蠈桕康膽B度太過明晃晃,這黎指使,黎大人心中所想的,他卻實在看不出來。 兩人不再對話,寢殿中一直豎起耳朵偷聽,壓根沒睡的姬昊空,這時候動了動身子,睜開眼道:“朕已經醒了?!?/br> 舒公公一驚道:“老臣惶恐,驚擾了皇上?!?/br> “無妨,阿黎,到朕身邊來?!奔ш豢詹脩玫?。一只大手握住了黎昕的手背,摩挲著細膩的肌理不肯放。 舒公公低眉順眼,非禮勿視。 姬昊空略抬起身子,靠在錦墊上尋思道:“幾位娘娘?朕后宮沒剩下幾人了吧?” “……”舒公公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搭話。他停頓了片刻,回道:“后宮和睦,娘娘們經常相互走動,這才都沾染了病氣?!?/br> 姬昊空明白了,對方這是給他留面子才這么說的。 “貪生怕死!無非是怕朕哪天駕崩了,要人殉葬!” “皇上恕罪!”舒公公頓時矮了一截,嚇得跪在地上。 “起來,何罪之有?罷了,想走的人留不住。傳朕旨意,朕恐天意莫測,對殉葬習俗深惡痛疾,欲遣散后宮,許以千金送行,有愿意離開的,就放她們出宮,終是朕對其有所虧欠?!?/br> 舒公公領旨離開,姬昊空顫顫巍巍握住了黎昕的手。 “阿黎。到最后朕身邊只有你了?!?/br> “……放手!” 不過姬昊空的手掌跟鉗子似的,撼動不開,像是在炫耀他天生的孔武有力,黎昕掙扎了片刻,就任由對方握著了。這微小的舉動被他身體擋住,旁人看不到,也只有他們彼此享受這一刻的默契。 片刻之后,黎昕開口道:“皇上。臣這段時間一直在您身邊,這殉葬的消息是您派人放出去吧?” 他天天在宮中,怎么可能瞞得住他? 自從認識姬昊空,就沒見對方寵幸過哪位嬪妃,現在又放消息要人殉葬,換成他也跑路了, 明明是對方刻意為之,非要在他面前裝可憐,姬昊空那委屈的表情,好似被全天下拋棄一樣。 被揭穿了謀算,姬昊空見四下無人,訕然頓減道:“朕這招打草驚蛇,就是想弄明白,宮中還有哪些人是賢王的黨羽。哪里知道人心竟然如此不古……” 黎昕微笑,別有深意道:“聰明人太多,這時候還在盡心竭力伺候皇上的人,若不是用情至深,便是別有用心?!?/br> 姬昊空眼眸深邃,笑容暢快道:“這么說阿黎對朕用情至深?” 他眸子生出的一道璀璨光芒,簡直要閃瞎人的眼睛。 黎昕語氣平淡道:“皇上看來還沒醒。臣當然是別有用心?!?/br> “阿黎想要什么,朕都能滿足你,朕整個人都是你的?!奔ш豢諏櫮绲?,“朕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見朕攀登在陡峭的懸崖上,眼看就要掉下去,就在這驚險時刻,一只耀眼的鳳凰突然出現,將朕馱上了山頂。朕就騎著鳳凰扶搖直上,看到了山巔最美麗壯麗的風景?!?/br> “騎?”黎昕明顯注意到了這個字,和姬昊空相處久了,他深知對方一肚子壞水,最愛占他便宜。 自己肩頭的鳳凰紋身,對方見過。 他不高興道:“皇上這夢有些耳熟,臣不記得在哪本史書上讀過?!?/br> 姬昊空臉色不為所動,看不出心虛,只摸著黎昕的手,回味著什么。 黎昕慍惱道:“皇上,既然是鳳凰神鳥,臣也做過差不多的夢。不過這夢中的神鳥,是不愿讓人騎的。只在危急時刻抓住了皇上,一路帶離了危險之地?!?/br> “朕與阿黎果然心意相通?!奔ш豢疹l頻點頭,順著對方道,“朕再回憶了一遍,是抓不是騎,那美鳳抓得朕后背到現在還隱隱作痛?!?/br> “……”呸,臭不要臉!黎昕窘了。 兩人正說著親密的話,殿外隱約傳來了喧鬧聲。殿外有侍衛宮人把守,理應很快平息。這喧鬧聲卻不見停歇,還愈演愈烈了。 姬昊空眉宇間浮現不悅,這時候他見舒公公去而復返,還以為遣散后宮之事出了紕漏,沉聲道:“是何人在外面喧嘩?” 舒公公躬身一拜道:“回稟皇上,是昭德長公主殿下?!?/br> “是她?”姬昊空眉一挑,“朕令姬傾國閉門思過半年,這期限還未到吧?她怎會來!” 黎昕已將手抽回去,修長手指掩在衣袖中。昭德長公主最看不慣他與皇上有親昵舉止,既然對方來了,還是不要刺激到她。 姬昊空依依不舍握起掌心,留住余溫。見黎昕端莊肅然,站得離他遠遠的,有些泄氣道: “罷了,傳她進來?!?/br> 第122章 病得不輕 姬傾國貴為皇上御妹, 大晉國長公主殿下, 妝容打扮向來無可挑剔。如今得到皇上首肯,匆匆進了寢殿,卻有掩不住狼狽之色,看向黎昕的目光帶著一絲凌厲。 黎昕心中了然,對方把禁足期間晉義衛對她的嚴加看管, 算到他頭上了。兩人眼神碰撞,轉瞬風平浪靜,比起黎昕, 姬傾國更關心皇兄的身體。 雖是來看望皇兄,黎昕的存在依舊勾起了姬傾國的思緒。這不經意的一瞥,讓她眼中閃過復雜神色。 黎昕這張禍國殃民的臉, 她死都不會忘??墒遣还芤姸嗌俅? 依舊忍不住驚艷。也不知是否記憶出了問題, 對方的容貌似乎更出眾了。難怪皇兄即使病重, 也要對方日夜陪伴。 妖孽!姬傾國暗罵。 她今日費盡周折進宮, 好不容易見皇兄一面,黎昕在對方身旁, 卻讓她無法暢所欲言, 隱隱有所忌憚。 皇兄這病來的蹊蹺,令她又想起被噩夢攪得夜不能寐的那段日子。夢中黎昕親口承認毒死了皇兄,還要殺死她…… 這病……當真是身體不適?還是被人下毒? 姬傾國的目光中暗藏探究。 她以為那只是一個荒誕的夢境,畢竟皇兄對黎昕真心以待,恨不得把心掏給對方。 她以為一切都跟夢中不一樣。 也的確不一樣了! 對方如今已是掌握京城兵力的指揮使?;市謱⑺闫陂g, 對方手下那群晉義衛,可沒跟她客氣,硬是徹底斷了她與皇宮的聯系。竟是連只字片語都傳不到皇上耳中,想見皇上一面都難。 “皇兄,昭德想你了?!奔A國盡量克制自己的情緒,規規矩矩向皇兄行禮。她貪婪打量對方,除了開頭眼神泄露了內心的不安和敵意,再沒流露出一點不妥帖的地方。 看來這段時間,對方也成長了不少。黎昕暗忖。 姬傾國的目光太專注,爍爍地盯著姬昊空的臉,讓姬昊空都要開始懷疑,自己臉上的病容,是否會在這全神貫注目光下露馬腳? “皇兄要多保重龍體,昭德有好多話想要跟皇兄說呢?!?/br> 被病魔折磨了近三個月,姬昊空身形不見消瘦,只是氣色極差。就像在健康的肌理上硬生生涂出一層灰敗,這不正常的癥狀,讓姬傾國篤定,皇兄是中毒了! 姬昊空虛弱靠在軟墊上,嘆息一聲道:“昭德,朕命你閉門思過半年,期限還未到吧?你不該來?!?/br> “……皇兄!”姬傾國跪在榻前,胸口起伏數次,才平定氣息道,“昭德身為皇妹,得知兄長有恙,哪能當作什么都未發生過,安心待在府中?” 她言辭懇切道:“皇兄,昭德想要侍疾!” 姬昊空的臉頓時就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