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蕭家祠堂不讓女人進去?!?/br> “甚么年代,還有這樣規矩?” 趙宋將湯水遞至女人身前,“舊時規矩,總有人遵守,這便叫傳承?!?/br> 陸鴟吻吐口氣,“你去勘探龍脈?” 趙宋不動了,他扭頭看陸鴟吻,“我想你也去?!?/br> “我去作甚?” 趙宋嘆氣,“蕭家的生意大,我分陸教授一點,我想請陸教授出山做個指導?!?/br> “趙先生,我再說一次,我爸爸已經退休了,不看風水了?!?/br> 趙宋伸出五個手指,陸鴟吻笑,“幾個意思,多少錢,五十萬,五百萬?” 趙宋搖頭,“不是,我的意思是五五分,我和陸教授五五分?!?/br> 陸鴟吻斜著眼睛看了趙宋一眼,“好了,我最后說一次,我爸爸不看風水了,不看風水,嗯?” 趙宋不說話了,陸鴟吻道:“我家里還有些工具、書本,如果你要的話,我可以拿給你?!?/br> 說罷,女人起身,往自己房間里面走,趙宋道:“你兩天沒回家,衣服也沒換,你睡哪里?” “你現在和蕭家大太太究竟甚么關系,她不能回鄉,就讓你去,讓你去監視蕭家人?” “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我問你為何不回家?” “趙宋,我怕你變成兩姓家奴,去哪家,哪家都嫌你不夠忠誠?!?/br> “我又不是吳三桂?!?/br> 陸鴟吻回頭,“你還不如吳三桂,人家沖冠一怒為紅顏,你是為一個連祖宅都進不去的女人所驅使。你在蕭家,不得善終?!?/br> 次日上班,陸鴟吻進了辦公室,換了一雙拖鞋,外頭玻璃門就被推開了,“趙總?”陸鴟吻起身,“趙總,喝杯咖啡?” 趙聿明直接在沙發上坐下了,“卻之不恭?!?/br> “怎么,趙總有甚么指示?”趙聿明咳一咳,陸鴟吻道:“趙總嗓子不舒服?” 趙聿明道:“不要跟我牙尖嘴利,劇組向公司申請,說要建一個攝影棚,你去看看?!?/br> “《刺》?” “刺。下頭開口就是八千萬,還不算人工伙食費用,你去看看,是否合理?!?/br> 陸鴟吻道:“理論上這不歸我管?!?/br> 趙聿明點頭,“林見深自己不去,范籬也不去,你不去,難道我去?” 陸鴟吻端了咖啡過來,“地點選在哪里?” “浙江,臺州?!?/br> 劇組選好的場景在一個叫臨海的古鎮上,那處臨海,鎮上還有青磚石瓦的古街,陸鴟吻提著行李,當地導游唧唧歪歪說了一陣,陸鴟吻沒理她,只是問制片,“棚子搭在哪里?” 制片是個女性,年紀不大,說話語速極快,陸鴟吻聽了幾句,回:“從這里的消費看,搭個這種面積的棚子不需要八千萬,又沒讓你建個秦王宮?!?/br> 那女制片不高興了,也不知她是哪家的關系戶,同樣的,這制片也不知道陸鴟吻是哪家的關系戶,制片軟了口氣,“陸小姐說笑啦,蓋個秦王宮出來,政府也不批啊。陸小姐,您看,咱們這樣,經費若有多余的,等結了帳,我給陸小姐一個大紅包,就當陸小姐對咱們這部戲的支持與厚愛?” 話說到這里,陸鴟吻笑一笑也就停了,轉而指著紫陽街上一家飯館,“走吧,咱們去吃個飯,海鮮,剛剛我看了,不錯啊?!?/br> 回了賓館,陸鴟吻當即給趙聿明去了電話,“趙總,八千萬有點過于寬裕,至于究竟要花多少錢,我建議公司派個人全程跟隨,所需花費,找個會計師仔細核算一下?!?/br> 趙聿明還在那頭咳,陸鴟吻道:“趙總有話不妨直說?!?/br> “咳咳”,趙聿明隔著電話,低聲道:“蕭氏一家回鄉祭祖,你代替星河娛樂去上柱香。今年星河娛樂初次易主,兼之蕭氏老掌門去世,你去看看,看蕭氏今年是甚么動態?” 陸鴟吻嘆口氣,“您是想投誠?” 趙聿明道:“星河娛樂從盛家過檔蕭氏,我是盛家老人,這刻兢兢業業,獨怕變成兩姓家奴?!?/br> 陸鴟吻不說話了,趙聿明接著說:“蕭氏祖籍在天臺,那是個縣,也在臺州。你去看看,反正來都來了。我算你放假,帶薪年假?!?/br> 趙聿明還是很有決策力的,當即就安排了一輛專車送陸鴟吻從臨海去天臺,半道上,司機問:“陸小姐,前頭有花店,您要不要買一束鮮花?” 陸鴟吻心道,“你們要獻媚,能不能不要拿我當槍使,我捧著花,豈不是小丑一樣,人家蕭氏祠堂是不許女人進去的?!?/br> 司機是個年輕小伙子,到了花店門口,恐怕他是受了忽悠,清明祭祖,這人抱了一束白玫瑰出來,陸鴟吻瞧一眼,“這是甚么?” 小伙子道:“店家說如今不流行菊花了,說流行白玫瑰?!?/br> “放屁!” 陸鴟吻將花兒接過來,她推開花房的玻璃門,“老板,我是拜山,拜山你懂嗎,玫瑰能拜山拜墳嗎,你給我換菊花?!?/br> 陸鴟吻將一捧白玫瑰丟在柜面上,那老板是個年輕女人,陸鴟吻說話又快又急,后頭傳來一個慢悠悠的聲音,“陸小姐也是天臺人?” 這聲音輕柔里還透著笑意,陸鴟吻扭頭一看,蕭家二公子正滿臉笑意的看著她,他說:“陸小姐不喜歡白玫瑰,給她換一種,雛菊好嗎?” 年輕的女人低頭笑,蕭惠卿也在笑,陸鴟吻抱起那束白玫瑰,“不必換了”。 蕭惠卿瞧著陸鴟吻,陸鴟吻吸一口氣,又笑一笑,“適逢清明,這是星河娛樂全體同仁的一番心意,蕭老先生去世,這也是咱們星河娛樂全體同仁的一番敬意。蕭家少爺在這里正好,那我將花兒送到這里,也算盡職盡責了?!?/br> 陸鴟吻將花兒將那捧白玫瑰遞給蕭惠卿,又一五一十鞠了個躬,推門出去了。 蕭惠卿抱著這捧白玫瑰,受了陸鴟吻九十度的標準鞠躬,女人已經出去了,蕭惠卿追上去,“陸小姐,生氣了?” 陸鴟吻彎起眉眼,“不敢,我這是代替星河娛樂過來獻媚,還請蕭二公子笑納?!?/br> “心意到了,我先走了”,陸鴟吻才扭頭,蕭二公子的手就抓過來了,男人實實在在抓在了女人的手腕上,陸鴟吻低頭看他們掌心手腕交連在一起的部位,男人說:“別走?!?/br> 陸鴟吻抬頭看蕭惠卿,蕭惠卿放開陸鴟吻手腕,轉而拉住她的手,“既然來了,我帶你四處看看,嗯?” “開花店的是我堂叔的女兒,也是我的堂妹?!?/br> “蕭公子,你……你不用跟我解釋?!?/br> 陸鴟吻勾著頭,方才那花店老板娘追出來,在門口問:“二哥,方才那花兒還不要了?”說罷,又同陸鴟吻道:“二嫂,我二哥可從來不會領嫂子回來祭祖,你是頭一個?!?/br> 陸鴟吻嘆口氣,她沖那老板娘說:“誤會,誤會了,我和蕭二公子不是情人關系,您誤會了?!?/br> 那女子瞧蕭惠卿,“二哥,似乎你還沒追到手???” 蕭惠卿笑一笑,他說:“去前頭看看,前頭有個小學,是剛剛拆遷以后新建好的,咱們去看看?” 陸鴟吻低著頭,后頭那司機問:“陸小姐,咱們還走不走?” 蕭惠卿扭頭,“這是?” 陸鴟吻沖那人道:“你等著吧,就在這兒等著,我待會兒就出來?!?/br> “那是咱們劇組的一個司機,我都說了,劇組想過來表敬意,我是臨危受命?!?/br> 蕭惠卿低頭看陸鴟吻的鞋,一雙銀灰的高跟鞋,“前頭施工,要不要換雙鞋?” 陸鴟吻笑,“二公子人好,不過不用換,我習慣了?!?/br> 蕭惠卿說:“這里不是都市,咱們也不在蕭氏,陸小姐不必這么拘謹?!?/br> 陸鴟吻站直了,“二公子錯了,這里是蕭家的地盤,我要是有什么不恭敬,我怕我不能活著回港?!?/br> 蕭惠卿瞧身邊的女人,“我就這樣令你害怕?” 陸鴟吻低頭笑,“玩笑話,玩笑話?!?/br> 小學不遠,就在前頭十字路口拐角處,前頭地上有泥沙,蕭惠卿攙了陸鴟吻一把,陸鴟吻走進去,小學很新,cao場也很大,上頭正在鋪塑膠跑道,陸鴟吻朝教學樓二樓陽臺上看了一眼,“二公子,那里是不是有人?” “錢錢錢,都是錢的錯,如果我有錢,你媽就不會死,她生前受罪,死了也沒過好日子,房子買不起,祖宅又要拆,拆了也買不起新樓,不是我想不開,是我想哭都掉不出眼淚!” 陸鴟吻瞧著上頭,“二公子,上頭是兩個人,還有個孩子?!?/br> 蕭惠卿回頭,學校還沒開放,cao場里一人也無,再轉頭時候,陸鴟吻已經跑到教學樓里面去了。 “錢是罪惡的!不,錢是尊榮的,人民幣是有尊嚴的,沒尊嚴的是我們,是我們沒有錢的人!我們低三下四,我們沒有人格,所有的愿望都是奢望!” 那男人狀似瘋瘋癲癲的,懷里還抱著一個五六歲的孩子,他親親那孩子,“我不該如此猴急的,你媽那個死鬼,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不痛快,她死了難道就痛快了?不,她死了,我也去死。我叫她不得安生!” “先生,您先把孩子放下來,先把孩子放下來,好吧?” 那男人扭頭看陸鴟吻,“假使我想開些,想開些又如何,我就能買得起商品房嗎?” 陸鴟吻道:“對,買得起,買得起,您把孩子放下來,他坐在這兒,很危險?!?/br> “鴟吻”,蕭惠卿追上來,那男人看著蕭惠卿,看了半晌,突然開始笑,“我酒喝多了?咦,也沒喝多啊,這蕭家的人都來啦,蕭家的人?” 蕭惠卿走過來,“是,我是蕭惠卿,你有事找我,我們這邊說?” 那男人將懷里孩子放在陽臺上,孩子‘哇’的叫了一聲,蕭惠卿一手去抱孩子,孩子剛落地,那男人對著蕭惠卿的背就是一推,“去死吧,萬惡的資本家,一群吸血鬼,言而無信的黑心商人!” 蕭惠卿半個身子都被推出陽臺,他背對著男人,手掌幾乎懸空,男人腰部懸在小學陽臺矮矮的欄桿上,陸鴟吻對著那男人的腰就是一踢,她穿著高跟鞋,這一踹用了大力氣,男人捂著腰后退兩步。陸鴟吻趕緊扯蕭惠卿的腰帶,“二公子,快下來?!?/br> 蕭惠卿還沒下來,他手剛剛扶到不銹鋼的欄桿上,那男人雙手將陸鴟吻舉了起來,“我們家那死鬼已經去了殯儀館,你是蕭家的狼犬吧,你也去陪她!” 蕭惠卿雙腳剛剛落地,那男人就將陸鴟吻從二樓丟了出去,嘴里還念念有詞,“不要害怕,人人都將通往死亡的橋梁……” “鴟吻!” 蕭惠卿伸手去抓陸鴟吻的手,陸鴟吻一手抓著欄桿,一手與蕭惠卿相握,她低頭看了一眼,“二公子,放手?!?/br> “鴟吻,我拉你上來?!?/br> 陸鴟吻踢掉高跟鞋,她將蕭惠卿的手一推,朝底下那堆還沒打開的沙袋水泥包上跳了過去。 陸鴟吻跌在水泥袋上,見她起身,那一刻,蕭惠卿覺得眼前灰蒙蒙的,心臟都短暫停頓,接著是一陣濕冷,從腳底涼到手掌心。 陸鴟吻吸口氣,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找了自己的高跟鞋穿上,她朝上頭笑一笑,“沒事?!?/br> 蕭惠卿垂下眼睛又掀開眼皮,他瞧身后的男人,“你這是謀殺,可以告你入獄的?!?/br> 陸鴟吻穿深灰的西褲和一件霧霾藍的絲質襯衫,她揉揉后腰,蕭惠卿快步走過來,“來,我看看?!?/br> “不用,不用……” 陸鴟吻扭了一下,蕭惠卿抓了她的手,“別動?!?/br> 蕭惠卿彎下腰來,掀開陸鴟吻的襯衫,襯衫一寸寸被掀起,陸鴟吻背后涼涼的,襯衫是絲綢,輕薄透頂,雖不頂用,但被此刻掀開了,又覺一個女人露出背部來,更是不妥。陸鴟吻當下便轉了個身,“二公子,我沒事,我……” 陸鴟吻這么一動,便扭到了蕭惠卿懷里,男人低頭看她,“你有一腔孤勇?!?/br> ☆、第29章 酒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