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密集的車輛馳騁而過,陸鴟吻被陳淵抓著手臂,她抬起并不熱情的眉眼脧了陳淵一眼,清淡一句:“多謝?!?/br> 說罷,陸小姐頭也不回的上車走了,陳淵站在那處,姚璐在他身后道:“老大,不要望著人家的背影意猶未盡了,人家不吃你這套?!?/br> 陳淵側目,“這位陸小姐......” 姚璐搖搖頭,“別問我,我甚么都不知道,即使知道,也不會同你說。除非你隔日就聘請我去上班,給我加薪,再將我從娛樂版調去社會版面,如此的話,我方考慮......” “那你慢慢考慮吧?!标悳Y扭頭就走,“對于誠信有問題的員工,我一向是不優待的?!?/br> 男人精瘦的身影走遠,姚璐低罵一聲:“呸!老男人!” 陸鴟吻自咖啡廳出來,并沒有回公司,而是讓出租車司機轉道回了家。家里熱著一鍋湯,是阿姨江氏留下的,陸鴟吻躺在沙發上,電話吱吱響,那頭說:“陸小姐,實在抱歉啊,我不知道這老男人這樣直白的,是不是嚇到你了?” 陸鴟吻靠著沙發,“嚇到我什么,你能成功上崗的話,我這色相犧牲得也頗有價值?!?/br> 姚璐‘哧哧’笑,“我就說你是聰明人,肯定能看破,偏那老男人自己身在深山,看不穿?!?/br> “那請問姚小姐,不知這位陳先生甚么時候見過在下呢?” 姚璐道:“鬼知道他什么時候見過你,今早上我去面試,他問我是不是與一位陸小姐是認識的,他請我幫他引薦,你說我正在跳槽換工作,我能不從嗎?” 陸鴟吻笑,“他叫你脫光了跳香江,你從不從?” “這就沒意思了,你要是這樣說,說明你還是生氣了?!币﹁磭@氣,“陳淵除了身高缺陷,其他也不差,薪水高,相貌周正,也沒聽說有其他不良嗜好......” 說著說著就要做媒,陸鴟吻打斷道:“好了,今日之事,我不同你計較,至于你的新工作,祝你一切順利?!?/br> 這頭要掛電話,那頭還在嚷,“誒,你別呀,陳淵還問你是個甚么意思呢......” 陸鴟吻丟開電話,不過一瞬,又有電話進來,“阿陸,你公司員工不聽指教,你過來搞定?!眮砣耸敲襄\繡,某知名雜志撰稿人,有傳聞她老公為該雜志社股東,從某方面來說,孟姑娘也是該雜志社的老板娘。 那日李鈴鈴出去陪謝太子打牌,換來公司三個嫩模出去影封面,陸鴟吻趕到的時候,現場氣氛鬧得正僵。baby莫穿著旗袍,一臉不情愿,見到陸鴟吻,立馬貼上來,“陸姐,他們欺負人,他們......” 陸鴟吻看她,“誰又欺負你?” 孟錦繡走過來,“阿陸,我同你聊幾句?!?/br> 兩個穿職業裝的女人進了后臺化妝間,孟錦繡道:“這是四月刊,即為第二季度第一刊,我們主題是人間四月天。阿陸,你叫baby來,其實與我們需要的女郎形象并不相符?!?/br> 孟錦繡慣穿絲質襯衫襯莊重西褲,而陸鴟吻亦是同樣風格,兩個女人氣質相近,唯有不同的是陸鴟吻短發見人,而孟錦繡長發垂肩。陸鴟吻低頭,轉了轉自己的黑色高跟鞋,說:“‘人間四月天’,你們是要民國舊影,還是林徽因與徐志摩的曠世戀情?” 孟錦繡笑,“我們要求不高,只求baby莫用回黑發,或者使用假發也可以,最好還能動起來,讓時光有一段穿梭的動態之美?!?/br> 陸鴟吻嘆口氣,“她不肯染發?” “不止如此,連戴假發都不肯,說頭皮不能呼吸?!泵襄\繡搖頭,“阿陸,baby莫不敬業,不如lily李,可否換了lily來,也是一樣的?!?/br> 陸鴟吻搖頭,“如果早一天,我肯定給你找lily來,她是上海弄堂姑娘,身材凹凸,穿旗袍也更有風韻一些。但可惜,她今日同公司提出解約了?!?/br> 二女沉默一瞬,孟錦繡攤手,“的確可惜了。若baby莫堅持不肯換裝,那我們會考慮換人,畢竟這一期銷量影響整個第二季度的業績,搞砸了,難以向大家交代?!?/br> baby莫原名叫莫貝貝,中學畢業,早早參加甚么模特大賽,也不知得了個甚么獎項,前三不入,憑著一腔憨厚自信在模特圈里打滾。早幾年的時候,這種身不高腿不長的都叫野模,這幾年世道寬容不少,都轉了稱呼,稱為嫩模。 又過上兩三年,各人造化都有不同,有幡然悔悟上岸的,也有在水中拼命遨游的,baby莫就是死不悔改的,她出道快十年,終于攀上了人生一個巔峰,認識了豪門貴公子。 哦,不,該未婚夫稱為豪門貴公子并不合適,稱為豪門大亨更妥帖一些,因為該大亨的年紀比baby莫的生父還大上三歲。 誠然,baby莫很年輕,二十歲的年紀,嬌花一般,她的父親也不過四十開外,那位大亨,也是四十一枝花的樣子。說老并不老,黃金得正好,只是與莫baby就不那么和諧了。 莫貝貝攀上了大亨,感覺時來運轉,如今代言接到手軟,拍封面都要看心情,已然不是當初那個傻白甜裝弱小博同情的幼女之姿態了。 陸鴟吻出去,也不同她啰嗦,“你拍不拍,不拍換人來,lily還沒走,過來拍張照還是有空的?!?/br> “陸姐,你這是什么話?” 莫貝貝仰著小臉兒,“說好是給我拍,做甚么要換她來,她年老色衰,不上鏡的?!?/br> 陸鴟吻被這小女子弄得好笑,“她年老色衰,你青春無敵,有甚么用?人家要民國映像,還是你想就憑你這滿頭黃發艷壓觀眾?你不肯染發是吧,可以啊,我叫后期給你修成黑白照,也免你去染黑發?!?/br> “我呸!我呸呸呸!黑白照,遺照咩?不要,不要,我不要黑白照!”莫貝貝連聲道:“你們好生歹毒,竟然哄我來拍遺照,我真是......” 陸鴟吻看她,“真是甚么?別廢話了,要拍趕緊,不拍滾蛋,誰還舍得等你?!?/br> 孟錦繡拿了臺詞出來,陸鴟吻丟給莫貝貝,“稍后給你錄視頻,你背下來,后期有配音,對口型?!?/br> “我說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笑音點亮了四面風 輕靈 在春的光艷中交舞著變 ......” 莫貝貝個子矮,穿起短旗袍來自有少女風味,當然,依照她二十歲的年紀,不考慮她過于豐富的人生閱歷,自當可算作是少女。 莫氏少女穿黑色瑪麗珍扣帶皮鞋坐在沙發上,嘴里翻來覆去念臺詞,念得蒼白又無情,孟錦繡搖頭,“再美的詩句給不那么美的人念,詩句都要大打折扣?!?/br> 陸鴟吻笑,“所以她是照騙,如果你去拍,效果會更好?!?/br> 孟錦繡脧她,“我說陸姑娘,你倒是越發會說話了。我說你家的女藝人要內外兼修,你倒是會倒打一耙?!?/br> 陸鴟吻拿起臺本,歸結一句:“相貌不夠整容湊,文化不夠氣質湊。書讀的少就少說話,一個藝人,怎么都是能包裝出來的??梢粋€名媛怎么包裝,深層次的文化素養和氣度都是用大把金錢堆積出來的。很明顯,做得這一行,就沒有真名媛?!?/br> 孟錦繡瞧陸鴟吻,點頭贊同,“那是,人不窮,何以做網紅?!?/br> 作者有話要說: 孟錦繡,《雙黃蛋》女主,本劇人數不夠用,作者專程請她友情客串女配。 ☆、第9章 繡功夫 那頭化妝師拿了假發出來,一一同莫貝貝試戴,孟錦繡與陸鴟吻到休息室坐下,有人端上咖啡,陸鴟吻說:“孟小姐,如何?” “甚么如何?” “做蘇太太的日子?!?/br> 孟錦繡與陸鴟吻在莫斯科機場相識,彼時陸鴟吻坐著俄羅斯自產的小飛機tu151自基輔飛往莫斯科,再轉道北京,繼而往南飛,小飛機容量小,兩個機翼似肥雞翅膀一般扇扇擺擺,陸鴟吻一路膽戰心驚,生怕一個不慎,自平流層跌落厚實土地。她心中默念,早知如此,不要貪圖這樣便宜,走赫爾辛基回國更為妥當。 甚幸,兩個小時安穩過去,陸鴟吻還稍稍感概,這俄航果汁供應商真厚道,竟比平日在超市所見之凡品都要美味許多。 待下了飛機,基輔之通訊網絡在俄并不好用,此時的孟錦繡就坐在莫斯科小小機場里,這姑娘扎個馬尾,皮膚白皙,看著就不是越南緬甸特產歪瓜裂棗之品種。為防意外,陸鴟吻還特意上前用俄語打了個招呼,“姑娘,你能將手機借我用一下嗎?” ...... 時間真的在電光火石間走得太遠,十年的光陰都已離開,當時青春正好的女孩子們悄然成熟。 聽聞陸鴟吻征詢她的婚姻生活,孟錦繡轉過頭來,她依舊黑發垂肩,陸鴟吻一手抓過去,“你怎么就一點沒老呢?” “嗤”,孟錦繡拍開來人的手,“婚姻就是那么回事,我入圍城之困,你也快了?!?/br> “新郎正在趕來的路上,還未與我相遇?!?/br> 孟錦繡搖頭,“前幾日我去參加一場婚禮,新娘家里偌大庭院,家住九龍塘,門口用奧地利水晶鋪就英文字母‘我的花園’。哎,當時一眼,幾乎落淚?!?/br> 女孩子說起別人的浪漫,都是分外向往的。陸鴟吻嘆氣,“你并非向往她的花園,你是春來紅杏鬧,心中別有枝頭抱?!?/br> 孟錦繡笑著搖頭,“我倒是想琵琶別抱,可惜這年頭......” 陸鴟吻呶嘴,“你家先生來了?!?/br> 孟姑娘趕緊轉頭去看,后頭空無一人,然后一巴掌拍在陸鴟吻肩上,“你倒是會下套?!?/br> 兩個女人相視一笑,陸鴟吻攤手,“孟小姐,你惜福,蘇徵有錢有貌,對你百依百順,你還奢求甚么?” 外頭拍攝順利,唯有莫貝貝不喜歡自己的旗袍,“這衣裳土得掉渣,穿出去簡直不知是飲喜酒還是參加殯葬?” 與莫貝貝同來的兩個模特兒回她:“并沒有人讓你穿出去,拍完照放下就是了?!?/br> 貝貝莫抬頭望墻上鐘點,“快一些,我晚上有約,快要到時間,我耽誤不起?!?/br> 一個模特兒又回她:“要不是你自己,怎會耽誤大家拍攝,你不如催自己更應該?!?/br> 那個同公司的模特兒步步不讓,莫貝貝‘啪’一巴掌呼在對方臉上,“你是甚么東西,下九流的玩意,哪里來的膽子說我?” 那個模特兒紅著眼睛,“你又是甚么東西,哪里來的膽子打我?” 女人吵架沒有緣由,一言不合就動手開撕。莫貝貝斜著眼睛,露出上位者的姿態,“不拍了,沒法拍,我晚上有約,沒空與你們瞎耗時間?!?/br> 莫貝貝穿著她瑪麗珍復古小皮鞋,手里挽著同款手袋,頭上戴著時髦大卷發,穿著短款小旗袍不回頭直接開門走了。 等陸鴟吻出來,才見愛麗絲捂臉痛哭,“她......她得意甚么,不就是有個金主嗎,她......她過去比我還窮......” 人吶,看見昔日姐妹飛黃騰達,多數心里都不是祝福,十成里有八成是別扭的。余下一成者心胸闊達,說一聲山高水遠,來日再會。 再余下一成,最為惡毒,念念詛咒,“她個爛母雞插尾巴裝鳳凰,飛啊,飛啊,還沒飛上高枝,就要摔死?!?/br> 其實愛麗絲是厚道人,她與莫貝貝同期出道,一起住過村屋,一起走過幾百塊一場的商業走秀,一起買過假名牌,一起穿過過氣無數個季度的大牌打折衣裳。她們有過無數個一起,她們共過患難,只是到如今,沒人與她同享富貴了。 誰和誰的友情能千秋萬代永垂不朽?聽說愛麗絲與莫貝貝還是切過乳豬插過高香拜過關二爺的江湖姐妹。這不,時間剛剛踏入新年,一切都變了,連關二爺都不靈了。 愛麗絲伏在沙發上,小臉腫腫的,陸鴟吻拍她背,“別哭了,丟人??炱饋?,換衣裳,回去吧?!?/br> “嗯”,愛麗絲從沙發上爬起來,說話抽抽搭搭的,“陸、陸姐,對、對不起,我、我明天能不能重新來過,我、我不能沒這個工作的,我、我......” 愛麗絲‘我我我’了半天,陸鴟吻聽明白,她拍對方的手,“嗯,你明日再來,還是拍你,不換人?!?/br> 得了保證,愛麗絲才破涕為笑,她除下手上玉鐲,“陸姐,這是道具,我放在這里,你們清點一下啊?!?/br> 另一個模特兒除下頸上項鏈,珍珠鏈子鑲嵌冰種翡翠,兩者合在一處是一套的,沙發上有項鏈和鐲子,還缺一對戒指。 孟錦繡問旁邊的助理,“戒指呢?” 燈光師和助理還有攝影師面面相覷,無人知道那一對翡翠戒指去了何處。孟錦繡一雙眼睛極為嚴厲地掃在服裝助理身上,“你是耳聾還是眼瞎,屋里統共幾個人你數不清嗎,東西是借來的,如果弄丟了,你教我拿甚么去賠?” 幾人迅速分開去找,化妝箱,衣帽間,連攝影器材的內部都恨不能剖開看一遍,四處皆不見。 孟錦繡靠著墻,“完了,完了,這是借來的,這是一整套冰種翡翠,人家不肯借的,我去了四次,說只借一天,隔日就會還的。完了,真的完了?!?/br> 那個完全不紅的模特兒道:“陸姐,要不要問問baby,她是剛剛才走的,她或許看見了?!?/br> 陸鴟吻扭頭問愛麗絲,“她人呢?” 愛麗絲苦著一張臉,“她說她趕時間,她要去吃飯,衣服都沒換就走了?!?/br> 那一個模特兒附和,“是啊,baby自己的衣服還在那里,包也在,她是穿旗袍走的?!?/br> 陸鴟吻將莫baby的衣服抱出來,一手要打開她的手袋,孟錦繡攔她,“鴟吻,這是犯法的?!?/br> “錦繡,你爸爸是大狀,懂法,我又不懂。我只懂得,她偷穿了你們的衣服,拿了你們的戒指,還跑了?!?/br> 陸鴟吻擋開孟錦繡的手,將baby莫包包里所有的東西都倒出來,里頭值錢的東西都沒了,只剩下一盒見底的粉餅和一塊吃了一半的朱古力威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