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但這樣做的劣勢也是極明顯的,他那三萬人手根本就不夠用,高群的三萬水師也不能全部調來做這些事,畢竟海上線路還要高群盯著,防止這群人從海路逃走。調查和局面都變得惡劣,項青云也知道再這樣下去,自己這邊就會被耗死,他果斷地將目前的困境用八百里加急的密奏送到京城,這密奏正正好在正月初一的時候,送到了趙曜的手里。 正月初一,還是休沐停朝的時候,趙曜和沈芊看到這份密奏,雖心里已經有了準備,但還是忍不住驚怒!江南那幫人竟無法無天、肆無忌憚到這個地步!趙曜思來想去,連夜召見了英國公管振勛,并讓他連夜從征北軍軍營中抽調了兩萬人馬,連夜從京城出發,快馬加鞭地趕往江南。因著休沐本就有五日,正好也打了個時間差,等到初六重新開筆上朝時,管振勛已經快馬加鞭地趕了一半的路了。 初六,大周朝開年第一天,趙曜便給滿朝文武一個下馬威,他直接把項青云書信中附著的人證供詞、部分物證拍在龍桌上:“朕這個年可真是過得精彩啊,諸卿倒是一起來看看!” 諸臣面面相覷,都有些莫名,李奉拿著項青云的密信,當著整個朝堂的面,高聲朗讀了出來,絕對是深情并茂、義憤填膺,讀得整個朝堂都鴉雀無聲。因著是密信,所以項青云用詞一點也不委婉,不僅直接點了好些人的名,還直言這些人是“國之蠹蟲”“不除將亡天下”。陳循這種江南系的,聽得那叫一個面無血色,雖然這信中沒有提到他陳循的名,但字字句句都像是在說陳家。更讓他擔心的是,也許那未曾披露的物證里就會有他們的把柄! 趙曜看著陳循,冷哼一聲:“陳卿家,陳家族宅就在浙江吧,你覺得,朕該怎么處置這些貪官污吏?” 陳循微不可見地抖了抖:“臣以為…臣以為應當將嫌疑人押到京城,由大理寺嚴查?!?/br> 趙曜笑了笑:“那正好,英國公已于五日前出發了,想必過不了幾日就能把人押回來了?!?/br> 這話一出,眾人皆愕然,江南這么個地方,陛下先是派出戰功卓著的云青將軍,后又派出后起之秀徐涇,如今連英國公都派去了,這江南之地難倒比韃靼還要險惡不成?陛下這是想做什么,真要將江南翻一個底朝天嗎?陳循心中惴惴,難掩驚慌之色,他忍不住看向本應該同樣驚慌的宋庭澤,然而他看到的卻是后者依舊一副氣定神閑,事不關己的模樣。 陳尋只覺得眼前這一切無比荒唐,他不明白,都到了現在的地步,為何宋庭澤還不肯出手?難道他就如此篤定宋家不會在這次風波中覆滅嗎? 就在陳循不得其解時,宋庭澤手持笏板出列了,他微微躬身朝著趙曜行了一禮:“陛下,臣有本要奏?!?/br> 朝中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到了宋庭澤的身上,宋家是陛下的外家,可同樣的宋家亦深陷江南走私案。到底是陛下鐵了心連外家都收拾,還是宋家樹大根深,帶領眾多世家逼陛下妥協……其中的勝負,就看今日這朝堂了! 第140章 反常 所有人都盯著宋庭澤看, 以為他會說出什么強硬的話語來反抗皇帝這看似馬上就要開始的江南大清洗,然而,眾人只見宋庭澤微微笑著站出列, 對著座上的陛下一躬身:“陛下,臣以為,應當再派三萬人馬千萬江南, 趁此機會, 一舉掃清江南殘余的走私勢力和那長年在我大周沿海燒殺掠奪的倭寇, 一保我江南之地百年太平!” 此言一出,滿朝嘩然。很多人甚至不顧禮儀地猛然抬頭, 瞠目結舌地直愣愣看著宋庭澤,尤其是陳循簡直像是被人用大棒當頭一棒,腦袋里嗡嗡地直響, 整個人都搖搖欲墜。一貫瞇瞇眼在朝堂上安然自若降低存在感的張遠都忍不住撐大了他那雙小眼睛, 整個人更是猛地震了震,大幅度地轉身去看宋庭澤。至于陳赟那一派的武將那就更直接了, 伏大牛那大嗓門都劈叉了:“宋大人……您……您沒事吧?莫不是中……中……” 中邪二字還沒出口呢, 就被站在他后頭的夏飛一把捂住了嘴,夏飛也顧不得什么庭前失儀,整個人都彈起來了,就怕沒能及時擋住伏大牛這張招禍的嘴。 趙曜握著龍椅的手緊了緊, 這些日子,宋庭澤、陳循這些江南官員一直都是他重點關注的對象,可以說, 從項青云出京開始,他就已經讓高齊派人盯著這幾家府邸了。高齊雖非帥將之才,但絕對忠誠也絕對順從,故而自趙曜登基以來,他就一直有意識地讓高齊訓練一批不同尋常的侍衛,這群侍衛不僅武功高強,而且還精通部分諜報之術……而這一次的江南案,這批人就派上了大用。 自從江南的事情漏出風聲之后,陳循府中就與江南保持著極高頻率的信件往來,很明顯,他一直在給陳家人通風報信,甚至可能還指揮著陳家在江南的阻撓行動,當然,這并不出乎趙曜的意料,他讓高齊盯住陳循的時候,就已經料到他會有所動作??伤瓮傻男袨?,卻著實讓他百思不得其解,江南出事之后,宋庭澤竟一次都沒往江南送過信!趙曜起初以為,他是對宋貞吉有信心,畢竟宋貞吉也老謀深算得很,在他們眼里,說不定這都算是小事。 可慢慢的,高齊的人卻發現,宋庭澤雖然沒有玩往江南寄任何信件,但他卻不斷地在接見一些人,這些人有的是他的幕僚,有的只是京城里名不見經傳的小官,也有的只是京城里的一些大商戶,總之,在高齊看來,這些人幾乎沒有任何共同點,甚至他根本想不明白宋庭澤這樣的一品大員為何要屈尊去見那些商戶……這種現象維持了兩個多月,到后來,宋庭澤就開始閉門不出,但他的管家卻開始從戶部和兵部調閱了很多文件和檔案回來,顯然是宋庭澤要求的。 說實在的,宋庭澤自從重回內閣之后,就一直非常低調,或者說,一直都對朝事不感興趣,整個人懶散悠閑得差點讓趙曜以為換了一個人。但這一次,他明顯在研究著什么,態度之認真簡直堪比當初利用百官奏書換新帝的時候。按理來說,趙曜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宋庭澤的,說他心胸狹小也好,刻薄寡恩也罷,他本也并不是個好人,更不可能去。 可是這一次,他卻感覺到了怪異,甚至從宋庭澤的那些舉動里隱約猜到了他的意圖,果不其然,今日就在朝堂之上聽到了他的這番話。趙曜是朝堂上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人,他面色如常地笑了笑:“朕確實派出了兩萬人馬跟著英國公去了江南,未曾想宋卿倒是同朕想到一處去了?!?/br> 宋庭澤點點頭,好像很欣慰的樣子:“陛下英明神武,倒是臣多慮了?!?/br> 趙曜可不會真的認為宋庭澤這是欣慰,他仿佛很感興趣一般,對宋庭澤道:“朕相信以宋愛卿的智慧,應該不會隨便提出這樣建議,不知宋卿還有什么想法?” 宋庭澤毫不隱瞞,很淡定地扔出一個重磅炸彈:“臣以為,江南諸地之所以走私橫行,jian商與倭寇勾結,乃是因為有利可圖,而這種利益本就不該放任自由,應該由朝廷監管。如今江南亂象橫行,朝廷自然是要想掃平亂象,才能重新建立秩序?!?/br> 宋庭澤沒有直白的說出“重開海禁”這樣的字眼,但所有人都聽出了他的意思,陳循死盯著他退了兩步,他覺得宋庭澤瘋了,徹底瘋了,他從沒見過有哪家當家人會像宋庭澤這樣自毀長城,將整個家族退入深淵。而其余人等亦是滿臉驚恐,張遠、馬浮梁這一批內閣老臣和陳赟這樣知曉內情的人,個個面面相覷,頗有些不知所措。 張遠甚至忍不住抬頭看了趙曜一眼,想從他眼中看出些端倪,然而趙曜的神情很平靜,還帶著些微笑容,好像一點也沒被宋庭澤驚到。張遠忍不住低下頭,他本以為宋庭澤當初在內閣上的那番話是為了試探,現在看來,他竟然真的就是這么想的?!他竟然真的要重開海禁?外頭的戲文都不敢寫這樣荒誕的橋段! 真的聽到宋庭澤說出這番話,趙曜雖面容平靜,但內心復雜難言,有了然,有不解,有荒唐,也有猜忌,他長舒一口氣,讓自己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就如同上次在內閣一樣,他駁斥了宋庭澤:“宋卿想得深遠,但朕的意思上次就已經表明了,宋卿不必費心在這件事上?!?/br> 宋庭澤這次沒有像上次那樣提問,他只是笑了一下,安靜地退回到文臣的行列中,然而,趙曜卻有種直覺,這些日子以來,宋庭澤一定已經解決了重開海禁的障礙,他一定會像上次那樣,在合適的時機,把那些東西擺到天下人面前! 趙曜的心情很復雜,他很忌憚宋庭澤,他不明白此人為何要自毀長城,即便他宋家夠謹慎,不會在這次清剿中覆滅,但這么多年來海貿走私儼然是宋家極大的一條財路,他大可以握著這條財路,繼續富可敵國,可現在卻……如此反常。 “退朝?!?/br> 朝堂眾人全部沉浸在今日的兩樁爆炸性新聞中,大家都心急如焚地想要回去商量對策,趙曜也知曉他們的心思,給李奉使了個眼色,便退了朝。 眾臣皆快步離開,趙曜自己也踱著步,皺眉走向后宮方向。沒有人會平白無故放棄自己的利益,更遑論是宋庭澤這樣的人物……除非,前面有更大的利益可圖! 重開海禁,對宋家、對宋庭澤到底有什么好處? 第141章 懷孕 “什么更大的利益可圖?” 趙曜正低頭沉思著, 乍一聽到面前傳來清脆的女聲,下意識地抬起頭,這才發現不知不覺竟已走回了乾清宮內院。面前的姑娘正俏生生地站著, 一頭霧水地眨著眼睛看他。 趙曜搖頭低笑:“這還是第一次……竟不知不覺地念叨出來了?!?/br> 沈芊正裹著狐裘,同蕊紅和其他幾個宮女一道折臘梅,她最近也閑得慌, 火器局都停著工, 她的設計圖紙已經從最簡單的火銃進階到了低配版槍支, 甚至最近都開始琢磨攻城的大炮以及戰船上可以配備的火器——光是目前畫出來這些,就夠火器局忙上個好幾年了, 而且一直沒法進行實驗,自然只能是紙上談兵,畫得再多也沒用, 她難免就有些意興闌珊了。 這不, 蕊紅瞧著她整日懶洋洋的,也替她憋得慌, 便提出陪她折臘梅好裝飾屋子,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沈芊便也難得起了個大早,披著狐裘出來透氣。正巧,這一透氣, 就看到下了早朝的趙曜緊皺著眉頭,一步步地踱進院子,整個人都繃得緊緊的, 連院子里那么多人,他都沒注意。 “早朝上是發生什么事了嗎?”沈芊將手里的臘梅遞給蕊紅,又示意她們都退下,這才走到趙曜身邊,挽著他的手,與他一道進入屋中。 趙曜捏了捏沈芊的手,就發現她的一雙手涼得不行,他微微皺了皺眉,攏著她的手給她取暖:“怎么不多睡會兒?外頭天冷,小心凍病了?!?/br> 進了屋子,沈芊也覺出冷意來了,她笑瞇瞇地把手貼在趙曜的胸口,由著面前人細心地給她暖著,嘴上還撒著嬌:“我這些日子,成天懶洋洋的,都沒事做,好無聊啊……” 趙曜聽她說這種拉仇恨的話,倒也沒生氣,反而寵溺地牽著她的手,兩人一道坐到榻上,轉頭溫柔地瞧她:“那你想做什么?我陪你去?!?/br> 沈芊也知道他最近焦頭爛額的,很乖巧地搖了搖頭,又擔憂地伸手摸了摸他眉間:“都要皺出豎紋了,江南那邊又出事了嗎?” 趙曜伸手握著沈芊的小手,輕輕地蹭了一下,臉上浮現了一絲笑意,瞧著倒是輕松了一些,他慢悠悠地將今日朝堂眾臣的反應以及宋庭澤那一番話告訴了沈芊。 沈芊知道趙曜秘密派出管振勛和兩萬兵馬前往江南的事,自然也知道他今日要在朝堂上公布這件事,但聽到宋庭澤是這般反應,她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這……所以,他上次提到海禁,也是真心的?” 趙曜點頭,苦笑了一下:“每當朕以為琢磨透了他的心思……他總是會以一種出乎意料的方式,讓朕自打臉。朕百思不得其解,重開海禁,對宋家有什么好處?” 沈芊摸了摸下巴,皺著眉思考:“你說,按照咱們原來的設想,掃平江南之后,便要將港口都收歸朝廷所有,重開市舶司,方便對進出港口的船只商貨進行檢查和管理,但這個法子無非是繼承了前朝的相關政策和作法,而且按照本朝的情形,靠一個市舶司恐怕很難遏制住走私之風卷土重來的可能……就像我義父說的,這個法子是應急之策,非解決之道?!?/br> 趙曜點了點頭:“這一點朕心里有數,可江南已經爛到根子里了,不除不行!至于有宋一代的海貿政策,雖與我朝的體系稍有不合,但也一定比如今這種放任自流的管理方式要好得多?!?/br> 趙曜頓了頓,又瞇起眼,面帶厲色:“朕這一次,好好殺一殺江南的風氣,至少在朕手里,絕不會讓他們再翻出什么風浪!” 沈芊揉了揉額角,有些焦慮,她總覺得自己好像想到了一些關于海禁的有用的東西,可用力想一想,卻又想不起來了。她搖了搖頭,把這些殘存的思緒趕出腦海中,繼續專注宋庭澤的問題:“你說,宋庭澤會不會已經想出了比市舶司制度更好的能用于海禁的制度?并且他或者說他們宋家能從這個制度中獲益?” 趙曜一扭頭,哼了一聲:“朕又不傻,讓他宋家獲益壯大的法子,朕怎么可能同意?” 然而,他這話一說話,就像是想到了什么,臉色很難看地沉默了。沈芊抬頭看她,苦笑:“依照宋庭澤一貫的作風……應該會讓你拒絕不了?!?/br> 趙曜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神情甚是陰沉,宋庭澤揣摩人心的本事只會比他強絕不會比他弱,他善于抓住人的弱點,抓住人的欲望,譬如上次推他上位,他知道他無法拒絕……到底是多活了幾十年的老狐貍,既然敢走這步棋,就證明已經算好了每一步。 “你說,他到底圖什么?宋家百年富貴,自己權傾朝野?”沈芊一邊倒茶,一邊碎碎念,“我總覺得,他的所作所為不像是為了這些東西。你看,滿殿朝臣,大部分都是從利益的角度考慮問題的,所有人都在追求己方利益的最大值,所以你能很輕易地摸透他們的心思、他們行事的軌跡,但唯獨宋庭澤,總是超出那個行事框架……這也許就證明,他并不是按照那個思維方式來的?!?/br> 聽到沈芊這樣說,趙曜先是驚訝地抬了抬眸,隨即又蹙著眉陷入了沉思,他坐在榻上,手里握著沈芊沏的熱茶,有些恍然又像是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但很快他又搖了搖頭,自嘲道:“這也太荒唐了,如果他僅僅是為了……怎么可能?” 沈芊坐回榻上,側靠著趙曜,整個人都懶洋洋的,她也不知是怎么了,最近總是容易犯懶:“你想到了什么?” 趙曜伸手攏住她,低頭笑著輕了一下她的額頭:“沒什么,餓不餓,我讓他們傳膳?!?/br> 沈芊并不是很有胃口,但她瞧了瞧外頭的天色,也差不多到了該用午膳的時候,便點了點:“嗯,好?!?/br> 趙曜這才吩咐李奉傳膳,不多時御膳房便將午膳全部布置妥當,因著沈芊是個極挑嘴的rou食動物,還嗜甜嗜辣嗜酸,口味極重,加之趙曜又寵著她,什么都按照她喜歡的吩咐,故而慢慢的,整個宮廷的膳食都明顯地轉變成了重口味的風格。 今日這一桌子菜,自然也全都是沈芊的心頭好。趙曜瞧著近處有蒜蓉蝦,想著她日常吃海鮮那個饕餮樣,便笑著給她夾了一只,放到她碗中:“嘗嘗?!?/br> 沈芊前幾天還嘴饞想吃這道菜,但今兒不知怎么了,瞧著碗里的蝦,她卻一點胃口也沒有,舉著筷子沒動。趙曜疑惑地轉頭瞧著她,這姑娘往日每逢飯點都格外興奮,如果有她喜歡的菜色,那更是什么煩惱都能一掃而空,今日這是怎么了,竟然沒有胃口。 他頓時就擔心沈芊是不是生病了:“芊兒,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沈芊搖搖頭,她這幾日除了有些備懶,還真沒覺得哪里不舒服,只是莫名其妙地就沒了胃口。她舉起筷子,夾起蒜蓉蝦嘗了一口,還沒等嘗出味道,喉嚨口忽然犯上一陣惡心,她轉頭就干嘔了起來。 趙曜連忙起身扶住她,眉頭狠狠皺起:“腸胃不舒服嗎?李奉,叫太醫!” 李奉“哎”了一聲,一溜煙小跑著就去叫太醫。 蕊紅瞧著沈芊的反應,忽然一個激靈,她緊張地看向沈芊,說話都結巴了:“娘……娘娘,您這個月和上個月……可曾有來過?” 沈芊一懵,隨即馬上明白了過來,她也有些驚慌,忍不住伸手捂住肚子:“上個月……上個月明明有啊,不都是你打理的嗎?” 蕊紅也是一時嚇糊涂了,她仔細一回想,確實記得上個月娘娘是有來月事的……所以,并不是有喜嗎? 趙曜見她們主仆打了一陣啞謎,起初還不明白,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他整個人都僵住了,他像是要笑,又像是緊張地在打顫,總之神情太過復雜,表情都顯得扭曲了:“芊……芊兒,你是……你是……有……” 明明上個月就有月事來過,沈芊邊握著他的手,邊搖頭,篤定道:“不是?!?/br> 趙曜那大喜的情緒還沒提上去呢,就被一盆冷水澆滅了,他整個人還是僵直著,臉上卻顯露出了巨大的失望,可他又不能說什么,只能像只頹喪的小狗一樣,低下頭“哦”了一聲。 太醫在李奉的催促下,緊趕慢趕地跑來了乾清宮,這剛剛坐下給沈芊一搭脈,他就轉個身給既擔心又失望的趙曜行禮:“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娘娘這是喜脈!” “???!”沈芊驚得下巴都快掉了,她緊緊盯著太醫,“你……你沒診錯吧?本宮上個月還……還……” “娘娘上個月來過月事?!比锛t代為解釋。 太醫一聽這話,點點頭:“娘娘這胎懷了兩月左右,有些婦人前一兩個月確實還會有少量月事,這是正常的?!?/br> “哦”沈芊呆呆地應了一聲,整個人都有些傻了。 趙曜就更傻了,他站在一旁,死死地盯著沈芊的肚子,整個人就跟靈魂出竅一樣,呆愣呆愣的。 “皇上?皇上?”太醫連著喚了好幾聲,才見趙曜將目光轉向他的方向,他便又接著道,“娘娘身體虛弱,這胎也有些虛,臣這就開一副安胎藥,娘娘務必按時服用……” “我們……有……孩子了?”趙曜忽然蹦出一句話,生生打斷了太醫的囑咐,太醫一愣,以為趙曜是在求證,便笑著回答:“是的,娘娘已經懷孕兩月……” “芊兒,你聽到了嗎?我們有孩子了!哈哈!我們有孩子了!”趙曜忽然仰天大笑起來,笑聲震天動地,差點沒把老太醫嚇死。 沈芊也被這神經病嚇了一跳,她朝他翻了個白眼,使勁拽了拽他的衣袖,把他拽得都往側邊倒,隨即她又狠瞪他一眼:“你嚇到我了!太醫說了,這胎虛弱,你想嚇死我孩子?!” 聽到這話,趙曜整個高大的身軀都縮起來了,一張臉更是漲得通紅,臉上帶著焦急和內疚,他蹲低了身子,聲音更是壓得低低的:“那……那怎么辦?” 太醫看著面前這個恨不得跪到地上去給老婆孩子賠罪的陛下,實在是不忍直視,他轉過頭去咳了一聲:“陛下,只要娘娘服用了安胎藥,便沒事兒?!?/br> 趙曜連忙催促:“那還不快去開!” 太醫無奈地行禮,趕緊退下去開藥去。 沈芊看著面前這個驚慌失措的新手爸爸,臉上無奈的笑容里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甜蜜,她伸手,輕輕地放在了自己肚子上——那里,已經有了一個小生命啊…… 第142章 雷厲風行 正月十五元宵節, 這本是個喜慶又重大的節日,尤其江南一帶,才子佳人們都期待著這天能在火樹銀花下找到燈火闌珊處的那個意中人。然而, 天元二年的元宵,對整個江南來說注定不同于以往的風花雪月,這將是一個充滿了明爭暗斗、血雨腥風的日子——因為這一天, 英國公管振勛和他的兩萬人馬抵達了江南。 管振勛是夜半時分兵臨錢塘城下的, 守城副將乍一看到烏壓壓的騎兵從官道上策馬而來, 差點就直接點燃了通知敵襲的烽火和響箭,好在他眼神好, 瞧見了戰旗上那個大大的“周”字,這才松了口氣。但即便如此,守城副將心中也是極為疑惑, 從來沒人通知過他, 近日會有兵馬進駐錢塘,他只能邊與底下的人馬問話, 便令人立刻去通知布政使等官員。 不多時, 宋貞吉、錢谷用及一系列的高官們就急急忙忙地迎了出來,城門一開,這一群江南官員就看到大名鼎鼎的英國公坐在一屁通體烏黑的寶馬上,手里還拿著一封明黃色的圣旨, 正垂眸看著他們:“陛下有旨?!?/br> 宋貞吉一愣,但很快就跪地,一副乖乖借旨的模樣, 但其他人就不同了,尤其錢谷用,他一聽說英國公帶著大批人馬在城外,就心中慌亂,如今出來一看,這位戰功赫赫的勛貴手里還拿著圣旨——他整個人都差點栽倒在地。 管振勛才不管這群人都打著什么小九九,他自己把圣旨一念,將自己是奉命前來江南徹查走私案和倭寇案的欽差身份一亮,就直接對宋貞吉道:“宋大人,管某現下可否進城了?” 雖然同是欽差,但管振勛和項青云的身份簡直有著云泥之別!項青云說到底只是個四品武將,不僅在朝中根基不深,甚至還有把柄握在宋家手里,而管振勛呢,開國大將之后,世襲罔替的鐵帽子國公,生母還是皇族里頭輩分最高的燕國大長公主,可以說只要管家人不腦抽地去造反,但凡大周社稷在一日,管家就永遠是大周的勛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