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除夕前五日, 兩萬山東都司的精兵和三萬安徽都司的部隊一齊集結完畢,由山東都指揮同知姜承平、安徽都指揮同知莫信帶隊,帶著幾個能征善戰的指揮僉事和一車隊小心安放的燃燒/瓶, 以及足夠的糧草,從青州城出發,迂回地從西路韃靼軍的后方, 向山西進發。而與此同時, 西路韃靼軍五萬前鋒人馬已經全部進入了河南境內, 一路上連下數城,河南的戰況十分危急。 好在河南都指揮使傅廣平雖然被押解入山東, 但是沒了他,幾個指揮同知以及布政使湯松反而表現得更好些,河南的軍隊在中牟縣與韃靼軍正面交鋒, 中牟地形復雜, 適合打山地戰,在這方面, 出身本土的河南軍隊自然有著巨大的優勢, 而習慣了在草原上一馬平川的韃靼騎兵則被打得措手不及。一時半兒,雙方在中牟縣區域僵持不下,戰事陷入膠著。而這種膠著狀態卻給了后方姜承平等人的部隊一個絕佳的機會,他們幾乎是暢通無阻地進入了山西地界。 韃靼軍在和河南軍隊打游擊的時候, 根本不會想到,有人正前往的他們的大后方,打算給他們來個釜底抽薪, 好將他們包圓了一鍋端! 這場戰役,河南方面在孫頭兒等人的建議下,本就已經擬定了以己之長克敵之短,和韃靼人打山地戰的計劃,而當湯松等人收到山東那邊太子殿下的手信,得知援軍會去抄敵人老巢之后,他們更是不惜代價地要把韃靼軍這五萬兵拖死在中牟縣,不給他們任何回身救援的機會。 河南的戰報傳回到山東,如此一片大好的形式,讓趙曜等人都非常振奮,連明日過除夕的喜悅心情也更加濃厚了些。 這要說還有誰不太高興,大約就是宋貞敬和他哥哥宋貞吉。這不,宋貞敬身為河南派來山東的代表,剛剛在布政司府議完事,就收到了他哥哥浙江布政使宋貞吉的來信。他回到書房,打開一讀,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憤懣、失望、不滿、無奈等諸多復雜情緒在他心中積壓,讓他整個人都有些煩躁。 正當宋貞敬來來回回地在書房中踱步之時,宋庭澤推開了書房的門走了進來,他甚至都沒開口問什么,便直接開口道:“你大哥又來信了?” 宋貞敬對宋庭澤恭敬行禮:“是的,父親?!?/br> 隨即他又把信件遞給宋庭澤,雖神情煩躁又復雜,卻一句話沒說,只是站在一旁,似乎在等著宋庭澤發話。 宋庭澤沒看著這封信,就知道信上說了什么,一看之下,基本不出他的意料,他將信隨手一放,坐在上首,輕描淡寫地開口:“說吧,你是什么樣的想法?” 宋貞敬在宋庭澤面前就像是年幼的學子站在先生的面前,端得是恭恭敬敬:“兄長一開始就覺得父親和我的選擇欠妥,如今見到殿下威望日盛,宋家幾乎沒有任何插手的機會,自然也就越加心急,會寫這封信過來也是情有可原的?!?/br> 宋貞敬說完停頓了片刻,抬頭去看宋庭澤,見自己父親繼續不動如山地坐著,一點都沒有搭話的意思,才反應過來,剛剛父親問的是他的“想法”,他趕忙繼續道:“兒子以為……以為兄長還是太過急切了,況且殿下如今勢不可擋,兄長再想和路王去聯系,著實是太…太……不妥了?!?/br> 宋貞敬其實是想說“太狂妄自大,不知死活了”,但這畢竟是他大哥,是他們宋家的支柱,這話,他還是不敢在父親面前說出口的。 宋庭澤雙手交握,盯著站在面前的這個有些唯唯諾諾的小兒子,神色亦有些復雜。自小,貞吉就各方面都比貞敬強,學識、能力、野心、手段,貞吉樣樣都不缺,可大約真是因為前半生太順遂了,在封疆大吏這個位置上坐久了,他這個長子犯了所有位高權重者都會犯得毛病,竟忘記了那得眾人吹捧,被百姓敬畏的是無所不能的權力,而不是他! 每一個位高權重者都以為是自己在駕馭權力,殊不知他們不過是權力的傀儡,一旦被拋棄,便一文不值。秦皇漢武,皆成白骨,只有權力,永生不死,一直在那尸骨累累的高臺上,尋找著下一具傀儡。 可惜了,可惜他這么多年來,對這個長子寄予的厚望。 宋庭澤內心嘆息,面上卻沒有任何變化,他對著宋貞敬點了點頭:“你的想法是對的,路王之流,成不了什么氣候,你兄長,不過是在白費功夫?!?/br> 宋貞敬恭敬應聲,見父親也不贊同兄長,他稍稍松了口氣,但站立良久都沒有聽到父親的吩咐,他又有些忐忑,忍不住抬頭詢問:“那……那不知父親有什么打算?可要兒子寫信一封,去勸一勸兄長?殿下……殿下他并不是什么好相與之人,當初在昌平驛站,他亦曾熱切地論及甥舅之情,可轉頭就跟著陳赟來了山東。兒子當初還以為,他真的是少年意氣,一腔熱血想要上陣殺敵,可如今才算看明白,陳赟的到來怕是正中他下懷,如今這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加之,他曾下令燒光睢陽城糧草,可見性子果決……若是大哥真的與藩王暗中來往,兒子怕殿下根本就不會顧念那點甥舅情義?!?/br> 宋貞敬很敬畏自己這個父親,所以一旦父親有問,他都是恭恭敬敬一句都不敢藏私的,往日他也敬重大哥,有什么不滿并不敢這樣明目張膽地說出來,但這一次,父親是站在他這一邊的,所以他的膽子也就大了些。 宋庭澤瞧著這個膽子小、野心也小的次子,內心十分感慨,他對兩人的培養其實一直都是有計劃的,次子和長子的成長軌跡其實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但可惜的是,雖都按部就班地行事,可最后的成果卻又偏偏都棋差一招。 “不必寫信了,你兄長是什么樣的性子,你也清楚得很,三兩句話,是勸不住他的。你現在的重心還是要放到太子的身上?!彼瓮蓳]揮手,示意宋貞敬可以退下了,“至于其他的,為父心中有數?!?/br> 宋貞敬聞言規規矩矩地退出去,可他心中其實充滿了無法解答的疑惑。為什么父親對兄長的行為聽之任之,如果不是支持的話,難道是想兩邊下注?還有,父親讓他專注于太子,可是他剛才已經說了,這個外甥太子明擺著從一開始就對宋家忌憚頗深,這樣的情況下,他又怎么可能得到太子的信任?如今眼見著張遠得殿下敬重,陳赟得殿下重用,甚至連安徽和江蘇的幾個官員都趕著在殿下面前露臉,更別說還有別的日夜兼程趕著來搶功的其他幾省官員……再這么下去,日后殿下登基,朝堂之上哪里還有他們宋家的位置??! 宋貞敬這些日子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天天為宋家的未來擔憂。想他一個文臣,戰事上又發不了力,政事上也發不了聲,雖瞧著與殿下有血緣之親,其實已經是個被邊緣化了的臣子,他真的已經想不到任何辦法,能夠立功,能夠掌權,能夠重獲陛下的信任??!最糟糕的是,父親還猶自氣定神閑,一點動作也沒有,他很多次都想建議父親發動自己的人脈,想辦法把他那些學生弄來山東,至少,至少也該趕緊占個坑??!自家人不行,學生弟子總行吧,父親學生那么多,殿下總不可能真的一個都不用吧! 宋貞敬在門口踱來踱去,這個念頭在腦子里轉啊轉啊,好幾次他都想再次推門而入,把這想法說給自家父親聽,可是轉到最后,他還是不敢推門,只能頹喪地望著緊閉的書房門,長嘆了口氣,無奈地轉身離開。 宋庭澤坐在書桌之后,正好能夠透過窗欞看到宋貞敬在院子里急急踱步的身影,雖然他這個次子什么都沒說,但他很明白他想說什么,無非就是如同提高宋家的地位,如何把宋家的人脈帶進新的政治中心。然而,在他看來,這些都不重要,或者說,都不過是下下策。 宋庭澤摩挲著手里一封已經起了毛邊的舊信,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絲笑容,時機啊時機,他已經等了五六個月了,如今,瞧著也該吹起這東風了。 ********************* 宋庭澤那邊的心思,趙曜和沈芊渾然未覺,兩人正忙忙碌碌地準備著年夜飯。小廚房里的廚娘按照沈芊的吩咐把雞鴨都宰殺好,把肥而不膩的豬肋骨都切成小塊,還把春卷、餃子都包好,總之,所以下鍋前的復雜的食材準備都已準備妥當。 這倒不是沈芊偷懶,著實是她只做過家常小菜,像年夜飯這樣的大宴席,她是從來沒沾過手的,畢竟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一頓飯,她也不敢隨便逞能把它搞砸了,所以她第一次在下廚的時候呼叫了外援。 這倒是讓廚娘幾個松了一口氣,她們自從聽說姑娘想要親自做年夜飯,就開始提心吊膽,生怕姑娘一個不當心就毀了這頓飯,將來這一年運道福氣如何,可與這餐飯有著極大的關聯,若是以為這個壞了運氣,那得多冤哪!好在姑娘還算有些理智,沒拒絕她們的幫忙。 趙曜站在廚房門口轉悠,時不時地抬頭望一望里面熱火朝天的景象,好幾次都扒著門探出頭來問沈芊:“真的不用我幫忙嗎?” 沈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從上次找了小曜幫忙做飯之后,他的潔癖竟然奇跡般地好了,不僅不再嫌棄廚房的油煙味,后來幾次甚至還主動要求幫忙,如果不是他幫忙的水平實在太爛,她說不定還真能把這一國太子培養成廚房小能手。 不過很可惜,這位太子幫忙的本事沒有,添亂的能力倒是個頂個,不僅到現在為止還沒學會燒火,甚至叫他洗個菜吧,他都能把菜洗到井里去,累得整個小廚房所有人生生撈了一個上午。 自那以后,但凡趙曜有一點想要進廚房的意思,沈芊就跳起來把人往外趕,她有時候都懷疑這家伙是不是玩了一招以退為進,故意這么干,好讓她沒了差遣他的心思。 不過不管怎么說,這一次他也別想進廚房搗亂。沈芊一把把趙曜探進來的腦袋給按出去:“你去前院去接見群臣去,沒到飯點,不準回來?!?/br> 過年,按照皇宮里的規矩,那必是早早就已經開始各種準備了,等到除夕那一天,又要祭祖祭天,又要擺大宴,還要給信任的臣子賜宴,當然,最重要的是第二天凌晨還要接受滿朝文武的拜賀。 這一次這些臣子本來也想弄這么復雜的一出,還是趙曜自己否了,說是戰事當前,這些復雜奢侈的儀式能省則省,能儉則儉,只在除夕晚宴前會一會群臣便可,晚宴還是各回各家,與家人團圓去吧。 這一番話說的在情在理,一傳出去,就讓百姓和群臣一陣交口稱贊,直嘆殿下心系天下、體恤百官云云,總之又是把趙曜好一頓夸??上?,真相很殘酷,根本沒有那么高風亮節,只是因為某人心里打著和沈芊兩個人甜甜蜜蜜過除夕的小九九,所以著急把這群礙事的大臣都趕回家去…… 趙曜可憐兮兮地看著沈芊:“好吧,那你要等我回來啊?!?/br> “去吧去吧?!鄙蜍窚啿辉谝獾財[擺手。 趙曜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往前廳走,可是兩人都沒想到的是,他這一走,這一年便是再沒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嗯,這一年沒回來哈哈哈~ 第65章 通州城破 沈芊頭一回準備這么復雜的晚宴, 愣是一陣手忙腳亂,弄到酉時末,才算把所有燉菜燉上, 蒸菜蒸上,勉勉強強雖然做好了所有工作,只等著幾個大菜熟了, 便可以著手弄小炒和湯。 “姑娘真是第一次動手準備這些嘛?奴婢瞧著您可不像新手, 這一步一步可有條理了?!眲鹨恢睅椭诖蛳率?, 如今見這些菜品總算是弄好了,她也松了口氣, 搓著身前的圍裙,恭維沈芊。 沈芊一聽這話,臉都紅了:“都拖到這時辰, 實在算不上有條理, 也幸好小曜還沒回來,要不然, 我可就丟了臉。說起來, 還要感謝你們幫忙?!?/br> “姑娘說的哪里話,這都是奴婢們該做的?!眲饚讉€連忙擺手,一副不敢受這話的模樣。 “幾位嬸子也都有家有室,留幾位到這個點, 已是頗不好意思了,如今這大菜也都弄完了,接下來有蕊紅、花溪她們幫我。幾位嬸子回去和家里人吃飯吧?!彪m然這幾個廚娘也是衙署里簽了賣身契的奴婢, 但都是已經出嫁了的人,大過年的硬把人留在這里干活,沈芊還干不成這樣的缺德事。 “這……”幾個廚娘對視一眼,有些動心,可也不敢隨便應聲。以往這衙署后院沒什么主子住,她們的活自然是比較寬松的,也時不時地在陸管家眼皮子底下偷個懶,但是如今殿下和姑娘可都住著,陸管家還有那個陳統領,有事沒事就會到后院來巡視,她們可是一點懶都不敢偷。 “沒事,你們回去吧,若是有人問起,我會解釋的?!鄙蜍酚中χf了一句。 這一說,幾個廚娘都安心了,紛紛笑逐顏開地朝沈芊行禮:“多謝姑娘,多謝姑娘!” 幾個廚娘離開之后,小廚房里立刻就冷清了下來,蕊紅走上前來,給沈芊借下圍裙,溫聲道:“小廚房里冷,姑娘還是回花廳去等殿下吧,還有些小菜,有我們看顧著就行了?!?/br> “你……”沈芊轉過頭來,看了看蕊紅,又看了看站著的花溪、蘭馨、木香三人,猶疑道,“你們四個可要回去與家人團聚?我給幾個嬸子都放了假,你們若也想……” “姑娘您可真是……”蕊紅忍不住搖頭,“您真的太心善了,這奴婢伺候主子,是天經地義的事!您已經把廚娘們都放回家去了,若是再把奴婢四個放走了,誰來伺候您和殿下?” “其實我應該能夠自己伺候自己的……”沈芊抬頭遠目,就算不行,反正還有小曜嘛!她家小曜上得廳堂下得……額,廚房就算了,反正,刷個筷子刷個碗,總能行的啦。 蕊紅無奈地看著心虛望天的沈芊,笑道:“好啦,姑娘您就不用cao奴婢們的心啦,奴婢幾個都不是家生子,不用回張府去與家人團聚?!?/br> 木香蘭馨也連連點頭,表示她們不用回去。 沈芊倒是有些奇怪:“不回張府,也可以回家……” 花溪是個直性子,也是個潑辣脾氣,一聽沈芊說“回家”,她直接冷笑一下:“奴婢們哪敢大過年的回去給爹娘添堵,人家父慈子孝的,瞧見奴婢們這些賠錢貨,可不得連年夜飯都吃不安生?!?/br> 蕊紅皺眉瞥了花溪一眼,木香也偷偷伸手扯了她一下,又緊張地抬眼去看沈芊,見她沒有發怒的樣子,才稍稍松了口氣。 沈芊也不笨,立刻就知曉了花溪原生家庭應該是極為重男輕女的,她慣性地就想為自己無意識戳到人家痛楚這件事道歉,可話到嘴邊,才想起這是在古代,她作為一個“主子”,若真道了歉,恐怕會把這些小姑娘嚇得夠嗆。 她的目光掃過在場的四個小姑娘,花溪對她父母的不滿表現得很明顯,應當是心中有怨的,木香、蕊紅、蘭馨幾個雖然情緒沒有花溪那樣激烈,但臉上也是全然瞧不出對家人有什么掛念之情,可想而知,在家中受到的是怎樣的待遇。 沈芊心中嘆息,她之前其實也因為女子身份受到了那些官員們的歧視,但在她證明自己實力之后,這種歧視就少了,她也就把這事拋到腦后??涩F在想起來,這個時代還有千千萬萬的女性在受著這樣的歧視,她一門心思撲在武器研發上,想著打贏戰爭,想著青史留名,怎么就沒想過要為這里的男女平權做些什么呢?枉她一門心思想要做一個有話語權的精英女性,可若是這話語權都不能為被壓迫的同類發聲,那還有什么意義? 沈芊是個很會自省的人,而她的自省往往都會演化成直接的行動,這一次自然也是不例外的,女性地位這件事既然在她心上記了一筆,那待得天下平定之后,她必是要仔細琢磨,如何把這件事做好、做徹底。 “姑娘,奴婢先帶您回房換件厚實的衣服吧,天氣冷,可別著涼了?!比锛t見沈芊突然沉思起來,便走近幾步,低聲勸她。 “哦,好?!鄙蜍坊剡^神來,沖她笑了笑,隨即又對花溪幾個道,“你們暫且先幫我看一下幾個菜的火候,我去去就回?!?/br> 花溪幾個躬身稱是。 沈芊這才出了小廚房,去到自己的院子。進了屋子,她先換下了用來做飯的自制的古代版“倒背衣”,換上暖和的女裝,再穿上一件裘衣,穿完了才反應過來:“呀,還有小菜要炒,這身衣服不方便?!?/br> 蕊紅見她作勢又要把衣服脫下來,連忙去攔她:“姑娘,小菜什么的,不著急,您別著涼了才是正經事,幾個小菜就讓奴婢們來炒吧,您瞧著這一桌年夜飯,不是劉嬸子她們做的,就是您做的,您好歹也讓奴婢們露上一手??!” 沈芊失笑:“好好好,等小曜回來了,讓你們四個輪流露上一手!” 沈芊一句“等小曜回來”,便愣是從酉時末等到了戌時三刻,等了大半個時辰,幾個大菜都出鍋上桌了,小曜還是沒回來。 她披著大氅在院子里不停踱步,時不時抬頭看看頭上越來越黑的天空和越來越閃的星子,整個人陷入了莫名的焦灼,真是奇了怪了,都這個點兒了,前面這接待會怎么還沒結束?不會是這群臭不要臉的官員們拖著她家小曜喝酒了吧?給未成年灌酒,這幫人還有沒有王法! 一想到小曜有可能是在前頭喝大了,沈芊就叉著腰生氣起來,這時候倒也顧不上會不會打擾到前頭這些人,她叫來蕊紅,讓她去前頭催催,看看到底是什么情況。 蕊紅應了一聲,笑著往前面去,可還沒等她穿過花園,走到前院,就看到陸管家慌慌張張地往后院跑來,下階梯的時候還急得崴了一下腳,臉上的神情異常嚴肅。 蕊紅心里一個咯噔,連忙上前虛扶了一把,問道:“陸管家,這是發生什么事兒了?” 陸管家也顧不上和蕊紅多說什么,帶著她就往后院趕:“出大事了,快帶我去見姑娘?!?/br> 兩人匆匆忙忙跑到后院,正好就撞上了捧著手爐站在庭中翹首以盼的沈芊。沈芊一看見陸管家那肅容急迫的樣子,立馬就心中一沉,這個陸管家,每一次來報信,可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今兒可是大年夜,還讓不讓人好好過個節啊……總不會是,又出了什么戰事吧? 果然,陸管家疾步到沈芊面前,連禮都沒來得及行,第一句話就是:“姑娘,大事不好,通州城,破了!殿下和幾位大人連夜趕往軍營,臨走時,讓老奴來和姑娘稟告一聲?!?/br> 沈芊全然聽不見陸管家的后半句話,“通州城破”四個大字像是一記悶雷打在她頭上,懷里的手爐“咣”地落地,她整個人像是眩暈般地退了兩步,險些栽倒:“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砰!咣!” 與此同時,城外軍營主帳中同樣被砸落了一只茶盞,碎裂的聲音的營帳中響若驚雷,整個軍帳中十數官員大將,一個一個鴉雀無聲,氣氛死寂而壓抑。 “到底是怎么回事???!通州城是什么地方,踐華為城,因河為池!連京城都不敢說比通州城牢固!你們現在告訴我通州城破了,???!”趙曜指著一眾低頭的官員,氣得手都在抖,“金僉事,你來說!本王倒要聽聽,當初二十萬韃靼軍都沒攻破的通州城,是怎么在一夜之間,城毀人亡的!” 原來的金千戶,如今高升了的金僉事聞聲立馬撲通跪下,整個人抖如糠簌,他靠著手下出色的斥候才得以立功高升,可真真是成也斥候,敗也斥候,這一次,他這條小命,恐怕得交代在他手下這批斥候手里??! 他伏跪著,顫顫巍巍,結結巴巴地開口:“據……據微臣手下斥候來報……是……是通州城守將,自己……自己打開了城門,他們站在山上,看不太清,似乎是韃靼軍向城里喊了什么……什么話,然后,然后城門就……就開了!” “荒唐,荒唐至極!”趙曜勃然大怒,神色難看至極,甚至連額頭的青筋都蹦了出來,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錢嵩是死人嘛!聽幾句話就會開城門???!” “微……微臣無能,微臣無能!”金僉事跪在地上,汗如雨下,仿佛下一面就要被嚇得癱軟過去。 “你給本王去查!若是三日之內查不到,提頭來見!”趙曜猛地一拍案桌,將在場所有人都嚇了激靈。 金僉事哆哆嗦嗦地應聲:“是,是……微……微臣立刻去查!” 然而,還沒等金僉事派人去查,韃靼那邊便趾高氣揚地發來了一封,詔書!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hin~生氣!好日子才過了半個月??!年夜飯都不讓人安生! 男主——磨刀霍霍向作者…… 咳咳,是的,沒錯,渣作者就是fff骨灰級成員,舉起火把燒燒燒! 第66章 英雄救美 “陛下被壓至城門口, 韃靼軍首領賽遷舉刀以示,大喊著,若……若是通州守將不開門, 就……就立時斬殺陛下于城門之下,錢大人見此狀況,根本不敢不開城門!通州城破后, 錢大人及城中守將已經全部……全部殉國了!” 斥候猶帶哽咽的聲音不斷地在趙曜的腦子里回響, 震得他腦仁生生地疼, 疼得他幾欲發狂!他揚起馬鞭,狠狠地抽在馬身上, 一人一馬在夜色中飛速疾馳著,他不知道要去哪兒,也不知道還能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