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王大人亦是滿身滿臉的血,整個人看起來極為恐怖,他走過來,忽然對著張撫遠拱手而拜,啞著嗓子:“王某,多謝張大人救命之恩?!?/br> 張撫遠連忙把他扶起來,有些手足無措:“不,若是沒有王大人,在下一介書生,絕對守不住這城門?!?/br> 王大人抹了一把臉,將血水抹去,這才直起身子,對張撫遠道:“張大人,如今苦戰才剛剛開始,韃靼人絕不會輕易放棄平陽城,我等,怕是要戰死于此了!” 張撫遠忽然一笑,整張臟亂的臉上顯現出幾分豪情:“張某能得馬革裹尸死,幸也!狐死首丘,只愿張某死后,大人能將張某東向而葬?!?/br> 王大人伸手捂住受傷的左臂,臉上似喜似悲:“馬革裹尸者,多是無墳無碑人!” 張撫遠仰首望天,灰沉沉的背景中,有鳥群哀號劃過,許是候鳥歸鄉……他眼中淚光晶瑩,半晌,長嘆:“也罷,也罷……” “大人!韃靼人又攻城了!”城門之上的守軍高聲回報。 “弓箭手,上城樓!”王大人臉色驟變,立刻指揮士兵反擊。 張撫遠亦立刻奔走,組織人馬和城中百姓,繼續運輸足夠的軍備和軍糧……當戰役打響時,哀傷都是一種奢侈。 平陽城中的慘烈狀況,除了平陽人,并沒有人任何人知曉,山西省內人人自危,河南都司的傅廣平也終于下定決心,揮軍而出,西進而援山西,然而,他能帶出去的只有三萬兵,這還都已經是精銳了,更何況還有河南一省要守…… 青州城內也不寧靜,不過這不寧靜,不僅僅是因為戰爭,而是因為,青州城內來了一個,張遠和趙曜都想不到的人——名滿天下的前首輔宋庭澤! 張遠在衙署內聽聞有人自報是宋庭澤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直到匆匆忙忙地跑到南門城樓上一看,幾輛輕簡的馬車,馬車最前頭站著一個年逾花甲的穿著素色棉衣的老人。那老人聽到了聲響,正好抬起頭,這一看之下,張遠大驚,立刻吩咐左右:“快,快開城門!” 城門一開,張遠就匆匆迎出去,見到宋庭澤便躬身而拜:“微臣不知,竟是首輔大人……” “老夫不過一介草民,不是什么首輔了?!彼瓮缮焓痔饛堖h的手,將他那正拜下去的身體扶起,“張大人不該行此大禮?!?/br> 張遠有些慌亂,這還是他第一次在人前露出這樣的慌亂。他和宋庭澤的年紀正好差了十歲,宋庭澤當首輔的時候,他亦正好在京中為官,年近四十的他,不過是區區五品的吏部郎中,而未及天命之年的宋庭澤卻已經是內閣大學士,當朝首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 宋首輔不滿二十就連中三元,此后便一直平步青云,直至首輔之位。而且,他不僅僅能做官,還精通詩文詞賦,為天下文人贊詠,是大周詩文第一人,最了不得的是,他還寫的一手好行書,畫的一手好丹青,是公認書畫雙絕! 這樣不世出的天才人物,會給后世文人、小輩官員帶來怎樣的震撼是可想而知的,張遠亦是如此,若說張遠此生有過什么崇拜的人物,那就必是這位宋首輔!所以,此刻的張遠又激動又擔憂,甚至因此而驚惶。 “宋大人……先生,為何會來此處?”張遠問,一邊急著把人往城里帶。 宋庭澤示意他暫時不要走,這時,張遠才發現,宋首輔身后還是有別人的,幾人依次上前,分別是之前在昌平郡與趙曜分開的宋庭澤次子河南按察副使宋貞敬、以及安徽都司的指揮同知莫信,以及他帶來的一批護送人員。 張遠與幾人依次見過禮,便將人都迎進了城。等到了布政司衙署,剛一坐下,宋庭澤問的第一句就是:“聽聞,太子殿下在張大人府上?老夫既來此,理當拜見殿下?!?/br> 張遠知道先皇后是宋庭澤的長女,殿下是宋大人的外孫,遂笑道:“殿下原先就住在這衙署后院,但是募兵令發出之后,軍營那邊募集了三萬新兵,殿下便一道去軍營訓練考察新兵了,最近這一個月,都是住在軍營里的。臣剛剛在城門口就已經著人通知殿下,想必宋大人來了,殿下也會欣慰?!?/br> “殿下果然不同尋常啊,小小年紀,憂國憂民?!彼瓮陕犃T,撫須而嘆,很是疼惜的樣子。 “殿下確實極不一般,年紀雖小,但已極有威儀,不僅對治國理政很有心得,在軍事上亦是天資不凡,老臣時時擔心自己不能跟上殿下的腳步??!”張遠這話說的真心實意,這些日子以來,他是親眼看著這位殿下為了戰事,何等殫精竭慮、嘔心瀝血,甚至做到了與士兵同吃同住的地步,如今山東都司這十萬兵,個個都對這位太子殿下推崇備至,幾乎都快成為殿下的親兵了!更遑論這位殿下本就極具遠見卓識、膽魄城府遠勝常人,大周有如此英主,天下何愁不興! “是嗎?”宋庭澤似乎有些驚訝。 “是。老臣其實亦是時時憂心殿下的安全,山東眼見著就會成為前線,殿下千金之軀,怎能立此危墻之下……”張遠打心眼里希望趙曜能夠去南方,雖然殿下英武非常,但戰爭之事,誰也不敢斷言,若是殿下在山東之地遇到不測,他真是百死難辭其咎!但他也是能看出,殿下是鐵了心要待在此處,與韃靼人決一死戰的!所以,這番話,他不能說,也不敢說。 宋庭澤聽了張遠這番話,正打算說什么,忽然聽到門外傳來鎧甲摩擦之聲,似乎有將士疾步而來。門推開的一瞬間,宋庭澤轉頭,正對上這個鎧甲遍身、戰靴凜然的英武少年的視線,他似乎愣住了,好一會兒才起身行禮:“草民,參見殿下?!?/br> 趙曜剛從訓練場上下來,鎧甲頭盔都還沒摘,臉上甚至還帶著滿滿的汗珠,他的目光掃過場中一眾行禮的人,宋貞敬、張遠,還有他不認識的莫信,最后才落到面前這個與自己有三分像的老人臉上,仔細看去,這位年近古稀的宋大人,瞧著甚至比小他十歲的張遠顯得年輕硬朗,宋庭澤早年就是大周聞名的美男子,沈腰潘鬢,醉玉頹山,如今老了,亦有尋常人沒有的矍鑠和姿容,這樣一個人物,趙曜竟是不知該榮幸自己是他的后人,還是該惱恨自己會因此和這樣難纏的人物對上。 心情復雜難言,趙曜卻還是扶起宋庭澤,對他一笑:“宋大人,快快請起?!?/br>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完畢,二更等會兒奉上,么么噠~ 第53章 喜訊 “殿下, 老朽如今只是布衣草民, 當不得殿下’大人‘相稱?!彼瓮珊苤t遜, 被扶起后, 就退了一步, 連連擺手,不敢受此尊稱。 所謂君臣有別,就算宋庭澤是國丈,太子外祖父,當著眾人的面, 趙曜也是不能這么稱呼他的, 所以,趙曜思忖片刻, 便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稱一句’宋先生‘吧?!?/br> 這倒也沒什么不對, 宋庭澤致仕之后,除了最初幾年待在祖籍浙江,之后就應徽山書院再三邀請,前往徽山書院做了書院院長。這徽山書院乃是江南最有名望的書院,江南又貫來是出才子文人的地方, 徽山書院在大周文人之中的影響力,可見一斑!朝中幾乎所有江南籍的進士都與徽山書院有著或多或少的聯系, 這也是趙曜非常忌憚宋庭澤的原因之一,真要說起來,這滿朝不知多少文官要稱他一句“先生”, 這般桃李遍天下,又如何能讓他不忌憚? 宋庭澤聽了這一句先生,微微欠身,道:“老夫愧受,魁受?!?/br> 和宋庭澤寒暄罷,一同前來的宋貞敬和莫信也分別給趙曜行禮。雖然一省的提刑按察副使確實會因為案情滿省到處跑,但還從來沒聽說過哪家的按察副使會跑到隔壁省來的——趙曜瞧著再次出現在他面前的宋貞敬,內心郁悶。 宋貞敬倒是聰明地找了個由頭,來解釋自己的玩忽職守:“河南布政使韓大人派臣前來向殿下匯報,河南都司的部隊已經向山西進發,將會立刻與山西都司的部隊會合,一同抵御韃靼人,請殿下放心!” 話倒是說的冠冕堂皇,別以為他不知道河南出了多少人,如果不是還指著傅廣平去山西出力,他現在就能把這庸碌蠹蟲軍法處置了! 趙曜只要一想到這些內陸都司放任逃兵現象不追不查,在訓練上敷衍了事,導致韃靼人在短短幾個月內深入大周腹地,就氣得想要把這些混賬東西通通斬首示眾! 趙曜的臉色陰沉,誰都能看出來,宋貞敬自然也能看出來,他剛才絕口不提河南出了多少人,就是抱著僥幸心理,想著也許太子殿下還不知道,可現在,很明顯,殿下心里是一清二楚的。宋貞敬默默地縮回去,心里把傅廣平給罵了千百遍,都是這廢物的緣故,害得現在河南岌岌可危,害得他在殿下面前吃掛落! 莫信硬著頭皮,在趙曜陰沉的臉色中上前行禮:“臣奉安徽都司陳大人之名,領軍前來勤王,如今有四萬大軍在安徽與山東邊境,七日之內,必能抵達青州城!” 這可算是個大好消息,張遠和趙曜都面露喜色,趙曜讓莫信起身,又詳細詢問了安徽都司的情況以及這四萬大軍的情況,莫信術業有專攻,都解釋地非常清楚,這次帶領四萬大軍出發的,有兩位安徽都司指揮同知,一位是他,一位是歐陽易,他先行,護送宋庭澤并先行拜見殿下,而歐陽易則領兵后出發。莫信還提到,自從趙曜向各省發出募兵令之后,相對太平的南方各省都積極地開始募集新兵,而且募兵令的發出,也讓各省都確認了殿下目前在山東,除安徽都司外,已經另有好幾個的都司都出發來勤王。 張遠聽了,面露喜色,連連道:“好好,太好了?!?/br> 趙曜先一喜,隨即又道:“不該全來山東,如今山西的情況更險,我們得到的還是半個月前的消息,可即便如此,也知道韃靼人已經連下數城了!山西危機,周圍省份應當出兵相援!” 這話說的,幾人自然只能唯唯稱是。 “大人,大人!” 正當幾人談話之際,忽有男子喜不自禁地跑進院子,連跑帶跌地闖到廳堂門前,若非守在門外的陸管家攔了一攔,這人怕是能直接沖進去。 陸管家瞧著這位嘴角都要咧到腦后去的齊小公子,邊扶他起來,邊埋怨道:“小公子這是怎么了?如此莽莽撞撞的,大人在招待貴客,你這樣貿貿然沖進來,可把老奴給驚著了……” “陸管家,不好意思啊,我是太高興了,太高興了!”齊木新笑著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一副傻樣。 “是齊小公子嗎?進來吧?!睆堖h的聲音在門內響起。 陸管家這才放開他,給他拍了拍跌亂了的下裳,道:“進去吧?!?/br> 齊木新推開門,乍一看廳堂之中這么多人,倒是驚著了。好在張遠及時問了一句:“齊小公子,如此高興,可是有什么喜事?” 齊木新這才回過神來,高興道:“殿下,張大人,工廠那邊已經將所有燃燒/瓶都制作完工了!” “是嘛?!太好了!”今日一連數樁喜事,讓平日喜怒皆平平的張遠都忍不住激動了起來,“原本還說至少需要兩個月,如今一個半月竟就完成了!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趙曜也很高興,他知道這些日子以來,沈芊是如何不眠不休地在工廠監督制造,所以一聽到完工,立刻便問:“你師父呢?現下可好?” “師父已經去后院休息了,她這些日子累著了,只說了這兩天都不要打擾她?!饼R木新摸摸鼻子,有些尷尬,沈芊的原話是,誰敢打擾她,她就把誰炸上天!他敢篤定他這個師父當著太子的面也會這么說,不過,他可不敢。 “嗯,她也累了,讓她好好休息吧?!壁w曜點頭,打算等這邊議事結束了,就去瞧瞧她。 “不知這燃燒/瓶是何物?”宋庭澤出聲問。 “哦,那是作戰時使用的一種威力巨大的武器,乃是殿下身邊的能人,這位齊小公子的師父沈……沈先生發明的?!睆堖h本想說沈姑娘,但心里一咯噔,就說了沈先生,沈芊在外頭男裝打扮的時候,大家一般順著稱呼她先生,但私下還是叫姑娘為多,但不知為何,張遠此刻直覺應該叫“先生”。 聽到這個,宋庭澤立刻回想起了最近聽說的炸毀官道的物件,以及通州城突然出現的殺傷力巨大,如同天降神雷的武器,莫非是同一種? “可是,通州城用過的那種?”宋貞敬問道,這已經不是秘密了,通州城的戰況牽動所有人的心,那畢竟是華北最后一座重鎮,若是通州失守,也就意味這北方失守,所以臨近的幾個都司都時刻關注戰況,也知道通州城出了一種不得了的武器,可天降雷火,把韃靼人打得夠嗆。 “此兩物都是沈先生所制,據沈先生言,這燃燒/瓶比通州城的土炸/彈威力更大?!睆堖h很高興,說話也多了些,當然,在場也只有他方便開口解釋。 “真的?!”宋貞敬和莫信既驚又喜,兩人來山東,本也抱著有去無回的心思來的,山東之戰的艱難,看看山西就可以料想,如果不幸城破,他們也不可能拋下殿下逃命……如今聽聞山東不僅兵力充足,還有天降神器,兩人自然欣喜萬分。 “這位沈先生,真是國之大才,不知能否有幸見上一面?”宋庭澤忽然笑道。 張遠略一沉默,轉頭看向趙曜。趙曜對上宋庭澤的視線,心中有些不安,但沈芊的存在不是瞞就能夠瞞得住,況且項青云等人都去了南方,保不齊就和宋庭澤打過照面,青云寨眾人會不會已經泄露了沈芊的能力,他根本不敢確信?;蛟S青云寨人對沈芊真心實意,但宋庭澤同樣是項青云的救命恩人,這幫腦子簡單的土匪,說不準就對著他掏心掏肺,什么都說了! “如今沈先生怕是累極了,等過些日子,你們兩人都有空了,自然可以想見?!壁w曜打了個太極。 宋庭澤微微一笑,神情自然,仿佛真的只是隨口一提:“是極,是極,這位先生建此大功,想來必是受累了,現下自是不便打擾,是老夫愚鈍了?!?/br> 趙曜也同樣笑了笑,沒再說話,可兩人之間的暗潮涌動,卻各自心知肚明。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完畢 第54章 知我相思苦 援軍將至的喜訊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青州城, 城中低迷蕭條了一個多月的人心, 終于開始振奮起來, 街道上的行人和店鋪也比往日多了許多。見到這樣的情況, 沈芊心中很是喜悅, 只覺得這么些日子以來的辛苦真是沒白費,青州城內的大家總算是守得云開見月明了! 燃燒/瓶的制作已經在月初的時候完成了,如今庫存約有五千枚左右,工人們依舊還駐守工廠,若是還有需要, 也方便趕工。生產線已經規?;?, 沈芊也就不需要再住在那個小胡同巷子里了,有夏飛手下的人負責看護, 又有齊木新時不時去查看,不管是保密性、安全性還是專業性, 沈芊都很放心。 那日,趕制完最后一批燃燒/瓶,沈芊已是累到極致,她打發了歡呼雀躍的齊木新去布政司張大人處報喜訊,自己則暈暈乎乎地直接撲回后院大睡特睡, 睡到半夜,肚子餓得“咕咕”叫出聲, 她都迷迷糊糊硬扛著不想起來。 然而,在寂靜的深夜,她那肚皮“咕嚕咕?!钡目枕懧曇艉喼比缤缈照ɡ?, 愣是把睡在外間守夜的蘭馨給吵醒了。蘭馨想著沈芊睡前說誰要是敢叫醒她,就把誰炸上天的威脅,愣是走來走去地不敢叫醒她,好一會兒才六神無主地跑去邊上的蕊紅住的廂房,急急地拍門。 蕊紅和花溪被這急切的敲門聲驚醒,神色慌忙地起身開門,還以為是發生了什么不得了的急事,結果蘭馨著急忙慌地把事情一說,蕊紅簡直哭笑不得,花溪更是直笑得抱著肚子往桌子底下癱:“我的天哪,蘭馨你……你和姑娘,真真是一對活寶兒!” 蕊紅披衣而起,把小廚房里的丫鬟仆婦都叫醒,吩咐她們煮了些軟爛易食的甜粥,放到稍稍涼了,才去到沈芊的內屋,小聲地喚她:“姑娘……姑娘起來吃些東西?!?/br> 沈芊迷迷糊糊感覺燈火大盛,立刻朝里頭翻了個身,用被子把臉捂?。骸安灰乙X……把燈關了?!?/br> 蘭馨著急地站在外頭往里瞧,見姑娘果然不愿意動彈,心中又慌亂又著急,不知該怎么辦才好,正當蘭馨、花溪和木香三人束手無策地繞著屏風打轉之時,忽然就發現蕊紅竟然捧著裝著空碗的托盤走了出來,幾人頓時目瞪口呆?;ㄏ浪蓝⒅胀耄骸肮媚铩媚锍粤??” 蕊紅云淡風輕地“嗯”了一聲,對蘭馨道:“好了,將燈火熄了吧,姑娘用了些粥,晚上應是不會再餓著了?!?/br> 屋里的小奴婢們隨著蕊紅魚貫而出,一時之間只剩下了蘭馨、木香和花溪三人,蘭馨聽說姑娘用了粥,內心大定,非常聽話地去吹滅燈燭,打算接著守夜。 花溪見她這副聽話的樣子,就不平得很,一把拉住她:“你作甚要這么聽她話?” 蘭馨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花溪應當說的是蕊紅,她支支吾吾:“可是……可是蕊紅姐有辦法,她能讓姑娘吃飯……” 她還能讓姑娘聽話,姑娘也最倚重她。蘭馨雖然膽小,但到底不傻,這句還是咽回了肚子里。 花溪瞧著蘭馨和木香這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就生氣,蕊紅沒來之前,她們可都是聽她的,她才是這衙署后院的大丫鬟!初時見到這個蕊紅,安安靜靜的,不多話也不多事,又是張府出來的,她也就敬著些,可誰知道這蕊紅心機如此深沉,在姑娘面前得了臉之后,竟趾高氣揚了起來!不過是仗著身契在姑娘手里,是姑娘的第一個貼身大丫鬟罷了! 如今誰不知道姑娘貴不可言,若是能跟著姑娘走,日后少不了富貴榮華,這些小丫頭們如今可巴結她了! 花溪憤憤地瞪了兩人一眼,憤恨地甩手而去。木香和蘭馨面面相覷,俱都很尷尬。 “那,那我先走了?!蹦鞠汩_口告辭。 所有人都離開,蘭馨才默默垂眸,良久,轉身吹滅了燈燭,再次到自己外屋的小榻上,入睡。 酣睡一天一夜,又迷迷糊糊躺著被蕊紅喂了一碗粥的沈芊并不知道昨夜發生了什么,她醒來的時候已是翌日中午了,冬日暖陽懶懶地掛在中天上,昨夜的冷露白霜已經全部消散在空氣中,只有絲絲調皮的光線透過窗欞投射進來,在她臉上跳躍著,輕柔地將她喚醒。 沈芊這一覺,睡得極為滿足,再加上,一醒來就聽到援兵將至的好消息,直接高興地一拍板——如此幸事,當浮一大白! 蕊紅見她精神難得好,也極高興地吩咐小廚房溫了兩壺黃酒,又備了些爽口小菜,將東西都放在院中銀杏樹下的那張小石桌上,為防酒冷傷脾胃,石桌上還放著一個小火爐,慢慢地溫著兩壺酒。 小火爐上的黃酒汩汩而流,冒著小小的氣泡,幾樣清爽小菜更是看著開胃。沈芊一口熱酒下肚,整個心肺都跟著暖和起來,忍不住滿足地喟嘆:“啊……這日子才叫日子喲!” 蕊紅執著酒壺站在一旁微笑,蘭馨木香兩個人也來來往往地添置著小菜糕點,沈芊一個人吃著無趣,便對幾人道:“來來來,你們坐下吃,讓小廚房里的mama嬸子也別客氣,給自己拾掇一桌出來,今日,咱們小院要所有人同樂!” “是!”聽見吩咐的劉mama可高興了,搓了搓身前圍裙,給沈芊行了個禮,就喜不自禁地招呼著幾個老姐妹們,到小廚房去溫酒去了。 蕊紅幾人初時還拘謹,但在沈芊再三要求下,終于也大著膽子坐到了石桌邊上,熱酒溫茶,喜樂安康,這一番對飲歡談下來,幾人終于放松了身子,也跟著沈芊一道享受起這偷來的半日浮閑。 “古人說,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我來了這么久,可總算也是逮著機會享受了一番?!鄙蜍放踔票?,搖頭晃腦地喝著,喝得臉上都泛起了緋紅,整個人懶懶地斜靠在銀杏樹上,杏眼迷離,醉態橫生,“可惜今日天無雪,否則真真是快活似神仙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