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開始了。 等她抬頭的時候,顧予臨已經進了一球了。 少年感真是很微妙又珍貴的東西,他迎風而起,身姿瀟灑得像是在舞臺上表演信手拈來的舞曲。不遠處香樟樹枝繁葉茂,生機盎然,綠油油得像是從畫卷里頭長出來的。 而她面前這個人,也脫俗得像是從漫畫書里走出來的。 一個三分球。 還有不到三秒。 仿佛所有的人都不存在了,那些阻擋都不算阻擋,他靈巧地后撤步,后仰,再次一個三分—— 江筱然提心吊膽,隨著球劃出的拋物線而轉動脖子,大腦緊張到待機狀態。 球在邊框彈了一下,躍起,滑了一圈—— 落進籃筐里。 進了! 神他媽進球! 六分,領先一分,贏了! 江筱然自己都沒意識到,站起身瘋狂尖叫。 顧予臨雙腳觸地,很快抬起頭,朝她這邊看了一眼,眉眼帶笑。 他胸膛起伏。 日光還差一點就要隱沒在云層之中。唯余一絲光線,仿佛是他的打光。 他站在光圈之中,接受吶喊,歡呼和敬仰。 “我日!牛逼!” “啊啊啊啊啊啊太厲害了吧!” “不娶何耽!現在去告白還來得及嗎!” 到最后,女生竟整齊劃一地喊起來:“男神!男神!男神!” 場上的焦點人物沒有過多的停留,很快往她這邊走過來了。 江筱然身后有女生小聲喊:“他過來了?!他往我這里走了啊啊啊啊??!” “臥槽,他要垂青誰???!” 像一只只小蟲子爬上她的皮膚,好癢。 止不住地想扭動。 想告訴所有人,這個人,比她們看到的還要好,還要好一百倍。 他是一塊待開墾的藏寶地,只要深入窺探,就會找到很多很多的珍寶。 喜歡他是件很幸福的事啊。 他站定到她面前,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從她手里接過衣服,然后淡淡地說:“走,回去吧?!?/br> 像是風云浪子歷經千帆之后,選擇塵埃落定。 江筱然被自己這個腦補逗笑了。 她從一邊抽出一瓶冰水,遞過去,特別高興地說:“你好厲害啊,逆轉誒,我有生之年也沒見過幾場這么精彩的球賽了!” 李嘉垣也呼吸急促地接過話茬:“江筱然你可要注意了啊,從今兒開始,你的競爭者又會多出——” 她臉紅心跳地打斷:“什么競爭啊,別亂說??!” 說罷,她站起身匆匆整理了一下頭發,明智地挽過趙嘉映:“你們都餓了吧?走,吃飯去?!?/br> 觸及到敏感詞,顧予臨同李嘉垣心照不宣地笑了。 后頭有人喊:“誒,你們倆,不一起吃飯了???” “不了,”顧予臨背著身子揮揮手,“還有飯等著我煮?!?/br> “什么……飯?”身后的人聽不懂。 李嘉垣解釋:“生米煮飯,你們不懂,別問了。走了啊,下次再約?!?/br> “行吧行吧,你倆美人在側,我們去吃干鍋狗糧算了?!?/br> “生米”正高興地拉著趙嘉映往前走,腳步都沒停一下。 渾然不知自己下一秒就會踏進電飯煲,在烹調中成為一碗香噴噴的米飯。 但是在煮飯的過程中,總是有許多不可抗因素,比如斷電、電飯煲壞掉,以及人為的阻止。 譬如此刻—— 下了晚自習以后。 有人通知江筱然,說陶老師讓她去辦公室。趙嘉映自然是跟李嘉垣先一起回家了,本來顧予臨要陪著她,但是藝術節復賽在即,好像比賽規則做了調整,他就去開會了。 江筱然也沒多想,到了陶老師辦公室才又聽到通知,說是陶老師東西忘記拿了,在外面辦事。 “老師讓你在學校門口幫她拿一下快遞,就在拐角的那個位置?!?/br> 不疑有他,她出了學校,到了拐角,突然感覺到呼吸一停,有人用東西捂住她的嘴,手腕被人扣住,綁在一起,雙腿也被捆住了。 開什么玩笑?! 這可是學校門口! 江筱然平素防范意識很強,走夜路也絕對是很警惕的,可她再怎么防備,也沒想到有人居然敢在學校門口動手動腳。 她很快被人拉扯進小巷子里,她穩住心神,屏住呼吸,怕鼻子前的東西被人下了什么藥。 真是太荒謬了。 肩膀被人一推,撞到墻上,有點痛,她一聲沒吭。 綁她的東西很松,她很輕易就掙開了。 掙開之后,手帕也剛好放下來,她終于能呼吸,借著微弱的燈光,她抬起頭分析形勢—— 人挺多的,起碼有八個。幾個高個子的男生,幾個站在前面的女孩子。 為首的女孩子她好像見過,那次她被鎖在廁所前,在三樓門口堵著的,就是這幫人。后來她去了五樓,莫名其妙就被人關起來,想想也是這伙人的可能性最大。 李嘉垣提起過的那個名字應該就是了……喻夢。 她沒說話,等著她們說明來意。 喻夢沖上來,叉著腰,不懷好意地問她:“你叫江筱然?!” 繼續沉默,不能忤逆,因為他們人多,她根本不占優勢;也不能示弱,不能做出一副看起來就好欺負的樣子。她表情冷下來,讓自己的目光看起來堅定一些,在弱小和強大中挑選了一個中間的刻度。 “聽說你跟顧予臨關系很好?” ——她不是沒聽過校園暴力,只是上一世怎么算都是屬于乖巧的學生那一撥,從來不招惹什么風云人物,更不會結下仇家,于是她理所當然覺得這件事離她非常遠。以前看過的新聞涌上腦海,她開始思考對策。 手機在口袋里,可是這么暗,只要她按了手機,就會發出很亮的光,萬一被發現了而自己還沒有呼救成功,觸怒了這群無知的人,她只會更慘。 無知的人總是膽大包天,青春期的少男少女瘋狂起來根本沒有限度。 她呼吸了一下,說:“怎么了?” “怎么了?”喻夢上前兩步,推了一下她的肩膀,“你一個轉校生,膽子還挺大??!” 江筱然垂了垂眸,沒有跟她對視,語調拿捏得較穩,道:“我不認識你吧?!?/br> 面前的人嗤笑:“不認得我倒是真的,天天忙著勾搭男的,當然不認識我了!” 說完又想來踹她,被她一下躲過,急中生智,她想好說辭。 “我有心臟病,你們好好說話吧,假如我出了意外是有生命危險的,你們也會被牽連?!苯闳环啪徚艘幌侣曊{,“我們可以商量,你想要什么?” 這些人大概只是想教訓一下她,想把她打到半死不活的地步,校園施暴者大多只是圖個痛快,說到殺人這種層面,大都是有點怕的。 “心臟病怎么了?你以為我怕?我看你還有其它的病吧!” 話是這么說,語調也尖銳三分,但確實沒有再打她了。 江筱然靠在墻上,放在身后的手慢慢轉移陣地,捅到褲子荷包里。她想起來手機是貼著身體被放在口袋里的,只要不將它翻面,是發不出很亮的光的。 她著拖延時間:“我知道你們不怕,但是意外誰都怕,我也不希望自己出事。但是我的身體比較脆弱,假如真的出了事,牽連到你們就不好了?!?/br> 摸到了,手機。 她心隨著手指一起顫抖。 錄音機的快捷鍵是什么來著? 她開了靜音沒有?會不會觸發什么聲響? “現在他媽知道給我講條件了,當時怎么不管住自己?!” 長按快捷鍵——手機居然沒有靜音。 手機在口袋里短暫地震了一下。 完了。 江筱然目光一抖,喻夢大吼一聲:“說話!” 幸好沒聽到。 她把手移出來,說:“我們這是在講條件吧,你已經打了我這么多下,不該再動我了,是不是?” 她猛然凝重了一下,面前的人確實被她驚了一下,回過神來又想打她,被她避開。 她縮著身子,手按在胸口,劇烈呼吸了一下才說:“你們可以提條件,這不是交易嗎,我們是平等的,但你要是再動手,后果怎么樣我可說不準。我心臟上有支架,出了一點意外就是天大的事,這是學校門口,省內也有少管所。大家和平解決吧,你推了我這么多下,也夠了?!?/br> 她演得其實并不真,后怕到一定程度好像已經沒有了心臟,渾身上下都是冰涼的。她不知道這么多人在這里是想干什么,找來這幾個男生又是為了什么,假如這些男的真要動手,就算她比他們多活了幾年,但男女力量懸殊,他們無論是打她還是輕薄她,她都沒有反抗的余地。 幸好她分析得比較準,沒受什么傷,那邊也沒什么更過分的動作了。 她拿心臟病嚇唬他們,就是希望他們能拿捏住分寸,可要是這些人不要命了,被她激怒得更厲害,她說不定…… “我也就推了幾下,這就受不住了?!” 喻夢嗓音尖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