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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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有烏鴉鴉一把好頭發,生前應該也是很貌美的,只是如今全然看不出了。雖然尸體還沒發僵,應該是沒死多久。但整個面孔都發紫腫脹起來,眼睛是血紅的,舌頭也微微伸出呈黑紫。 此刻楚向瀾倒有些佩服這兩個婦孺,是怎么把她從梁上放下來的。 趁著檢查尸首的空檔,蕭錦初走到陳婕妤身邊,握住了她的手。室內點了火盆,那雙手卻仍是冰涼的:“婕妤受苦了!” “說哪里話,我知道今日你在宮宴上,才敢讓黃門去報信。若是驚動了其他人,我的罪過便大了?!?nbsp;陳婕妤想著這一日的擔驚受怕,最終化作了一聲嘆息。 蕭錦初繼續柔聲問:“怎么想到要喚待詔呢?”說起來,這楚向瀾當真是個人才。能診病,又能驗尸,簡直一專多能。也是因為他這個醫者的身份,才使得今日之行一路暢通無阻,不叫人懷疑。 平白又扯了個人入局,陳婕妤顯得很不好意思?!拔衣爩m人私下議論說,這位楚待詔極有本事。不說醫術超群,就是上回華林園的案子亦多虧了他,我想他必然是得圣人信重的,才敢打了這主意?!?/br> “婕妤的身子原就不好,不該如此cao勞的。后事便都交予我,盡可放心?!笔掑\初特意拍了兩下婕妤的手,讓萱兒把她扶到側房休息。 寢殿內就只剩了三個人,并榻上的一具尸首。張內侍的腿就有點打晃,聽說上吊的鬼最不好纏。一邊在心里默念季司帳有靈,待忌日必給她超度云云,邊下意識地往蕭錦初身邊靠了靠。都說將軍身上煞氣重,想必對付個把小鬼不在話下。 “可有結果?” 楚向瀾已經檢查了半天,此刻終于直起身來,蕭錦初立即迎了上去問道。 “不是自盡,”楚待詔的表情很平靜,就像他方才并不是看了一具女尸,而是診了個平安脈?!八潜蝗死账懒嗽賾业搅荷系??!?/br> 作者有話要說: 觀眾:這都幾章了,請問男女主都出來了嗎? 我(懵了):都出來了呀! 觀眾:那男女主角在干嘛呢?怎么沒見談戀愛??? 我(繼續懵)他們……在忙工作??! 觀眾:可你這個不是言情小說嗎? 我:…… 第17章 季羽司帳 張內侍當場就念了聲佛,蕭錦初不去理他,只追問道:“當真,可有什么憑據?” “自然,你且過來瞧?!背驗懞芫礃I地把女尸往側面翻去,并把頭發撩到一邊,好露出脖子來?!皯伊赫呱眢w往下墜,故繩索的印痕都是從下巴往上呈八字的。你瞧這痕跡,卻是與耳平齊,證明她是被人用繩子套住脖子勒死后再掛上去的?!?/br> “而且,你仔細看,她脖子上其實有兩道印痕,只是寬的那道顏色很淺、很模糊。如果我沒料錯,她是先被一根比較細的繩索勒死。隨后再被用一根較寬的繩索吊了起來,因為此時人已經死了,而且很快就被發現放了下來,所以這第二道淤痕難以察覺?!?/br> 蕭錦初聽得很認真,雖然戰場上沒少見過死人,卻從未研究過不同死法會造成什么樣的傷痕,算是受益匪淺。張內侍則是緊盯著自己的屐,一眼不敢亂瞄。楚待詔說一句,他便應一聲。 “若是讓下面的屬官來驗,結果會否有所偏頗?”目光在死者的脖子上轉了一圈,蕭侯又問了一句。 這是在問他的說法僅一家之言,還是能得到大家公認;楚向瀾會意:“印痕很明顯,但凡有經驗的醫官都能看得出來?!?/br> 這就行了! 蕭錦初很干脆地對著兩人說:“今日之事關系重大,婕妤不敢自專,這才托病。涉及人命,按理本該立即回稟圣人。但眼下曲水筵席未罷,人多眼雜恐又生出事端。我等食君之祿,便該擔君之憂?!?/br> 這時張內侍就體現出知情識趣的好處來,沒口子地道:“圣人派奴來便是聽侯爺差遣的,您有吩咐只管說?!?/br> 很是滿意他的這番態度,蕭錦初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影:“那便請張內侍去查一查門籍,看今日究竟有什么人進出過內宮,列個名冊出來。但須小心,不要叫人盯上了才好?!?/br> “奴省得,查問時便說是今日人多,防著一時走岔了的?!睆垉仁涕]口不提此事其實該由虎賁衛接手才恰當,很是積極地出門去辦了。 剩下一個楚向瀾,蕭錦初的態度越發溫和。就幾回接觸而言,她對這個人還是欣賞的。英雄不論出身,但有真本領,總會有出頭的日子。 “楚待詔今日辛苦,我必會稟告圣人記上一功。還望你回去后能對此事守口如瓶。若有人問起,便說是陳婕妤的宿疾犯了。不知可否?” “事涉內闈,楚某還是識得輕重的?!背驗懙膽B度一如既往地平靜,仿佛什么事都不能動搖。 “如此甚好!” 蕭錦初看著他走向門口,日頭已經偏西,在他身后扯出一條單薄的影子。她皺起眉,忽然開口喚了一聲:“楚待詔……” 影子頓了頓,停了下來。 “我有一言相贈,你姑妄聽之。人有時候不能太追根究底,否則只怕會有性命之憂?!?/br> 影子沒有回頭,繼續往外走去,直到快要消逝在回廊,隨風中傳來一聲:“多謝蕭侯的良言?!?/br> 蕭錦初再見到皇帝時是在式乾殿,這是圣人日常起居所在,臣子非詔不得入。酒宴已罷,若是此刻站到殿外的高臺上,可以看到如長蛇般的車隊蜿蜒著徐徐駛出宮城。 醇酒,美人,詩文,舞樂……人們滿載著各色稀奇見聞,以及與天子共飲的無上榮耀回到府邸,等待夜幕降臨。 而安素擺出紅泥炭爐和茶具,準備烹茶。知道皇帝這個時候不喜被打擾,所有的內侍與宮女都自覺退到了外間。 “陛下,臣覺得臣和這皇宮似乎不大和。要不然以后無事的話,臣就不進來了?!闭垓v了一下午,蕭錦初表面上看起來已經神色如常,甚至還能調笑兩句。 衛潛正聚精會神地看著安素把茶葉用竹夾取出,放在一個小石臼內,用杵搗碎?!半蘅匆彩?,你的心太大,朕這個皇宮是容不下了?!?/br> “師兄是天子,泰山崩而色不改。我一介凡人,哪有這樣的氣度修養?!笔掑\初冷眼看著安素研茶,涼涼地冒出一句。 許是茶葉醅得不夠干,研了半晌仍是碎得東一坨西一坨,安素把茶杵一丟?!傲T了,喝茶也要心境。我看咱們幾個今日都沒這雅興,就別為難自個了?!?/br> 蕭錦初不甘示弱:“別啊,繼續裝唄!古有青梅煮酒論英雄,你是清泉烹茶洗凡塵。喝完就能摒棄七情六欲,逍遙成仙了。 “你就算憋著氣,也不至于沖我撒吧!”安素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都是祖宗。說罷,沒好氣地向蕭錦初伸出手?!皷|西呢?說得那么嚴重,你倒是拿出來讓我也開開眼界??!” 深吸一口氣,蕭錦初從袖內掏出那張絹帛時手還是有點抖,主要是怕一個控制不住就給撕了?!澳萌グ?!” 安素一手接過這血書,猶豫了一下,還是先呈給了皇帝。 冷哼了一聲,蕭錦初就見不得這般磨磨蹭蹭的樣子?!坝貌恢鴤鏖?,我直接說給你們聽就是。這上頭說當今圣上不能人道,因此六院空虛,多年無子。為著掩蓋這件事,還將擬立為皇后的女子暗中殺害……” “放肆!”安素驚得聲音都抖了,沒留意失手正打翻了茶臼。褐綠色的粉末散了滿地,構成了一幅奇異的圖騰?!澳恪恪?/br> “我什么,又不是我寫的,有本事你對著季司帳吼去!”蕭錦初抿著唇,眼神顯得格外凌厲:“師兄,你這回還喝得下茶嗎?” 衛潛捏著那絹帛,不緊不慢地打開,如欣賞一件玉器,一份琴譜?!捌剿貨]看出來,朕身邊真是臥虎藏龍。小小一個女官,也有這等文采?!?/br> “師兄……” 蕭錦初不禁氣結,只差要以頭搶地?!拔叶伎毂粴馑懒?,你還有心情欣賞什么文采!” 待一轉頭看見安素,更是嚇得不輕:“你又是怎么回事?一個大男人,怎么還哭上了?!?/br> 安素不僅是哭,簡直是撫地痛哭,蕭錦初打從認識他起,就沒見過他這樣哭法,邊哭還邊喊:“是我無用!自古君憂臣勞。君辱臣死,今日主君蒙此大辱,皆是因為做臣子的無能??!” “行了,照這說法。咱們合該排上一排,都洗干凈脖子上吊才好,這下有人可得意了?!?nbsp;蕭錦初咬牙切齒地道。 衛潛抬眼看著兩個臣子,一個痛哭流涕,一個怒氣沖沖。外間還隱隱有內侍在探著頭,場面著實混亂。只得敲了敲憑幾,提高嗓子:“朕還沒死呢!不要說這上頭盡是些虛妄之詞,就算是真的,也不值當你們如此?!?/br> 安素哭得傷心,被這一喝止,不敢再繼續嚎啕下去。但由不得悲從中來,一時止不住抽泣。 “被人這樣污蔑法,陛下能忍,臣忍不了!”蕭錦初聽著斷斷續續地哽咽聲,只覺胸口發悶,狠狠一拳搗在地上。 “你還想怎的?”衛潛把絹帛卷起,隨手丟在案下?!坝鍪聣翰蛔⌒幕?,只圖一時之快,就是我教你的?” 這對于蕭錦初來說已算是難得的重話,再不情愿她也只得收起滿心的憤憤,勉強道:“是,臣知錯了!” “都收拾妥了,再來議事?!贝蛄恐@滿地狼藉,衛潛不禁嘆了口氣。 幸而殿內水盆、手巾都有,不需要喚奴驅婢,安素和蕭錦初自己也能打掃個七七八八。再把臉洗一洗,衣冠正一正。除了眼還紅著,儼然又是一副正常君臣奏對的模樣。 安素有些不好意思地抹抹眼角:“方才是臣失態了?!?/br> “前事不論,你先說說,對這女官懸梁一案有什么看法?”茶是喝不成了,衛潛倒了杯泉水拿在手中。 “按陳婕妤和宮女萱兒的說法,那季司帳是在永禾的庫房內發現的。雖然今日進宮的臣子眾多,但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后宮,把人殺死后逃遁。臣以為不大可能,嫌疑最大者還應在內宮?!被謴屠潇o后,安素的腦子便高速運轉起來。 “以臣揣測,有兩種可能。第一、季司帳與人有私怨被殺害,那封所謂的血書不過是掩人耳目。第二、有人要借季司帳來誣陷圣上,故而把她殺死,以此來印證那些荒誕不經的說法?!?/br> “不對,這里頭有問題?!笔掑\初的心思其實很敏銳,就好比上次她看見楚向瀾舔筆,當時就有一種微妙的感覺,后來就聯系上了傅玉之死。只是她有時懶得費這個勁,便作出一副萬事不理的樣子。 衛潛難得見她用心,便鼓勵道:“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含章,你說說看?!?/br> “先說第一種,如果是與季司帳有私怨,因仇殺人,直接偽裝成懸梁就夠了。宮內投井的,落水的,哪年不抬出去幾個,司律局根本不會費力細查。加上這么一封血書,只會小事化大。事實也是如此,如果不是因為血書,婕妤早就可以把季司帳悄悄處理了,連個聲響都不會有?!?/br>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尚書令好像有點夸張?_# 第18章 魴魚制鲊 內宮雖然號稱法度森嚴,但有很多事情都是不能放在臺面上的。也就是衛潛的后宮人丁稀少,似前朝那般,為著爭寵什么事干不出來,更是無從查證了。 “有道理?!毙l潛頗為贊同地頜首,安素想了想亦點頭認可。 蕭錦初繼續道:“再說第二種,是為了誣陷天子以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這倒是有可能的。師兄你也看到了,這封血書對你是極盡污蔑之能事。只消傳出一星半點,就足以在朝中掀起狂瀾。但這樣一來,這季羽就不該死在永禾宮,而是更顯眼的地方?!?/br> “怎么說?”安素已經回過味,但仍然問出了口。 “今日是上巳,群臣畢集于華林園。倘若她不是死于婕妤的永禾宮,而是懸于宮門前,甚至是溺斃于蘭溪之中。那這血書,還掩得住嗎?”蕭錦初冷笑了一聲,自來要造謠言必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哪有半遮半藏的道理。 安素凝神細思,卻覺得整件事正如一團亂麻,越發理不清?!按巳肆_織罪名,構陷君王,所圖必然不小。若是蓄謀已久,便該一擊即中。為何虎頭蛇尾,反讓這關鍵的絹帛落到了我們手中?!?/br> “興許這季司帳本不該死……”蕭錦初喃喃自語,紅燭久不剪芯,于搖曳中爆出一朵燈花。她的目光穿過光影,似乎想觸摸到那潛藏的謎底。 衛潛看著她出神的樣子,眼中透出柔和。多年以前,他們也經常在燭下共坐夜讀。只不過他是真地看書,而她看著看著就打起盹來。 “罷了,眼看要打初更鼓了,早些回府去吧!忙了整日,我也累了?!比f事均需循序漸進,眼見這案子也不是他們三個坐著想一宿能解決的,皇帝陛下很干脆地下了逐客令。 安素走得也干脆,反正他家娘子已經先行一步在宮門口等著他。蕭錦初就有些麻煩,她的車先送十四娘回府了。堂堂新平侯靠兩條腿走回去不打緊,只怕走到一半又犯了夜,御史臺的彈章須放不過她。 于是,她只好腆著臉跟皇帝撒個嬌:“師兄,把你的儷影借我一下唄!” 然而衛潛卻不是那么好敷衍的,就算她的小嗓子跟抹了蜜一樣也不成?!澳憬裉旌攘瞬簧倬?,騎什么馬,我派車送你?!?/br> 她還想著怎么今天師兄倒沒禁著她的酒,敢情暗地里一筆筆記得清楚著呢,蕭錦初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順便把角落那個提盒拿回去?!毙l潛喚了張內侍去安排,轉頭就看見她一臉不以為然,不覺有些好笑。 蕭錦初順著他指的方向一看,乃是一個綠沉漆翟鳥紋竹編提盒,一尺見方很是精致?!笆裁礀|西?” “魚膾……” “這個不能久放??!”沒料到一共三條鱸魚還能留到現在,蕭錦初一邊接過提盒,一邊嘟囔。 “放心吧,廚下用冰鎮著的。拿回去加餐吧,知道你席上沒吃幾口?!毙l潛丟下這一句就起身去內室更衣了,因此蕭錦初沒有看見他的神情。 那個向來如月華一般清冷的天子,沒有人相信他也會露出如此溫柔的樣子。令人心悸之余,透著難言的哀傷…… 宮城之內,重重關鎖,除了巡夜內侍與健婦的腳步,便只有春蟲的鳴叫聲。然在這萬籟俱寂中,卻有一個黑影在不經意處悄悄冒了出來。 只見他繞著永禾宮的外墻走了半圈,忽爾頹然坐在了地上,口中念念有詞道:“阿羽,你莫怪我心狠!誰叫你一邊與我歪纏,一邊又與他人相好。我知道你圖的什么,但宦官也是人。也有心有肺,扎到rou會疼。你既不把我當人,就別指望我繼續給你賣命了……” 他的聲音尖細,又帶了哭腔,在深夜里隨風消散在屋宇殿角,直叫人毛骨悚然。又撫著墻坐了一會,他終于從地上爬起,似乎準備走了。然而就在他低頭拍去膝上塵土時,一條致命的繩索已經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荷…荷荷……”他的雙手緊緊抓著那道索命繩,似乎如此就可以換得一線生機。然而終究沒有用,隨著足尖無助地踢踏,他在生命最后一刻甚至連更重一些的聲響都發不出。就這樣睜著眼,至死都盯著那道宮墻,仿佛里頭有追尋了許久的東西。 另一道黑影先是俯身探了探鼻息,隨即收起繩索,綁住了他的兩只手,拖著緩緩向御苑深處而去。 然而,他們所不知道的是,從始至終都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他們。就如無處不在的風,穿過宮墻,也穿過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