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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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他徹底瘋了。 有一次和張茜出去吃飯,聽她說起那個久違的故人。 她說,沈修不認得人了,上回跟著爸爸去看望他,沈修根本當他們是空氣,一直在自言自語,一會兒說什么姐,我帶女朋友來給你認識,一會兒說蘭蘭,孩子要放學了,我們去接她。 最后,張茜嘆了口氣,搖頭:“雖然這么說很可笑,但我有時候覺得……他這樣,挺好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至少我看見他的時候,他始終在笑,以前只要他一笑,我就覺得后背發涼,那次不同……他看起來,很快樂?!?/br> 蘇蘭心想,那就這樣吧。 ——兩不相干,各自天涯。 * 蘇蘭在這個世界里停留很久,久得她一度忘記,這只是個虛擬的游戲任務。 所以,當系統的提示音響起,回到主神空間的宮殿里,她有點不適應,沉默地在桌邊坐了好久。 【蘇蘭小姐,歡迎回來?!?/br> 蘇蘭意興闌珊:“……嗯?!?/br> 【還是不想要獎勵嗎?】 那一個個珠光寶氣的寶箱,那取之不竭的財富。 蘇蘭搖頭:“我不是說過了么?用不到的。送我回去吧,我累了,想休息?!?/br> 【好的?!?/br> 女孩的身影消失不見。 半晌,有人從樓上走了下來,在女孩消失的椅子上落座。 【參見陛下。這么晚召見屬下,可是有要事吩咐?】 男人膚色極為蒼白,眼珠是琥珀的色澤,一襲青色的錦衣長袍,眉眼冷淡。 抬起手,虛空中有茶杯憑空出現,冒著熱氣的茶盞,朦朧了他的神色。 “她不高興,為什么?” 【……陛下,屬下不敢妄自揣摩王后的心意,唯恐有所偏差,犯下欺君大罪?!?/br> “哈哈哈!”一側的門邊響起幼童稚嫩的笑聲?!盁o名叔叔,你越來越會說話了,難怪父王對你信任有加?!?/br> 男人不曾回頭,淡淡問:“阿嬰,你來干什么?” 那是個看起來不過一兩歲的嬰孩,背上馱著半個奇怪的金色蛋殼,蛋殼透過衣料穿出,仿佛連在他的身體上。 【……參見太子殿下?!?/br> 阿嬰小手一揮:“免禮?!边~開兩條小短腿,拉開父親身旁的椅子,吃力地爬了上去。他捧著臉,饒有興致地看著男人的臉,慢吞吞說:“父王,這滿屋子的金銀珠寶,未免太俗氣了,九天之上最尊貴的帝女怎會瞧的上眼?!?/br> 他搶過男人面前的茶杯,抬起來喝了一口,抿抿唇,眼里依稀有淡淡的嘲弄:“父王,您這是作甚?您難道忘記了,上回我制定了這么完美的計劃,費盡心思安排與阿娘相處的機會,還沒結束第三個世界呢,您強行阻止我繼續下去,說我……哎唷,玩物喪志,九萬多年了,還是像個廢物——” 男人側眸,不冷不淡掃了他一眼。 阿嬰瞪了回去,揚起聲音:“那您現在算什么?哈,難道天底下只許龍王追妻,不許太子找娘了?” 男人依然不搭理他。 阿嬰憤怒起來,站在椅子上亂蹦亂跳,孩子氣的臉上,漸漸浮現成年人才有的怨毒:“你趁早死心罷!等到阿娘恢復了記憶,想起你這么玩弄她,你以為她會如何?本來就是強求的姻緣,阿娘原來就不理你了,以后怕是連見一面都不賞臉。九萬年了……成親那時候,你們這樣的,叫作帝女下嫁籠絡諸侯,現在凡間稱為政治聯姻,總之都不是好東西,阿娘早就不要你了,你非得死纏爛打!” “放肆!”男人眼里有幽暗的火苗剎那裂開,聲音冷若寒冰:“沉嬰,你越發沒規矩了。明日起,我會遣走東宮的兩位太傅,由我親自教導你為人子為人臣的禮數?!?/br> 阿嬰大笑起來,童稚的聲音,語氣卻陰森森的,令人毛骨悚然:“你現在想來管教我了?遲了整整九萬年!別以為你現在稱心如意了,和阿娘和和美美過你們的小日子——你想的美!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 男人怒極,站起欲追,虛空中一道暗影迅疾掠過,跪在他面前。 “陛下息怒,請看在太子殿下思母心切的份上,莫要過多苛責?!?/br> 男人身形僵硬,立在原地許久,苦澀地牽起唇角,倦怠地轉身,背影說不出的孤寂冷清,在滿堂金碧輝煌的背景映襯下,更顯得諷刺。 “……罷了?!?/br> 計較什么呢?他和阿嬰,不過同病相憐。 同樣,是被她厭惡,被她拋下的人而已。 【番外(二)玻璃球】 沈修小的時候,有一個極喜歡的雪花玻璃球。 兩個穿大衣戴著圍巾的大人,牽著一個小小的孩子,按一下開關,溫馨的圣誕音樂響起,雪花紛紛揚揚。 整個世界純白而美好。 他想,等他長大了,要有這樣的一個家,他和妻子牽著孩子,在雪中慢慢地走,看著孩子快樂的笑顏,守護他長大。 等有一天,他成為了某個人的丈夫,某個孩子的父親,他一定不會像自己的父親,給孩子留下一個孤單沉默的童年。 父母從不在家。 他們總是滿世界的飛,偶爾回來一次,一個住樓上,一個住樓下,假如碰見了,點個頭就算打招呼,形同陌路。 別說是愛情,對彼此,他們連互有好感都談不上,更像是強行湊在一起的陌生人,而他,則是他們不想看見,不想面對,卻又甩不脫的包袱。 也許為了良心得到安寧,從小到大,他的銀行卡里永遠是個天文數字。 花不完的錢,就算花光了,過個幾天再看,又有幾筆令一般人瞠目結舌的巨額匯款進來。 沈修看著那個透明的玻璃球,盯著里面的三個小人,諷刺的想——其實,他又何嘗不是生活在水晶球里。 只是那個世界中,只有他和jiejie,還有漫天飛灑的錢。 外面有一層玻璃罩住,不管怎么努力,他都無法出去,無法觸摸到其他人擁有的那些看似普通,對他而言卻遙不可及的東西。 真摯的親情,父母陪伴度過的幸福童年。 后來,那個玻璃球不知去了哪里,他找不到了。 長大以后,沈修也沒能成為他希望的那種人,反而變得越來越像他痛恨的父親,一個自私,冷漠,漠視感情的人。 有時候,他照著鏡子,突然會覺得鏡中人無比陌生,漸漸變幻成他父親的模樣。 沈修恨極了,揮拳砸碎了玻璃,鮮血順著骨節上的傷口流淌下來,一滴一滴,落在衛生間的地磚上。 跟著一群狐朋狗友出國玩之前,他在家門口碰見jiejie。 jiejie去過超市,拎著一個大袋子進來,從里面取出蔬菜,生rou,放進他的冰箱里,不厭其煩地交代蘭枝和芳嫂,他愛吃什么,那幾道菜該怎么做……直到他走了過去,笑了聲:“我一周也難得有一兩天在家吃飯?!?/br> “阿修……”jiejie嘆了口氣,眼里有擔憂?!澳阋苍搻巯ё约旱纳眢w,不要趁著年輕就肆無忌憚,整天在外面鬼混?!?/br> 他拉開一把椅子,坐了下來,沉默半天,忽然低低笑了笑:“姐,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你會在乎我的死活了?!?/br> 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見jiejie。 接到電話,從國外趕回來,葬禮早已結束,老宅的墻壁上,多了一張黑白的照片。 他疾步進門,揪起父親的衣領,雙目血紅:“你就不能等我回來?不過多一兩天,你就不能讓我見她一面——” 父親皺眉,拿開他的手,整理自己的領帶,語氣一貫的冷漠:“人死不能復生,多見一面,少見一面,有什么差別?” “他是你女兒!”他聽見自己狂怒的吼聲,死死瞪著那一對同樣平靜而冷淡的父母:“你們……到底是不是人?!” 母親站起來倒水,淡然道:“你父親沒告訴你么?不是親生的——那年發生天災,我們捐了一大筆錢,收養了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兒。哦,對了,還上了幾個電視節目,領了慈善獎?!?/br> 他站立不穩,連連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堅硬的墻壁。 這兩個人……這兩個怪物。 他們根本不能稱得上是人。 回來后的幾個夜晚,他第一次開始服藥,借助藥物的力量,才能安然入眠。 他總會在夢里見到jiejie的臉。 那樣溫柔,那樣善良。 他要報復。 奪去jiejie生命的那個人,他要讓他嘗盡人世間一切的痛苦,讓他家破人亡,讓他生不如死。 ——就像現在的他。 得到一個愚蠢又天真的女人的心,需要多久? 對沈修來說,最多也就三個月。 那個女人很愛很愛他,把他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都重要,看著他的時候,眼睛里總有璀璨的星光閃呀閃。 所以,他格外享受,告訴她真相的那一刻,她的眼神。 她的世界天崩地裂,高樓傾塌,一切都成了荒涼的齏粉塵埃。 多好呀,有一個人,和他一樣的痛苦。 * 十幾年后。 六月十八號,父親節。 少女有一頭長長的黑發,穿著簡單的t恤衫,牛仔褲,手里捧著一束花,在一座豪宅的大門口站了足有十分鐘,終于下定決心,按了門鈴。 芳嫂出來開門:“誰呀——” 少女面無表情,說:“我姓謝,我爸爸說他打過電話給沈董事長?!?/br> “哦,是的?!狈忌┻B忙讓開身子,不覺有點尷尬:“快請進,我等你好久了?!?/br> 少女走了進去,沉默地把花遞給芳嫂。 芳嫂一愣,脫口道:“您不拿上去給先生么?” 少女擰一下眉,淡淡道:“不是給他的。我不習慣空手去別人家里,你隨便拿去,嫌麻煩就扔了?!?/br> 芳嫂忙點了點頭,抱著花,放進了一個花瓶里,暗地里嘀咕了句:那孩子皺著眉頭的樣子,和先生真像。 從客廳回來,她帶少女上樓。 那個房間,明顯和其它的不同。 門上有一扇不大不小的窗戶,正好能看見里面的動靜。 芳嫂解釋:“先生不太喜歡有人打擾,但他有時候又會——唉,窗戶是方便看護們觀察他,不讓他傷到自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