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劉浩軒嚇了一跳,他爹是來真的了,他是攔還是不攔?他還沒權衡好,有人已經急了。說時遲那時快,在荊條快落到周鑫背上的時候,一個鵝黃的身影沖了出來,直接迎上了那根荊條。 “爹,不要!”來人正是劉師傅唯一的女兒,劉婉婉,她一早就聽到了動靜,怕他爹見了她更生周鑫的氣,就一直躲著沒出來。直到她爹真要動手了,才忍不住沖了出來。 “婉娘!你!”劉師傅氣得直跳腳,這傻閨女,當真以為他那么狠心不成?不過是想試試周鑫的誠意,是不是有擔當,卻被自家這不爭氣的女兒壞了事。 其實在荊條落到身上的時候,劉婉婉就知道自己做錯了,這力道,明顯是雷聲大雨點小嘛。這回好了,幫了倒忙了,還誤會了自己爹,她趕緊討好地看著劉師傅,“爹,我錯了,您別生氣,還不是您剛才太有氣勢了,我都嚇著了?!?/br> “罷了,隨你們吧。周鑫,看在婉娘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回去讓你爹娘來一趟吧?!边@是同意了,不過他也不忘了提醒一下周鑫,“想想婉娘為你做的,要是以后你待婉娘不好,就是喪了良心了?!?/br> “師傅您這是同意了?師傅您真是太好了,謝謝您,我以后肯定會好好對婉婉的,要是以后我待婉娘有一點不好,到時候您只管打斷我的腿?!敝荟维F在的心情就像從谷底飛上了云霄,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齜牙咧嘴地笑個不停。直到師兄在旁邊用胳膊肘撞了他幾下,他才恢復了幾點清明,認真地跟劉師傅磕了個頭,就爬起來跑了出去,他要回家告知爹娘這個好消息。 “衣服,金子,把衣服穿上!”劉浩軒在后面拿著周鑫的外衫大聲叫著他,周鑫這才發現一著急,衣服都忘了穿了,就這么光著膀子出去了。讓心儀的姑娘和老丈人看到自己如此毛躁的表現,周鑫羞愧極了,通紅著臉接過衣服趕緊穿上,然后腳步虛浮地匆匆回家了。 ☆、第53章 買牛 再嫁 自從周鑫的親事定下之后,他就一直留在村里監督房子的修建, 生怕有一點不如意的地方, 讓媳婦挑了毛病。等回頭房子蓋好后, 他還要再走一趟南方, 倒賣一次南北貨, 把自己的鋪子開起來。 這樣一來,周家的雜貨鋪就沒有人看鋪子了。唯一能勝任掌柜一職的周磊還要負責去府城進貨,頂一陣還好, 但是長期下來肯定吃不消的。再說, 比起鎮上, 周磊還是更喜歡留在這個生他養他的小村子里。最后一家子商量一下, 決定還是花點錢雇個人來看鋪子得了, 不過想找一個有真本事人品還信得過的人就要慢慢挑選了。 這邊周家鋪子的掌柜還沒選好,周琳也遇到了差不多的問題??粗媲坝悬c不好意思的樹林, 周琳有點頭疼,“你說什么?好好的怎么要離開一陣?” 樹林也覺得挺對不起表姐的, 在他們家艱難的時候, 表姐給了他這份工做,算是雪中送炭的恩情了, 要不是不得已, 他也不會開這個口, “小三兒月底要去縣里考試,我想陪著他去,這一來一回, 怕是得個十天半個月不能回來?!?/br> 周琳嚇了一跳,“小三兒現在就可以下場了?”她低頭扳指一算,小三兒進學居然都有三年了?都說古代書生是十年寒窗苦讀,這才讀了三年就想下場,結果怕是不會太理想,小三兒這么小,不會經受不住打擊吧? 小三兒的師傅自己就是讀書人,哪里會不知道功名有多難得。樹林就跟周琳解釋了一下這次下場的原因,“先生說了,小三兒在學堂里算是學得好的了,這些時日就有點飄了。正好讓他參加今年的縣試,去試試水,也見見世面,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而且就算不為功名,能先熟悉一下縣試的流程也是有好處的?!?/br> 再說,萬一走了狗屎運,過了縣試呢?樹林心里也是有點想法的。他這兩年在鎮上給表姐看鋪子,掙的錢都供給小三兒讀書了,就盼著他哪一天能考個功名回來,把王富貴踩在腳下,讓他只能在爛泥里茍且偷生,看著他們和娘越過越好,他才能解氣。 小三兒考試肯定是大事,周琳也不能攔著樹林,只能讓跟福生去店里頂一陣兒。 頭一天福生原本是不打算帶著周琳的,但是架不住媳婦的央求,只能妥協了。周琳也是在家憋得狠了,想著上次去鎮上還是三月三的事兒呢,這次也跟著出來透透氣吧。 “咱們這次去鎮上買頭牛吧?回頭家里耕地,趕個集都方便,這樣老是借別人家的也不方便?!敝芰湛粗旨业呐\?,跟福生抱怨。先前是家里的銀子大多都用在開店收木頭上了,這些時候也攢了一些錢,買頭牛是沒有問題的。 其實不光牛,這房子也得重建,這黃泥胚的墻壁,她總擔心哪天下大雨會突然倒了。不過老人家都說懷孕不能動土,怕驚了胎神,她也只能耐心等孩子落地再說了。 福生想想也是,終于手里有點錢了,給家里買頭牛也好。他自己趕集走著去都習慣了,要是帶著媳婦,沒有個車還真不方便。再說買了牛,爹娘再耕地的時候就不用低三下四借別人家的牛使了。農忙的時候,誰家都忙,光耕自己家的地牛就累得不行了,誰還愿意往外借?再遇上那種不把別人家牛當回事,往死里使的人,就更心疼了。 “不過要說買牛,還是得找爹看看,我怕是挑不好”,福生有點遲疑地說。他爹雖然自己沒有養過牛,但是接觸過的牛還是不少的,應該比自己有經驗。 “要不......那咱們去那院叫上爹娘吧,今兒個就一起去鎮上吧?!逼鋵嵵芰障胝f,要不叫自己爹去吧,好歹她家也養過牛的。不過想想家里的牛大多都是爺爺親自伺候的,她話到嘴邊就又改了口。 等福生說了買牛的事,蔣鐵林高興得不行,“買牛好啊,家里是該添頭牛了,爹這回保準給你們挑個好的?!痹谑Y鐵林看來,家業興旺的標志就是有田有房有牲口,雖然買牛的是兒子家,但他臉上一樣有光。 一家四口半(周琳肚子里的勉強算半個吧),坐著牛車沿著村子當街的路晃晃悠悠走過去,遇到有人詫異地問,“鐵哥,這一大家子是干啥去???”蔣鐵林就輕描淡寫地回一句,“家里孩子要買頭牛,我去跟著掌掌眼?!逼鋵嵥睦锒紭烽_花了,恨不得跟全村人說,他蔣家要買牛了。陳氏橫了他幾個白眼,自己低下頭也笑起來了,真好。 周琳看著公婆的表現覺得他們真是容易滿足,倉里有糧,身上有衣,再養上幾樣家畜,就覺得人生圓滿了,再也沒有別的追求了。人類的痛苦往往來自于永遠填不滿的欲|望,其實,這樣簡簡單單的生活也很美好不是嗎? 鎮上買牛有專門的地方,叫做牛馬行。說是牛馬行,其實賣的不只牛馬,還有驢、騾這樣體型較大的牲畜。因此,他們一行人到了鎮上就直奔目的地。把牛車找了地方寄存上,幾個人穿過一道牌坊就到了牛馬行。 周琳一進來就看到路邊栓著不少的牛馬驢騾,大多賣家都一個人坐著,目光逡巡著過路的人,也有三五個人聚在一起,討論著面前的牲畜的牙口皮毛。讓周琳不解的是,不遠處的還有三個人站成三角,其中一個人不時把手伸進左右兩個人的袖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直到其中一個人拿了錢出來,周琳才知道這是討價還價,但是全程都聽不到交談的聲音,也不知道是怎么談的。 周琳越看越覺得奇怪,小聲問福生,“那邊三個人是干嘛的?”福生其實也早看見了,但是他也很少有機會來牛馬市,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爹,您知道怎么回事嗎?” 蔣鐵林難得有在這兩個能耐的小輩面前顯擺的機會,就得意地說,“你們小孩子家就不懂了吧?這是經紀在幫著談價格,這還有個行話叫‘袖里吞金’。你看他剛才把手伸進賣家和買家的袖子里,就是在捏對方的手指,通過對方的手勢了解買賣雙方的出價,好從中說合,免得傷了和氣。要是買賣談成了,買家還要給經紀半成的錢做傭金?!?/br> 說得興起的蔣鐵林不等兩個人再問,就又跟他們講了什么手勢代表多少錢,一捏一搖都有講究,這其中的門道可多了去了。 周琳和福生聽得津津有味,都差點忘了今天是來干嘛了,還是陳氏打斷了蔣鐵林的話題,“別顯擺你肚子里那半桶水了,趕緊挑牛吧,回頭福生還得去鋪子呢?!?/br> 蔣鐵林這才意猶未盡地閉了嘴,他背著手走到賣牛的那一塊,仔細打量了起來。這頭牛毛色不夠亮,那頭牛牙口太老,這個前身不夠高,那個四肢不夠健壯.......直到把所有在賣的牛都看了一遍,蔣鐵林才選出了自己心儀的牛。 只見這頭牛毛色淡黃,又細又密,牛頭瘦長,面容清秀,一雙溫和的大眼撲閃撲閃,很是精神。再看它骨骼粗壯、肌rou發達,四肢四肢生勢狀似琵琶;前肢略彎;脛骨長,跖骨短,可真是一頭好牛。就連賣牛的都搖著頭說,“老哥這眼光也沒誰了,我這最好的一頭牛就這么被你挑走了?!?/br> 蔣鐵林笑笑不說話,認下了這人的夸獎。既然牛選好了,下面就要經紀出場了。等經紀過來在蔣鐵林和賣牛的衣袖中捏來捏去一番,放下手后,蔣鐵林就回頭跟福生說,“七兩銀子,再給黃經紀拿四百文?!?/br> 周琳不禁咂舌,難怪村里有牛的人家這么少,這一頭??杀壬w一棟茅屋都貴了。等牽著自家的牛出了牛馬行,她才說,“這頭牛還真不便宜,經紀也真賺錢,就這么捏幾下就賺了小半兩銀子!” 蔣鐵林又開始解惑了,“牛哪有便宜的,不過普通的牛五兩銀子差不多就能買到了,也是你們不差錢,我才挑了個最好的給你們。還有這經紀,賺錢是賺錢,但是不光得懂牛馬,還得有關系,可不是誰想做就能做的?!?/br> 看來從古至今,從達官貴人到平民百姓中,這裙帶關系都不少見啊。 把牛車留給福生兩口子,蔣鐵林就牽著牛,讓陳氏騎上去,一路哼著小曲回了上灣村。這邊福生就趕著牛車帶著媳婦去了木枋。 到了木枋,把門口的貼著的“今日東家有事,巳時開門”的紙條揭下來,就打開了大門。木枋里貨物歸置得十分整齊,地上也不見一絲臟亂,可見樹林平日的用心了。福生過來也只需把新添的幾樣貨物擺放上去,就坐在柜臺后面候著客人上門了。 周琳自打懷孕后就不用脂粉了,因此也是好長時間沒有去路掌柜鋪子里看看了,想著自家鋪子好歹也是托人家的福才找到的,就打算過去坐坐。 結果她一進路掌柜家的鋪子,就看到七八個婦人在爭相挑選脂粉,就納悶地問路掌柜,“您這里脂粉是不要錢了?這么多人搶?” 路掌柜笑得有些落寞,“把鋪子里積存的貨物的處理一下,我就要關門了?!睆乃阮^的男人死后,她就開了這個鋪子,一晃五六年了,這要關掉還真不習慣。 “這是怎么回事?你這鋪子不是開得好好地,也沒少賺銀子,就這么關了多可惜。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有事你就說,能幫的我們就幫了?!敝芰赵囂降貑?。 路掌柜指了指墻上貼的紅紙,上面一排黑字:東家有喜,店鋪出兌,所有脂粉七折出售?!拔乙蘖?,婆婆看不慣我在外面拋頭露面,就讓我把鋪子關了,回頭好好在家伺候男人孩子?!币苍S是怕周琳擔心她,又笑了笑說,“說來這打折的主意還是跟你學的呢,果然這客人就多了不少,我看要不了幾天就處理完了?!?/br> 周琳不明白路掌柜好端端的一個古代版女強人怎么會甘心就這么縮在后宅里,為一個男人洗手作羹湯,養育前任留下的孩子,只能感慨,“看來你肯定很喜歡那人?!?/br> 路掌柜明白周琳的意思,搖搖頭說,“他確實是待我好,但是更重要的是,我覺得上了年紀,一個人住著一間空蕩蕩的大屋子,太冷清了,大夏天里都覺得骨子里一陣陣寒意。恰好遇到這么一個人,我想嫁了也好,好歹有個人陪著,將來再有個一兒半女,就更好了。那樣哪天他負了我,我就帶了孩子和離,再把鋪子開起來?!闭f著她的眉眼都飛揚起來,眼角的細紋清晰可見,卻無損她的容顏,反而增添了一絲歲月沉淀下來的韻味。 想要帶著孩子和離哪有那么容易,不過想想路掌柜這么能耐的人,說不定想做什么都能做到呢。既然路掌柜更喜歡有人陪伴的生活,她還是衷心希望她能這樣相夫教子幸福一輩子。也許,等她婆婆過世了,路掌柜還能再回來開鋪子呢?到時候家庭事業兩者就都能兼得了。周琳也只能這樣往好處想了。 下午和福生一起在木枋待著,周琳還和他八卦了路掌柜的事,最后還遺憾地評論,“要我是路掌柜,就不會嫁給一個要自己放棄事業的男人,真不知道路掌柜怎么想的?!?/br> 福生卻更不理解媳婦的想法,“女人家家的,一個人無兒無女,掙那么多錢做什么?還是有個歸宿的好?!痹谒磥?,女人生兒育女,cao持家務才是本分,路掌柜這樣拋頭露面開鋪子,他其實也是不太贊同的。不過是因為不關他的事,他也沒說過什么。 周琳知道福生的想法后,只覺得現代人和古代人的思維真是差了十萬八千里。知道他從小就處在這個環境,身邊的都是一樣想法的人,她也懶得跟他爭辯。反正她自己暫時是沒有做女強人的想法,就做福生這個成功男人背后的小女人就是了。兩口子過日子,難免有想不到一處的,既然誰也說服不了誰,也沒必要非爭個高低。 除了這天,剩下的七八天都是福生自己一個人去看鋪子,周琳扛個大肚子,福生也不放心她來回折騰,白日里就托陳氏幫忙照顧媳婦,自己晚上再趕回來。直到樹林和小三兒回來,兩個人才結束了牛郎織女一樣的日子。 既然不到十天就回來了,很明顯,小三兒這是縣試落選了,這本就在眾人的意料之中,也就小三兒自己垂頭喪氣,像個斗敗了的小公雞。 ☆、第54章 勸學(修) 小三兒這次也許是太累了,再加上受到的打擊太大, 一回到家就病了一場。病還沒好徹底, 就開始埋頭苦讀, 手不離書的。就連上個茅房都揣著一本書, 晚上也常常熬到半夜還不睡。 要說這孩子其實也聰明, 為了不讓家人發現他熬夜讀書,就用布巾把門縫都塞上,窗子還用一條薄被懸掛遮擋上。這樣即使有人路過他的門口, 也不會看到一絲光亮。直到周磊有次起夜, 正好撞上小三兒也起來, 看到他房里的攤開的書本和奇怪的布置, 才發現了這件事。 雖然周家人都覺得小三兒有點魔怔, 但是也不覺得刻苦讀書有什么不對,就沒太當一回事, 只能叮囑幾句,讓他保重身體, 夜里不要熬太晚。也許是過了明路, 小三兒此后反倒不遮掩了,天天窗子都亮到子時之后。 直到趙氏過來看周琳的時候, 隨口說起這事, 她馬上就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這孩子可別把自己整抑郁了啊,就算不抑郁,估計他那小身板也熬不過下去啊。為此, 周琳扛著五個月的肚子專門回了一趟家,準備去給這個要走火入魔的小表弟灌點“雞湯”。 “小三兒這段時間有點不對勁,我跟娘回去看看。晚上就不回來了,到時候你自己弄點吃的,可別又不吃了?!敝芰仗嵝迅I?,也許是之前習慣了一日兩餐,福生自己在家的時候,晚上就經常不吃飯?,F在家里條件好多了,想要山珍海味自然不可能,但是粗茶淡飯一日三餐還是沒有問題的,她可不允許自家男人這么苛待自己。 福生知道自己先前在媳婦回娘家的時候,不吃晚飯的事情暴露了,也不敢多說什么,只能連連點頭,“我先前就是忙忘了,這次一定會記得的,你放心?!?/br> 聽了福生的再三保證后,周琳就跟著趙氏一起回了周家村。小三兒下學就是傍晚了,她倒不急著找他,先把胖嘟嘟的寶兒抱了個滿懷,“寶兒,想jiejie了沒?” 寶兒眼睛一彎,抱著周琳的脖子,拉長了聲音說,“想~還想小寶寶?!闭f著還摸了摸周琳的肚子。周琳還教他跟肚子里的孩子對掌,“你摸摸,這是它的小手,它要是高興了,就會動一動?!?/br> 姐弟倆玩得高興,趙氏卻緊張地把兒子抱下來,“你肚子里揣著孩子,當心點。寶兒這么沉,你抱他做什么?” 周琳有點訕訕,這不是好些日子沒有見寶兒了,她也是一時高興,再說了,都五個月了,她身體又好,這么緊張做什么。不過小孩子長得就是快,想起那個抱在懷里一小團的小嬰兒,一眨眼就足有三尺高了。 “娘,寶兒也五歲了,你們有什么打算嗎?”周琳摟著寶兒坐在椅子上,問趙氏。正低頭玩手指的寶兒聽到自己的名字,趕緊睜著黑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看jiejie,一臉茫然。 趙氏也不知道閨女怎么突然問起這個了,“什么打算?他這么大點,能有啥打算?”周爹一想這段時間小三兒的事,就明白了閨女的意思,“你是想讓寶兒也進學?” “是啊,不管寶兒是不是有讀書的天分,怎么也得送他讀幾年書,就算不為功名,認些字,學些道理,以后的好處也夠他受用了?!鼻笆勒l家孩子不送學校上個幾年學,反正她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弟弟是個文盲的事實,怎么也得勸爹娘把寶兒送去學堂。 周爹想起村里的二狗,小時候跟周磊他們一樣滿山光屁股跑的野小子,上了幾年學,考上了廩生,就穿起了長衫,每月拿著官家發的米糧,村里誰見了不客客氣氣的。因此聽了女兒的話,他就激動地說,“我看行,為官為宰的咱不敢想,就算跟二狗一樣考個秀才廩生的也行啊,你看現在村里誰不敬著他,就連他爹德春在村里都成天翹著尾巴走路,我看給他屁股上綁個炮仗他都能上天了?!?/br> “叫什么二狗?人家有大名,叫懷瑾。都是有功名的人了,你還這樣叫人家,真是沒眼色。上次你在鎮上見了懷瑾,統著那么多人,張口就是‘二狗’,我看懷瑾臉刷的就綠了?!壁w氏就看不慣自家男人這點,不會說話,幸好他不常說話,不然早把人得罪完了。 周爹聽媳婦在閨女面前說自己的糗事,也有點掛不住,“這不是叫順口了嗎,一時忘了他的大名。不說懷瑾了,說說咱們寶兒,你覺得閨女說得行不?” 趙氏從娘家到婆家也就見了周懷瑾這么一個正經的讀書人,不免有點遲疑,“這讀書可不是那么簡單的,沒見小三兒學了三年,在學堂里也是數一數二的,這縣試第一關都沒過去。是不是咱們家墳頭上就沒長那根草?” “這話說得,咱家墳頭怎么就沒長那根草了?二、懷瑾那小子小時候誰能看出他有什么出息了?現在不也人五人六的?咱寶兒哪點不如他了?”這話周爹可不愛聽,他是看寶兒哪哪兒都好,別說秀才,說不定還能當個官老爺呢,這會兒他也被趙氏激出野心了。 周琳看著爹娘斗嘴,一直捂著嘴偷笑,這時看他們不說話了才開口,“我爹說得是,我看寶兒可伶俐著呢,咱哪兒也不比別人差,是不是寶兒?” 寶兒也知道jiejie在夸他,當即挺起小胸脯大聲說,“是,寶兒可厲害了,二哥叫我數數,我都能數到五十了,我還會算數,會認字!”他板著指頭認真地炫耀著自己會的東西。 這真是個意外的驚喜,周琳趕緊問爹娘,“金子什么時候教寶兒這些的?”她都不知道寶兒已經學了這么多東西,看來送寶兒上學的事兒要抓緊了。前世都說教育要從娃娃抓起,晚了就耽誤了一棵好苗子。 周爹和趙氏也納悶呢,兩口子面面相覷,都搖了搖頭。不過不管寶兒什么時候學的,這終歸算是一件好事,周爹一把把小兒子撈到懷里,在他的小腦瓜上胡擼了幾下,“好兒子,真有能耐,咱周家能不能改換門楣就看你了?!?/br> 突然被自己爹這么夸贊,寶兒有點害羞地把頭埋進周爹的懷里。趙氏看著只笑,再也沒說什么寶兒讀書不行的話了。畢竟自己親生的,她也是看寶兒怎么都好,先前也是把讀書人看得太高了,總把自己看得太低。 晚上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周琳可沒忘了先問周鑫,“金子,你什么時候教寶兒認字算數的?怎么大家都不知道?” 周鑫這會兒才想起來寶兒的事情,差點給忘了,趕緊說,“二姐,我跟你說,寶兒可真是聰明,我就沒事帶他的時候,教他數數,他很快就記住了。然后我就教他認字,沒幾天就認了好幾個,我看可以把寶兒也送去學堂了,不讀書可白費了他那腦子?!?/br> 周爹笑呵呵地說,“爹,我們今天還跟二丫說呢,寶兒這么伶俐,回頭把他也送去學堂念書去,說不定還能考個功名回來呢?!彼且稽c也不謙虛,把寶兒下午的表現一頓好夸。 周爺爺對家里多個讀書的孩子還是很高興的,更何況寶兒表現還這么說,連聲說,“好好好,現在家里也不差這幾個錢了,將來孩子都送去讀書,只要有一個考了功名,咱周家也能說是耕讀人家了?!?/br> 周姑姑更是開心,“二嫂就把寶兒也送到牌坊劉那,跟小三兒做個伴”,然后又跟兒子說,“三兒,回頭可要看好你弟弟,別讓人欺負了他去?!闭f了半天也不見兒子回應,一看,這孩子又手里抱著書看上了。 周琳看不下去了,走過去一把就把小三兒手里的書抽走了,小三兒這才愕然地抬起頭,“表姐,你拿我書做什么?快還我吧,我正看著呢?!?/br> “我今天就是準備跟你認真談談的,你現在這狀態可不好啊。天天這樣白天黑夜的死讀書,就能超過縣里那些學子了,就能通過縣試了?”周琳盯著小三兒的眼睛,嚴肅地問他。 十一歲的小少年聽了表姐的話直愣愣的坐著,訥訥地說,“那我還能怎么辦?除了多花點時間讀書,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趕上他們。這次去了縣里,我才知道自己以前就是一只蹲在井底的青蛙,不知天高地厚。想想先前我因為在學堂考了幾次第一就得意的樣子,就覺得自己可笑極了?!闭f著這孩子眼里已經泛起了淚光。 周琳放軟了聲音,耐心跟他說,“看看你眼底的黑影,你這樣拼了命的讀書,恐怕先垮下來的就是你的身體了。這樣透支精力,不會覺得背書的效率低了許多嗎?” 小三兒仔細想了想,確實是這樣,往常一段文章,他念個幾遍就能背個七七八八,現在至少都要十幾遍,還經常會忘記?!翱墒?,我還能怎么辦呢?家里花了這么多錢供我讀書,我連個縣試都過不了......”他好擔心,到了后年,下一次的縣試,他會再次落榜,那樣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付出了這么多娘和大哥,還有收留他們的外公外婆一家。 家里人這才知道小三兒心里是這么想的,但是也不知道該怎么勸他,只能看著周琳。 周琳嘆了一口氣,放在前世,這也不過是一個剛小學畢業的孩子,現在就已經背負了這么多。她搬了凳子坐到小三兒身邊,掏出帕子幫他擦了擦眼角,“你這孩子就是想得太多,都說十年寒窗苦,你這才學了三年,就著急了?我就不信參加縣試的都是你這樣的小兒,怕是二十來歲,三四十歲的怕是都有吧?” 這倒是,小三兒說,“我還見了一個頭發發白的爺爺,兒子都娶妻生子了,還沒過縣試呢?!?/br> “勸學你應該也學了吧?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假如功名在千里之外,你現在連半山腰還沒到呢,覺得自己離目標太遠是正常的。只要按部就班,一步一步踏實地往前走,總會走到的。但是若是你急功近利,看離得太遠,就跑了起來,等脫了力,身體垮了,哪怕就剩一步,也永遠摸不到目標。再說,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先生現在讓你現在去參加縣試,難道真的指望你考出個什么名堂嗎?不過是想讓你知道天高地厚,好去去你的浮躁,讓你踏實下來,你倒好,鉆牛角尖里了?!?/br> 周琳這邊說得興起,小三兒連連點頭,皺著的小臉也放松了,“我知道了,表姐,謝謝你,我以后會好好跟著先生讀書,晚上也會早點歇息,不會熬那么晚了?!?/br> “不光要早睡,還要早起,然后沒事去后山跑兩圈,強健一下筋骨,不然考個試就病一場,好人也受不了?!敝芰沼纸绦∪齼簞谝萁Y合,讓他意識到一個好身體對科考上的重要性。 不過周家其他人面色就奇異了,還是趙氏忍不住問了,“二丫,你哪兒學的這么多東西,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那些‘之乎者也’的也能說上幾句了?”她沒記錯啊,她家閨女也就跟著小三兒學了幾個字吧?這徒弟都能把師傅說服了? 周琳這才發現一時激動,馬甲要被扒了,眼珠轉了轉,只能想辦法來圓,“我是嫁了后,成天在家里待著沒事,就買了書自己瞎著墨的?!币膊还苓@話能不能糊弄住家人了,她也想不到別的借口了。 不過顯然周家人都相當“單純”,并沒有繼續追問,不過也許是因為都是家人,不會往別的方面去想,寧愿相信周琳是天賦異稟。周爺爺還得意地說,“我就說咱們家孩子都是讀書的好苗子,將來寶兒要是能像他jiejie這樣,考個秀才算啥,指不定還能去京里考試呢,到時候見見皇帝也不是什么難事?!崩项^兒自己說著說著就哈哈大笑起來,樂得山羊胡子都一翹一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