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錯了。 都錯了啊。 季瀾閉上眼,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荒唐。 重生回來之后, 她沿襲了上輩子鍛煉出來的強大心理, 和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打字水平,也就是俗稱的嘴炮功夫。 除了這些, 別無所有。 現在審視起來, 一切都錯了。 她帶著強大的心理, 忍了一路。 從在學校門口遇到那一對記者,也就是陳磊和王石開始,她就在忍。 忍著楊建國的sao擾, 忍著孫玲的刻意扔針,忍著輿論鋪天蓋地的謾罵,忍著談歡在她面前的趾高氣昂,忍著更多。 她總想以孤注一擲的姿態,在大眾面前絕地反擊。再在成功之后,掰開揉碎,展示自己曾經的隱忍。 就像冬天的時候,鄉下地里被雪壓得彎彎的稻子。 可是現在看起來,這雪,都快把她壓垮了... ... 她不是以什么救世主的姿態回來的。 她只是季瀾,一個很普通的女生,帶著一只會說話的小鳥。 也只是重個生而已。 沒有所謂的網紅光環,只是一個高考考的不錯,但家庭不幸的女生。 季瀾又微微地睜開眼,直視白花花的天花板,那掛著一頂水晶吊燈。 晶瑩剔透,光怪陸離。 就像很久以前她所迷戀的虛幻的奢華一樣。 是自卑。 深入骨髓的自卑。 重生回來,她放不下上輩子已經達到的高度,卻又一遍遍地暗示自己不算幸運的現狀,接著兩者比對,就無意識地在心里默默地給自己強按上了根本不存在的人設。 矛盾的人設。 別人看不起她,所以她忍。 忍完之后,又用文字作武器,有理有據自以為條理清晰地辯駁回去,企圖激起更大的輿論。 ——這是網紅慣用的手段,她習以為常的、不適合現在的手段。 如果沒有周正,沒有方夏,沒有葉奈,沒有陳磊和王石,甚至沒有那個陰陽怪氣的太監。 現在的她,都該走向另一個極端。 迷迷糊糊間,季瀾想,該改、要改、得改。 接著又沉沉地睡去。 ———————————— 第二天的季瀾,睜眼... 不,她睜不開眼! 驚恐地叫了聲狗蛋,季瀾摸索著坐向了床的一邊。 小鳥正蹬著兩只后爪在磕早飯,聽到她喊自己,還以為是要加餐。結果一進門,就嫌棄地“嘰”了一聲。 “你屎糊眼了???” 它好奇地問。 季瀾現在的樣子,和它之前“度蜜月”的時候,在路邊看到的要飯的婆婆一樣。 蓬頭垢面,頭發松散,眼睛睜不開。 “滾蛋!” 季瀾摸到什么是什么,隨手朝著狗蛋聲音的方向扔了個東西,“去給我把客廳的濕巾弄進來?!?/br> 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干干的,一粒粒的。 ——確實是屎糊眼了,不過是眼屎... 是的,她熟練地發現自己結膜炎了。 ——大概是因為昨天睡覺沒摘美瞳的原因。 一會之后,拿著濕巾仔仔細細地擦干凈了眼周糊的東西,緩慢地睜開眼。 她拿起一邊的鏡子,仔細地照,眼球通紅,密密麻麻的血絲布在本該清明的眼白處,游走向黑色的眼珠。以及,睫毛根部還粘著幾粒眼屎。 除了這些,倒沒有什么感覺了。 視物清晰,不疼不癢,就是卡得難受。 往眼睛里滴了幾滴眼藥水,季瀾摘下有點干澀的美瞳,換上框架的眼鏡打算出門去醫院。 想了想,不妥,她又給方夏打了個電話。 ——方夏這些天和那個吳楠膩歪得很。 整天你儂我儂花前月下的,兩邊恨不得都把自己的心窩窩掏出來給對方看一看一樣。微博也是成天的互動和秀恩愛,不少吳楠原本的粉絲還感慨傻子都能戀愛了。 甚至還有人做出了一系列的表情包。 傻子都有女友了.jpg 你有嗎.jpg 你沒有.jpg 你只有皮皮蝦.jpg 所以季瀾想,閑著也是閑著,就讓方夏陪她去一趟醫院吧,正好也敲點一下她。 ——因為她清楚地記得,去年的這個時候,她印象里的方夏是沒有男朋友的。 至少沒有公開的。 打了個電話,方夏一會裝死一會推托,最后說找個朋友來送她去就匆匆地掛了電話。 朋友? 朋友就朋友吧,一個人去醫院也怪可憐的。 翹著二郎腿面不改色地在客廳坐著,她很淡定。 非常淡定。 淡定地甚至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比如,美瞳種草。 ——再比如,美瞳的清潔與保護。 ——再再比如,論不好好戴美瞳的后果。 嘆氣。 又嘆氣。 在幽幽地嘆了十幾口氣之后,季瀾的肺有點疼。終于,電話響了。 一個熟悉的男聲:“季瀾?” 季瀾“嗯”了一聲。 對面已經在樓下等著了,她自然也要有點禮貌。迅速地換了鞋子、扣了狗蛋的飯盆之后,就出門下樓。 陳宇和方夏是通過吳楠熟識的。 他拍完這部戲后,有心轉戰幕后,甚至退出娛樂圈。 ——錢賺得已經夠多了,娛樂圈又亂的很,不如安穩點當個普通人。 所以他正在物色合適的人選,打算自己成立一個工作時候,簽人發展。 剛巧,方夏就很得他的賞識。 ——上鏡的小v臉,灑脫的性格,很合適。 正想著,遠遠地來了個小姑娘。 還是和之前一樣,不高不矮的個子,白皙的皮膚。只是一只眼睛睜著一只眼睛閉著,怪不得是要去醫院的人。 “喲,這是怎么了?” 他搖下車窗,遠遠地問,是很熟的語氣。 小姑娘一頭霧水地上了車,莫名其妙地回答。 語氣生疏。 陳宇無奈地笑。 他想,小姑娘沒認出來自己,那他也沒必要舔著張老臉去承認那個太監是自己。 ——繼續安穩地當司機就行。 這不怪季瀾,她不是個愛追星的人。 她對娛樂圈的很多明星,基本處于只認名字不認人的狀態。而且就這,還全拜整天在宿舍嚎的舍友所賜。 一路無言地去了醫院掛了號買了藥又回了家,很平靜。 醫生照了裂隙燈,開了左氧氟沙星和魚腥草,囑咐按時滴之后,就讓她走了。 樓下,兩人分道揚鑣。 陳宇回公司,季瀾回家。 只是走之前的最后一句話有點耐人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