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頌頌不懷好意地笑:“悶是悶了點兒,不過他這款的國際好青年應該很多女孩子喜歡啊,比如什么angel啊,jessica之類的?!?/br> a.j.“切”了一聲:“撩妹技能值為零,哪會有女生喜歡他這段木頭?你去他家看看,嘖,真是不忍直視。滿架子的書,都是連我都念不出題目的英文專業書。啊,大概有那么幾本國際象棋的棋譜,反正是一本小說也沒有。shane這輩子估計沒看過任何一本小說?!?/br> shane笑笑:“沒那么夸張吧,《指環王》,《海底兩萬里》,我肯定還是讀過的?!?/br> a.j.嚷嚷:“科幻玄幻不算,和科學沾邊兒的都不算?!?/br> 她和a.j.都笑嘻嘻地看著他等他的回答。他想了片刻,最后說:“《分手信》,小說讀過,連電影都看過?!?/br> a.j.覺得十分震驚:“???你還看過這種chick flick(女生愛看的浪漫愛情片)!”然后不厚道地笑:“是不是被哪個女生逼著去的?” 也許被a.j.說中了心事,他似乎有些尷尬,不安地轉動手里的酒杯。頌頌看見他匆匆掃了她一眼,目光在橘黃的燈光下閃著微光,最后低下眼去,淡淡說:“沒有,自己一個人去看的,就是忽然覺得好奇?!?/br> 到后來頌頌竟然也忘了追問他們到底是否曾經認識,因為那天頭疼欲裂,即使灌了差不多一整瓶伏特加也沒有好轉。最后她大概醉得迷迷糊糊,只記得陳亦辰把她和a.j.一起塞進出租車里。 她在車輪滾滾的噪音里沉沉睡著。仿佛過了許久才到家,她記得有人扶她進門,又抱她上床。上一次有人這么抱她恐怕還是小時候,做作業做到深夜,她趴在桌子上睡著,爸爸幫她脫衣服,把她塞進被窩里。她迷迷糊糊地蹭那個人的手臂,大概算是借酒撒瘋,喃喃說:“爸爸,頭痛。你怎么不回來看我?” 那人把她放在柔軟的枕頭上,她忽然想到什么,又要坐起來。那人遙遠的聲音說:“你先睡一會兒?!彼豢?,執意要坐起來:“今天還沒寫日志?!?/br> 肩頭有溫暖的重量壓著她:“今天先睡吧,明天再寫。頭疼得厲害?有沒有止疼片?” 她從不吃止疼片,怕那些東西會上癮,寧肯生生忍住。忍了一晚上,臉上是笑的,大腦深處疼痛無比,直到這一刻,腦袋里象有無數銳利的碎片,紛紛呼嘯往來,想把那些剛剛著床的記憶從她大腦里摳出來。她頓時覺得焦急,忽然淚盈于睫:“不行,我忽然想到那句詩該怎么譯,要寫下來。我記性差,不寫在日志里,明天就忘記了?!?/br> 那個遙遠的聲音說:“沒關系,你告訴我,我幫你記著?!?/br> 她不記得自己是否告訴了他,只記得他說:“我去找找有沒有藥?!笨墒悄菞l和她溫度一致的手臂要離開,又被她一把抓住。酒精也不是個好東西,每次喝到酩酊大醉的后果總是莫名其妙的悲從中來。也不知紙巾放在了哪里,幸好就近有只袖子,她把鼻涕眼淚全部擦在那只袖子上,半夢半醒間,她記得自己絮絮說:“阿深,別走?!?/br> 作者有話要說: 群眾:呃,失憶...... 作者:本作者未竟的使命,就是先寫一個不狗血的失憶文,再寫一個不驚悚的懸疑文(頂風遠目中......) 群眾:自虐。有病。 男主:我去找找有沒有藥。 第7章 大世界,小愛情(1) summer for thee, grant i may be. emily □□inson 但愿我是,你的夏季。 活到二十四歲,魯頌頌覺得自己的生命也算驚彩紛呈。在短短二十四年的歲月里,她已經遇到兩個男人和一盆狗血。一個男人是她暗戀過的完美男神大師兄范羽,另一個男人是交往三年的大學同學阿深,而那盆狗血,就是三年前的失憶事件。 時至今日頌頌都覺得那一天不堪回首:一覺醒來,人躺在醫院里,頭上包著紗布,大師兄告訴她,其實她大學快畢業了,正在找工作。 哦,順便說一句,交往三年的男友,接受美帝的召喚,出國一走了之。按說這樣的暫別該會有一番聲淚俱下的告別,只可惜她全不記得。大學里的生活全如霧里看花,忽遠忽近,連阿深的面龐也如蒙了一層紗,只偶爾想起一兩個鮮活的片段,證明他們是愛過,還愛得頗熱烈。 大師兄帶她去看心理醫生。朱大夫三四十歲,據說是留美博士,h市有名的專家,輕易不接收新病人,大師兄神通廣大,不知使了什么花招才讓她排上號。她兩周去拜訪一次朱大夫,問的都是同一系列的問題: 最近吃得怎樣?睡得可好?記起些什么?沒有?沒關系,我們來聊聊你的童年。 如果你問什么時候能想起來,朱醫生就露出一臉深不可測的笑容:你覺得呢? 有時候她覺得心理醫生頗象個神棍,所有事情不是天機不可泄露,就是一切要隨緣。她這失憶失得也頗奇妙,近發生事故那一兩年的事全部記不起來,而越久遠的事記得越清晰。 記得最清楚的事件,莫過于第一次見到大師兄的情景。 那是些無憂無慮的年月,她還是初中沒畢業的小女生,十二三歲,穿白t恤和超短裙,腦后甩著大馬尾辮,每天在爸爸實驗室的電腦上追看日本動漫,最大的煩惱不過是數學作業太多。有一天她闖進爸爸的辦公室,忽然發現里面多了個年輕人,身材挺拔,整潔的短發,笑容謙和,眼神溫柔。 后來她知道那是爸爸招收的第一個博士生,叫范羽。 爸爸收了第一個學生,難免興奮,招手叫她過去:“頌頌,這是你大師兄。來,陪你大師兄去校園里認識認識?!?/br> 那天她盡責盡力地陪大師兄轉了校園里許多角角落落,禮堂,大教室,體育館,情人約會的小樹林,還有四五個不同的食堂,算得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記得她說:“一食堂中午人少,不過菜難吃,天天是rou絲芹菜,紅燒雞塊。二食堂不錯,小灶好吃,有香腸煲仔飯和云南米線。三食堂千萬別去,人多隊長,擠死了……不過離女生宿舍近,美女多,你要是不怕擠,又沒女朋友的話,去去也行……” 大師兄呵呵笑了幾聲,伸出手掌,摸摸她的腦袋。夏末的微風涼爽里還帶著躁動,大師兄的手掌寬大又溫和。 她小時候個子矮,學校里也坐在第一排,和很多挺著胸脯發育良好的同齡女生比,簡直象來自兩個輩份。大師兄比她高出一個多頭,對她是需仰視才見的存在。她盡量仰起頭,話也說得豪情萬丈:“不過,又好吃又便宜的肯定是教工食堂。你要改善伙食就來找我,我罩你?!?/br> 至于后來到底是誰罩誰,答案不言而喻。 爸爸的學生漸多,實驗室漸漸滿得坐不下,她的師兄們從大師兄范羽,到二師兄宋挺,到三師兄四師兄……一直排到十幾號。她最喜歡人多熱鬧,整天窩在爸爸的實驗室里不肯回家。 二師兄宋挺是個話癆。那時候頌頌混跡在爸爸的實驗室里看日本動漫,二師兄常常帶一包瓜子,把二郎腿翹到電腦桌上,邊磕瓜子邊和她聊天。 “小師妹,又來啦?作業做完了沒?” “要你管?!彼偸且贿厯屗墓献右贿吢貞?。 二師兄一把奪回瓜子:“嘖,這丫頭,沒大沒小。作業不做將來考不上大學?!?/br> 她那時候對自己的學業十分自信:“你等著瞧。我一定考上全國最好的外語院校,這輩子脫離數學作業的苦海。做翻譯嘛,嘴皮子能說就行了?!?/br> “嗬,挺厲害?!倍熜直硎揪把?,“將來跟大大們混熟了,別忘了關照你二師兄哈?!?/br> 她那時候的志向是做國家領導人們的隨行翻譯,大大們一出動,她就跟在身后,順便會見個英國王子,楓葉國總理什么的。新聞發布會上,美女翻譯的曝光率直逼大大們,多威風。 如果二師兄突然局促地把腳從電腦桌上放下來,她都不用回頭就知道,一定是大師兄來了。 果然,有人輕輕拍她的頭,背后的人說:“頌頌,作業做完了嗎?等會兒我們去吃麻辣燙,作業沒做完可不帶你?!?/br> 她說“哦”,灰溜溜地關掉電腦去角落里攤開作業本。二師兄似笑非笑地朝她擠眉弄眼,她拿眼狠狠瞪回去。所有人都屈服于大師兄的yin威,他還不是一樣。 許多往事想起來恍如隔世。校園里春去秋來,一年復一年地輪回,她天天跟在大師兄后面吃飯,看電影,上圖書館,自然而然從沒覺得有什么不對。 所有的師兄們都愛取笑他們。令狐沖和小師妹的組合,多么有愛,連魯教授沒事也會調侃他們幾句。每當這時她就惱:“爸!難道你是說自己象岳不群!岳不群沒那個哦?!?/br> 小師妹能有什么好結果,令狐沖后來不還是娶了白富美任盈盈。大師兄的性格也不象令狐沖。他是個有想法的年輕人,聰明干練,十分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清楚怎樣才能得償所愿。這樣閃耀的人物注定吸引異性的目光,根本不用他去三食堂排隊,愛慕他的女生照樣此起彼伏。大師兄幫爸爸改作業和考試卷,時有女生來實驗室問問題。記得她在實驗室里看動漫,有時也會有女生在門口張望。 那時候她覺得生命如夏末的微風,綿長柔軟,一眼望不到盡頭。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少女都象她一樣,晚上躺在床上看自己平坦的胸膛,覺得時間過得委實太慢,恨不得在后面抽上一鞭子。 后來呢?后來似乎就沒有了后來。一條羊腸小道,分花拂柳一路走來,可是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就在哪里分了岔。大師兄有自己的愛人,她有她的阿深。阿深遠走他鄉,而大師兄仍然是大師兄。 后來一個晴天的下午,大師兄果真來喊她試鏡頭,去的是南湖邊一塊鮮有人知的地方,同行的還有二師兄宋挺。 他們去的是被攝影愛好者稱之為“基地”的地方。難得南湖這片舉國聞名的風景區還有這樣人跡罕至的角落,依山面水,對面是省里劃艇隊的訓練基地,冬天湖上泛舟,時??匆娺h處驚起成群結隊的野鴨,紛紛躲進云層里。 傍晚的光線最適合攝影,大師兄還給她加了一個濾光鏡。她站在湖邊取景,贊嘆鏡頭成像的色彩絢麗。 大師兄在背后問:“最近有沒有魯老師的消息?” 幾年前爸爸調動了工作,從大學調去了政府下屬的研究所,就變得神龍見首不見尾。這幾年爸爸在四川深山里的保密項目上,已經好幾年沒有回家,只每月給她的賬上打錢,時不時給她寫幾封郵件。她正對著對面的野鴨狂按快門,不經意地回答:“有啊。大師兄的公司快上市了吧?什么時候?” 大師兄說:“六七月份吧?!?/br> 她笑:“那么巧。到時候我該畢業了,你們魯老師也該回來了?!?/br> 大師兄問:“快畢業了,有沒有想過接下來做什么?” 她“嗯”了一聲說: “我想去學校附屬的外文出版社,導師說會幫我推薦,不過競爭激烈,也不知能不能成?!?/br> 話癆二師兄嘿嘿一笑開始展望未來:“出版社好啊,工作清閑,出來個個都是氣質美女,象我們頌頌這樣的小文青最適合不過了。就是收入一般,不過也沒關系,反正你大師兄……呃,我是說將來你老公也不指望你養家糊口。你大師兄嘛,認識的人多啊,求他幫幫忙,競爭激烈不是個問題……” “有沒有問過你爸爸?”大師兄打斷他,二師兄立刻噤若寒蟬。 “嗯,”頌頌頭也不回地答:“你們魯老師來信說,主要得靠我自己決定?!?/br> 為了尋找更好的角度,頌頌追著野鴨漸漸走遠。春寒料峭,即使是溫暖的下午還是涼氣逼人。二師兄宋挺在范羽身邊縮了縮脖子:“下次你和頌頌二人世界,可不可以不要叫我?” 范羽側身給了他一個警示的眼神:“瞎說什么呢?在頌頌面前別亂說話?!?/br> 宋挺訕訕,嘀咕了一聲:“所以說別叫我。我吹吹冷風倒是其次,這不是礙你們的事嗎?再說我也是怕自己說漏嘴啊?!?/br> 范羽沉默不語。他和頌頌,怕是早錯過了二人世界的機會。事到如今,他僅僅是,也只能是大師兄。如果不是叫上宋挺,頌頌根本不會來。 身邊的宋挺百無聊賴地一腳將岸邊的石子踢進湖里,又說:“難道我們真的要瞞頌頌一輩子?” 范羽目視遠方,微微出神。湖上卷起微風,漾起一片漣漪,空中云影斂盡。頌頌的背影越走越遠,漸漸變得纖細,融入一片夕陽里。一輩子?恐怕瞞不了。頌頌遲早會想起來,就只好瞞到那一天為止。 第8章 大世界,小愛情(2) 頌頌再次見到陳亦辰已經是一個星期之后的事。 整整一個星期,她都在為那首“朱生豪翻譯大賽”的艷詩頭疼。研究生最后一個學期剛剛開學,她并沒什么課,主要任務是把論文寫完。說來慚愧,她的論文題為《論詩歌翻譯中對韻律和意境的把握》,可她把艷詩譯稿交給導師鑒賞,導師只回了一句話:“都對,就是不好?!?/br> 她頓時好想哭。 不對可以改,“不好”卻讓人很抓狂。導師當初還說她適合譯h文,呵呵,導師真是抬舉她了。 她原指望這次比賽能得個獎,這樣進出版社希望會大些。一腔熱血被澆了冷水,她在日志上吐槽: “the mouth on her pulsing, 嘴唇貼上她的脈搏, neck was found, 覓得頸間, and my breast to her beating, 胸膛貼著她的胸膛, breast was bound. 心跳相連。 有押韻有對仗,到底哪里不好?” “深宇宙”鼓勵說:“我覺得挺好?!?/br> 她沮喪地承認:“是不好,一點也不意亂情迷?!?/br> 所以當她坐在馬路旁的花壇邊上等a.j.,想的還是艷詩。譯文在心里默念一遍,最后想,難道要把“胸膛”改成“胸脯”?心中立刻大喊,臣妾做不到??!她感到得低頭先吐一吐。 正作勢低頭,一抬眼,看見陳亦辰高大的身影從馬路對面大步走過來。 應該說他是個相當俊朗的男子,個子很高,而且步伐矯健,眉目端正,卻并不顯得大義凜然,也不知道為什么,也許是眼神,不雷霆萬鈞,也不陽光燦爛,而是深邃幽遠的,總象有所保留。她那時候想,嗯,這濃眉大眼的,如果演電視,可以演我黨地下工作者。再一想又不盡然,還是應該演黨國的抗日將領,雖然愛國,但隨時有出賣我軍的可能。 他大步流星將車流甩在身后,直奔她的方向而來,身影漸漸變大,越走越近。 她在心里暗暗尷尬了一刻。那天她是醉了,但肯定沒醉到人事不省的地步,誰送她回家,她又把誰的袖子當擦鼻涕的紙巾使,她還是記得的。今天a.j.說中午約了shane吃午飯,她推說上午有課,就不來了。a.j.說吃完飯去戶外用品專賣店買東西,離吃飯的地方挺近,她說那好,她就在專賣店門口等他。 等了這許久,不見a.j.的人影,來的偏是陳亦辰。 他走到她的面前停住腳步,她站起來微笑地和他打招呼:“你好,怎么只有你,沒有a.j.?” 他頓了頓,平靜地回答:“他去停車了,一時找不到車位,怕你著急,就派我先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