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不是因為他用得是萬辰的臉,萬辰固然令秦閱不喜,但他的本事還沒有大到動搖秦閱的心情。 秦閱失控的感情是因為,這個“萬辰”確實表現得與他——王忱——一模一樣。 秦閱早就覺得像了。 像到如出一轍,仿佛是剛剛好在自己“去世”的那一天,上帝給的補償。 而秦閱怎么敢信呢? 他怎么敢相信這一切不是他傷痛太深的錯覺,怎么敢相信他親自送葬的王忱仍然活著。 只要他每動搖一點,每接受萬辰一點,那都意味著秦閱要承擔背叛那個已經“去世”的王忱的風險。 如果這一切真的只是萬辰利用他脆弱的一場騙局,秦閱要怎么向王忱,怎么給這十年的感情一個交代? 就像他們在這十年里每一次遇到矛盾與挫折,秦閱都寧可自己痛,寧可一個人陷入掙扎,也絕不愿傷到他王忱。 他確實“承認”王忱死了。 卻在心里仍然王忱活著。 “你走吧,萬辰?!鼻亻喴恢皇稚w住了臉,仿佛多一句話都不愿再對王忱說。 王忱唯恐秦閱真的落下淚,匆忙往后退了兩步,小心翼翼地繞開了他,躲到了廚房門口,“好,我走,你可別哭啊……” 他自己的眼淚也慢慢蓄進了眼眶里。 如果我能留在你身邊,我又怎么忍心你受這一點半分的煎熬呢。 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秦閱的背影,王忱聲音又多了一點哭腔:“那個……粥差不多好了,蝦仁煮久了不好吃,你……自己關下火吧,我這就走了?!?/br> 說完,王忱轉身落荒而逃。 鬼使神差地,秦閱真的下意識地擰了火。 米粥的香氣淡淡地彌漫在他面前,而還有另一股熟悉的味道也在身邊。 秦閱瞥了眼,是一鍋炒蝦油剩下的蝦頭。 還沒來得及盛盤。 秦閱不太愛吃動物內臟與腦袋,但王忱對這類食物卻有特殊的狂熱。 每次炒完蝦油,王忱都會立刻往鍋里撒點椒鹽,解決掉秦閱從不肯吃的蝦頭。 想到這里,秦閱忍不住拿起筷子,夾起了鍋里的一顆蝦頭。 椒鹽的香味登時撲鼻傳來。 他猛然回頭,窗外正亮起一瞬車燈。 馬達轟鳴,絕塵而去。 21.香辣牛rou刀削面 王忱根本不記得自己是怎么把車開回的酒店,他只覺得連最后倒車入庫的時候,他握著方向盤的手都還在抖。 車熄火,他立刻閉上眼睛疲憊地靠向椅背。 他不是沒見過秦閱掉眼淚,也見過秦閱高興極了的時候放聲大笑。 那些外人從沒見過的秦閱的樣子,秦閱都曾不加掩飾地展現在他面前。 **到暢快時沉醉的模樣,事業順利時眼神里藏的野心,被人設計陷阱時暴怒到在家里摔盤子砸碗的失控,王忱全都見過。 可是剛剛那一瞬間,秦閱的眼淚卻讓王忱感到一絲陌生和害怕。 不僅僅是悲傷,甚至還有絕望。 王忱覺得自己完全能猜到秦閱在想什么,他不是不想認出自己,不是不敢接受自己。 在人最空虛痛苦的時刻,如果有個人能給你一點點希望,一點點寄托,一點點哪怕是幻想的支撐,誰會不去抓住他? 秦閱當然也想,他幾乎都要向自己伸出那只手了。 只要他承認了萬辰就是王忱,只要將“王忱沒有死”視為真相,所有的痛苦和哀傷都會自然而然的消弭。秦閱會重新回到他所習慣的那個世界里,幸福的,安寧的,有他愛的人,也有愛他的人。 接受萬辰,是秦閱所能做出最輕易的選擇。 所以秦閱為什么不呢? 是因為王忱從未在他的心中死去。 是因為知道王忱一定會難過、會失望。 寧可自己承受百倍千倍的痛苦,也不敢思考將這樣的痛苦加諸于王忱身上的可能。 于是,在再一次掙扎放棄以后,秦閱感到了絕望。體驗過有契合的伴侶陪伴的快樂,才在一個人的時候倍感孤獨,并且想到了在接下來的半生中,將始終浸沒在這樣的孤獨中,他再也不會有上岸的機會了。 而看懂這一切的王忱,竟不敢再逼迫秦閱半步。 他生怕自己再施壓一點,秦閱會做出與他預想中完全相悖的選擇。 弓弦繃得太緊了,可能是弓裂,也可能是弦斷。 找一個寄托感情的傀儡可以結束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