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左右為難
那日在嚴巷村的供銷社,村里人對嚴毓祥這樣的猜忌讓他始料未及。 其實他們的出發點是不一樣的,嚴毓祥沒有太注重錢的事情,而是想著后山是嚴家的祖宗留下的財產,不能這么隨意揮霍,但村民們顯然覺得嚴毓秀這一次做的太不地道,賣了那么多錢而分到自己手里的寥寥無幾罷了。 眾人都在這里僵著,這時候只見一個人闖了進來。那人不是別人,而是嚴巷村養殖協會的會長,郭啟勝。 他不知道供銷社里面發生的事情,要是知道的話他是打死都不會進來的。 只見他邊推門邊道“快快快,給我拿甲醛!”說著,跑了進來,他并沒有理會旁邊的人,而像是在辦一件十分著急的事情。 嚴巷村剛成立養殖協會的時候,縣上畜牧站曾經在這里設點,但是因為距離遠,所以并不是每天都有人在,所以就授權給了供銷社兼賣一些養殖上的專用藥。甲醛溶液就是其中的一種,這是一種常見的消毒藥水。 只聽供銷社的售貨員道“這兒只剩下八瓶了,你要多少?” 郭啟勝道“我都要了,你們什么時候能再進點?” 售貨員回道“下周了,畜牧站的人說下周才能送來?!?/br> 站在一旁的嚴毓祥聽到郭啟勝一下子就要買這么多的甲醛,他當然知道這是用來干什么的,他十分關心的問道“啟勝,怎么了?怎么買了那么多的甲醛?” 聽到他的聲音,郭啟勝扭過頭來,才看到這么多人都站在這里,當他眼光掃到嚴毓祥的時候,很不自然的瞥了一眼,道“毓祥哥呀,你回來了?你病了我也沒有去醫院看你。好多了吧?” 嚴毓祥道“嗯”,而后又問道“你買那么多甲醛干啥?” 郭啟勝邊往塑料袋里裝著一瓶瓶的甲醛溶液,邊道“沒……沒啥,我……我這是早點屯上貨,以備不時之需么?!闭f著,很不自然的笑了笑。 嚴毓祥道“那玩意兒用點就是了,用多了不好,你一下子買了那么多要浪費的!再說了,現在正是天熱的時候,它放不了兩個月就壞了,我建議等需要的時候再買,……”一說到養殖,嚴毓祥就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的講著自己的理論。 郭啟勝道“毓祥哥說的是,還是你懂得多?!彪m然嘴上這么說,但是大家都看到他仍舊是一瓶一瓶的往袋子里裝著,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 嚴毓祥不明所以的看著郭啟勝,在這些瓶瓶罐罐面前,他要是說自己是嚴巷村的第二,沒有敢稱第一。 只見郭啟勝裝完藥水,朝著柜臺說了一句“記我賬上?!闭f著,轉頭就要走。 “郭啟勝!” 當郭啟勝正要轉身出門去的時候,聽到有人叫他,他轉過頭來,叫他的正是剛才和嚴毓祥吵架的那人。 郭啟勝嘲弄道“怎么啦?你不好好打你的牌,叫我干啥!” 那人道“你著什么急,今天的事情可比打牌重要多了,我就是打上十輩子的牌也沒有你掙得多哇!” 那人看到郭啟勝進來了,知道他是村里的二把手,反正已經和嚴毓祥結下梁子了,不如趁著郭啟勝在,把這件事情說明白。他知道村里還是有很多人支持他的這么做的,所以并不害怕。 郭啟勝以為他說自己開養殖場掙了不少錢,只聽他道“我哪掙錢了,掙錢的是那位!”說著,用手指了指嚴毓祥,言下之意是嚴毓祥家的廠子要比自己大多了。當然,他說這話的時候笑瞇瞇的,語氣之中也有恭維嚴毓祥的意思。 那人道“哎嗨,郭啟勝呀,這話可不敢亂說呀,剛才毓祥哥還跟我吵這個事情,說是他可是一分錢沒掙下呀!”兩人顯然說的不是一件事情。 郭啟勝聽他一直叫自己的名字,而且口氣十分的不尊重,便道“我好歹也比你年長幾歲,就算咱兩沒有沾親帶故,你看著年齡也應該叫我一聲哥吧?” 那人道“我姓嚴,我的哥都是嚴家的人,你也姓嚴么?” 這時候站在一旁始終不說話的嚴建成指著他道“二鬼,你能不能好好說話,我和啟勝他爸是從小一塊玩到大的,這都多少年了,還分什么嚴家郭家了!” 那人道“建成叔,這可是好多年都沒有人叫過我二鬼啦,還是你看著我親,不過我也是為了你老人家著想啊,你要是還想把這件事情弄明白,我就求您老人家先別說話成不成?” 嚴建成道“你呀!也是三四十的人了,比你哥還不靠譜!”說完這話就不再往下說了。 原來這人家有兩個兄弟,從小就偷雞摸狗的不學好,所以村里人一直叫他哥大鬼,叫他二鬼。前幾年大鬼到縣城里打拼,聽說是因為入室偷竊被人家抓了個現行,現在還是監獄里面關著,二鬼每天就在村里打撲克,也沒有個正經營生。 郭啟勝道“我不姓嚴,你又咋的!能把我趕出去不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說個明白。我還有事,沒時間跟你瞎耽誤!”說完這話,又不自覺的看了一眼嚴毓祥。 二鬼看到嚴建成沒有再管自己,得意的道“你是村里的領導,我敢么!我不過是覺得你既然不姓嚴,那你就不能拿嚴家的東西!” 郭啟勝越來越不明白他說什么了,只見他把塑料袋挽了個結,套在手上,道“我拿嚴家什么東西了,我的錢都是辛苦掙來的,你要是看不慣,有種你也開一個養豬場呀!” 二鬼道“開廠子我是沒你們那本事啦,不過后山可是我嚴家的,你憑什么說賣就賣了!” 郭啟勝這才知道二鬼要說什么事情,只見他罵道“那關我屁事!嚴毓秀是村里的一把手,他賣了你們嚴家的后山,又不是我賣了!要說理你找他去!” 二鬼道“你當全村人都是傻子么?要是沒有你摻和他嚴毓秀就是又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賣?!闭f著,轉頭看了看嚴毓祥,意思是這里面也有你的事情。 郭啟勝道“嚴毓秀是村長,章是他蓋的,字也是他簽的,有事你找他去,找我干啥!我懶的和你瞎攪和!”說著,就要走。 二鬼道“我還是那句話,你們把賣后山的合同拿出來讓村里人瞧瞧,讓我們也知道一下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到底能值多少錢,這里面的錢就算你一份我們也認了!” 這件事情郭啟勝確實是收了嚴毓秀的好處了,但是嚴毓秀也確實沒有告訴他這個礦到底賣了多少錢。 郭啟勝見周圍人不說話,意思就是默認了二鬼的話。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脫身,瞥了一眼站在一旁鐵青著臉的嚴毓祥。 只見郭啟勝道“那個礦賣了多少錢我確實不知道,我想這個村里也只有嚴毓秀一個人知道,但要是有第二個人的話,也絕不可能是我,……”說著,轉頭看向了嚴毓祥。 他的意圖很明顯,是想把槍口轉向嚴毓祥,好讓自己盡快脫身。 他這么做有兩方面的原因,第一是因為嚴毓祥曾經是多么的反對賣掉后山這件事情呀!但是他現在竟然對這件事情采取了默許的態度,就說明了他肯定是得了嚴毓秀的好處,他明白這個人物在村里的影響力,所以他覺得這個好處肯定要比嚴毓秀給自己的多的多,第二是覺得嚴毓祥好歹也是嚴家頂梁的人物,又是二鬼的哥哥,他既然跟自己站在同一立場,那么吆喝一聲也要比自己管用的多。 但是他顯然是想錯了,人的感情在利益面前永遠都是不堪一擊的,他不知道在自己進來之前,二鬼因為這件事情已經和嚴毓祥吵過一架了。 在場的所有人看到郭啟勝將話題再明顯不過的拋給了嚴毓祥,心里都道看來二鬼懷疑的不錯,嚴毓祥果然是那個裝炮的人! 嚴毓祥也明白郭啟勝的意思,只見他道“啟勝,你這是啥意思?連你也信不過我!”他不愿意像這些人一樣落井下石,將郭啟勝以前找他狀告嚴毓秀的事情說出來。 郭啟勝道“毓祥哥,我可沒有那個意思,只不過要是沒有你,他嚴毓秀也上不了村長的位子,嚴毓秀敢不聽你的話?”他三言兩語便將矛頭又重新對準了嚴毓祥,為了讓自己脫離干系,他要在這方面表現的比別人還要激烈。 嚴毓祥朝著眾人的臉上望了一圈,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畢竟在村子里還是有一些聲譽和威望的,當這一群人的眼光和他四目相對的時候,都或轉頭、或低頭的躲開了。 嚴毓祥轉頭問道“雙柱叔,你說句公道話,你說我嚴毓祥是不是那種人?” 只見嚴雙柱站起身來,慢吞吞的道“唉,我老了,搞不懂你們這些年輕人呀!”說著,背著手出去了,他本來覺得嚴毓祥不是這樣的人,但是現在局勢很明顯,他可不愿意來趟這趟渾水,所以只好惹不起躲得起了。 嚴雙柱話音剛落,只見嚴建成道“雙柱,去哪兒!等我,走,上我家嘮會兒?!闭f著,追了出去。 嚴毓祥看著兩人的背影嘆息著點了點頭。他知道要是連嚴雙柱都不支持他,就表明現在已經沒有人相信他了。 就在兩人出去的一剎那,聽到外面有人喊道“怎么啦?大老遠就聽到你們吵吵?!闭f著,闖進來一個人,正是嚴巷村的村長嚴毓秀。 嚴建成和嚴雙柱剛出去就看到嚴毓秀來了,又都跟著走了回來,倚在門口等待著這一幕好戲的開始。 嚴毓祥看到的嚴毓秀進來了,這真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心道只要這小子在,話就能說明白了。 嚴毓秀畢竟是村長,這幾年在村里又吆喝慣了,所以他這一聲喊,人們都沒有說話。 只聽嚴毓祥道“毓秀,你來的正好,你和二鬼說說?!闭f著,他坐了下來,長久的站立已經讓他的身體有些吃不消了。 嚴毓秀道“二鬼,你啥事?大老遠就聽到你吵吵了?!?/br> 二鬼見這陣勢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見他聳了聳肩膀,給自己壯了兩個膽子,道“咱村那后山到底賣了多少錢,這你得和大伙交代一下吧?” 嚴毓秀道“這有你啥事?你錢領了么?有這打牌的空兒拿那錢給你媽買點好吃的好喝的,不比這強?” 二鬼道“孝敬我媽我肯定忘不了,毓秀哥,你也不要轉移話題,我是嚴巷村的人,這我還是有權利知道的吧?再說了,這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全村人都想知道,你說,你能堵住我一個人的嘴,你能堵得住全村人的嘴么?” 嚴毓秀道“全村人?誰還想知道你叫他來找我?!闭f著,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嚴毓祥。 原來嚴毓秀第一眼看到嚴毓祥在這里,就知道他們肯定是為了這件事情才爭吵的。那天晚上嚴毓祥一直沒有收他的錢,他心里就始終惴惴不安,他知道嚴毓祥是村里最反對自己賣后山的人,也是他發這一筆橫財的最大阻力,所以他總覺得嚴毓祥要在背后捅他的刀子,今天見二鬼敢說這種話,背后之人自然而然就是嚴毓祥了。 二鬼不明白他這個眼神是什么意思,道“人多了去了!非要讓我給你說個數么?” 嚴毓秀看著他的眼睛,這讓二鬼有些膽怯。但他仍然把這句話說完“我是沒啥分量!但是你要是不把這件事情交代清楚,我毓明哥第一個不答應!” 嚴毓祥聽到嚴毓明這個名字的時候,心顫了一下,他怎么沒有想到呢!這個二鬼不學好,每天和嚴毓明在一塊瞎混,算是村里的小混混了,如果這件事情是嚴毓明這一群人搞的,那還真是不好對付,他們這群人在村里橫行霸道,什么事情都干的出來。 這時候只聽外面“啪”的一聲,接著傳來了汽車的警報聲,伴隨著的是幾個年輕人吆喝起哄的笑聲。 眾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見嚴毓秀聽到聲音后第一個跑了出去,眾人也都跟著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