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夜里因為燈火的原因,根本不顯得黑暗,艾爾的尾巴沾染了濕漉漉的植物上的水滴令他有些不舒服,他趁著四下無人,抖了抖身上的絨毛,卻還是無法阻止濕掉部分緊緊貼在身上。 算了,回去洗澡。他想了想,沿著圍墻的外圍開始往回走,這個地方已經走過了一圈,根本沒有珍獸存在的痕跡,艾爾煩惱著待會又要面對德雷的喋喋不休,果然不是同族的追隨者,都會像德雷一樣不守信用。 白色的小獸在夜色中映成了灰白,貼著墻根完全不顯眼,他慢慢的思考著追隨者不聽話應該怎么解決,隱藏在綠植中,往回走的腳步都慢了一些。 沒有找到珍獸,這個家伙一定會抓住自己變出獸態得事情當做把柄以此要挾,說不定又要被摸尾巴了。 想著想著,艾爾就停了下來,他不介意給追隨者摸尾巴,但是德雷每次下手,他都會覺得格外別扭,從來只有喬和艾林摸過他的尾巴,長輩的撫摸都是善意的,而德雷卻不一樣。 艾爾說不上那樣的感覺和長輩有什么不同,但是德雷的手掌摸過來的時候,艾爾總會被涌上的異樣弄得遲疑又羞惱,最終落入他的手中。 沙沙的腳步聲從遠處響起,艾爾靠后躲好,等待巡邏人員從這里過去。然而,急促的向前走的士兵,并不是例行巡邏,他們奔跑著從艾爾身前經過,行色匆匆沖到庭院方向。 若有若無的特殊氣息沾染在其中一人的袖口,那不是人類活動會帶出的痕跡,艾爾瞬間站起來,辨別著那一絲幻覺似的信息。 陌生的,他沒有見過的獸類。也許是珍獸,也許是野獸。艾爾管不了那么多,在人類轉過墻角的時候,目標明確向著他們來的方向奔去。 那里只有一個溫室花房,艾爾在很多有錢人的莊園里見過,里面培植著名貴的花朵,一向禁止活物進入,以免糟蹋了嬌嫩的植物。 艾爾考慮過托維克亞會將珍獸關在任何一個房間,但沒想到這個人會把珍獸關在花房,他邁開腿全力奔跑,不一會兒就到達了這間溫室。 燈光是關閉的,他能夠隱約感受到人類的存在,在復雜的感覺之中,他終于找到了之前捕捉到的獸類氣息。 弗莉在里面! 艾爾精神振奮的想要進去,卻發現花房的外壁光滑透明,他蹲坐在外面,嘗試性的撓了撓花房的玻璃外墻,如果按照暴力的方法,很容易突破這樣簡單的防線。 不過,他只是想想而已。艾爾環繞著花房跑了一圈,在獸類氣息最濃重的地方停了下來,這里沒有通道,只有一扇微微打開的透氣窗,似乎除了爬上去沒有別的選擇。 艾爾攀上墻面很容易,但如果存在所謂的看守,就能清楚看到一只白色小貓似的獸類甩著尾巴爬上了窗戶。還好,在攀爬的過程中,他沒有聽到任何的響動,也許剛才離開的那隊士兵,就是曾在這里的看守。 意識到這樣情況后,艾爾判斷花房里存在的人類,可能不全是守衛者。 漆黑的溫室散發著植物的清香,艾爾對花粉極為敏感,繞開那些帶著刺鼻氣味的綠植,他找到了花房里唯一可以藏人的地方。那是花房的儲藏室。 門口站著兩位與巡邏隊相差無幾的士兵,艾爾輕松的從旁邊透氣窗看到了儲藏室的情景。 里面沒有獸類,而是一群女孩兒。 “弗莉?”莎拉發現身邊情緒低沉的同伴忽然抬起了頭,她的表情驚詫,甚至想站起身來。 莎拉拽住弗莉,低聲說道:“你瘋了,快坐下?!?/br> 她們被關在這里已經三天了,作為執行長官貢獻給“神明”的祭品,只要乖乖的順從,還有機會活著回去。 弗莉的臉上還帶著剛才被手掌刮過的青紫,一位年輕的小姑娘,居然在士兵準備拖走奎妮的時候站起來反抗,簡直是難以置信的瘋狂。要不是那些士兵突然被叫走,弗莉很可能會代替奎妮,成為第一個祭品。 她是在北斯鎮長大的,弗莉卻是外來者,在面對這樣的“慣例”,弗莉顯得異常激動。無論是反抗還是憤怒,都透露出弗莉對這種慣例的震驚。 但是,她們沒有辦法,順從能夠活命,抵抗卻會徹底消失。不寒而栗的后果令莎拉的手抓得更緊,連聲音都帶上了警告,“不要再逞能了,我們逃不出去的?!?/br> 這樣的話,弗莉聽了無數遍,人類女孩兒弱小無法對抗持槍的士兵,可是,連外面的鎮民都麻木得習以為常。 也許是曾經的鮮血教會了他們沉默,弗莉仍舊無法融入如此可怕的氛圍中。她感激弗西的父親救下了受傷落單的自己,她不知道自己告訴弗西進行求助有沒有得到族人的回復。 每天減少的女孩,現在只剩下八名,今晚會離開的奎妮雖然暫時保住了,誰也不知道再晚一點會不會又出現那些人將她帶走。 弗莉仰望著那扇窗戶,她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不同尋常的氣息,只不過想靠得更近確定一下,莎拉卻沒有松手的意思。 “我只是坐太久了……” “忍忍吧?!鄙靼捉┲贝谠氐耐纯?,但比起活命沒什么更重要,她說完就松開了手。 弗莉對于外界的感覺一向是敏銳的,剛才一晃而過的氣息縈繞在她心頭,讓她沒有辦法忽略。她執著的抬起頭,盯著那扇窗戶。 終于,隱隱約約的錯覺越來越清晰,弗莉的心臟猛烈的跳起來,她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想要趴伏下去。 那是陌生又危險的珍獸氣息,比狐面狼的族長更具威嚴,她什么都沒有看見,可是她知道。 弗莉望眼欲穿的盯著那個地方,為那位危險的珍獸描繪出了外貌。他應當擁有巨大的獸態,一爪子就能掀掉這個溫室的天花板,說不定他已經出現在了窗戶的位置,只不過是隱藏了龐大的身形。 她被自己的想象激勵得振奮,終于等到一團白色的絨毛緩緩的冒出窗沿,那是一雙貓樣的毛爪子,微微用力一撐,就露出了耳朵和眼睛。 一只擁有琥珀色眼睛珍獸,用白色的小爪子趴住窗沿,露出半張臉,抖了抖耳朵,迎上她詫異的目光。 第88章 珍獸與珍獸的交流,大多是靠著嗅覺, 弗莉盯著那團毛絨絨的小獸, 外表無害得和她感受到的氣息截然不同。 哪怕被莎拉制止過, 弗莉還是站了起來。她腳步極輕的走過去,靠近了那只白色的“貓”,對方也并不膽怯,甚至往前一躍,站在了狹窄的窗口上。 “大人, 您是來找我的嗎?”弗莉并不認得這種珍獸, 放低了聲音如此詢問道。 和她想的一樣,白色的小貓點了點頭, 那雙圓圓的眼睛透出的堅定, 不用出聲就能表達出心里的意思。 弗莉是欣喜的,她一直在等待族人的救援,然而,絕望之中出現的希望,讓她顧不得眼前的珍獸體型弱小得如同貓兒一樣,臉上被巴掌扇過的疼痛消失不見, 一直堅強的鎮定因為陌生珍獸, 瞬間被委屈和后怕占領。她忍不住眼眶的淚水, 在那雙琥珀色眼里的詫異里,啜泣著蹲坐下來。 “弗莉?”莎拉沒有看到任何東西,弗莉走到窗邊忽然哭泣讓她感到疑惑,被抓來的同伴早在前三天流干了淚水, 反而變得麻木,弗莉未免也過于神經大條。 對于莎拉的關心,弗莉搖了搖頭,她說:“沒事,沒事了?!?/br> 有強大而可靠的珍獸找到了她,她們不會像其他同伴一樣消失。弗莉抹掉淚水,收起自己丟人的表情,重新站了起來,她要向那位珍獸說明一切。 可是站有白色絨毛小貓的窗臺,已經空無一物。弗莉能夠感受到那股危險的氣息,心里充滿了勇氣。 “大人,大人?”她低聲呼喚著,希望能夠再見到那只絨毛雪白的小貓。 弗莉的行為引來了無數麻木的目光,在她不斷張望中,壓抑低沉的氣氛變得詭異,忽然響起一聲暴躁的哭喊! “我受夠了!”一位蜷縮在角落的女孩兒,終于受不了這種沉默,將心底的憤怒宣xiele出來,她近乎瘋狂的想要站起來往門邊撲去,卻被周圍的女孩兒給拽住。 “貝蒂!”女孩兒們喊著她的名字,不希望她的行為引來守衛。 門砰地一聲打開。 “你們干什么?!”守衛的士兵聽到叫喊聲沖了進來,即使守門的只有兩個男人,也足以對付這群弱小的女孩兒。室內的女孩兒都蜷縮在地上,唯獨有一個女孩兒,見到他不但不害怕,還往前撲了過來。 她死死抓住守衛,喊道:“你殺了我吧!” 如此歇斯底里的瘋子,守衛還沒怎么見過,就在他愣神的時候,貝蒂開始踢打眼前的男人。 小女孩兒的手勁微弱得忽略不計,而正在此時,蹲在窗戶下的弗莉往他們沖了過來,她的手勁顯然比貝蒂有力,甚至有目的性的搶奪守衛佩戴在腰間的槍。 很快,另外一個守衛進來幫助自己的同伴,抬腳就要向掛在男人身上的貝蒂踢去,正要使力的時候,眼前蓋過來一片白色,伴隨著臉部的劇痛。 “??!” 被兩個小女孩纏打的守衛還沒得到救助,就見到同伴倒地不起,他只看到一團白毛閃過,還在疑惑哪里來的貓,手上抓著的女孩兒就狠狠的咬上他的手掌,跑了出去。 他立刻就要摸槍,然后手掌卻落了空,只能點開通訊器大喊道:“祭品跑了!” “祭祀?”德雷不知道自己應該作出誠惶誠恐的表情,還是疑惑的表情。 作為一個進入科技信息時代,把古老的供奉、祭祀傳統忘得一干二凈的龍,詫異于人類的因循守舊。居然,托維克亞說出這樣的事情,還覺得理所當然。 托維克亞經過一天的時間,也沒有尋找到他們的信息,不知道應該感謝自由聯邦的保密機制,還是感謝對方的愚蠢比較好。 在表明商人身份,以及尋求合作可以提供星際客運等業務以后,托維克亞的態度變得謹慎,甚至說不希望太多人驚擾到這次的神明祭祀。 “您既然有意愿為鎮民們謀求外界的通道。那么我也不會再隱瞞什么?!蓖芯S克亞表現得就像是一位愛民如子的執行長官,“在北斯鎮的山脈里存在著一位萬年神明,他擁有睿智的大腦和銳利的雙眼,掌控著這顆星球的風雨雷電,如果遭受到打擾,祭祀中斷或者有更多不明真相的人冒犯了他,恐怕給這顆星球帶來災難?!?/br> “所以,你斷了這顆星球所有的外界溝通的渠道?” “是為了保住性命?!彼樕先允菍@樣說法的堅信不疑,“和性命比起來,那些耗資巨大的星際旅行和通訊又有什么必要呢?我的鎮民生活得很好,他們自古居住在這顆星球,社交圈也僅限于這塊大地,節約一些不必要的東西,保證祭祀順利安撫神明的心意,平靜的生活再好不過?!?/br> “我以為這個時代,已經不會有神明的存在了?!钡吕茁犨^上萬年的傳說,當然知道這些所謂的祭祀是什么模樣,要么借著神明的名義謀求私利,要么根本就是為了隱瞞某些不可告人的意圖。 “然而,在這里,是真實存在的,這不是我的要求,而是所有鎮民的要求?!蓖芯S克亞的語氣顯得格外為難,“當我試圖打破這一切的時候,遭到了極為強烈的抵抗?!?/br> 德雷安靜的聽著他說的那些經歷,簡直就是一套破除迷信的樣板,執行長官如何與刁蠻愚昧的鎮民作斗爭,卻只能答應他們,保留祭祀的習俗。 “……我倒是很好奇,神明是什么模樣?!钡吕着宸軌蚰槻患t心不跳的說出這些謊言,想試試自己如果提出要破除迷信,會見到怎樣的反應,“既然來到如此不可思議的地方,看起來不去見見神明,好像此行會留下遺憾?!?/br> 托維克亞并不驚訝他的想法,說道:“先生,哪怕您擁有機甲都無法摧毀的飛船,大量的運輸艦艇,也無法撼動一位扎根在鎮民心里的神明,這可是它的地盤?!?/br> 德雷覺得很沒有意思,他倒是愿意托維克亞講述一下無所不能的神明會對自己造成什么傷害,而不是直接強調地盤的概念,拿出一副執行長官誓死維護愚昧鎮民思想的派頭。 礙眼,又浪費時間。 “托維克亞先生,收起你告訴別人的那一套說辭吧?!彼α诵?,說道:“不如執行長官大人直說,我們這種習慣了星際旅行的商人,是不相信神明祭祀的?!?/br> “事實如此?!蓖芯S克亞打定主意要將這一套理論運用到底。 德雷靠在沙發上,說道:“那么,需要運輸飛船的,總不可能是神明吧?!?/br> “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蓖芯S克亞笑容可掬,“作為執行長官,我一直覺得政府配備的飛船性能過低,所以才會想和您談成這筆生意?!?/br> 托維克亞看上的是他們的飛船,能夠承受機甲切割而不受損的飛船,對于他來說非常重要,如果不是飛船設有各種復雜的安全系統,他不介意殺人越貨,現在看來,買一艘相同的更加容易。 德雷是商人,而自己是顧客,達成交易協議可以省去很多麻煩。 “公款?我記得自由聯邦配備給執行長官的飛船,是指定了銷售商的?!?/br> 托維克亞說道:“當然是私人購買,我是看中了你們飛船的安全性,并沒有打算謀求私利?!?/br> 德雷是不介意話題跳轉到生意上的,雖然查克號不是他的,但生意談起來花費的時間比閑聊還要多,他謀劃著怎么開局,準備將這件事拖得越長越好。 忽然,托維克亞的通訊器急促的響起了,他面帶微笑的接通,臉色大變,立刻要站起來。 “等等?!钡吕椎穆曇衾滟?。 那位收到祭品逃跑消息的執行長官,看到了一把槍,漆黑的槍口閃著蓄勢待發的光芒,只需要扣下扳機,就會造成他的立刻死亡。 托維克亞明明用探測器搜查過這兩個人,因為他們沒有攜帶任何武器,才會如此安心的跟對方面對面打太極。但是德雷手上那支手.槍,不像是虛張聲勢的玩具。 “你有什么要求?!彼暗墓Ь聪У酶筛蓛魞?,德雷如此直白的進行要挾,讓他非常的惱怒。一開始就不該玩試探的虛偽把戲,該把這兩個人當場處理掉才對。 “沒什么特殊要求,只希望你能閉上嘴,一起在這兒好好待著?!?/br> 不亂搗亂就是最好的協助方法,德雷不相信,在執行長官沒有下令的時候,下面這群自由聯邦的士兵,敢輕舉妄動。 艾爾雖然變成幼崽在他面前毫無戰斗力,但是從不是吃虧的性格,就算最后忍不住化出原形,他也能夠…… “吼——” 窗外的嘯聲清晰又巨大,德雷不管面前這個人,直接往陽臺奔去。 白色圖蒙提在夜空中清晰可見,他揮起翅膀掀起一陣風,將身后攻擊的士兵們刮得站立不穩。 艾爾的模樣顯然不如過去行動自由,有一只爪子虛握著,使他的動作受到限制。 受傷了?德雷無法在這么遠的距離判斷艾爾的狀況,但他所在的方向一定有被抓住的狐面狼。艾爾沒有帶出烈焰,龐大的獸態踩在庭院中壓倒無數的綠植,他卻沒有選擇離開,而是護衛著身后一群女孩兒,張開翅膀,擋住前方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