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沉,最終融入無邊的安靜之中,艾爾被自己的回憶觸動了,那種涌上心頭的思念帶著淡淡的傷感占滿了心神。 他是多么想扔下外面的一切事物,不顧后果的回到海藍星,重回寧靜又安穩的生活。在回憶里,艾爾覺得自己還是那只熱衷趴在搖籃里睡覺的小獸,總是不懂得煩惱的跳到喬的床上,喚醒這個需要睡眠的人類,然后一起去生命樹、圖書館、律責城,渡過美好的一天。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面臨無數選擇,常常都在思考如果從人類手中救出無辜的珍獸。 這是一種懦弱的逃避,艾爾想要逃避身上的責任,回到不可能回去的地方,重溫不可能重現的舊夢。 “嗚?!?/br> 在他心緒煩躁的時候,他隨意垂在膝蓋上的手掌,被諾卡頂了頂。 這只幼崽的模樣十分別扭,像是為了把自己塞進艾爾的手下,努力的在搖籃里趴下,短小的四肢甚至鋪平,只不過為了更貼近的鉆到手掌下面。 在艾爾疑惑的視線中,諾卡黑色的豎瞳抬頭看著他,這個怪異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艾爾將他摸得趴下了似的。再是不懂諾卡意思的艾爾,也回過神來了。 “你是想我摸你嗎?” 諾卡的腦袋往艾爾的手掌蹭了蹭,催促他快摸一樣。 艾爾輕輕的摸了摸他的頭,諾卡做好準備的樣子還是帶著一絲的不適應,但他只是閉上眼睛,發出了一聲“嗚”的輕叫。 諾卡在用他能做到的方式安慰自己,哪怕是害怕被撫摸,還是想用這樣的辦法來抹平艾爾的難過。 艾爾伸出手指,撥了撥那只黑色的尖耳朵,諾卡閉上眼睛大義凜然的忍受著撫摸的異樣,尾巴甩了甩,圈在了身邊。 這幅模樣乖巧懂事得讓艾爾感嘆,他注意著諾卡的反應,輕輕的撫摸著諾卡的頭,雖然還是能感受到幼崽的僵硬,但是比起最初的抗拒,已經好了很多。 他在向我示好。艾爾想到,于是他笑著說道:“諾卡,謝謝?!?/br> 這只幼崽會代替他回到海藍星上,在那兒渡過幸福的童年生活,擁有一段美好又溫馨的回憶,再也不用去面對陰險狡詐的商人。 而艾爾,會為了更多弱小的珍獸,繼續戰斗。 作者有話要說: 假的小劇場: 早上醒來的時候,白毛團子被無毛黑團圈在懷里,那對黑色翅膀還蠻不講理的裹住他。 艾爾:……放開。 諾卡嗚嗚的叫著,將他抱得更緊了。 諾卡:還是毛絨絨的抱起來最舒服! 第47章 艾爾是跟諾卡一起睡的搖籃, 因為這個黑色的幼崽堅定的抓住他的衣擺, 大有一種摸過我的頭就要陪我睡覺的架勢。 不管是艾爾走出去解決生理問題還是洗澡換衣服,諾卡都瞪大眼睛監視著他,生怕自己睡著就會被艾爾甩開一樣。 可能他太小了。艾爾懂得幼崽對長輩的留念,此時心里升起的都是一種驕傲,他也算是成長起來能夠得到孩子信任的大人, 陪.睡就要有不會壓到幼崽的自控力。 在莫名的驕傲和諾卡期待的眼神中,艾爾果斷的圈住這只幼崽,決定陪他睡覺。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諾卡趴在枕頭邊, 艾爾完整的占據了搖籃內部的空間。 深刻清楚自己的人形睡姿不怎么規矩的艾爾, 抬頭看了看枕頭邊呼呼大睡的諾卡,覺得養育這種聰明的幼崽省心不少。而不是像他小時候一樣,被喬壓在手臂下只會嗷嗷嗷的抗議,但是又舍不得溫暖的懷抱。 不過,諾卡就要去海藍星了。 艾爾懷著莫名的傷感,伸手摸了摸諾卡的頭。 這只熟睡的幼崽被驚醒似的睜開眼睛, 發現是艾爾在摸他, 又垂下頭呼呼大睡。 “別睡了諾卡?!卑瑺柪^續摸著他的后背, 試圖喚醒這個嗜睡的家伙,可惜,已經不害怕艾爾撫摸的幼崽,竟然有些享受的攤開四肢,讓艾爾摸得更舒服一些。 這幅沉浸在睡意里的模樣, 艾爾根本分不清他的裝的還是真的,只能無奈地將他抱起來,往客廳走去,開門的瞬間,艾爾就見到一大團毛絨從眼前跑過,伴隨著一聲喵叫。 “現在看可可的動向就知道諾卡在哪兒了?!蹦拐驹谝贿呅覟臉返?,粘人的森塞貓總是喜歡誰都蹭一蹭,作為一個天生不喜歡貓的家伙,經常冷不丁的被蹭上一嘴毛,“我決定要和諾卡站一起,這樣大貓就不敢來惹我了哈哈?!?/br> 莫斯的話收到諾卡的一瞥,那只懶惰的幼崽往艾爾身上爬了爬,似乎對可可沒什么興趣。 那只膽小的森塞貓用湛藍的眼睛遠遠地盯著他,只敢在蘇珊娜走進客廳的時候才敢靠近,甚至圍著它的主人打轉,戒備著艾爾身上的黑色幼崽。 “我覺得,諾卡是不是對可可有敵意,比如毛絨絨什么的?”蘇珊娜嘗試性說出自己的感受,“可是他又很喜歡艾爾?!?/br> “是可可膽子太小了,不敢接觸龍這種危險的珍獸吧?!奔词故前瑺柕挠揍太F態,也會散發出友好的氣息,但諾卡完全不是這樣,雖然他和莫斯都沒有察覺到諾卡有什么不同尋常的氣息,但最開始會面那一刻的危險感覺,并不會因為諾卡現在的乖巧讓艾爾完全忘記。 艾爾想了想,將諾卡放在了沙發上,往可可走去。 他身上應該滿是龍的氣息,但可可并不害怕,這只大貓開心的小跑過來,蹭著艾爾的臉頰,欣喜著久違的親近。 艾爾一邊摸著可可的毛,一邊去看諾卡,那只幼崽趴在沙發上,眼里一眨一眨,又像是想要睡覺的樣子。 “諾卡不太對勁?!边@話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但莫斯找不到別的更好的解釋,“天天這么嗜睡,我都有點兒擔心?!?/br> 他們都不熟悉龍的習性,諾卡的情況極其反常,更像是人類中患有重病需要靠睡眠來修補機體功能的癥狀。 艾爾走過去,蹲在諾卡面前,他的豎瞳睜開,勉為其難的坐起來伸出雙臂,終于回到了艾爾懷里。 艾爾抱著他說:“我們聯系衛婕吧?!?/br> 連海藍星都無法解釋龍的嗜睡,他只能求助于衛良了。如果,衛婕是站在衛良一方的話。 在蘇珊娜做好反追蹤準備之后,艾爾連接了衛婕的號碼,面對這位中校的立場不明,他們必須謹慎,做好最壞的打算。 “艾爾,我一直在等你的聯系?!碑斖ㄓ嵞欠絼倓偨油?,就想起了艾爾熟悉的聲音,“非常感謝你在森塞為我們做出的犧牲,我也代表小越向你致以遲到的謝意?!?/br> 衛良的聲音沉著、穩重,在一開始就確定了通訊方,并沒有考慮過其他的可能性。沒有畫面的單純語音通訊清晰的回蕩在室內,諾卡的眼睛睜了睜,盯著屏幕上的數據流發愣。 “沒、沒關系?!卑瑺柮鎸﹂L輩級別的人物,總是顯得緊張,更何況還用幼崽的形態在衛良面前不要臉的賣過萌。他摟住諾卡,得到了懷里小獸安撫的一摸,才繼續說道:“能夠幫到你們十分榮幸,也希望小越能夠健康快樂的成長?!?/br> 他沒想到,衛婕留下的通訊號碼,會直接轉到衛良的手上,雖然一直以來他都在尋找和衛良對話的機會,但當這個機會真的出現在面前的時候,艾爾心里計劃好的問題,被開篇的感謝打散得七零八落。 好好的對話被他背書一樣的臺詞惹得蘇珊娜都拍了拍他的肩膀,艾爾從小被長老教訓到大,一緊張就容易拿出當年學會的套話樣板,看起來,衛良給他的印象,應該和圖書館里的長輩差不多。 被蘇珊娜拍醒的艾爾,還在為剛才衛良的致謝挑選合適的詞語,終于想起他們要聯系衛良的正事。 他說:“我不太會客套和委婉的話,請您不要介意。我非常開心能夠聯系到您,但是我們有重要的事情想確認清楚。這里是來自海藍星的艾爾、莫斯、蘇珊娜,還有一只龍的幼崽?!?/br> 當提到諾卡的時候,他懷里的龍顯然醒著,還甩了甩細長的尾巴,輕輕的拍在了艾爾手臂上。 衛良安靜地聽他做著介紹,并沒有追問他們都是哪一種珍獸。然后,艾爾問道:“您是華焰鳥嗎?” 那邊的通訊保持著沉默,如果不是通訊鏈接的信號是暢通的綠色,似乎是已經斷線的寂靜。 艾爾知道他在,于是他回憶著圖書館的記載,說道:“那是一種啼叫如火般熾烈的鳥類珍獸,翅膀掀起的烈火如同傳說中的龍焰一般難以熄滅,他們存在了上萬年的時光,個體壽命漫長得可以達到數千年,甚至有一些華焰鳥可以從烈火中重生。最開始,他們是在海藍星誕生的,但是為了尋找更廣闊的生存空間,華焰鳥走了出去,再也沒有回來過?!?/br> 那邊沒有回答,但是屏幕上卻跳出了視頻會面的請求。 蘇珊娜作為cao作這臺帶有反追蹤的設備的技術人員,在第一時間看向了艾爾。 決定權永遠在圖蒙提的手上。 然后,艾爾按下了確定,屏幕上清楚的出現了衛良的身影。 他的黑發依舊雙鬢斑白,那雙淺灰色的眼睛里藏起來的情緒過于復雜,連帶著聲音都變得低沉又悠長,“如果這就是你們所記錄的我族特征,那么,是的?!?/br> “但是,我從未親身經歷過那段埋沒在記錄里的事件,當我擁有清楚的意識時,我們就扎根在了人類的星球之中?!?/br> 在艾爾充滿期待的眼神里,衛良說出的話讓他瞬間皺起了眉頭。 艾爾問道:“那么一百年前呢?一百年前你們曾向海藍星發出過求助信號嗎?” “艾爾,一百年前那場兇獸的混戰還沒有從人類的記憶里消失,戰場的遺跡留下的戰爭痕跡還印刻在蘇特貝拉城墻上,我無法確定的回答你華焰一族有沒有向你們發出請求,但我清楚的記得,那些滿天燃燒著烈焰的兇獸是怎樣殺死無辜的人類的。艾爾,他們就像你一樣,自稱來自海藍星,為了和平選擇驅逐人類的圖蒙提?!?/br> 衛良的語氣暗含著對兇獸的斥責,艾爾知道那是傳說中他未曾接觸過的殺戮之戰,可他永遠不能從人類寫滿了仇恨的記載里還原當年的真相,但他沒想到,那些烈焰里的兇獸,會是圖蒙提。 他只能在衛良淺灰色眼睛的凝視下辯解道:“圖蒙提是不會傷害人類的?!?/br> 那是他從出生起就受到的教導,圖蒙提的烈焰與利爪是為了保護弱小的珍獸而存在的武器,他們的強大并不是為了欺凌。 “艾爾,這是我親眼所見?!毙l良的壽命是艾爾的數十倍,經歷過的事情他想象的更多,華焰一族始終與人類和平共處,但這樣的和平卻因為忽然出現的烈焰兇獸變得不復存在,“從那時候起,那種烈焰燒灼的兇獸就預示著天火而降的災難?!?/br> 災難。 衛良的話與艾爾心中長埋的傳說重疊在一起,他看著眼前這位能夠像傳說中一樣終結珍獸滅絕的長輩,卻忽然不知道怎么開口。 沉默片刻,艾爾問道:“您是站在人類一方?” 衛良說:“我只是希望,所有善良的兇獸都能夠和平的與人類一起活下去?!?/br> 而這些兇獸里面,也許并不包括圖蒙提。 一直閉著眼睛回避衛良探視的幼崽忽然動了動,他抬頭望向艾爾,因為這個懷抱著他的人,始終沒有停下撫摸他耳朵手。 那種帶著煩躁情緒的撫摸,因為諾卡的眼神而停了下來。 艾爾有很多話想問衛良,卻不知道應該怎么開口。衛良是討厭圖蒙提的,或者說討厭一切兇猛殘忍的獸類,因為他們傷害了人類,破壞了長久以來的和平。 莫斯輕輕撓了撓艾爾的后背,就像過去撫摸艾爾的絨毛一樣,試圖安撫這個感受到陌生長輩怒火的家伙。 一百年前的事情他們不清楚也沒有參與過,繼續糾纏下去也無法達成一致的觀點。 于是,他望向這位年長的淺灰色眼睛的聯邦上將,說道:“衛先生,您一定知道龍?!?/br> 莫斯說的是肯定句,他不相信德雷不會將諾卡的消息告訴衛良,也不相信能夠養育一只珍獸的衛良會對龍的存在漠不關心。 莫斯說:“他一直很喜歡睡覺,這是龍的習性嗎?” 衛良看著艾爾懷里趴著的龍,黑漆漆的身體團成一小團,看起來乖巧懂事,頭頂的皮膚蜿蜒著簡潔的花紋,一路貫穿到整個幼小的身體。 “他的狀態不好,睡覺也許是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毙l良直白的說出他們最關心的問題,“但是你們幫不了他,我也不能,如果他想要睡覺,那就讓他睡吧,總會有清醒過來的一天?!?/br> 衛良的語氣里都是無奈與放任,也許種族的不同讓他無法提出什么建設性的意見。 但艾爾確定了一點,諾卡的狀態真的不太好,需要用睡眠來調節機體的異常。 “我們打算送他去海藍星,希望您能告訴我們更多關于龍的信息,這樣才能讓海藍星上的珍獸,尋找到幫助他的辦法?!?/br> “你不打算繼續養他?”衛良問道。 “是的?!卑瑺柕谝淮萎斨Z卡的面說出這種話,“我們沒有能力和信心養育一只幼崽,將他送到海藍星去,是我們能夠找到的最好解決辦法?!?/br> 那只剛剛還對這場會面沒什么興趣的黑色小獸,忽然跳了起來,難以置信的用爪子扒拉著艾爾的手臂,反對的意思顯而易見。 甚至,還輕柔的“嗚”了一聲。 “你們不能送他離開?!毙l良為難的按了按太陽xue,眉頭緊皺看著那只四爪猛烈掙扎的幼崽,表情痛苦得如同遇上什么天大的難題。 他說:“如果這只龍去了海藍星,也許會死在那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