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丹陽宮幾年沒有住人,里面又開始雜草叢生。鵝卵石鋪成的小路上,堆滿了積雪,辰子戚一腳踩上去,沒有壓實的雪頓時滑了出去,一個不穩向后仰倒。 好在他現在武功不弱,單手支地一個瀟灑的翻身,穩穩落地。只是懷里的小紅鳥倒了霉,從衣襟對口處滑出來,“噗”地一聲戳進了積雪中,只留兩只小爪在外面蹬動。 辰子戚站穩,瞧見丹漪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頭頂盤旋的老鷹,默默地飛遠了些。 “啾!”小紅鳥掙扎著爬出來,又一屁股蹲在了雪上,甩甩腦袋上的積雪,抬頭沖辰子戚叫了一聲。 辰子戚吭吭哧哧地笑了半晌,才把生氣的小紅鳥捧起來,拍拍毛毛上沾的雪,忽而發現,剛剛的積雪上,留下了一叢尾羽的印跡。一根較長的羽毛印旁邊,還有連個小一點的,立時捏住小紅鳥查看。 “你又長尾羽了!”辰子戚看著那一根長尾巴兩側冒出來的兩根短短的小羽毛,驚喜地說道。 “啾?”小紅鳥回頭,努力看自己的屁屁,果然發現了兩根剛剛冒頭的小羽毛,頓時高興地蹦了蹦。從辰子戚手中跳下去,站在平滑的雪地上,邁著優雅的步伐來回走動,向心愛的人展示自己艷麗的尾羽,小胸脯挺得高高的,特別驕傲。 辰子戚看著好笑,在那扭來扭去的屁股上彈了一指頭。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鳥攻:好高興哦,又長尾巴毛了!(⊙v⊙) 戚戚:好高興哦,毛多了就可以拔一根來玩不怕禿了!~(≧▽≦)/~ 鳥攻:尾巴長成了,來跳一支求偶舞(⊙v⊙) 戚戚:尾巴長成了,扭起來更想彈屁屁了~(≧▽≦)/~ 第一百零四章 小紅鳥被彈得向前踉蹌了一下,摔到了雪地上,濺起的雪花掛到頭頂的兩根毛毛上, 像戴了頂白色的小帽子。甩甩腦袋,把雪花甩掉, 抬頭看看一臉壞笑的辰子戚,瞇了瞇眼睛, 瞬間變作人形,把辰子戚撲倒在雪地上。 “??!”辰子戚嚇了一跳,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仰躺在雪里了。好在他披著厚實的大氅, 大氅上連著帽子,沒有把雪灌進脖子里。 丹漪壓在他身上, 艷麗的紅衣宛如冰天雪地中一簇旺盛的火焰, 那般耀眼。精致的鳳尾目在雪光的映襯下變得清晰無比, 微微上挑的線條, 仿佛挑在人心上, 讓人蠢蠢欲動。 辰子戚抬手, 撫上那漂亮的眼尾,用一根手指輕輕描畫,“你長得真好看?!焙陉资话闫岷谏铄涞捻永?,只映出了自己的影子,這讓他心中驀地升起一股滿足感。若不是早早地遇上,他怕是永遠也得不到這只美麗強大的鳳凰。 微涼的指尖撫在臉上,帶來些微的麻癢,丹漪看著目露癡迷的辰子戚,禁不住有些得意。外表被伴侶欣賞,是最值得雄鳥高興的事,緩緩湊過去,吻住那潤澤的軟唇。 灼熱的吻驅散了所有的風寒,雪還在簌簌下落,兩人之間撐起了一個溫暖的小小空間,讓怕冷的辰子戚也暖和起來。 當然,這其實只是一時的錯覺,不能在雪地里躺太久。鬧了一會兒,丹漪就把人拉起來,拍拍身上的雪,手拉手往宮殿深處走去。 天德帝焦頭爛額的這幾日,無所事事的兩人就把前宮游玩了一遍,順路還去看了看太真宮中的國師。 除夕祭天,辰子戚被要求跟在天德帝身后,穿著銀龍盤絲的親王禮服,一步一步登上章華臺。 章華臺上的冰雪早被清理干凈,顯露出地面上的暗紋。藍翔國師穿著一身藍色曳地長袍,長長的衣擺鋪開在地面上,映著陽光能看到上面若隱若現的孔雀翎紋路。 仙風道骨的老頭子,穿著如此花哨的衣裳,偏偏又顯得仙氣十足,令人敬畏。 辰子戚想起前兩天在太真宮,國師跟他炫耀新衣裳的樣子,就敬畏不起來。 “這是山雨送過來的,說是江雪給做的,好看吧?”掛在衣架上的長袍,在燭光下顯出灼灼霞光來,端的華麗奢靡。 “這叫老孔雀開屏?!钡や裘鏌o表情地說。 老孔雀開屏,自作多情。 看著章華臺中央那只穿著華麗的老孔雀,辰子戚腦袋里就反復回響著這句話,以至于根本嚴肅不起來。 繁復的儀式過后,帝王上前叩拜神明。文武百官都在章華臺下站立,等著神跡的出現。 “天地玄黃,神佑大章,一叩三拜,降福帝王?!?/br> 藍翔蒼老的聲音在章華臺上回蕩,頗有幾分蒼涼肅穆之感。鉛云密布,大雪紛紛揚揚地下落,不多時就在章華臺上凝聚了薄薄一層積雪,也將天德帝明黃的龍袍染上了霜色。風從高臺上呼嘯而過,沒有帶來任何的光芒與奇跡,只有北風的呼號聲,像是老人的長吁短嘆,又像騾馬的咴叫嘶鳴,也不知在嘲笑誰。 什么也沒有發生,氣氛有些尷尬。 小紅鳥從辰子戚的衣襟處冒出頭,張嘴噙住一片飄到面前的雪花,獻寶一樣地舉給辰子戚看。 辰子戚攏著袖子做行禮狀,低頭親了親那小尖嘴。神明還在他懷里玩雪,能發生神跡才怪了。 祭天結束,天德帝若有所思地看了辰子戚一眼,如此看來,老七并不是天選之人,看來明年要把辰子木拉來試試。 吃過除夕宮宴,辰子戚就告辭離開,天德帝也沒攔著,只是先前說的十萬兩銀子又沒了著落。 “國庫緊張,哪有十萬兩給你,江湖人講的是義氣,以你的聰慧,定能想到辦法的?!?/br> 想讓牛拉車,又不給牛吃草,乃是天德帝的一貫作風。辰子戚撇撇嘴,甩袖而去。 回程的馬車上,辰子戚想來想去還是生氣,盤算著要怎么報復天德這個龜孫。丹漪從公文消息中抬眼,看到氣鼓鼓的戚戚,抿唇輕笑,抬手把一個鹿皮袋子遞給他。 “這是什么?”辰子戚接過來掂了掂,手中的東西很有些分量,摸起來硬邦邦的猜不出是何物。打開鹿皮袋,抖一抖,一把做工精巧的弩|機咣當一聲掉在了馬車地板上。 驛館中,不見了弩|機的匈奴六王子出離憤怒了。要知道,這東西他只給天德帝一人看過,會惦記的也只有天德帝一人,是誰偷的不言自明! 怒氣沖沖的六王子跑出驛館,準備進宮去教訓那個卑鄙小人,卻在大街上被人攔住了。 “王子殿下,我家主人請你上去喝杯茶?!眱蓚€手持長劍的人,將六王子的去路封死,身上隱隱發出高手的氣勢,面上卻十分客氣,抬手指了指酒樓二層靠窗位置坐著的男子。 那人穿著一身靛青色棉袍,模樣與天德帝有幾分相像,只是眉眼要柔和許多,整個人看起來溫文爾雅。六王子瞇了瞇眼,轉身上樓。這是一處雅間,屋中只坐著一個人,看到他進來,也不起身,只是溫和地笑,“在下辰子堅,當今皇上的二弟?!?/br> 收到金刀門少主的飛鴿傳書,皖王辰子堅就也動身前往京城,這幾日一直在京中。 “你說看到了老二?”皇宮中,天德帝得知這個消息,頓時興奮了起來,“派金吾衛去捉他,務必要抓個當場!” 藩王擅自離開封地,那可是大罪。 正說著,一封用火漆封著的信從天而降,咣當一聲砸在了紫宸宮正殿的大門上。 “誰?”天德帝一驚,侍衛趕緊將信撿起來,疑惑地抬頭望天,天上除了幾只飛鳥,再無其他。信封上寫著霸道狂狷的幾個字“帝王親啟——丹漪”。 第一百零五章 賠禮 侍衛不敢耽擱,立時通報,將信呈遞給天德帝。天德接過來, 看到信封上的落款,忍不住抖了一下, 揮退左右,深吸一口氣, 快速拆開了信件。 信紙,是歸云宮獨有的梧桐葉紙, 入手厚實,微微泛著青黃色, 散發著梧桐清香。素凈的紙面上,只有兩個大字:【爾敢】鐵畫銀鉤, 蒼勁有力, 撇捺起落間滿是鋒銳的殺意, 最后一筆甚至寫出了紙去, 足見對方寫下這兩字的時候有多憤怒。 天德帝有些慌亂, 抬手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丹漪果然知道了他把辰子戚送給匈奴人輕薄的事, 那天晚上的事肯定就是丹漪的手下干的。原本還抱著一絲僥幸心理,這下是坐實了猜測。 歸云宮的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出入皇宮,那要殺死他這個皇帝豈不是輕而易舉? “來人吶!”天德帝把信紙收起來,大喊一聲。 門外的侍衛和太監立時推門進來,天德帝背著手,在原地來回踱步,問撿到信的侍衛,“這信,是誰送來的?” “回皇上,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笔绦l實話實說,其他幾個侍衛也做見證,確實沒有任何人出現,這信就憑空出現了。 “胡說!”天德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給朕搜,去瞧瞧紫宸宮房頂上有沒有腳印?!?/br> 雪還沒停,房頂上都是積雪,再高的武功,也不可能在房頂上還保持踏雪無痕。金吾衛很快聚集到紫宸宮,開始搜查。查了一整天,可疑的人倒是找出來幾個,只是沒有歸云宮的人,紫宸宮的房頂上當真沒有一個腳印,只有零星的鳥爪印跡,應當是飛鳥停歇留在的。 “興許真的是鳥叼來的呢?!苯鹞嵝l的人忍不住嘀咕。 同僚跟他一起撇撇嘴,然而這說法,帝王是不可能相信的。 天德帝焦躁地在紫宸宮中走來走去。原以為,把匈奴王子扔到他床上已經是個警告,沒想到丹漪還會親自寫信來,也就是這事還沒完的意思。 皖王正與匈奴六王子相談甚歡,“王爺,宮中傳來的消息?!庇惺虖那瞄T而入,低聲在辰子堅耳邊說了幾句話。 辰子堅微微蹙眉,片刻之后松開,笑道:“看來,本王那個兄長已經發現了本王的蹤跡,只能與六王子改日再敘了?” 六王子有些意猶未盡,他覺得這個皖王比天德帝有趣很多,說話直白,給好處、許條件都相當利索,對于現在的他來說,是個很好的合作對象。 兩人各懷心思地分開,六王子繼續往皇宮中走,前去討要他的弩|機。這東西是剛剛造出來的,整個匈奴也沒幾把,他這次來就帶了一把,好與大章談條件的。跟天德帝的生意黃了,他還要跟皖王繼續談,必須得把那東西要回來。 前腳剛走,羽林軍便出現在大街上,迅速封鎖了九門,方才的那座酒樓也被圍得嚴嚴實實。 “你不會要殺了那個六王子吧?”辰子戚蹙眉看向丹漪,如果匈奴使者死在大章境內,鐵定是要開戰的。 丹漪斂起眼中翻騰的殺意,一臉無辜道:“怎么會呢,本座可是祥瑞的神鳥,輕易不殺人的?!?/br> 辰子戚挑眉,那上次在樹林里被這家伙一掌打死一個的混混算什么? “那不算人,”丹漪面不改色地說,“算禽獸?!?/br> “……” 馬車在路邊停歇,辰子戚下來透氣,愛不釋手地拿著那只弩|機準備試試。 去京城的時候,是皇家的侍衛跟隨的,回來時用的卻是歸云宮的人,自在許多。刁烈自空中飄搖而下,身后的兩只老鷹爪子里各抓著一樣東西,“噗噗”兩下扔進雪地里。 幾個手下立時將東西挖出來,乃是一只兔子、一只山雞。這次調來的大多是猛禽,對于吃雞這種事并不抗拒,三兩下給收拾了,準備架在火上烤。 辰子戚站在一塊高高的石頭上,將箭矢裝好,舉起弩|機,瞄向不遠處的一棵大樹。 “咔噠”搬動機扣,烏黑的鐵制箭矢離弦而出,速度比尋常的弓箭要快上數倍,“咚”地一聲釘在了樹干上。刁烈跑過去看看,試圖將箭拔|出來,拔了一下沒拔動,很是稀奇,用上寫內力才給拽出來。 “王爺,這箭有三成的長度都鉆進去了?!钡罅冶葎澚艘幌?,很是嘆服。 弩|機其實在前朝就有,不過那種是用來攻城的,十分碩大。這種卻與普通的弓一般大小,所用的箭矢比普通箭要短一截,且以鐵制為主,有點像歸云宮用的那種袖箭。 袖箭本身是一種暗器,箭只有小臂長,由十分精巧的機扣固定,使用的時候需要配以超高的內力和輕功。而這種弩|機,cao作很簡單,普通的弓箭兵就可以使用。 “這個威力,堪比一個內功高手射出的箭?!钡罅以囍鴮⑹种械亩碳龜S出去,帶著渾厚內力的箭矢再次釘到那棵樹上,卻沒有方才釘得深。 辰子戚高興得合不攏嘴,有了這個,他的神箭隊就可以更上一層樓了,堪比內功高手的箭矢,再加上精妙的陣法,到時候,困死一個頂級高手也不成問題。 回到劍陽,辰子戚迫不及待地將弩交給兵器廠的師父,叫他們拆開來研究,盡快做出一模一樣的東西,而后便跟著丹漪回歸云宮。 剛到玉山下,皇帝送來的禮物也跟著到了。 珍貴的緙絲錦緞,耀眼的珍珠寶石,加上各色古玩玉器,滿滿三大車。領頭的乃是上次來接辰子戚的那位金吾衛孫副統領,“此乃皇上給的年節賞賜,因著天遠路滑,今日才送到,還望鳳王殿下莫怪?!?/br> 孫統站跪在朝鳳殿的大殿上,面不改色地說。 丹漪坐在寶座上,靜靜看著攤開來的各色寶物,沉默不語,絲毫沒有起身謝恩的意思。身邊的藍江雪抬手,示意屬下將東西收起來,用清冽冷淡的聲音道:“皇上的心意,歸云宮收下了?!?/br> 孫統領微微蹙眉,沒想到鳳王竟這般無禮,徑自站了起來,從懷里掏出一封信件,雙手呈遞上去,抬頭對上丹漪的眼睛,不由得寒毛一豎,連忙低下頭去。 那雙漂亮到極致的鳳尾目,沉靜無波,深若寒潭,沒有任何的情緒,叫人莫名的懼怕。 信中只有一句話,“一場誤會,你的一定永遠是你的?!?/br> 丹漪嗤笑一聲,甩袖而去。 孫統領心驚膽戰地走出朝鳳殿,沒敢在玉山多留,快馬加鞭回了京城。聽說丹漪是這種反應,天德帝的那顆高懸的心,怎么也放不下。 匈奴王子沒有在天德帝這里要到丟失的弩|機,很是生氣,將索要的糧食增加到了十五萬石。天德帝也不是傻子,死活不肯答應,言說如果獻上一把弩|機的話,可以給他們十二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