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當然,再次面對李穆的霸道時,阿愁偶爾的縱容就不是前世那種憋屈的退讓了,更多的,不過是一種調情和情調罷了。 唔,關于這一點,就不是郭霞那么個單純的孩子能夠理解的了。 至于阿愁,雖然在外人面前,她看上去還是像以前那樣對李穆唯唯諾諾,可只要周圍一沒了人,便如那天在馬車里兩人獨處時那樣,她立時就改了對李穆的態度——拿眼角瞅他都是輕的,嘴里更是不斷的冷嘲熱諷。 偏李穆也不是個弱腳雞,每每針鋒相對,說不過李穆時,她便改為動手……當然,最后的結局往往都是她被撲倒…… 不過,雖然外人沒有看出阿愁和李穆的相處跟以往有什么不同,阿愁自己卻是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如今的她,在面對李穆時,心態早已經不同于前世的那種患得患失了——就仿佛是一個知道便是闖了禍也有人會給她收拾爛攤子的熊孩子一般,對面李穆那樣寵溺的眼神,阿愁總忍不住也當自己是個孩子了,有時候那行為舉止竟是幼稚得可笑…… 當然,這在李穆看來,也是一種情趣。 如今因兩人都攤了牌,李穆的心思便有一半放在了正事上。白天里,這二人是各忙各的,只有到了晚間,才有機會相互膩歪一會兒。 而雖然西三院里不像李穆在廣陵城的別院里那樣“干凈”,可該守住的地方還是能夠守住的。加上李穆和阿愁,怎么說也做了半輩子夫妻了,便是如今換了殼,內里的熟悉,叫二人依舊時不時會產生一種老夫老妻的感覺。而,不同于他們這年輕青澀的身軀,二人的心態都已經是趨于中年了,所以,這種細水長流的感覺,反而更叫二人受用。但是偶爾順應著這年輕身軀產生一些意料之外的激情,阿愁覺得,這也仿佛是在補上前世不曾真正談過一場戀愛的遺憾一般。 晚間,那無人的正屋里,只一盞罩在紅色紗罩里的燭火在搖曳著。那張羅漢床上,李穆死死壓在阿愁的身上,激情尚未完全褪卻的臉上一片潮紅,使得那張俊俏得過了分的臉龐看上去更加誘人不已。 被他牢牢壓住的阿愁也是滿臉通紅,一雙不大的眼更是死死的閉著。 李穆微微一笑,低頭在她的眼上落下一吻,又刻意以舌尖舔濕她的眼睫,這才驚得阿愁睜開眼,含著惱意瞪他一眼。 雖然二人間早已經沒有任何秘密可言,可怎么著阿愁這具身軀才十五歲,李穆也才十六歲,為了不過早地“鬧出人命”,如今二人除了耳鬢廝磨過過干癮外,到底不敢走到那最后一步。 某個剛剛借用某人的手做了些無恥之事的人,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二月二那天,他跟郭云說的那句話,便親著阿愁的眼睫笑道:“你的手果然就是我的手?!?/br> 于是,那被當作自己的手使用過度的某只手,立時惱恨地變成了兇器,直掐得那無恥之徒一陣倒抽氣,卻是轉瞬就將自己的手變成了對方的手。 阿愁一個沒提防之下,叫那只手攻入要塞之地,不由驚得也細喘了一聲。于是乎,原本剛剛消解下去的激情,不知不覺中又升了溫…… “又來……”某人低聲抗議。 “說好了的,二更天就放你回去,這還沒到呢?!蹦橙说吐暬貞?。 再一次云收雨住時,時辰早過了二更天了。只是,限在熱情中的二人,誰都沒有聽到外頭巡夜的敲梆之聲。 阿愁這會兒早困得要睜不開眼了,卻到底不敢真留宿在李穆這里,便又狠狠擰了一下那不知足饜的少年,低頭便要去羅漢榻下找她的鞋。 李穆則戀戀不舍地翻身起來,一邊親吻著她的后脖頸一邊道:“再忍忍,爭取年底前娶你過門?!?/br> 阿愁一怔,不由扭頭看向李穆。 看到她那疑惑的眼神,李穆才想起來,他居然忘了給阿愁說一說當下的形勢了。 不過,他也知道,她不喜歡那些勾心斗角的事,便將自己做下的那些豐功偉績都簡縮成了一句話:“立世子的事兒,大概有眉目了。不過,怎么著也得等太子大婚之后才能正式下詔?!?/br> 那時正是三月。如今京城里最大的話題不是那新冊立的太子,也不是廣陵王把立世子之事推給皇帝定奪的事,而是皇上為太子廣選太子妃的事。 那宣仁皇帝是個性情溫和之人,其執政風格向來講究個中庸之道,他一生中做下的唯一一件叫人側目的事,大概就是執意立了個沒門沒戶的竇氏為皇后。便是這冊立太子之事,表面看來,也是因為三位輔政大臣里有兩位都是傾向于那品學兼優的二十三郎,皇帝才最終選擇了他的。 所以,自皇上放出要為太子選太子妃的消息后,世家們都以為,既然宣仁皇帝選了一個受寒門擁戴的太子,那么便是為了搞平衡,那太子妃也該是出身世家才是。 然而,五月時,宮里卻放出消息,皇帝替太子挑了一位大儒的孫女田氏為太子妃。當然,為了搞平衡,皇帝同時還賜了兩位世家女給太子作側妃云云…… 如此一來,便是不關心朝政的阿愁也明白了,一向收斂著鋒芒的宣仁皇帝,這是徹底傾向了寒門。 李穆則是一陣感慨。他那皇伯父果然是個有手段的,以溫水煮青蛙的方式,十年磨一劍,終于用軟刀子一點點削弱了自前進起就盤踞朝中的世家勢力。只怕將來留給太子的,便再不是個由世家把持的朝政了。 而,便是為了給將來的太子留下足夠的助力,那心思通透之人也看出來了,這廣陵王世子之位,十有八九該是那以“金童”聞名大唐的廣陵王二十七子李穆了。 直到這時阿愁才知道,李穆居然在朝中得了個“金童”的名號——這“金童”,卻不是說他長得像那觀音座下的金童,而是因為他在太子上位后,為幫助太子鞏固根基而上書朝廷的那些生財之道。 也是直到這時,人們才知道,這位二十七郎君除了會制銀鏡做玻璃外,他還有其他許多生財的路數,且他參與的每一門生意,總能令他和他的那些合伙人賺得盆滿缽滿。于是便有人在私下里傳說,宣仁皇帝之所以挑中二十三郎做太子,其中也有部分原因是看中和他交好的二十七郎那生財的手段。 眾人所不知的是,事實上,還真有這么一部分的原因。那宣仁皇帝本質上來說,其實是個傳統的文人,很有些看不上行商之事的??善筇屏⑹腊佥d,不說沉苛泛濫,國庫也空虛良久。李穆的生財手段,刻意瞞了別人,卻不會刻意去欺瞞皇帝,所以皇帝一早就知道他有這些手段的。 雖然就個人喜好來說,宣仁皇帝不喜歡李穆的逐利,也不會去考慮立這樣一個人為太子,可朝堂上有這樣一個能干臣子幫著充盈國庫,皇帝自是再樂意不過的。 既然太子跟李穆交好,那么本著“物盡其用”的原則,讓李穆接了他那混賬老子的位置做下一任的廣陵王,不僅能夠替他這一任皇帝創收,將來太子登基時,也能得到一個穩固朝堂的助力。這筆買賣怎么算怎么劃算,所以,其實早在立下太子之時,宣仁皇帝心里就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把李穆扶上那廣陵王世子之位了。 皇帝心里的打算,自然是不會告訴人去的??蛇@世間明眼人多的是,何況太子上位后,皇帝漸漸對李穆的各種重用,也處處透露著這樣一個信息。于是,坊間便漸漸刮起風聲,說起那廣陵王世子之位非二十七郎莫屬的話來。 聽到這樣的風聲,李穆倒是無所謂的,反正此時他也沒必要再掩著鋒芒了,著慌的,只有那些自知自身實力不足的小郎們了。 而因著李穆的得勢,以及太子妃人選的落定,十六歲也恰值婚齡的他,自然而然便這么成了世家眼里的香餑餑。 第一百四十九章·寵物 如果說以前那些喜歡圍著李穆打轉的女孩子們, 看中的還只是他那一張臉的話, 那么如今隨著形勢的日益明朗, 在各人家長的各種盤算下, 如今李穆的那張臉就變得更是招人了。 而, 因李穆在人前從來不避諱他待阿愁的不同, 如今京城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他的身邊跟著個極受寵的小姑娘。 以后世的經驗來看, 阿愁覺得, 李穆這般的不避嫌, 簡直就是在把她架在火上烤。 可事實卻是, 因著李穆待她的不同, 竟叫那些常圍著李穆打轉的小娘子們,在面對她時, 竟是格外地客氣和禮讓。 直到這時阿愁才發現,當世之人對待情情愛愛的事, 竟有一套全然不同于后世的觀念。 后世之人從小接受的都是那種“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婚姻觀和愛情觀;可在當世之人看來,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兩個家庭的結合, 個人的意愿只在其次。甚至于, 后世總被人掛上嘴邊的“愛情”, 于當世之人看來,那竟是和性事一樣,是一種上不得臺面的、令人感覺羞恥的、不允許被宣之于口的丑事。 后世之人要求夫妻關系中,相互都要忠貞不渝, 不僅要求妻子的忠貞,也要求丈夫的忠貞??稍谶@個時代里,特別是在貴人圈子里,忠貞幾乎就只剩下了一個口號。不說男子三妻四妾,便是女子,背地里養個小白臉什么的,只要娘家后臺夠硬,只要個人行事謹慎不被人當場抓個現行,這便是不存在的事…… 總而言之,以當世的觀念來說,不管是貴人還是平民,婚姻其實更多的只是一種“搭伙過日子”的結盟關系。 因此,至少在貴人圈里,那些豪門貴女們自小耳濡目染所受到的教育,便是“要做一個合格的主母”。就如那廣陵王妃陸氏全然無視廣陵王的荒唐一樣,這些女孩子們從小就被教育著,那所謂姬妾,不過是丈夫養的小貓小狗??床豁樠蹠r各自走開便是,若是因為嫉恨而上前踢上一腳,那就像是后世之人踢了別人家養的寵物貓狗一般,不僅失了身份,也是極失教養的一件事…… 因此,阿愁不免自嘲地覺得,那些貴女們之所以不來為難她,大概都當她是李穆養著的一個寵物了——所謂打狗還要看主人呢。 不過,郭霞待阿愁的態度,卻又是和那些對李穆有想法的貴女們略有不同。和別人因著李穆而禮讓阿愁不同,郭霞更多的倒是真心實意地為阿愁打算??吹嚼钅驴傊怪⒊?,她并不覺得這是李穆對阿愁有什么特別的寵愛,反而覺得這是李穆對阿愁的壓榨。 只單從這一點上,阿愁就看出來了,其實郭霞對李穆的心思,怕早就不是她當初所嚷嚷的那種“非嫁不可”的心態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便是李穆被郭霞糾纏得幾欲翻臉,阿愁也只是笑瞇瞇地旁觀著,一點兒也沒有想要插手去管的意思。 不過,所謂“一樣米養百樣人”,有那被家里教養得很好,覺得該容忍阿愁這么個“小寵物”存在的,便有那家里沒有教到位,覺得阿愁這樣一個“小寵物”頗為礙眼的。 話說,那阿愁雖然跟郭霞交好,且也頗投幾個貴女的眼緣,可到底階層等級在那里,除了一些適合的場合外,一般情況下,她并不會參與到那些貴人圈子里去——這也是她一向平安的一個重要原因。 可六月時,因郭霞的閨蜜朱三娘子要出嫁,且那朱三娘子也是和郭霞一樣,曾跟著阿愁學過妝容手法的,她知道阿愁的手藝無人能及,便央求阿愁來替她做那新人的妝容。 這朱三娘子是個性情極好的女孩子,為人也面面俱到,她知道阿愁雖然是個梳頭娘子,身份卻有些特殊,所以她并沒有拿阿愁當個下人看待,給阿愁下的也是請帖而非約帖。 阿愁跟那溫柔的朱三娘子也頗為投緣,見她如此慎重多禮,便應下了那張請帖。于吉日當天,她早早地去了朱府,給那三娘子梳妝打扮。 如今的阿愁雖然早就已經不對外執業了,可因為大公主等人對她手藝的推崇,以至于她在京城頗負盛名。能夠請到她來給自家女兒梳妝,朱夫人陳氏自是不肯失了禮數怠慢于她。在她給朱三娘子上完妝容后,便將她當個賓客般引到一旁的廳上歇息。 此時,那廳上除了阿愁外,還有郭霞等因跟朱三娘子交好而特意來送嫁的小娘子們。這些女孩因為郭霞的緣故,對阿愁也頗為熟悉。這會兒親眼看到阿愁給朱三娘子做妝容,小娘子們一陣感慨后,話題自然而然地就圍繞著阿愁的手藝展開了。 郭霞首先大言不慚地當眾宣稱:“等我出嫁那天,也請你來給我做新人妝!” 那邊有人嘲笑著郭霞的不知羞時,不想一旁暗暗惱了一人。 那朱三娘子的祖父乃是軍功起家,如今雖然頭頂著一個侯爵的爵位,可在百年世家眼里,她家依舊等同于是暴發戶一般。不過,其母倒確實是實打實的世家出身,雖然早已經是世家的旁支庶出了。這一回朱三娘子出嫁,其母娘家也有人來觀禮,其中有一位人稱八娘子的小娘子,便是那世家嫡支的一位小姑娘。 那陳小娘子今年才十四五歲,比阿愁還要小上半歲左右??纱蠹议T里出來的,那心眼兒卻不是阿愁這樣的人可比的。出身世家嫡支的她,向來自視高人一等的,平常她連朱三娘子都不曾看在眼里,如今自然更是看不上阿愁這樣一個沒身份沒地位的人了。 在陳小娘子看來,叫她跟阿愁共處一室,就已經是一種冒犯了,何況郭霞等身份勉強可以跟她齊肩的人,居然不是過來跟她搭話,而是圍著那上不得臺盤的梳頭娘子說話。陳八娘子心里頓時就更是不舒服了。再聽人言說,這其貌不揚的梳頭娘子居然還是那二十七郎李穆的“愛寵”,知道家里正有意讓自己跟李穆聯姻的陳小娘子,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所以,在別人亂哄哄地嘲笑著郭霞的大言不慚時,那陳八娘子忽然提高了音量,對阿愁笑道:“倒確實是好手藝。我正嫌家里的梳頭供奉手藝不好,等一下你找我的丫鬟拿一張約帖,明兒來我那里也替我梳個頭試試?!?/br> 她那話一出口,堂上頓時一片安靜。 要說起來,因為大家都是常來常往的,郭霞等人竟然都快忘了阿愁的出身了。忽然聽到有人這么一聲兒,眾人這才想起阿愁的出身,頓時都替阿愁尷尬了起來。 阿愁驚訝地看了看那面生的小女孩,估摸著她應該比自己還要年紀小一點,便只當她又遇到一個熊孩子的,并沒把陳八娘子那明顯的惡意放在心里,只彎眼笑道:“小娘請見諒,因我不是京城人士,倒不好在京城執業。小娘若真有需求,可以往錦奩會館遞個貼子,那里能人頗多,應該會有小娘中意的?!?/br> 陳八娘子卻是一挑眉,冷笑道:“可我就只看上你的手藝了?!?/br> 到此時,阿愁又豈能聽不出來,這人是在故意找茬了。于是她抬手摸摸鼻子,干脆利落地“祭”出了她的“家主”。 “這個嘛,”她故作為難地笑道,“小娘有所不知,如今我受雇于廣陵王府的二十七郎君,行事倒不好自專了。小娘若真有心的話,不如跟我那家主商量商量去?” 陳八娘子似乎正等著她這么一句,聽到她這么說,便故作驚訝地“呀”了一聲,道:“那么今兒你來給我表姐做妝容,這是在攬私活了?” 阿愁還沒來得及作答,將軍府的大娘子便忽地伸手一按阿愁的肩,對那陳八娘子笑道:“難怪你家里的梳頭供奉不好用了。所謂‘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又所謂‘禮賢下士’,那真正有本事的人,可不是誰家里有錢有勢就能請得動的,更是不是一張約帖就能請得來的?!?/br> 郭霞一聽,立時也接話道:“正是正是!就比如我府里的小梁,那可是我正而八經拿請帖請回來供著的,不然怎么叫‘供奉’呢。這點道理你都不懂,白自詡百年世家了!”說著,故意沖著那陳八一陣哈哈大笑,直笑得那陳八臉色一陣僵硬。 陳八不好跟郭霞對上,對上大娘子倒是不懼的,便站起身來,沖那大娘子冷笑道:“果然是jiejie好涵養,‘禮賢下士’到跟個下九流坐在一處也沒什么不適,我卻有些受不住這屋里的腌臜味道了?!闭f著,站起身便要往外走。 這話一出,便是阿愁不惱,郭霞也惱了,頓時就要上前去拉住陳八,一邊怒道:“你說什么?!” 阿愁趕緊一把攔住郭霞,勸道:“今兒是朱jiejie的好日子呢?!庇值?,“且隨她去吧,她走了,這屋里的怪味道自然也就散了?!?/br> 郭霞等人一聽,立時又哈哈笑了起來。 那陳八一聽,倒在門口站住了,回頭怒瞪著阿愁道:“你說什么?” 阿愁眼兒彎彎地笑道:“娘子不是說這屋里氣味不好嗎?出去了,那氣味自然也就好了。難道這話不對?” 陳八到底還是個孩子,此時也怒了,指著阿愁道:“便是氣味不對,也是你身上散出來的臭氣!一個下九流的賤胚子,也敢跟我頂嘴!” 阿愁笑瞇瞇地道:“人有貴賤,執業卻沒有貴賤。我憑著自己的一雙手養活自己,實在看不出來自己哪里賤了。反倒是娘子您,若是沒了父母祖蔭的庇佑,不知道娘子能不能養活得了自己?!?/br> 她這里話音未落,那門簾外,忽然響起一陣鼓掌聲。隨著掌聲處,門外轉過一行人,為首那人對眾人笑道:“正是這個道理。偏如今許多人都仗著祖輩的庇蔭,只當自己天生就該是來享受這富貴容華的,竟沒一個人思及飲食來源,更沒人記得祖宗創業之艱難!” 略頓了一頓,那人將阿愁上下看了一遍,回頭對身旁一個華服貴婦點頭笑道:“果然如阿大所說的那樣,是個不錯的小姑娘?!?/br> 阿愁雖不認得此人,卻是一眼就認出,那人身后站著的那個華服貴婦,恰正是當今皇后竇氏。 此時,便是郭霞沒有一邊稱呼著“舅舅舅母”一邊拉著她跪倒接駕,她也反應了過來。眼前那留著三寸花白口髯的老者,竟然就是宣仁皇帝。 和后世那些總被鎖在紫禁城里不許出宮的皇帝皇后不同,大唐的帝后行動上則要自由得多。之前安國公郭云過生日時,皇帝就曾親自登門喝了一杯小壽星的酒。那一次,其實郭云也給阿愁下了請帖的,可因為李穆的阻撓,她沒能去成。因此,這竟是她頭一次“得見天顏”。 這會兒,跟在宣仁皇帝身后的,不僅只有竇皇后,還有大公主和二公主。直到看到大公主也沖她微笑著,阿愁才反應過來,宣仁皇帝嘴里的“阿大”,可能就是這位大公主了。 要說那兩位公主,其實也是一早就來給朱三娘子送嫁了。甚至不久之前,大公主還在這廳上來著。后來因為看到這里全都是些未婚的小姑娘,大公主覺得跟她們沒什么共同語言,又聽說二公主到了另一處偏廳上,她便去了那邊。 此時,阿愁聽到皇帝當眾夸她,心里不禁有些忐忑,直到她看到宣仁皇帝的身后還跟著太子和李穆,她那心里才略安定了一些。 那宣仁皇帝就著剛才的話,對那些跟隨的他的人又發了一通議論。直到感慨夠了,他這才領著那些臣下如來時風般忽啦啦地又刮跑了,只留下這一室的愣怔的小姑娘們。 大娘子站起身來,忍不住疑惑問著郭霞道:“皇上怎么會過來?” 郭霞倒是一點兒都不意外的模樣,道:“你忘了?朱三兒的親娘,原是我舅母的親侄女,想來我舅舅是陪著舅母一同過來的?!?/br> 這卻是阿愁頭一次聽說。那朱三娘子的母親陳氏待她極好,她一直以為那是朱三娘子的親娘了,卻不想竟是繼母。 她看看站在門邊臉色死灰的陳八娘子,再想想朱三娘子的繼母陳氏,心里不禁一陣感慨。同出一門的世家女,這為人咋就那么不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