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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梳頭娘子在線閱讀 - 第34節

第34節

    他轉眼看向那個林巧兒。

    雖然頂著張十歲年紀的皮,骨子里卻已經是個成年人的李穆,心里自然十分清醒地認識到,便是他再怎么著急,找回秋陽卻不是一件可一蹴而就的事。早已經在心里做好要打持久戰的他,再沒想到,他不過才剛剛于幾個時辰前想起一切,卻好運到剛一出門,就遇到一個和秋陽長得很像的女孩……

    而,許是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當他在那個明明長得很像秋陽的女孩身上,發掘著她和秋陽的相似之處,卻屢屢失望時,那種層層疊疊積累而至的失落感和挫敗感,一時竟壓得他有些承受不住。

    也許正是因為這個打擊,叫一向自認為自己頗為冷靜自持的他,在發現他居然又開始疑心起那個“阿丑”也像秋陽時,不禁自我懷疑起來——他覺得,他之所以會有這種錯覺,一定是他太想要找到秋陽了,所以才看到誰都覺得她們像秋陽……可與此同時,他又害怕因為他的這種錯覺,叫他錯失了真正的秋陽。于是,和之前他一心想要從林巧兒身上找出她和秋陽的相似之處不同,這一回,他卻是反其道而行,默默于“阿丑”的身上,找著她和秋陽的不合之處……

    而,世間幾乎沒一樣東西是能夠經得住人有心挑剔的,于李穆那如顯微鏡一般的仔細對比下,他便發現,和秋陽那干凈而純粹的笑容不同,眼前這孩子的笑容雖然看著一樣的燦爛,可其后卻隱著一絲用力過度的功利。

    更甚者,她和二十六郎周旋的那些手段,如今落在李穆的眼里,也成了下乘——他的秋陽,便是表面看著待人隨和,其實骨子里藏著一份清高的。她絕不可能像這個女孩這樣,為了不吃眼前虧,竟就這么裝瘋賣傻地陪著一個熊孩子胡鬧。遇到這種情況時,他的秋陽寧愿梗著脖子跟人硬頂也絕不肯低頭的,也正因著這個原因,小時候的她才沒少跟人打架……

    ——此時的李穆卻是忘了,在后世的那個年代里,便是秋陽跟人打得頭破血流,最糟的結果也不過是賠一些醫藥費罷了。而于這個等級森嚴的年代里,若是阿愁敢忤逆了他和李程,且不說她最輕也得招來一頓皮rou之苦,不定還得連累著她師傅莫娘子跟著一同遭殃。對自己的處境有著清晰認識的阿愁,自然是不肯吃了這眼前虧的。至于她那顯得不怎么真誠的笑容……便如李穆所感覺到的那樣,處于劣勢的阿愁正是想著以笑容來軟化這兩位得罪不起的王府小郎君,所以她那看似燦爛的笑容里,才透著那么幾分不自然的討好與勉強……

    就在李穆越看越覺得,他大概又一次想多了時,卻是再想不到,那個“阿丑”的口中,忽然就冒出一句在秦川的年代里極為平常,可于這個年代里則顯得多少有些別扭的話——

    “名字不過是一個人的代號?!?/br>
    加上她那極具西洋特色的聳肩動作,一個于這個時代里極少見,可秋陽偶爾也會做的小動作……

    李穆頓時只覺得渾身的汗毛都為之一炸。那一刻,他險些就要撲上去問著她是不是秋陽了……

    可閃念之間,李穆忽然又想到,便是眼前這個“阿丑”真是個穿越的,也未必就是他的秋陽……

    那一瞬間,他的腦海里閃過無數的念頭??勺罱K,他不過只悄悄握緊了拳頭,裝出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單挑著那于這個時代里的人們不常用的“代號”一詞,問著那個“阿丑”道:“‘代號’這個詞兒,聽著很有些耳生呢,什么意思?”

    自以為掩飾得很好的李穆,卻是一點兒也沒有注意到,他眼眸中一閃而過的激動,早叫敏感的阿愁捕捉到了,且還于心里默默生了警覺——雖然方向不對。

    便如她所解釋的那樣,一個才九歲,且看起來不曾受過什么教育的孩子,于不知哪里聽到個一知半解的新鮮詞,然后就這么胡亂賣弄起來,這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便是他也承認這解釋合情合理……不知為什么,明明對眼前這個“阿丑”充滿了懷疑的他,竟又矛盾地想要從她那合理的解釋里,挑出一些不合理的破綻來……

    自以為仍保持著冷靜的李穆,此時一點兒也沒發現,其實他早已經陷入了一片復雜又混亂的心緒之中……

    ……她說她不叫阿丑,叫阿愁。愁眉不展的“愁”……

    ……可,能說出“愁眉不展”這四個字來,她會不識字嗎?!

    ……可是,許這四個字,就跟那“代號”一樣,只是她從別人那里學來的呢?

    斜倚著背后的欄桿,以指尖抵著眉心,表面看似不動如山的李穆,其實心里早起起落落地滾過無數遍浪潮了。

    *·*·*

    在李穆于心里默默糾結著時,莫名對他生出一種忌憚之心的阿愁,則依舊扮演著她那喳喳呼呼的“傻大姐”角色。

    謝過二十六郎君的慷慨后,阿愁便大咧咧地拉著林巧兒于那布滿美食的小幾邊坐了,又熟不拘禮地撕開盤子里的烤雞,將一條雞腿遞給也興致勃勃湊過來的二十六郎君,將另一條雞腿遞給終于不再發抖的林巧兒,她自己則很沒有形象地拿起那只碩大的紅燒蹄膀,心滿意足且豪邁萬千地啃起這于她來說,一世都不曾碰過的美味。

    ——前世時的秋陽和她奶奶一樣,飲食都很清淡,可對于在慈幼院里素了好幾年的阿愁來說,這紅燒大蹄膀則是有著無上的吸引力,所以她才克制不住地向著那前世很少會碰的油膩伸出了魔爪。

    何況……

    阿愁悄悄往那無聲旁觀著他們的二十七郎身上瞟了一眼。

    不知為什么,那看似漫不經心斜靠在欄桿上的孩子,眼神里的某種東西,總叫阿愁有種莫名的心驚rou跳之感。她總覺得,這孩子似乎能夠看穿她的偽裝一般,所以,不自覺間,她啃著蹄膀的動作就變得更加……豪放了。

    而,她這大開大合的吃相,不由也叫那一直默默審視著她的李穆微擰了一下眉。

    ——秋陽奶奶是那種老派的人,自小對秋陽的儀態舉止就抓得極嚴,雖然秋陽總喜歡于背后跟她奶奶對著干,可有些習慣一旦養成就很難更改,所以她于人前用餐時,動作顯得很是斯文有禮。而眼前的這女孩,那似乎一輩子不曾見過葷腥似的吃相,便是算不上兇殘,也絕對可算得是狼吞虎咽的……這全然不像他的秋陽!

    這般想著,李穆不禁失望地于心里下了個定論——這孩子,應該不是秋陽了……

    雖然早知道尋找秋陽的事沒那么容易,李穆不禁還是一陣失落。只是,待他要從阿愁身上轉開眼時,視線卻是不自覺地又凝在她身旁,那張和秋陽有著八分相似的臉上。

    和故意裝著個粗獷模樣的阿愁不同,她的身旁,終于不再那般戰戰兢兢的林巧兒,吃東西的模樣顯得極是秀氣。

    這種和她的出身教養極不相襯的斯文秀氣,忽然就叫李穆覺得,此刻的她,看上去似乎又有點像秋陽了……

    “你叫什么?”

    他放下撐在眉心處的手指,問著林巧兒道。

    林巧兒被嚇了一跳。她忐忑地看看阿愁,就在阿愁差點忍不住充著英雄替她答話時,林巧兒終于鼓起勇氣,訥訥答道:“巧、巧兒……林巧兒?!?/br>
    林巧兒因缺乏自信而閃爍著的眼,不禁又令李穆想起很多年以前,他輔導秋陽功課時,她那閃爍的眼神……

    “巧兒?!彪m然明知道這不是他的秋陽,李穆仍是不自覺地放柔了聲音,指著案幾對面二十六郎空下來的位置道:“過來,陪我說說話?!?/br>
    *·*·*

    當阿愁和林巧兒于樓上陪著兩位王府小郎君吃喝說笑時,樓下的宴會也已經開始了。

    一開始時,阿愁還抽空聽著宜嘉夫人在樓下說了些什么,可很快,那似閑不住的活猴兒一般的二十六郎,就叫她再沒個精力去分神注意樓下的動靜了。

    阿愁以為,這年會應該跟后世的應酬場合一樣,大概沒一兩個時辰不會結束??稍S是宜嘉夫人身份跟眾女戶們到底不對等,這酒宴只進行了不到半個時辰,隨著宜嘉夫人的退場,樓下的人也漸漸開始散了。

    而,叫阿愁沒料到的是,聽著樓下宜嘉夫人退場的動靜,當她提出要走時,那二十六郎竟不肯放她走了。直到這時,她才忽然意識到,為了不叫自己吃了眼前虧,她好像有點用力過頭了……

    坐在小幾對面的二十六郎,一張白凈的小臉幾乎都要杵到阿愁的臉上來了。他笑瞇瞇地道:“以前我總覺得你們女孩子麻煩,不過你倒是挺好玩的。要不,你進王府來侍候我吧,我們就能天天在一處了?!?/br>
    阿愁一窒——這可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就在她不知該怎么回話時,那正跟林巧兒說著話的二十七郎忽然扭頭道:“你有錢了?”

    阿愁又是一愣——她沒聽懂。

    不過顯然二十六郎是懂得的。他不禁一陣沮喪,垂著肩道:“沒有?!鳖D了頓,卻又是一挺肩,涎著臉歪頭看著二十七郎道:“要不,你收了她吧,只要偶爾借我使使就成?!?/br>
    二十七郎立時拿眼一橫二十六郎,再以眼尾一掃阿愁,指著于他對面規規矩矩坐著的林巧兒道:“那我還不如收了她呢,至少這個還養眼一些?!?/br>
    阿愁:“……”——我謝謝您啦!

    就在李穆忽然反應過來,這話說得似乎有點傷人時,包廂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只見宜嘉夫人領著莫娘子和林娘子,以及那不知怎么也一同跟了來的岳娘子走了進來。

    宜嘉夫人一進門,那眼便飛快地往室內掃了一圈。見李穆靠窗而坐,那個看上去很是本分的林巧兒陪著他于對面坐著,而她于心里默默膈應著的那個阿愁,則跟二十六郎面對面地坐在一張另設的小幾旁,她不由就滿意地暗點了一下頭,然后對李穆笑道:“你想叫林家姑娘留下陪你?”——顯見著宜嘉夫人是聽到他剛才的那句話了。

    見宜嘉夫人等人進來,李穆等人也早已經站起來給夫人見了禮。李穆因笑道:“不過一時說笑罷了,我身邊可不缺人?!?/br>
    李程懷著怨念看看他,心說,我身邊缺人呢……可宜嘉夫人到底不是他的姨母,他也只能于心里默默想上一想罷了。

    他的想法,宜嘉夫人自是不感興趣的,她回過身去,向莫娘子和林娘子說了兩句客氣話,只道,謝謝兩家的小娘子陪著她外甥解悶了,然后命人給阿愁和林巧兒打了賞,便把她倆送回到各自的家長身邊。

    見終于可以平安地離了那兩位王府小郎君的魔爪,阿愁忍不住就是一陣真心實意地眉開眼笑。她撲過去抓住莫娘子的手時,卻是再沒料到,她這毫無保留的笑臉,就這么一下子落進了李穆的眼里。

    頓時,原本已經將她劃出懷疑名單的李穆,那心頭驀地又是一跳……

    第四十四章·又來了

    顯然,對阿愁和林巧兒被兩位王府小郎君召去樓上說話一事感覺好奇的人還挺多。

    當阿愁拉著莫娘子的手,跟在岳娘子和林娘子母女二人身后下樓時,就只見樓下的酒宴雖然早就散了,找著借口逗留不去的人卻不在少數。當然,其中自然也少不了那王大喇叭。

    見她們下來,那些女戶娘子們都稟承著一種熟不拘禮的態度,紛紛向她們圍了過來,一邊七嘴八舌地問著林巧兒和阿愁,“兩位小郎君召著你倆去干什么了?”“都說了些什么?”“吃了什么?”“做了什么?”

    稟性柔弱的林巧兒立時就被眾人的熱情給嚇住了,忍不住往她娘親的身后藏了藏。偏她娘親林娘子對這個話題也很是好奇,便又將她從裙子后面拉了出來。

    自小就愛充個“大姐頭”的阿愁見了,忍不住站出來替林巧兒解圍道:“沒什么呀,就是他們閑著無聊,找人陪著說說話罷了?!?/br>
    可顯然她這樣簡潔的回答,是滿足不了在場眾人的八卦*的。虧得岳娘子比眾人要理智一些,她看看店堂里宜嘉夫人府上那些還未撤走的侍女侍衛們,便招呼著眾人笑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看這會兒時辰還早,不如我們去隔壁的茶樓上坐坐吧?!?/br>
    旁人都轟然應“是”,只莫娘子微皺了一下眉,笑道:“我們就不去了,家里還有事?!?/br>
    顯然岳娘子和眾人都覺得,便是阿愁跟著林巧兒一同上的樓,她也不過是個“陪公子讀書”的配角兒,所以岳娘子倒頗為通情達理地一揮手,笑道:“既這樣,就不耽誤你們了,你們早些回去吧?!眳s是回身拉住林巧兒的另一只手,一邊柔聲問著林巧兒,一邊領著眾娘子們進了隔壁的一家茶樓。

    那被林娘子和岳娘子一左一右拉著手的林巧兒,則忍不住回過頭,以巴巴的眼看向阿愁。

    阿愁只能給她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然后便跟著她師傅離了眾人。

    直到走出眾人的視線,莫娘子才低頭問著阿愁道:“如何?”

    阿愁不想她擔心,便搖了搖頭,笑道:“沒什么,不過是陪公子讀書罷了?!?/br>
    “什么?”莫娘子疑惑地一歪頭。

    阿愁這才想到,許這時代里還沒這么句俗語。于是她趕緊又彎眼道:“倒是便宜了我,吃到不少好東西呢。只可惜沒法子帶回來給師傅嘗嘗?!?/br>
    她的孝心,令莫娘子默默笑了笑,便不再問她了。

    等她們到家時,天已經黑了。見她們進門,守門人一樣的王阿婆立時向著莫娘子通報道:“今兒季銀匠帶著他家小徒弟來找過你,說是為了昨兒的事來致謝的。偏你不在家,就留了一匣子點心在我屋里?!闭f著,回屋將那匣子點心拿了出來。

    莫娘子的眉不由就是微微一皺,卻也不好跟王阿婆說什么,只道了謝,拿著那匣子點心回了屋。

    進屋后,她則回頭對阿愁道:“昨兒的事,原跟他家無關,倒不好白收了這匣子點心。等明兒從外頭回來,你跑一趟,把這點心退給他家里?!?/br>
    阿愁眨著眼道:“就我去嗎?師傅不去嗎?”

    莫娘子皺眉橫她一眼,只道:“不方便?!?/br>
    阿愁才忽地反應過來,她師傅是和離的婦人,那季銀匠似乎也是單身,她師傅倒不好貿然跟個單身男人有什么來往的。這般想著時,卻是忽然就叫她想起那天鄭阿嬸說,要給莫娘子跟什么八德巷的什么銀匠做媒的事來。于是她又問道:“他們家住在哪兒?”

    “不遠,”莫娘子道,“街對面的八德巷?!?/br>
    頓時,阿愁的小瞇眼兒就是一陣連連眨動——緣分呢!

    *·*·*

    第二天,已經是臘月二十六了,隨著衙門里封衙放假,街上來來往往的人,也愈發地顯出一個年味來。

    可自來過年一事,就是屬于那有閑錢和閑時間的人們的,那些于溫飽線上掙扎的,則依舊奔波著各自的生計。

    當莫娘子給鄧家老奶奶梳完頭,從??捣焕锍鰜頃r,卻是不巧于路邊偶遇了也一樣為生計奔忙著的王大娘。

    王大娘一邊假惺惺地問著莫娘子生意如何,一邊借口喊著累,向莫娘子炫耀著她的生意興隆。阿愁則忍不住于心里一陣默默撇嘴——真個兒生意好到不愁生計的,這會兒早歇下手忙過年了!

    在王大娘的身后,站著一個懷里抱著個碩大妝盒的瘦小女孩兒。阿愁已經見過王大娘的女兒王小妹了,而這女孩顯然不是王小妹。她猜,這應該就是王大娘嘴里那個笨拙木訥的徒弟了。

    那徒弟看著應該十三四歲的年紀,她雖微低著頭,仍是叫阿愁一眼就看到,她的臉頰上映著一個清晰的巴掌印。

    感覺到阿愁看過來的眼,那徒弟也飛快地抬眼向她看了過來。阿愁這里正要沖她遞過去一個友好的微笑,小徒弟已經木然垂下了眼。阿愁呆了呆,只好收回那落了空的笑。

    她二人的前方,那王大娘擺了副語重心長的模樣,拉著莫娘子的胳膊道:“這人吧,要強是好事,可也不能忒要強了。比如你吧,總這么高不成低不就的,耽誤了自己事小,連個生意也越來越差了不是?我是過來人,你若愿意聽呢,我就勸你一句,趕緊找個人嫁了吧,你再不是當下這身份,生意也好做些不是?再過個兩年,你再跟我一樣,生個一兒一女,湊成一個‘好’字,坊間那些喜事,你不就也能接了?!偏你死犟性……”

    “大娘……”莫娘子黑著半邊臉喝了一聲。

    王大娘看看她,擺著手道:“得得得,你不愛聽,我不說便是?!庇值?,“我這人吧,就這熱心腸,心里有話放不住。你要是聽了不高興呢,就當我沒說的。反正我也勸了你了,我倆一個坊里住著,總不好我這里撐死,倒看著你餓死,回頭叫行會里眾人知道,也得說我不仁義呢??杀闶俏以敢獍焉庾尳o你,也得主家愿意不是?偏你如今這身份……”

    頓了頓,她一揮手,笑道:“不說了不說了?!眳s是回手就往她那徒弟身上蓋了一巴掌,罵道:“沒個眼力界的,沒見著這都什么時辰了,還磨磨蹭蹭的!若遲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又對莫娘子笑道:“要來不及了,我們先走一步?!北銕е环N惡意的暢快,拖著她那小徒弟揚長而去,只把那一地的抑郁陰霾,全都留給了莫娘子。

    看著王大喇叭走遠的身影,阿愁不禁一陣默默咬牙,然后有些心疼地看著那懷里抱著妝盒,脊背挺得格外筆直的莫娘子。

    梳頭這一行當,便如后世里的美容院一樣,不是誰天天都需要用到的,一般也就是各家逢著喜慶大事時才會請回家來用上一用——那也是娘子們最掙錢的時候??勺怨乓詠?,越是逢著喜慶的時候,人們就越愛討個好彩頭,偏莫娘子是和離的婦人,有喜事的人家都怕沾了晦氣,自然不會用著她。所以,于她來說,難免就缺失了一大塊的市場。

    偏那討厭的王大娘明知道這是莫娘子的硬傷,還非要生生戳著她的痛處……真是損人不利己,白開心!

    前世時,阿愁就不是個能說會道的,這會兒便是她有心想要安慰莫娘子兩句,她也不知該說些什么。想來想去,她只能裝著個孩子的天真模樣,上前握住莫娘子的手,然后抬頭沖著她彎眼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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