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瓏珠才剛張開嘴,二十六郎就搶著道:“申正了?!庇值?,“放心吧,時辰還早著呢?!?/br> “也不早了,”宜嘉夫人道:“這時節天都黑得快,且不說從興安坊到王府,還得過西鳳大街。這年節下,街上肯定人多車多,我看你倆還是早些回吧,莫要在外面逗留了?!?/br> 坐在床沿邊上任由貍奴給他穿著靴子的李穆忽地一抬頭,問著宜嘉夫人道:“就姨母一人在家,不要緊嗎?” 所謂“男不拜月女不祭灶”,便是宜嘉夫人立了女戶,照著習俗,她依舊沒那個資格祭送灶王爺的,所以李穆才有此一問。(注:此乃作者胡謅的,請勿考證。) 他這體貼的話,立時讓宜嘉夫人柔了眼,笑道:“你且放心,今晚我不是一個人,玉櫛社里不少人都要過來。明兒社里年會,我們還有事要商討呢?!?/br> 宜嘉夫人那溫柔的眼波,不由叫李穆一陣不自在。剛才那脫口而出的問話,現在回想起來,也于忽然間叫他感覺一陣別扭——就好像,這竟是他頭一次向人公然表露他對別人的關心一般。 這個念頭閃過時,李穆腦海里似有什么忽地亮了一下,可不等他反應過來,那種感覺已經轉瞬即逝了。 “你說,娘娘會不會請教坊的人來府里獻歌舞?”已經穿好靴子的二十六郎跺了跺腳,回頭問著李穆。 李穆收斂神思,答道:“娘娘一向愛個熱鬧,該是會請的吧?!?/br> 二人穿好了衣衫,又陪著宜嘉夫人說了一會兒話,便被宜嘉夫人催著上了馬車。 直到于馬車上坐定,李穆才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忙扭頭問著在車內侍候著他們兄弟二人的瓏珠道:“差點給忘了,原已經許了你今兒假的,倒因著寫春聯的事,耽誤你到現在?!?/br> 瓏珠抬頭笑道:“叫小郎記掛了。原不過是想著把小郎賜的東西送回家,叫家里人也高興高興的。東西我早已經托人送回去了,我回不回去也就沒什么要緊的了?!?/br> “這怎么行,”李穆道,“早答應了你的,自然就該做到?!庇謫栔囍?,“你家住在哪個坊里?我們順路送你回去。今兒晚上你也不用回來了,就在家住上一晚吧,明兒晚上鎖門前回來就成?!?/br> 瓏珠趕緊一陣搖頭,道:“田奶娘腿病犯了,我再一走,小郎跟前可要沒人侍候了?!?/br> 貍奴忙接話道:“jiejie,有我呢?!眳s是得了瓏珠一個鄙夷的白眼兒。于是貍奴忙又道:“除了我,不是還有強二哥哥和香草jiejie,還有蘭兒jiejie嘛……” 他話還沒說完,二十六郎李程就嚷嚷開了,“聽聽聽聽!”他不客氣地一推李穆,“你也不管管你的人!我那里可就只一個老奶娘帶一個小子侍候著罷了。我都還沒喊人手不夠呢,你的人倒替你抱起屈來。你那里可足足比我多了好幾倍的人手呢!這還叫不叫人活了?!” 因王府里子嗣太多,每人名下只得兩個官配的侍候之人。若屋里想要多用幾個人,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不花到王府的錢糧,王妃倒不會管。只是,養人總是要錢的,那府里的小郎小娘們卻不是人人都能如李穆那樣,有個有錢且又肯往他身上花錢的姨母。 他這半真半假的抱怨,引得李穆一笑,扭頭對瓏珠道:“不過一晚上罷了?!?/br> 瓏珠仍猶豫道:“那兩個雖說來了一年多了,可看著還不是很穩妥,還得多看看呢?!?/br> 李程聽了,立時又叫了起來,道:“瓏珠你可真是個cao心的命。你今年該十六還是十七了?再一兩年吧,你就該放出去嫁人了。依著你的意思,你還要帶著你家小郎嫁人怎的?” 卻是說得瓏珠的臉嘩地就紅了,啐著他道:“二十六郎君再沒個正經!” 二十六郎倒是頗不以為意,嬉皮笑臉道:“這話怎么不正經了?男婚女嫁,天經地義……” 見瓏珠窘得小臉兒通紅,李穆趕緊攔下胡說八道慣了的李程,問著瓏珠道:“你家住哪個坊?” “仁豐里?!杯囍榈?。 “仁豐里?哪里?我怎么都沒聽說過?”和從小就被困在府里養病的廿七郎不同,二十六郎倒是常在城里四處亂竄的,可便是他,竟也沒聽說過仁豐里的名號。 卻原來,廣陵城里共有六十三坊,卻是按照住戶的社會階層分了上中下三等,每一等的坊區各二十一個。出身王府的李程便是再怎么喜歡到處亂竄,依著他的身份地位,那些跟隨他出門的人,最多也只會放任他竄到中等坊區去。如仁豐里這樣住著下等平民的坊區,便是他想,也沒人敢帶他去。因此,他才連“仁豐里”的名字都不曾聽說過。 而,那瓏珠雖是仁豐里出身,可她自幼就進了王府當差,雖然她也知道各坊區間的等級差別,因她到底不是在外行走的,倒并不知道其中的忌諱,因笑道:“其實離王府也不遠,只隔了兩三個坊區而已。從王府大門往西,過了攬月橋就是了?!?/br> 那二十六郎立時笑道:“既這樣,反正離王府也不遠,就送你一送唄?!?/br> 瓏珠哪里敢叫兩個小郎送他,忙不迭地一陣推辭。 李穆橫了二十六郎一眼,對瓏珠道:“你且坐著吧。二十六哥他哪里是想著順便送你一送,明明是他從來沒去過仁豐里,這是要去看個熱鬧呢?!?/br> 被戳穿的二十六郎也不以為意,只觍著個臉對瓏珠笑道:“正是呢,你好歹成全了我吧?!?/br> 瓏珠還待要再推辭,李穆那里忽地看她一眼,然后便不容置疑地抬手敲了敲車壁,直接命車夫往仁豐里過去了。 這一眼,卻是掃得瓏珠的小心肝兒一顫,竟都有些不敢開口了。她自七八歲起,就被分到才剛剛出生的廿七郎身邊侍候了,因此,她自認為她對她家小郎的性情不可謂不了解。和以前相比,雖說病愈后的小郎總時不時愛裝出個小大人的模樣,可總的來說,他依舊還是個孩子。而他剛才掃她的那一眼,眼神里卻是全然看不到一絲兒的孩子氣,竟叫瓏珠于忽然間覺得,和她對眼的,就是個頗有威儀的成年人…… *·*·* 且按下那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悄然變化著的李穆不表,再說回阿愁。 阿愁師徒回到周家小樓時,小樓里家家戶戶都在忙著晚間祭灶之事。 因這是個大雜院,各家都沒有個專用的廚房,這會兒一家家都將爐灶搬到了廊下,各家的女人們也都圍著那灶臺在忙碌著。 見她們師徒回來,眾人全都紛紛跟她二人打著招呼。不過,和沒臉沒皮的王大娘不同,鄰居們也知道莫娘子不愛跟人閑扯,都只略閑話了兩句后,就放她二人上樓了。 那饞貓似的二木頭孫林二最是鼻子靈,因看到莫娘子手上提著個捆著的荷葉包,便湊過去抽了抽鼻子,道:“阿莫姨,這是燒雞嗎?” 莫娘子微笑道:“是呢,正好打興盛記門前經過,就順便買了只?!?/br> 二木頭又抽了抽鼻子,一轉身,便跑去往那正跺著rou餡的小李嬸兒身上一撲,扭股糖似地鬧著要吃烤雞。 他這一撲,險些兒叫小李嬸兒跺到自己的手。小李嬸二話不說,回手就往二木頭的身上狠蓋了兩巴掌。二木頭被打得一愣,原還沒干嚎呢,偏巧孫老從屋里出來,正好看到小李嬸兒“行兇”。老頭兒立時喊著“心肝寶貝”的拉過二木頭就是一陣查看。二木頭原都被他娘打蒙了,這會兒回過神來,且他爺爺看著他還是一臉的心疼,立時叫他自個兒也心疼起自個兒,卻是咧著嘴就是一陣嚎哭,直哭得孫老又是一陣更加的心疼。偏他還不好跟兒媳婦計較,只得恨恨地回屋去把孫大孫二拉過來一通教訓。 老頭兒的指桑罵槐,立時激得小李嬸兒額上的青筋一陣暴跳。偏她也不好跟她公爹吵,于是便拉過二木頭,又往這倒霉孩子身上狠蓋了兩巴掌,一邊罵道:“都是你這攪家精,攪得家里不安寧!總有一天你要被人慣得犯了殺頭的罪,那時候全家都安生了!” 屋里的孫老只氣得一個仰倒,可他也不能白看著孫子挨打不管,只得先丟下兩個兒子,撲出來護孫子。于是,樓下不免又是一番雞飛狗跳。 孫家的熱鬧,看得阿愁忍不住就是咧著嘴一陣樂。開著鎖的莫娘子立時不以為然地橫她一眼,揪著她的耳朵就把她拉進了門。 阿愁也知道,就愛看熱鬧這一點,其實她一點兒也不比那王大娘好了多少。見莫娘子唬著個臉,她忙揉著耳朵沖她師傅一陣憨笑,又道:“我就只看看,我不跟人說?!?/br> 她這憨憨的模樣,不禁叫莫娘子一陣搖頭,有心要管嚴了她,又莫名有些不忍心,只硬著心腸一陣搖頭,道:“這也不好。女子該以貞靜淑德為本……” 得,便是莫娘子不識字,說起這個時代里的普世價值觀,照樣能夠不帶打頓地給阿愁上一堂女德課…… 阿愁原以為,莫娘子也會跟鄰居們一樣,把桌爐給搬到走廊上去用的,不想莫娘子竟沒那樣的打算。直到莫娘子遣她下樓去打水,阿愁借機往樓上下鄰居的門前看了一眼,這才發現,原來鄰居們用的,全都不是她家這樣的桌爐,而是一種體積頗大的大肚子陶爐,上面可以放炒鍋,下面用來添柴火——直到后來阿愁才知道,原來莫娘子用的這種桌爐,是一般人家用來烤火的,可當不得正經爐灶。 雖然不管是年幼的阿愁還是后世的秋陽,都不知道祭灶到底是個什么流程,不過她倒是知道,至少家里應該有個灶爺像的??赡镒蛹依锞瓦@么大的一點地方,阿愁東瞧西看,也沒看到這種東西。 正于兩張方凳架起的案板上切著燒雞的莫娘子見她那模樣,便問道:“你在看什么?” 阿愁道:“灶王爺在哪?” 莫娘子抬頭看看她,見她竟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陣憐惜,只垂眼道:“一來,我們家里從來不曾正經開過伙,倒不用特意請了灶王爺來。二來,都說‘男不拜月女不祭灶’,我們是女戶,家里沒男人,便是我們祭了,灶王爺也收不到的?!?/br> 阿愁眉頭一挑,道:“怎的就收不到了?便是女戶,也是一戶人家。那灶王爺管的是一戶人家的禍福平安,這跟家主是男是女無關吧?!?/br> 莫娘子的手一頓,忽地抬眼看看阿愁,道:“聽著倒是有些道理?!比缓笥值兔枷肓讼?,沖那五斗柜上的一只撲滿抬了抬下巴,對阿愁又道:“從里面拿一文錢去,你到巷口的雜貨鋪子里請張灶王爺的像回來?!?/br> 阿愁一怔。 莫娘子一皺眉,“怎的還不去?” 阿愁這才回過神來,從撲滿里摳出一枚銅錢,又回頭看向莫娘子。 莫娘子沖她抬了抬眉梢。 阿愁這才滿腹疑惑地拿著那一枚銅錢出了門——她再想不到,她不過隨口說了這么一句,竟叫莫娘子起了請灶王爺的念頭…… 阿愁自是不知道,雖然莫娘子早就立了女戶,可當時的她其實多少是有跟娘家人賭氣的成分在其中的。所以,便是她一個人獨居,也從來沒想過要永遠這樣一個人下去,所以她家里才連個正經的爐灶都沒有。直到這幾年獨自一人的生活,叫她漸漸看清了許多事。叫她意識到,其實便是她只一個人,生活也遠沒有她所想像的那般艱難。反倒是她以為會成為她依靠的家人,不僅不想讓她依靠,還一心只想從她身上吸血……正因為看透了這些事,對家人失望之至的莫娘子才最終走進慈幼院,領了阿愁回來,又干脆利落地跟家人劃清了界線。 阿愁那隨口的一句話,恰正觸動了想要重新來過的莫娘子。所以,明明身上已經沒多少錢的她,才想著要認真請個灶王爺回來,認真地做為一戶人家生活下去。 當阿愁捏著那一文錢下樓時,就只見四丫坐在最下面的一層樓梯上,扭著個頭似跟二木頭在生氣的模樣。那一刻鐘之前還被他娘打得嘰哇嚎叫的二木頭,這會兒則早已經好了傷疤忘了痛,正嬉皮笑臉地逗著四丫。 見她下來,四丫趕緊站起來,仰著頭問她:“你這是要去哪里?” 阿愁道:“我師傅讓我去巷口的雜貨鋪子里買點東西?!?/br> “我跟你一起去?!彼难九苓^來拉住阿愁的手。 阿愁還沒答話,那二木頭便叫道:“我也跟你們一起去?!?/br> 四丫立時豎了眼,喝道:“誰要你跟了?!我們女孩子的事,你個大老爺們摻和什么?!去去去!” 一聽這話音,阿愁便知道,只怕是四丫家里又有什么重男輕女的事惹到這丫頭了。 可見這二木頭真是被他娘打得沒臉沒皮了,便是四丫這般兇著他,他依舊觍著個臉硬是跟著她二人出了門。 那雜貨鋪子在街對面。出了巷口,巷口旁開老虎灶的宋老爹看到阿愁,便笑著跟她搭訕道:“喲,今兒你師傅怎么肯放你一個人出門了?” 阿愁這才想起來,這居然是她頭一次一個人出門。于是她彎起那細長的小眼,沖著宋老爹咧著一口細米牙笑道:“我師傅在家里忙著呢,我出來幫我師傅買點東西?!?/br> 她這一笑就找不著的眼兒,看得宋老爹忍不住也跟著一陣樂,伸手過去親熱地一擰她的臉頰,哈哈笑道:“這丫頭,笑起來真喜慶,大爺我就愛看你笑?!闭f著,竟從屋里拿了一塊祭灶用的飴糖,分給她和四丫二木頭三人。 阿愁原想推拒的,那二木頭早接過去把糖咬進了嘴里,四丫頭也巴巴望著那糖。想著祭灶不能沒個糖,偏那撲滿里已經沒幾文錢了,阿愁想了想,便跟宋老爹道了聲謝,靦腆地接了那糖,卻是沒像四丫和二木頭那樣放進嘴里,只悄悄攏進了袖籠里。 因她還要買灶王像,便跟宋老爹招呼一聲,欲過馬路去。只是,叫她沒想到的是,她這里才剛一轉身,就聽到馬路對面有個孩子高聲叫著她的名字:“阿愁姐!阿愁姐!” 阿愁扭頭看去,卻是吃驚地看到,那慈幼院里早被人領走了的小冬哥,正在馬路對面沖著她激動的揮著手。這還不算,他竟看也不看那路邊將要過來的一輛馬車,就這么橫沖直撞地向著她撲了過來。 “當心!” 阿愁忍不住一聲尖叫,下意識里想要向著冬哥撲過去。 “當心!” 隨著又是一聲喝,她的胳膊猛地被人一把拉住,阿愁一個立足不穩,便這么往后倒了下去。 第三十六章·無妄之災 雖然年后阿愁就該十歲了,可因長期營養不良,使得她生得比同齡人都要瘦小許多。因此,當身后一股力道拉住她時,人矮身輕的她竟就這么一下子被那股力道給拉了過去。 不巧的是,她的腳還正好絆在身后拉住她的那人的腳上。于是,四足相絆的二人同時失去平衡,在不知什么人的驚呼聲里,雙雙跌倒在地。且阿愁還感覺到,她的后腦勺似磕到了什么東西。 “唔……” 那被她壓在底下做了rou墊的人發出一聲悶哼。 阿愁手忙腳亂地想要從那人身上爬起來,忽地就看到,離她不到一尺處,一輛馬車正飛馳而過。頓時,阿愁就給驚出了一身冷汗。 卻原來,她只顧著警告對面的冬哥了,竟沒看到,她的身后也有一輛馬車正疾馳而來。 而,其實就算沒有她的警告,那冒冒失失的冬哥也早被他身后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抓住了肩頭。 阿愁匆匆抬眉看了冬哥一眼,見他沒事,便趕緊爬起來,回頭看向那仍被她壓著的人。 這一看,卻是叫阿愁又吃了一驚。那被她壓在身下的“救命恩人”,竟是個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孩子。 孩子的一只手捂著鼻子,正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那比女孩還要纖細修長的手指上方,一雙如墨玉般瑩潤的眼眸里,正蓄著兩汪粼粼的水波。而,便是他那只蓋在鼻子上的手幾乎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只這眉眼,依舊能夠叫人看出,這是個生得十分漂亮的孩子——如果他沉默凝視著阿愁的眼眸里,沒有高高在上地寫著“愚蠢的人類”這幾個大字的話,阿愁覺得,他應該還能更漂亮一些。 頓時,阿愁心頭就是一陣古怪。雖然明知道這孩子于她有恩,可他那嫌棄的眼神,則像是一腳踩在她的麻筋上一般,叫她忍不住一陣氣惱——又不是我要你救我的!阿愁不由在心里一陣孩子氣地嘀咕。 至于倒在地上的李穆,此時心里則是一陣后悔。 卻原來,當阿愁跟老虎灶的宋老爹閑話時,李穆的馬車正好于他們身后不遠處停下。瓏珠原勸著兩位小郎趕緊回去的,可貪玩的二十六郎對普通的市井人家是怎么過小年的十分好奇,很想去瓏珠家里看看,便拖著二十七郎也一同下了車。他那里只顧著糾纏著瓏珠了,也就沒有注意到阿愁,倒是李穆一眼就看到了她。 前世時的秦川就有著過目不忘的好記性,這一輩子的他也是一樣。因此,他一眼就認出了阿愁就是上午曾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個“丑丫頭”。而,雖說認出了她,李穆倒并沒有想過要跟她有什么交集,所以他也只是好奇地多看了她兩眼。然后他就發現,這“丑丫頭”叫著別人“當心”時,她自己居然大意到都沒有看到正有一輛馬車從另一方向快速駛來…… 倒在地上,鼻子上的酸疼令李穆止不住泛起一陣生理性的眼淚。想著他救人居然救出這種結果,且二十六郎看到他這眼淚漣漣的模樣,不定又要說什么怪話時,他忍不住就是一陣遷怒——都是那笨丫頭! 就在李穆和阿愁二人默默對視時,剛剛發出驚呼聲的瓏珠和二十六郎、侍衛、車夫等人全都回過神來,一下子全都向著李穆沖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