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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梳頭娘子在線閱讀 - 第20節

第20節

    這“二木頭”看著約七八歲的年紀,只從他那過分活躍著的五官,便能看得出來,這是個狗也嫌的淘氣包。

    “阿娘?!?/br>
    那淘氣包叫著小李嬸兒,從屋里跑了出來。

    小李嬸一邊幫著阿愁打水一邊扭頭喝著兒子:“回屋去!這是想作病怎的?大衣裳不穿就跑出來!”

    顯見著男孩老是被他娘罵的,竟是一點兒畏懼都沒有,只靠過來,看著阿愁一陣擠眉弄眼,又扯著他娘的衣擺道:“這就是阿莫姨領回來的那個小叫花子嗎?”

    阿愁驀地一眨眼。

    小李嬸也是一愣,低頭喝著兒子道:“胡說什么呢?又皮癢了!”

    “我才沒有胡說呢,是王大娘說的!”被他阿娘那么一喝,二木頭明顯遷怒到了阿愁身上,沖著阿愁又是一陣呲牙咧嘴,道:“阿娘給阿爹送飯去的時候,王大娘過來找阿莫姨,因莫姨不在,她就悄悄跟阿婆說了。不信你問阿婆去!”

    二木頭說到王大娘時,阿愁原以為他說的是西廂里的那位王阿婆,便忍不住回頭往西廂里看了一眼,卻是正看到西廂的門簾晃了一下,顯然是那王阿婆聽到院子里的說話聲,原打算出來的,這會兒卻因著二木頭的話,又把頭縮了回去。不過,阿愁倒因著她的這個舉動,忽然就明白到,二木頭嘴里的“王大娘”應該不是她,那個“阿婆”才是這位。

    小李嬸似乎也看到了西廂里微微動了一下的門簾,只皺著眉頭喝著她兒子道:“你又偷聽大人說話!”又道,“什么小叫花子?這是你阿莫姨新收的徒弟……”

    “就是小叫花子嘛!”那二木頭打斷她,“王大娘說,這丫頭是阿莫姨打慈善局里領回來的,可不就是小叫花子了?!”又道,“王大娘還說,會被扔到慈善局去的,肯定都沒個什么正經出身,只怕不是jian生子就是那賊偷家里出來的。還說什么‘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來會打洞’,叫我們這院里各家各戶都看嚴了門戶,別叫人給惦記上呢!”

    他這話一說出口,阿愁忍不住就皺起了眉。許是因為她心里總當自己是秋陽更多一些的緣故,便是曾聽人說過,坊間百姓對于他們這些慈幼院出身的孩子都心存偏見,她也不曾怎么在意過。直到聽了這孩子的話,她才真正意識到,如今的她正身處一個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里——這樣的社會里,一個人的品性常常會被人跟其出身聯系在一起。

    她這里挑高眉頭時,那小李嬸則更是當下就黑了臉,喝著“胡說八道”,回手就要去打二木頭。

    二木頭一見,趕緊抱著個腦袋就往西廂跑,一邊大聲叫著證人出來替他作證:“阿婆,阿婆,你快出來給我做個證呀,我可沒說謊,她就是個小叫花子嘛!”

    “你還敢說!”小李嬸扔下井繩,捉過兒子就往他屁股上狠蓋了兩巴掌,一邊罵道:“那王大喇叭嘴里能出來什么好話,這你也信?!”

    她只顧著打兒子了,也就沒注意到,原本被她隨手擱在井臺邊上的木桶因著井繩的晃動而失去平衡,“咚”的一聲掉進了井里。

    顯見著那二木頭是挨打挨慣了的,他娘的巴掌才剛剛舉起,還沒有落下,他那里就已經發出一陣殺豬似的干嚎。

    此時西廂里的王阿婆也不好繼續躲在屋里了,趕緊出來攔下小李嬸。其他屋里的人聽到這動靜,也都紛紛跑了出來。

    于是,阿愁頭一次見到了這大雜院里大多數的人。

    那一樓的南屋里跑出來的,是一個和阿愁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她的身后跟著個抱著孩子的婦人。婦人看上去年紀比小李嬸略長一些,懷里抱著的孩子只周歲的模樣。

    一樓的西廂房里,則是一溜出來四個女孩。四個女孩的個頭竟是依次遞減,顯得十分的齊整。那最大的女孩該有十三四歲了,最小的那個則看上去跟那二木頭一樣年紀。在四個女孩的身后,一個大肚子的婦人從門簾里往外探了一下頭,便又縮了回去。

    一樓的東廂里,則出來兩個明顯是父子的男子。老頭約五十來歲,少年則才十五六歲的模樣。二人出來后,卻并沒有像南屋里那個抱孩子的婦人那樣上前去攔小李嬸,他二人倒跟是特意出來看阿愁的一般,看了阿愁一眼后,便又雙雙回了屋。

    倒是樓上西廂里的兩個住戶都跑下來幫著拉開那倆母子。

    聽著那幾個孩子對這二人的稱呼,阿愁才知道,住二樓西廂北間的五旬老婦應該是姓宋,住南間的那個三旬婦人姓唐。

    她二人跑下來時,樓上南屋有人出來站在欄桿邊往下看了一眼,不待阿愁抬頭去看清那人的模樣,便有人把那人給扯回了屋里。

    至于二樓東廂里的鄭阿嬸家里似乎沒人,倒沒人出來看熱鬧。

    正熱鬧著,就聽得二樓上響起“咣”的一聲踹門聲。阿愁一抬頭,就只見她家隔壁的那間倒廈里,有人怒氣沖沖地沖了出來。

    卻是個肩上披著件桃紅色大襖的年輕女子。女子散著頭發,似乎是正在睡覺的模樣。那女子握著大襖的領口,探頭沖著樓下吼道:“有完沒完啦?干脆一下子打死算了,這零頭碎腦的打也打不死,倒白擾人清靜!”

    小李嬸一聽,立時就住了手,揚起頭沖那女子叫道:“你說什么呢?這大過年的,晦不晦氣?!”

    “喲,”女子嬌笑一聲,道:“果然是二嫂子這日子過得滋潤,離著過年可還有大半個月呢,您就這么巴望著過年了?!眳s是忽地一冷臉,冷哼道:“想也是,孫老和大先生在當鋪做著供奉,二先生又是藥鋪賬房,你家里男人一個個都有出息,也養得起你們,你們日子好過,可好歹也體諒一下我們這些沒男人的苦命人??!我們可是還得自個兒掙錢養活自個兒呢!”說著,卻是一甩頭,恨恨地摔門回去了。

    而,被這女子一鬧,樓下打孩子的戲碼也演不下去了。于是小李嬸就這么被她嫂子拖了回去。那一溜站在廊下的幾個女孩倒是對阿愁一陣好奇,只是轉眼也被各自的家長給叫了回去。

    阿愁看看眨眼間人去樓空的天井,再低頭看看那只在井底沉浮著的木桶,不由一陣搖頭嘆氣——這日子,好像不太好過呢。

    第二十五章·平行線

    小李嬸只顧著打孩子了,于一個不留神之下,便叫那擱在井臺邊緣處的木桶,連著井繩一同溜下了井口。

    這會兒曲終人散,天井里只剩下了阿愁一個。她把兩只手撐在井口邊緣處,低頭看著那只于井底水中沉浮著的小木桶,忍不住默默嘆了口氣。

    如果說之前的她,多少對自己這穿越者的身份還抱有那么一點點盲目樂觀的話,如今這樣的現實,則等于是兜頭給了她一瓢冷水。因為,雖然來自于那個號稱“人人平等”的世界,秋陽的心里其實比誰都清楚,“階級”二字原是無所不在的。

    不管你再如何訴說著“人人生而平等”,其實人生來就是不平等的。一個人,從最初遺傳自父母的資質,到其所生存的環境,再到后期所受的教育……等等等等,這些終將使得一個人和另外一個人分出個高低上下來。然后,“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一群人的高低上下,自然而然也就形成了階級。以及,一個階級和另一個階級間,如山一般不可跨越的距離……

    *·*·*

    其實,遠在秦川剛跟著他mama搬來他們小區時,秋陽奶奶就曾跟秋陽他們預言過:“這孩子,跟你們不是一類人?!?/br>
    秋陽奶奶之所以這么說,不僅僅因為秦川長得好,學習好,更因為他身上那種有別于草根一族的卓越氣質。哪怕才剛跟人打過架,秋陽看上去就跟只在泥潭里滾過的豬一般,秦川卻總能保持著干干凈凈的模樣,甚至連他總愛穿著的白恤衫,都依舊能在陽光下白得直晃人眼。

    小時候的秋陽,沒少因為他這模樣,而故意把臉上手上的泥巴往他身上擦。

    這般擦著擦著,她就成了十五歲的少女。

    那年,秦川十六。

    十六歲的秦川,跟一桿挺拔的翠竹一般,雖然看著仍帶有發育期男孩特有的瘦長,卻也已經開始往骨架上添了肌rou。

    當秋陽再次習慣性地把弄臟了的手往秦川胸口上抹著時,掌心下那結實的軀體,卻是頭一次叫她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她抬起頭,頭頂上方,秦川和往常一樣,在皺眉看著她。

    而,雖然他和往常一樣地皺著眉頭,秋陽卻能清晰地感覺到,他藏于眼底的那片溫暖笑意。

    那一刻,她莫名就害羞起來。

    那一天,是她頭一次意識到自己原來是個女孩的時刻。也是她頭一次意識到,哥們似的秦川,原來是個男孩……

    若不是廖莎莎,她大概會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以為她面對秦川時那種臉熱心跳的感覺,只是她頭一次意識到她和他“男女有別”時的一種不適應……

    她始終想不起來,廖莎莎是怎么出現在他們這個圈子里的,等她注意到這個人時,廖莎莎的名字已經常常和秦川聯在一處被人提起了。

    秋陽家的這個小區,當年剛開盤時,在他們那個市里也算得是個高檔小區了,小區里不僅有精裝修的公寓——如秦川家,也有獨棟別墅——如廖莎莎家。至于秋陽家,則位于小區的最里側一個最不顯眼的角落處。和那些高檔公寓以及獨棟別墅里的住戶不同,這一棟樓里的住戶,都是回遷戶……

    所以,哪怕是同住在一個小區里的業主,其實也因著這種那種的原因而分了等級的。那最高一等的,自然是如廖莎莎他們這些家里有保姆,出入有豪車的一族;其次,便是如秦川家那樣的“中產階級”了。位于最底層的,就是秋陽家這樣的拆遷戶們。

    而,明明是處于更高一層圈子里的秦川,之所以會融入到秋陽的這一層次里來,除了因為他被他mama寄放在秋陽奶奶這里之外,也因為他跟秋陽的“不打不相識”。秋陽敬他是一個不會告狀的“漢子”,便積極地把他拉進了自己的交友圈中。哪怕明明知道他有很多地方跟自己的那些小伙伴們不太一樣——比如他會去上鋼琴課,會去上法語課——秋陽依舊頂著小伙伴們的壓力,到哪里都要拖上他,直到小伙伴們無奈于她的頑固,不得不接受了秦川的存在。

    所以,當她發現明明是被她硬拖進自己圈子里的秦川,居然背著她又帶進來一個廖莎莎時,且這八面玲瓏的廖莎莎很快就贏得所有人的好感,甚至還成為她奶奶嘴里“別人家的孩子”,秋陽忽然就有了一種被背叛、被拋棄的感覺。

    特別是,當她發現,在旁人不注意的時候,廖莎莎和秦川會用她聽不懂的法語悄聲交談……

    雖然那時候的她于“情”之一字上仍懵懂著,她依舊感受到了那種無法跟人言說的情傷。

    和她的名字一樣,人人都認為秋陽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孩子,是一個大咧咧到萬事都不縈心頭的傻妞。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實她于內心里仔細包裹著的,是怎樣一個敏感的人。內心里的那個秋陽,其實從來都不是一個很陽光的人,她敏感又多疑,甚至還有些脆弱,只不過是因為常年受著奶奶言語上的打擊,她才不得不偽裝起自己,假裝著她對任何人的任何傷害都沒有感覺罷了。

    所以,她努力偽裝起她對廖莎莎的敵意,也努力壓抑下秦川帶給她的傷痛,她努力繼續扮演著秦川的哥們……可說到底,那時候她才十五歲而已,就算她打小就習慣了偽裝自己,也總有不小心露出破綻的時候。每回,當她克制不住針對廖莎莎做些惡作劇,迎來秦川的一個皺眉和一聲喝斥后,她臉上雖露著得意的笑,心里其實是在默默哭泣著的。

    這個狀態,足足維持了近半年。直到有一次,她差點把廖莎莎推到車輪下。要不是秦川在旁拉了廖莎莎一把,不定她都能成了個殺人犯,她這才驚悟到自己心里的扭曲。

    那一次,也是有生以來頭一次,她被她奶奶當著所有人的面公然甩了一記耳光。

    直到第三天的晚上,她奶奶才把她從房間里放了出來。那時候,她奶奶以那種洞察世情的眼神看著她,說了一句話。

    她說:“以后別再跟那些人混在一起了,你跟他們不是一個世界里的人,他們才是一個世界里的?!?/br>
    奶奶沒說他們是誰,可秋陽還是聽懂了。

    “懂了嗎?”她奶奶問。

    秋陽流著淚,默默搖頭。

    她的倔強,頭一次沒有叫奶奶對她發火,奶奶只是看著她重重地嘆了口氣,便打發她去睡覺了。

    躺在床上,秋陽咬著被角努力吞咽著哭聲。奶奶的話她不是不懂,當秦川和廖莎莎以法語交談時,她就懂了??伤褪遣幌攵?/br>
    十五歲的她,那般倔強地以為,只要她不想懂,事實就能不一樣。

    也是在那個時候,秋陽才終于明白到,她心里對秦川的感情,早已經不是哥們式的感情了。

    那件事之前,奶奶從來不限制秋陽跟人的交往。那件事之后,她奶奶便默默隔絕了她跟秦川。奶奶跟秦川mama說,她們家的小飯桌原本只是為了供應附近的小學生的,秦川已經十六歲了,大孩子了,混在一群小朋友里不太好……

    之后,有一陣子,秋陽一直避著秦川和廖莎莎。直到秦川于她家樓下捉住她。

    秦川以為,她是因為她對廖莎莎干的壞事才不敢見他的。聽他拼命寬慰著她,說他知道她并不是有心那么做時,她忽然就憤怒了。

    “你什么都不懂!”

    她憤怒地叫著,她推開他,想要跑回家去把自己藏起來,他卻忽然將她拉進他的懷里,在她頭頂上方低喃著,“我懂的,我什么都懂?!?/br>
    那一刻,便是他倆什么都沒挑明了說,她以為,他們的心意是相通的。

    雖然秋陽奶奶很不樂意看到秋陽跟秦川混在一處,可當秋陽的臉上重新煥發出笑容后,奶奶只是一陣搖頭嘆氣,咕噥著“不聽老人言”,卻也沒有十分認真地去阻止他們的來往。

    直到十六歲,秋陽都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對于那個廖莎莎,秦川曾這么評說:“你跟她比個什么,她跟你不同,她就是溫室里的花,我敢打賭,把你倆放到野地里,肯定是你活著回來……”

    這是一向內斂的秦川對她說過的,最近似于表白的話。

    雖然他從來沒有明著表示過對她的感情,秋陽依舊能從他的言談舉止中讀出,這時的秦川對她充滿了欣賞,也充滿了一種以她為榮的驕傲。

    她以為,他倆一定會一直這樣下去,直到秦川十七歲那年,他mama出人意料地過世后,他被他那突然冒出來的親爹帶走……

    秦川走的十分匆忙。不過,即使這樣,他也還是抽空見了她一面。她一直記得他離開前對她說的那最后一句話,在她開玩笑說,如果他不回來,只怕沒兩年她就要忘了他時。

    “你不會的?!彼粗?,答得十分篤定。

    那份自信,無來由就叫她心里一陣憤恨?!澳憔瓦@么放心我?!”她說。

    “是的,我就是這么放心你。而且,”他忽地搶過她的手機,摟著她的脖子,硬是給他倆拍了一張合照。將手機還給她之后,他才接著又道:“我放心你,是因為這世上沒人比我更了解你了。我知道,以你的本事,就算沒我在一旁看著,你也能過得很好。所以,你一定別讓我失望,要讓我始終很放心你才行?!?/br>
    因著他的這句話,哪怕他走了之后,電話一天少過一天,哪怕奶奶幾乎天天在她耳畔念叨著,“他這一走,跟我們就再不是一類人了”,“他遲早會知道,你們不在一個世界里”,“他肯定會忘了這里”之類的話,她依舊死心眼兒地認定了他不會忘了她。所以她總反駁著她奶奶:“他在忙,他在學很多東西,他課業很緊,他很累……”

    直到,當她忽然發現,奶奶已經不再嘮叨了,而她卻依舊會忍不住給已經有小半年沒來過電話的秦川找著借口,“他忙啊……”

    然后,她也閉了嘴。

    其實在最初時,秋陽也試著主動給秦川打電話的??汕卮ㄋ坪跽娴暮苊?,忙著學他父親給他安排的各種課業。每回她找他時,要么他不在,要么,沒講上幾分鐘,就會有人過來叫走他。再之后,她就不往他那里打電話了。

    而且,當他的電話打過來時,雖然兩人都表現得好像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一樣,可當他提及她不認識的人和不知道的事,以及她偶爾說起一個新朋友,而他反問著那是誰時,她總深深地感覺到,秦川,正漸漸地從她的世界里淡出。而有著秦川的那個世界,卻是一個她連接觸都接觸不到的世界……

    之后的幾年里,秦川的課業愈發的忙了,電話也愈發的少了。有時候甚至只在過年時才會通上一次電話。而即使是隔了一年,以秦川的語氣聽起來,像是他才剛剛在昨天打過電話來一樣,所以秋陽也配合著他,維持著她仍在他那個圈子里的假相,哪怕她心里,奶奶的那些話正在漸漸連成一片懷疑的陰霾。

    秦川來電話時,奶奶總是默默走開,從來不回應秦川的那些問候。她也從來不主動跟秋陽提及秦川的名字,就好像此人從來沒有出現在她們的生活中一樣。哪怕后來秋陽的大學志愿,全都是沖著秦川所在的那個城市填的,奶奶也沒有就此發表過一句評論。

    然后,錄取通知下來了。雖然她只考中了???,卻是如愿考中了秦川所在的那個城市。

    當她興奮地抱著奶奶大叫時,奶奶才板著一張嚴肅的臉對她說:“我看你還是忘了他吧,他跟你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里的人。就算你倆以前是一樣的,以后你倆也只會越來越不一樣。他所受的教育,所接觸的人群,所處的環境,都已經跟你不一樣了。雖然說這話還早,可你要知道,夫妻應該是兩條平行線,只有兩個人的眼里始終都能看到對方,兩條線才能齊頭并進。一旦有一方看不到另一方了,這兩條線,就再不能叫作平行線了。就像你們現在這樣,他在前面,你在后面,你叫他怎么可能看得到你?就算你努力追著他,你覺得你能追得上嗎?退一萬步說,就算他沒有忘了你,他愿意停下等你,你倆最終也能在一起,你以為你能融得進他的世界?你會說法語?會彈鋼琴?還是懂得怎么跟人交際?這話我只再說最后一遍。你們不是一個世界里的人。我勸你還是醒一醒吧,忘了他,找個門當戶對的,安安生生過日子吧?!?/br>
    年輕的秋陽,心里揣著一團烈火的秋陽,自然聽不進奶奶的這番話。于是,一直默默忍受著奶奶各種言語攻擊的她,有生以來頭一次跟奶奶大吵了一架……不,正確說來,是她在那里尖叫發泄,奶奶卻難得地沒有壓制下她的反抗,而是默默搖了搖頭,回屋關了門。

    而叫秋陽沒想到的是,這些話,竟成了奶奶的遺言。當天晚上,她奶奶就因腦溢血發作,于無聲無息中離開了這個世界。

    六神無主的秋陽給秦川打了電話過去,依舊還是沒找著人。她留了話,可直到葬禮結束,乃至于她去大學里報道,她也沒等到秦川的一通電話,更沒看到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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