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聶錚聲音很沉,手指這次沾了藥油,壓得更用力,“疼?” 也沒那么疼,忍得住,被體溫按揉帶來的壓迫力也帶著舒張感,童延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聶錚的語氣溫和了些,“我盡量小心,你想睡就睡?!?/br> 明明吃飯前,他沒在男人面前脫衣服,更沒嚷疼叫痛。聶錚是怎么肯定他身上的有傷的,童延不清楚。 可是這個男人啊,總是在他想不到的地方體貼入微。 那雙手還在他背上不輕不重地揉著,童延悄悄把眼光朝下瞥過去,房間里燈光昏暗,男人英挺的側臉線條硬朗到堅硬,可是濃密的睫毛半遮垂下的眼簾,那堅硬之外又多了份讓人無法忽略的細致溫柔。 童延頓時覺得那種事做不做不重要了,這一刻的安靜溫柔勝過一切,比什么都讓人滿足。 聶錚在橫店出現的事兒,第二天還是被副導演傳到了燕導耳朵里。 副導演遠遠望著童延,話是這樣說的:“現在這些小明星都不容小視啊,隨便拎一個,就讓人猜不透是什么背景?!?/br> 自己劇組選演員的事兒,燕秋鴻從來自己一把抓,燕導心里揣摩了一下,約摸正是因為這樣,這管演員的副導演才這樣不上道,這話酸得啊……酸得挺遭人煩。 他眼睛朝副導演橫過去,“你管人是什么背景?童延的履歷你看過,他跟那人就算是那樣的關系,他也沒哪個角色是聶錚施壓得來的,別說宋導那戲和《23秒》,那是他們自己公司的戲,讓誰上都正常。童延演的那還是配角,一次比一次強才一次比一次資源好,也沒被強捧得多不像樣,這就算腳踏實地了,你酸個什么?” 副導演臉色一變,連連說是。 燕秋鴻又說:“再說了,小童那孩子在劇組也沒出幺蛾子要這要那,就算聶錚捧著他,這樣肯吃苦又懂敬業的演員,我還巴不得圈里各方大佬多捧幾個,別讓那些只憑一張臉傍著金主拽得二五八萬的貨色把好資源都折騰光了才好?!?/br> 副導演說:“我這不就是一說嗎?” 燕秋鴻笑了聲,“一句話就能讓人看出你眼神不好,整個劇組就你在橫店見過聶錚?明白人全悶著聲什么都不說,為什么?人家一是說不上什么,小童眼下讓人挑不出錯處。二是不敢說什么,聶錚這是舉重若輕,看著沒強捧,事實上是準備大捧,你瞧著吧,你剛才說的小明星以后得有大出息,他不一定紅的多快,但真到他大紅那天,他這一輩出道出名的,都得心服?!?/br> 而童延渾然不覺自己被導演夸上了天,一條戲下來,給聶錚打了個電話。 中午算上吃飯時間,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休息,他本來是想趕回去陪聶錚吃飯的,可聶錚在電話里說:“我現在出門,去籌劃新景區的基地看看,下午才回?!?/br> 圈內大佬在影視城做項目投資也是常有的事兒,聶錚到處看看也無可厚非,這樣一來,童延倒真不好說什么了,當然,中午也不用趕急趕忙兩邊跑,只是,他說不準,聶錚是真有事兒出去,還是只是不想他費事。 不過,聶錚出了門,房間可以讓人收拾了。吃不準聶錚放在房間的東西要緊不要緊,童延讓小田自己回去了一趟。 小田回去沒一會兒,給他打了個電話,“小童哥,你讓我送去干洗的衣服在哪?我沒看見?!?/br> 那就應該是聶錚叫人拿去洗了,童延想了想,“房間里沒有,那就別管?!?/br> 小田聽出什么,立刻笑了,問:“小童哥,你今兒清早出門還洗了幾天的襪子內衣呢?我看衛生間里頭拉旗似的掛了幾條?!?/br> 這事兒明顯不是他干的,小童一愣,臉一熱。他最近太忙,襪子和內褲攢了三四天的份兒沒洗,合著聶錚出門前都悶聲不響地替他干完了。 這像什么? ……田螺先生? 中午,小田回來跟他一塊兒吃飯。端著湯,童延想起昨晚到聶錚面前現賣的生活小妙絕,贊許道:“別說,熱天喝湯開胃這招挺靈?!?/br> 小田笑了笑,“可不是嗎?七月頭我回去,順便幫你拿東西去聶先生家的那一趟,袁小姐問你飲食起居怎么樣?我就說你休息還好,只是天熱難吃下飯,聶先生在一邊聽了,說讓你飯前喝兩口熱湯?!?/br> 童延:“你不早說!” 小田愣了,“怎么了?” 童延呵地笑聲,不忍直視地把臉轉向一邊。 沒什么,真的,一點事兒沒有,不就是他拿人家的東西,現學現賣到正主兒面前去了? 第53章 云泥 聶錚中午也真是只出去一趟就回了酒店,然后打開電腦開始處理公務。十來個電話和視頻電話,兩個小時過去,女秘書準時接通他。 他下周的日程已經有了初步構架,但有些人是必須由聶錚本人出面約見的,聶錚對著記事本上草草勾出的幾個字,對女秘書交待,“王一峰先生,約在下周周三下午三點,地點是淮江會館?!套u先生,約在周五中午十二點,午餐,地點是裕豐樓,下午飛機起飛時間你安排聯系協調?!?/br> 屏幕上,女秘書手指飛速敲打鍵盤,“記下了?!?/br> 接下去就是重要程度居次位的安排,由女秘書負責聯絡,聶錚說:“pdo的王清懷,時間可以定在周二下午到周三上午十一點之間,見面五小時前,我要看到pdo的標準報表三樣,你負責提醒我。云星影業的曾經理和云星董事會的高顯先生,可以定在周四到周五下午我出發前,順序是先見高顯再見曾經理,見面五小時前,我要看到……,國際發行部的……” 如此,光說要求就用了將近一個鐘頭。周日前,女秘書帶著兩位助理把本來已定的和眼下剛接到指示的約見時間理順落實,再按聶錚的要求準備好必要的材料,如果沒有突發狀況,聶錚接下去十天的日程敲定八成,但求忙而有序,有條不紊。 女秘書半點不敢怠慢,做完記錄,又問了幾個細節問題。即使知道聶錚不會誤事,依然用機械似的語氣提醒:“明天中午十二點,你和u.gb投行的華先生有個會面?!?/br> 聶錚眼睛盯著pda屏幕密密麻麻的小字,“嗯?!?/br> 接著,是可以說私事的時間,女秘書臉上有了些笑意,敢在視頻斷開前,問:“童延還好嗎?” 聶錚心頭也溫軟下來,但表情一點波瀾都沒有,回答只有一個字,“忙?!?/br> 忙,都是忙。 他這兒忙著勞心,童延那勞心之余還得高強度地勞力。 關上電腦前,聶錚看了下屏幕的時間,已經過了下午四點。童延今天的工作時間,也才過去三分之二。 房間里空調溫度開得低,對比窗外熾烈的陽光,讓人有種身處另一個世界的錯覺。聶錚腳步踱到窗邊,一手拉開窗,滾滾熱氣撲面而來。 就在此時,手機響了,聶錚抬手一看,是鄭總監,這電話來得挺是時候。 他接起來,聽見鄭總監問:“影視城一游的感覺怎么樣?”聶錚想著童延那一身的傷,不悅地反問:“非得給他接那樣的角色?” 鄭總監在那邊沉默一會兒,再開口時有些不可置信,“那個角色適合他,而且,燕秋鴻手里養著一個三男主的ip,估摸著明要拍,從戲路到發展路線都適合他。我不是一早跟你交待過?” 聶錚頓時清醒過來,沒說話。 鄭總監又說:“雖然明年周煜挑大梁的那部戲,給童延的角色算是給他量身造的,但他是個新人,這年頭圈里都沒一個新人只指著電影出頭。論電視劇,燕秋鴻這兒就是最好的了?!?/br> 這也是事實,童延目前的尷尬,即使給他量身打造角色都不敢給他主角。人氣和資歷都不夠,論電影,他擔不起票房,論電視劇,他擔不起收視率,還得借著合作大咖主演的熱度一步一步把觀眾眼球拉到自己身上,強塞個主角給他,那是給他鬧笑話。 聶錚一直沉默,鄭總監又問:“你這是怎么了?童延起步還沒到兩年,現在就算辛苦點,路也是走得順順當當,你怎么就猴急了?” 是的,眼下的辛苦也算是童延的必經之路,聶錚揉了揉眉心,“剛才是我偏激?!?/br> 鄭總監立刻笑了,“你以前對他要求多嚴,為他偏激一次難得啊……” 聶錚再次緘默,這只能說他還不夠理智,他的理智還不足夠強大,沒強大到面對自己枕邊人還能時刻堅持的程度。要不得,揠苗助長,對童延也不好。 但另外一件事,他總是可以要求的,聶錚思忖片刻,說:“你找個可靠的人過來,替他打理生活日常雜務?!?/br> 這事瑣碎,但也是當務之急。今早,聶錚從浴室架子下層的盆里看到一盆的臟衣時,自己都震撼了。 他看不過去,把臟衣用消毒水泡過之后給童延搓了,童延還真不是懶散邋遢的人,要不是確實累得顧不上,何至于留下那么一盆? 鄭總監算是童延的經紀人,接這事兒也算理所應當,雖然就是個當保姆用的小助理,但涉及到藝人的私生活,就算保姆也要簽保密協定。而且,童延的生活瑣事還不能交給小田,小田明面上是個助理,事實上也是被當成經紀人培養的,從今年七月開始,得負責童延在外拍攝時跟劇組和媒體直接接洽的一切緊急事務。 隨著藝人工作忙碌程度遞增,身邊跟著的人總會越來越多,眼下找這么一個人也算是必要,找來還可以二用,往后能安排這人跟小田一起在公眾場合替童延擋粉絲擋記者擋一切順便背黑鍋,鄭總監痛快應了,“放心,我知道?!?/br> 而這天,童延又一次拍戲到天黑。 只是,惦著獨自在酒店的田螺先生,五點過后,童延到底還是決定抽空溜出去跟聶錚吃頓晚飯。但還沒等他離開,小田告訴他聶錚自己來了。 這一頓飯是在車里吃的,倒不是因為其他,外邊熱啊。于是童延頂著個古裝頭套,袖子綁在肩上,跟聶錚在車里蹭了一會兒涼。 填完肚子,又聊了一會兒,四十分鐘就過去了。童延下車時對聶錚說:“你先回,我這邊順利點,到九點就能過完最后一場?!?/br> 聶錚沒說行也沒說不行,不容置喙道:“去忙你的?!?/br> 童延下車,還不放心地回頭看了好幾眼,別問他為什么,晚上有場戲對他來說不算什么,在平常人眼里就難說,他挺不愿意聶錚看見。 可就算他不愿意,聶錚也看見了。 八點后,夜色落定。 秦王宮的縵回廊腰和高啄檐牙被燈光照得亮如白晝,這次,童延拍的是雨夜行刺的戲。 降水機打開,雨絲被鏑燈高亮度的照射映出清晰的銀線。聶錚站在拍攝組的人群后面,隔了好遠還是看得分明:一聲a,穿著黑衣的童延被威壓鋼絲吊著躍到廊頂。那身影在雨中伏行過轉角,接著繼續往前。 從聶錚的位置可以看到,再繼續往前,廊橋下面就是深深的宮巷,地面跟屋頂上飛檐走壁的人,距離約摸有十米。 降水機的蓄水量有限,這條戲沒一會兒就過了。 童延到車旁邊的時候,整個人濕淋淋的,臉色還有些發白,但一見他在車里,立刻擠出一臉笑,伸手兜了兜胸前的濕衣,“我現在巴不得每天拍雨戲,今兒這場拍得涼快?!?/br> 聶錚也只好跟著笑,略微頷首,“表現不錯?!?/br> 這一晚,回酒店,童延當然還是想做些什么,畢竟聶錚次日一早就要返回。 這次,聶錚給他涂藥,他忍著沒睡著,手還伸過去在男人身上四處作亂,聶錚一句話就把他制住了,“我聽說,某些時候,跌打油和風油精是同一個效果?!?/br> 童延手立刻縮回來,他還沒忘記自家小弟被風油精折磨的恐懼。娘的,趕在這時候擦槍走火,一個不慎,把跌打油也弄哪個重要部位去,大半夜都有得受了。 于是,他就一直等到男人涂完藥,在聶錚去洗手的時候,扯來睡袍套在身上,遮住了擦過藥的后背,但沒把前襟系住,就這樣,袒露胸膛在床上又來了個橫陳的側躺。 都是素了這么久的人,他就不信聶錚見了沒點反應。 而聶錚回到臥室,看到床上欲露不露的誘人軀體,也的確有反應。他并不是專為滿足身體欲望而來,但見了人,說不想干點什么也是假的。 可是,親眼見過童延拍戲時的辛苦,以及見過那一身的傷,說他還忍心干點什么,也是假的。 他站著沒動,童延手撫上自己的大腿,慢悠悠地,暗示性地到臀側停住,眼含秋波地撩動他的神經,“你說我瘦了黑了,現在這樣,還能看?” 這世上沒有什么美而不自知,童延懂得利用他的審美偏好勾引人。聶錚不得不承認,童延變了,似乎比一月前又成熟硬朗了些,但散發的吸引力也越來越大。 那一雙桃花眼,眼尾那一抹弧度以前是流于表面的艷冶,現在卻是從眼里漾出的風情,少了生澀,多了男人似的魅惑。 聶錚很快接了童延的話頭,也很直白,“豈止能看?!?/br> 他壓抑身體沖動,沒過去,停在離童延兩步遠的位置,慢條斯理地坐下了。 余光朝旁邊一掃,順手拿起小幾上童延放劇本的文件夾和筆,說:“我給你畫幅小像,你換個舒服的姿勢躺,閉上眼睛裝睡?!弊钪饕?,閉著閉著就真睡了。 童延也知道聶錚這是哄他休息,但就算知道,還是被聶錚帶著走了。 給他畫像哎!聶錚畫出的他,會是什么樣? 看著男人抽出鉛筆,他果真把腿擺順,換了個自覺能堅持住的姿勢,“你會嗎?” 男人眼神專注,視線在他面孔和紙之間逡巡,“很久沒畫,手生了,我試試,畫丑了你可別哭?!?/br> 童延一點不在意,“你怎么什么都會?” 聶錚已經抽出張白紙開始打稿,“這是修身養性的東西,學生時代空閑太多,閑著沒事就學了。從現在開始,你不要說話?!?/br> 童延立刻閉上眼睛和嘴巴,但裝睡怪悶的。于是,他把手伸到身后摸來手機,順著耳機線找到耳機,再把耳機塞進耳朵里。 眼睛瞇著一條縫,點開他需要的軟件,耳朵里傳來機械的男音,朗誦著他的劇本。這一招他也是跟聶錚學的,既然書可以用聽,劇本也可以。 最開始,聽著語音版的劇本,童延還從眼皮縫里偷瞄男人,但他終究是忙了整天,精疲力竭,沒一會兒就睡過去了。 而在他對面,聶錚手下的筆尖已經勾勒出大男孩兒側躺的身體。聶錚手的確是生了,但人物輪廓無非拿捏比例,很快,那一張臉躍然紙上,一個小時后,見筆下安然入睡的人像是還有些原主的神韻,聶錚也跟著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