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說到這個,童延還真沒概念,總之,他的目標之一,讓自己看起來別那么沒文化,那天聶錚演說時的瀟灑自如他還清楚地記得,對著粉絲生怕露短他也記得,還有,燕導跟他說“十步殺一人”,他就真是走了十步,殺了一個人。 底子太薄,補都不知道從何補起,童延嘆口氣,“反正,專業書之外的吧?!?/br> 結果,第二天一早,他到書房,聶錚果然給他收出了幾本書,都是名人說史之類的。 童延捧著翻了下,行,講述還挺生動,他能看得進去。 聶錚果然比他自己還了解他,說:“你就從這兒看,畢竟歷史涵蓋面廣,社會風貌,市井文化,人文哲學,以及藝術發展,這里面都有,你閑著就當故事看。發現對什么感興趣,再深入了解?!?/br>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童延現在事兒挺多,聶錚說完,打開抽屜,拿出個ipod遞到他面前,“這里面下載了有聲版,沒精神看,就聽著解悶?!?/br> 藝人忙起來真是比他這個總裁還駭人聽聞,童延帶著個有聲版,奔波路上睡覺前可以聽,晚上還可以用來催眠,又學了東西又不耽擱休息,挺好。 童延樂了,“隨身故事機?” 聶錚怔了下,往靠背椅一坐,“這樣說,也對?!?/br> 童延拿著ipod樂滋滋的,搜有聲讀物下載也是要時間的是不是?可從昨晚他開口到現在,聶錚一直在他跟前啊。 他上前,往聶錚腿上一坐,手摟住男人脖子,“你早替我準備好了?” 聶錚并不想說話,下意識地伸手托住大男孩兒的后腰。 童延又是打蛇上棍,索性又換成跨坐的姿勢,臉湊向聶錚的臉,額頭抵著聶錚的額頭。 他眼睛亮晶晶的,離聶錚灰藍雙眸不到一寸遠,“你什么時候準備的?我拿什么報答你好呢?”手很快摸到男人小腹下方。 聶錚盡量調整呼吸,心里是真犯愁。他做點不值一提的事兒,童延就這么熱烈,但要真由著這孩子性子來,兩個人都控制不住,那還不得成天都得扎在床上? 很快,他捉住童延的手腕,“柳依弄的,去謝你柳依jiejie?!?/br> 但轉瞬,童延嘴唇湊到了他耳朵,“我知道,是你讓她弄的?!?/br> 話是這樣說,當表達的感謝還是得表達,童延在書房纏著聶錚鬧了一會兒,還是去院子里找到了女秘書,揚著手里的ipod笑著說,“jiejie,謝了!” 女秘書渾然不知那小長方塊跟她有什么關系,但童延顯然是從書房出來的,說的話必然是聶錚的意思,她只得受了,“不客氣!” 有光棍節那晚的談話,童延知道女秘書最大的愿望就是賺足錢混吃等死,本質是個小資青年。 見女人正拿著手機對著花圃拍發微博的照片,順著攝像頭方向看過去,順口問了句,“這什么花?” 女秘書一秒后回答:“野百合?!?/br> 童延說:“哄我的吧,野百合不是這顏色?!?/br> 那花還真跟百合一樣,是一株到頂端朝四面開出好幾朵,花朵形狀也跟百合相似,只是,花瓣是灼艷的紅色,只有靠近的花心處放射出幾縷青白。這朵朵的紅點綴在深綠葉片間煞是好看,間雜幾朵花苞,看著柔弱,顏色卻紅得愈發熾烈。 女秘書立刻矯正他,“不是名叫野百合的那種花,是野生百合,野生百合有好多種,這花去年突然憑空長在了院子里,聶錚費了些心思,才給養成這樣?!?/br> 好像是野生百合吧,她依稀聽見誰是這么說的。 童延在心里叫了聲服,一株野花能養成眼前這樣生機勃勃、令人賞心悅目的一片,聶錚還真是做什么像什么。 第50章 云泥 童延是次日下午的飛機,但也就是次日晨,別墅的氣氛變得有些不尋常。 先是他睡得迷迷糊糊間,似乎聽見聶錚在接電話,童延連是醒是夢都沒分清楚,翻了個身,胳膊橫上身邊男人的肩:“誰啊……” 臉側被溫熱的手掌摩挲,聶錚的聲音在他耳邊壓得很低,“你繼續睡?!?/br> 那一具身體的溫度,貼著非常舒服,童延意識再次抽空,暈暈沉沉睡了過去。 醒來時,床上只有他一個人。 下樓,還沒到七點,聶錚就已經不在家了。 他站在客廳門廊向院子望去,庭院里,有好幾個陌生男人匆匆來往,手里的對講機呲呲作響。見到他,男人們也只是點頭,腳沒停,繼續拿著他認不出的儀器在別墅外墻和庭院搜尋什么、又像是確認什么。 這氣氛,肅穆得有些緊張。要不是這些人冷臉鐵面之外對他還算客氣,童延差點要以為這院子被人抄了。 見女秘書神色焦急地往客廳來,他趕忙迎上去,“jiejie,這是干嘛?” 女秘書一直湊到他耳邊才低聲說:“趙老爺子今天來,是臨時起意,行程沒公開。待會兒他要到這兒落個腳再去看聶太太?,F在這是例行的安全檢查,你忙你的,不用理?!?/br> 童延幾乎以為自己想錯了:“……!哪個趙老爺子?” 但顯然,他的理解完全正確,他很快聽到女秘書回答:“還能有哪個?聶錚的外公?!?/br> 聶錚的外公??!那是個什么角色,東南亞富豪頭幾號。就這邊頂尖豪華的連鎖酒店,平常人連腳都不敢隨便踏進去,那也就是人家的邊角產業。 不對,這不是重點,關鍵,那是親手撫養聶錚的人,老人家待會兒要到這兒落腳,他這不太上得了臺面的角色應該往哪躲。 只是想著,他就問出來了,“我……去哪合適?” 女秘書一愣,“你想去哪?” 聶錚顯然也是這個意思,就在女秘書進屋幾分鐘后,童延接到聶錚的電話。男人第一句是:“吃過早飯了?” 聶錚的語氣相當溫和沉穩,但童延此時很顯然沒空理會這個溫和沉穩,明明空著肚子,他下意識地答了聲是。 接著,他聽見聶錚說:“我外公待會兒要來,你應該聽說了。上午你在家做自己的事,中午,換身能見客的衣裳?!?/br> 童延心里頭頓時浮出一個場面:戲臺上,穿著黃衣、畫著白臉、作皇帝裝扮的老生戲腔鏗鏘有力,“來人,把這迷惑我孫兒的妖孽,拉出去,斬!——” 豈止妖孽,他還是個長得像人家女兒終身情敵的妖孽。 不對,媽的,這……什么鬼? 他惴惴不安地問,“我不用回避?” 聶錚很快回答,“你用得著回避?” 聶錚這一句話就是表明態度:趙老先生來得猝不及防,他也不把童延藏著掖著,這是姿態,不管他現在跟童延是個什么樣的狀態,這個人是他身邊的存在,他正視,他的親人最好也能正視。這也是對童延應該有的尊重。 可童延掛斷電話,想著,也是,外人只看到他住在這兒,不一定知道他跟聶錚真有床上那回事。就算知道,一個沒成家的豪門子弟有點風流事又怎么了,聶錚未必需要藏著他,趙老也未必會把這點事放在心上。 童延背脊上的那條骨頭又挺了起來,在心里自罵一聲沒出息。那種讓他發毛的感覺倒是沒了,只是,一直到中午換了衣服下樓都不想說話。 此時趙老的車已經在往這來的路上,聶錚去接機,自然是隨行在側。 女秘書見童延緘默,笑著寬慰:“你跟聶錚都能處,就不用擔心趙老爺子了,老先生性情比聶錚隨意得多?!?/br> 童延強扯一個笑:“我挺自在啊?!?/br> 女秘書沒跟他掰扯自在不自在,轉而開始向他交代趙家那些事大概是個什么樣。 女人非常認真,“趙家先祖南渡外遷已經一個半世紀,大族嘛,跟我們這些在國外的華人小家庭不一樣,把傳統看得很重,仁義禮智信那一套也看得重,家風嚴謹,頭幾代的當家人在私生活方面尤其規行矩步?!?/br> 童延:“……”行,知道聶錚到底像誰了。 女人話鋒突然一轉,“但到了趙老爺子這一代就不同了,趙老爺子不那么守先人的規矩,有過三任太太,每個太太給他生過一個孩子,也就是說,聶錚的大舅,二舅跟聶太太,三兄妹全是同父異母,聶錚的外祖母是意大利人?!?/br> 名流的私事自然是大眾津津樂道的,童延本來不怎么關心,可跟著聶錚后就不可能完全不關心,這些他平時“不經意”在網上看過。 于是他說:“我大概知道點兒?!?/br> 就算他知道,女秘書也要再點幾句,“所以,聶錚跟他舅舅們,說有情分,情分也不深,今天他大舅跟著來了,待會兒你能見到?!?/br> 她的話只能說到這兒。事實上,用“情分不深”這四個字來形容那舅舅兩家和聶錚,著實有保留。豪門的血緣通常濃不過利益,所有姓趙的都有繼承趙老家業的雄心,可行事又未必能比聶錚這個外姓人更叫趙老滿意。 這是必要的交待,聶錚舅舅兄弟兩家之間從來都是明槍暗箭,對聶錚更是防備,今天的場面,童延這小輩是一定要示好的,但示好也看對誰,跟趙老示好就行了,旁邊那些跟聶錚本來就對不上的人,說什么都不用往心里去,表面客氣算是過得去。 童延這才知道聶錚的大舅也要來,愣了下。 但女秘書的意思他明白了,其實不用女秘書說,他對趙老之外的趙家人也沒什么好看法,夏奶奶就曾經對他說過,聶錚跟著趙老先生,挺招人眼。 了不得的遠客是十二點到的,院門大開,聶錚的那輛邁巴赫從外面開進來,隨后還跟著幾輛車,氣勢很大。 先出來的是后面那輛車上的人,兩個黑衣男人,一個上前拉開邁巴赫的門,另一個眼神像探照燈似的朝童延和女秘書身上掃過來,但也只是短暫停頓,就掃向了別處。 接著,趙老被迎下了車,等聶錚到他身邊才一起朝著門廊的方向走過來。后面跟著一對中年男女,應該就是趙老的長子和長媳。 童延自問就算上不得臺面,眼下也不得不上臺面,于是下意識上前一步。 三人對上,聶錚字字有力地對趙老說:“這是童延?!?/br> 明知眼前人是誰,等聶錚給他介紹完全犯不著,于是童延先開口招呼,“趙老先生,久仰大名?!?/br> 趙老先生頭發花白,但步履穩健,看起來身子挺硬朗。老人家眼神矍鑠,雖然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看向他時神色卻相當溫和。 而且,就像女秘書說的一樣,老先生比聶錚隨意得多,聽見他的話就笑了,還笑得十分愉快,接著說了句令他意想不到的話,“嗯,小童,你是個有福的面相?!?/br> 見聶錚在一旁微笑著問,“是嗎?”童延立刻就不那么緊張了。 接著就是聶錚的大舅,年紀五十開外。這一位的照片童延也在雜志上見過,不過,眼下面對面,他總覺得這位趙先生雖然看著矜貴,身上卻有股子說不清的晦暗之氣。 趙太太舉止還算雍容,只是話格外少,眼神一直追隨丈夫。 雖然不算緊張,基于女秘書先前的交待,有這兩人在,童延心一直是吊著的。 趙老此行是為了看一眼小女兒,但顯然,對聶錚的關注也沒比對聶太太的少,午飯就是在聶錚別墅吃的,這一頓飯吃得還算安生。 平靜結束在外賓離開時,一行人從餐廳出去,聶錚陪著外公走在最前,趙先生夫妻緊隨其后,童延和女秘書則跟在最后。 還沒出客廳,趙太太突然轉身,把一個包裝精美的木盒遞到童延面前,用足以讓趙老先生和聶錚聽到的聲音說:“事先沒準備,這見面禮是長輩的心意,你收下吧?!?/br> 那木盒巴掌大,是很沉的褐色,式樣古樸,一圈雕紋相當講究,蓋上有精巧的螺鈿,看起來似乎是有年頭的東西,盒子都是這樣,里面東西還不知如何,這是沒準備? 童延的怔愣很短暫,因為,很快,他聽見聶錚說:“還不快道謝?” 抬頭,見不遠處的男人眼中有深沉的笑意,童延這才伸手接住,對趙太太說了聲謝謝。 而此時,除了聶錚,旁邊所有人神色各異。特別是聶錚的大舅,臉色有微妙的得意。 趙太太戲還沒唱完,又瞥一眼聶錚,“晏家小姐前些天還問我打聽你,看來,她注定要失望了?” 聶錚眼光無波無瀾,“哦?晏家的哪一位小姐?” 這里頭全是機鋒,童延腦子頓時亂成一團麻。 趙家人接下來的行程就是去看聶太太,聶錚當然還得陪著。上了車,趙老爺子才冷冷哼出聲笑,不滿地說:“看見了嗎?還是這種伎倆?!?/br> 那對夫妻的車跟在后面,即使這樣,聶錚也沒隨便對長輩的作為發表意見,轉而問:“今天您起得早,路上休息一會兒?” 趙老爺子回頭看他一眼,隨后嘆了口氣,“不用理會他們,你以前就是把自己管束得太緊,現在跟前有個人陪著很好,人活著,總該有點世俗氣兒?!?/br> 這就是絲毫不排斥童延的存在,聶錚點了下頭,“您說的對?!?/br> 而別墅庭院,等趙家夫妻倆乘坐的車出門,女秘書對著車尾小小地呸了聲。 這時候,童延拿著兩份“見面禮”,另一份,是趙老上車后,讓人送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