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化妝師趕完工后，坐在自家樓底下的燒烤攤擼串，他聽不出聲音是誰，不敢透底，只模棱兩可地說道：“葉哥把手機交給我了，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先說，我轉達給他?！?/br>
    耿舟認識tony，這人是葉知蔭的御用造型師，前世他和人家還挺熟的。

    他醉了，想事情考慮不周全，聽聲音就隨隨便便叫出了化妝師的名字，完全忘了這輩子他和人家還沒有任何交集。好在tony有時候也挺糊涂的，沒在意這點細節。

    耿舟扒拉著細瓷碗里的蝦rou，一邊吃一邊含糊地說：“嗯……你就說耿舟找他有事?！?/br>
    耿舟？

    tony掛了電話，想起了這是和葉知蔭同個選秀出來的一位歌手，有點奇怪像葉知蔭這么恃才傲物的人怎么會愿意交一個圈內好友，還是不怎么知名的。

    沒聽那位爺說過啊。

    疑惑歸疑惑，tony做事還是很迅速的，他當即就打到了趙大華的那里。

    葉知蔭他們在錄音棚，梁音說先讓他唱幾句聽聽，有什么不合適的到時候再做修整。梁音本身是很喜歡這首新歌的，葉知蔭也很投入，兩人都忙著工作，趙大華站在錄音棚外頭等待，和那兩人隔開了一個世界。

    趙大華接了電話，狠厲地踩滅了地上的煙蒂：“耿舟？他怎么有葉知蔭號碼？”

    tony當然說不知道。

    “聽耿舟語氣挺篤定的，你記得轉述給葉哥，也許有什么大事呢?！眛ony不太喜歡趙大華這人，不過同為跟在葉知蔭身邊的人，和趙大華不打交道是基本不可能的。況且撇開趙大華本人性格和人品不談，他做助理還是做得挺地道的，工作兢兢業業，從來不打馬虎眼，比任何人都上心葉知蔭的事兒。

    不論真情還是假意，不論此人是不是把葉知蔭當做日后飛黃騰達的搖錢樹，就目前來說，tony還挑不出趙大華工作上的錯。

    趙大華嗯了一聲，說知道了，他會和葉知蔭提的。

    結束通話，tony像打了一場硬仗，他用短信回復給耿舟說：葉知蔭知道了，應該很快就會有回信。

    耿舟回復：謝謝^^

    “……”看不出來，這人還挺可愛的，好好一個大男人，竟然喜歡發這種小女生愛的表情。

    tony用手機流量百度了一個耿舟此人，百度百科上放著粉絲為耿舟整理的幾張照片。他隨便刷了幾張，感嘆得嘖嘖有聲，有顏就是任性啊，連粉絲們拍糊了的路透圖，也異常地好看。反而一些精修圖看起來倒有些怪怪的。

    他作為一個化妝師，從專業人士的角度分析，總算是把原因揪出來了了。

    耿舟的臉部輪廓分明，下顎線條的弧度堪稱完美。修圖師應該不懂怎么修飾這種恰到好處的臉型，刻意地對進行一些柔化和削減，反而破壞了與天獨厚的平衡感，適得其反，沒路透圖好看。

    tony越看越覺得耿舟這種小鮮rou帥得很有味道。他是那種有精英氣質的帥，戴上無框眼鏡就能演個斯文敗類。沒想到這人長成這樣，私底下卻是一個會發表情的小可愛。

    莫名被偷偷關注了的小可愛，在一群朗聲大笑的老前輩里顯得格格不入。

    耿舟其實不愛發表情，他覺得發這種表情太娘了，一般他只有可以討好葉知蔭，不想讓他生氣的時候，發這類表情，這次無緣無故和tony發，完全是因為他真的是徹徹底底地喝醉了。

    喝醉了的耿舟尤其不愛說話。周圍都是說話和大笑聲，他安安靜靜地坐在位置上剝嚇吃，在場有人提到他了，他就歪著頭懵懵懂懂地看人家。

    久而久之，傻子都看出這人是真喝醉了。

    導演有些擔心女兒簽名的著落：“怎么樣，葉知蔭怎么說？”

    過了兩分鐘，耿舟的反射弧才趕上大部隊，他咽下含在嘴里的蝦仁，點了點頭，眼睛亮晶晶的，對他們比了個ok的手勢。

    眾人被耿舟萌得不行，紛紛哈哈大笑。

    這里的老前輩事業有成，家庭和睦，有一些還是演了很多年戲的老藝術家轉到幕后的，和耿舟沒有競爭沖突，完完全全把這人當做小孩看。

    晚輩乖巧懂事，還有出息，他們心里也舒坦。

    導演連說了幾聲好，笑容掩飾不住。

    葉知蔭試錄結束，梁音站在他身邊，耐心地和他講解著這首歌需要的情緒。

    梁老師先慣例夸了一通葉知蔭的氣息和唱功，夸完后，他的表情嚴肅了起來：“知蔭，你的唱功和聲線是完全不用挑剔的，但你唱這首歌有個致命的缺點，你知道在哪兒嗎？”

    葉知蔭葉很了解自己的不足，說：“感情沒到位?！?/br>
    梁音頷首道：“對，看來你自己也發現了。我在你試錄之前，就重申過很多次，這首歌很特別，它最大的優點在于它所表達的感情……通俗點來說，感情是它的精華，你只有入戲了，把情感唱上去了，這首歌在你手上才算沒有浪費?！?/br>
    趙大華從外頭走進來，恰到好處地遞給梁音和葉知蔭兩瓶礦泉水。

    梁音歇了口氣，語重心長道：“這才是我想見寫歌人的最迫切原因。我賞識人家的才華不假，但更重要的是，他是寫歌的人，歌里頭想要傳遞的情感是什么樣的，他最清楚不過。我是個局外人，不能最好地引導你進入歌曲里的情境里，我希望那人能帶你入戲?！?/br>
    葉知蔭沒說話。

    梁音忽然覺得自己的態度是不是太差，嚇到人家了，他緩緩地收回那副認真的模樣，笑著調侃葉知蔭：“你就想象一下你的初戀。你喜歡人姑娘的時候，該是怎么樣的，回味一下，等會兒你再試著唱一段?！?/br>
    葉知蔭：“……”

    趙大華倒是對葉知蔭的感情世界有所耳聞，聽梁音這段話，忍不住笑出聲來。

    梁音挺奇怪的，回頭看趙大華：“你笑什么？”

    趙大華憋著笑，忍住不把秘密透露出來：“葉哥……他吧……”

    梁音被吊足了胃口，他對葉知蔭笑笑：“你這助理怎么吞吞吐吐的?！?/br>
    葉知蔭清咳一聲。

    “是這樣的，梁老師?！比~知蔭黑著臉說，“我就沒談過戀愛?！?/br>
    第十九章 放鴿子

    頃刻間，鴉雀無聲。

    梁音一串杠鈴般的大笑聲打破了沉默尷尬的氣氛。

    “知蔭啊?！绷阂粜Τ隽搜蹨I，“你長得這么帥，就沒人追過你？”

    葉知蔭垂著眼，說了句：“誰知道怎么回事?！?/br>
    梁音感受到了小友的怨念氣息，也不嘲笑他了，輕聲安撫道：“應該是你長得太有距離感了，小姑娘都不敢靠近?！?/br>
    長得太有距離感……這是好話嗎？

    葉知蔭眼角一抽，說了聲哦。

    回歸正題，梁音喝了口水，他說：“怪不得你唱這首歌，感情這么僵硬。原來是……”沒談過戀愛啊。梁音照顧葉知蔭的自尊心，把后半句咽回了肚子里。

    他稍頓片刻，接著說：“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私下里可以和寫歌的那位溝通一下，讓他幫你代入情境。實在不行……看幾部偶像劇什么的也行，沒吃過豬rou總見過豬跑吧，你說對嗎，知蔭？”

    “……”沒吃過豬rou也沒怎么見過豬跑的葉知蔭，看了眼臉笑成菊花模樣的前輩，極其違心地點了點頭。

    梁音見葉知蔭聽進去了，也就放心了。他把桌上自己的物件收拾起來，背上包，笑瞇瞇地說道：“那今天的練習就到這里吧，我們下周五見，到時候可就是正式錄歌了啊?！?/br>
    葉知蔭說：“那梁前輩……要不我送您？”

    梁音連連擺手：“不用，你就是把時間都放在我這種老頭子身上了，小伙子啊，多出去外面見見世面，看一些小姑娘。你看你連微信都不怎么會用，可見其他社交軟件碰都不會碰吧，想當年啊，我和你嫂子認識，還是在高中……”

    梁音說是要走，結果談及戀愛話題就像打開了話匣子，止不住地叨叨，葉知蔭只好站著等他說完。等梁音說得口渴了，才發現他又逗留了將近一刻鐘。

    他“哎呀”拍了下大腿，“這我真該走了?！?/br>
    葉知蔭沒有二度提及送梁音回家的話，恭恭敬敬地把人送到了門口，目送著前輩走遠。

    人影走遠了。

    趙大華緊繃的線條才放開：“葉哥，這梁老師對您是真提點?！?/br>
    葉知蔭嗯了一聲。

    他沉默半晌，突然扭頭問趙大華：“對了，tony有沒有和你說什么？”

    趙大華裝糊涂：“什么？”

    “就……”葉知蔭有些難以啟齒，低聲湊近說道，“我手機不是在他那兒嘛，要是有人找我，不就找上他了。難道tony就沒和你說有人來找我？”

    tony估計得沒錯，葉知蔭就只有七秒記憶，轉身就把讓他把手機關機的事兒給忘了。

    趙大華笑著打趣：“葉哥你今天可真有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從不和旁人打交道，社交圈子基本等于零。工作上的事兒，聯系我也比直接聯系你多。怎么可能一下午就有人火燒眉毛地找你?！?/br>
    趙大華這話說得不順耳，可的確是實話。葉知蔭網癮是網癮，但手機對他的功能就只有聽歌和玩游戲，別說一下午，一天都不至于有人找他。

    不過那是以前了啊。

    自從耿舟出現，這小子時不時就會sao擾他一下，動不動發點莫名其妙的話。

    比如：我吃飯了，今天公司樓下的糖醋rou真好吃。

    那時葉知蔭正在家里吃著五星級酒店的打包飯菜，茶幾上擺滿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他喝著那家酒店最有名的排骨燉湯，看到耿舟發來的微信嗤之以鼻。

    果然是撒謊精，公司樓下那糖醋rou他吃過，簡直可以歸為他吃過的十大黑暗料理。說是糖醋rou，其實就是糖醋面粉，一點rou味都嘗不到不說，那糖醋醬調得極甜，像是糖不要錢似的。

    就這種玩意兒，耿舟都能說好吃，葉知蔭很懷疑這人是不是故意沒話找話地接近他。

    很快，葉知蔭就發現自己的猜測屢次被驗證。

    耿舟真的經常找借口找他聊天，什么“今天去健身房肌rou更明顯了”，什么“感覺自己高了一厘米，他是不是還在長身體”……

    這人層出不窮地找話題。

    按照正常來說，今天不應該像往常一樣，被這人sao擾嗎？白天他在拍廣告，這段時間姑且不提，這都到晚上了，什么裹腳布的廣告都應該拍完了。

    可趙大華卻說沒人找他。

    葉知蔭面露失望，狐疑地瞥向他的助理：“真沒人找我？”

    趙大華緊張得把手放在口袋里攥緊，強顏歡笑道：“葉哥，你今天怎么怪怪的？難不成是瞞著我和公司談戀愛了？這么緊張你的手機?！?/br>
    扎心。

    趙大華不說“戀愛”這梗沒事，他一說，葉知蔭就顧不上較真了。葉知蔭抿了下嘴唇，道：“行吧，你送我回家吧?！?/br>
    趙大華的心里像放下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

    他火燒眉毛般往前大邁了幾步，趕在葉知蔭的前頭，去車庫把車開出來。

    夜晚九點，b城才慢慢進入紙醉金迷的夜生活。酒過三巡，那群老前輩也不打算繼續喝了，他們不像年輕人，隨隨便便就熬夜。年過半百之后，他們大多數走向了規律的生活，晚上十點就會入睡。

    不會為任何人改變。

    已經有幾個老友告辭了。也許是今天喝得全是好酒的關系，耿舟這次雖然也去洗手間吐了，但沒像上次吐得厲害，就是人比上次還要不清醒，懵懵懂懂的，看不懂導演看向他尷尬又關切的目光。

    導演斟酌地問道：“葉知蔭是不是有事不能來了？”

    耿舟垂著眼，搖了搖頭，眉眼里透著不易察覺的可憐。

    他以為葉知蔭會來，就專門按著那人的喜好，點了一份排骨湯。耿舟也給自己盛了一碗，如今湯凉透了，人半點影子也沒。

    旁人只覺得耿舟丟面子，分明和某人不熟，偏要夸下?？谡f能約出來。

    可耿舟這時小口小口地喝著湯，心里只覺得慶幸。幸虧他約葉知蔭，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沒有提及導演的名字，要是提了，葉知蔭卻沒來，這件事的性質就沒那么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