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若懷反射性回頭看一眼，見祖父和吃貨堂弟不在，“香椿芽是什么？”裝作很好奇的問，“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看看嗎？”

    “行啊，回頭多摘點，讓錢娘子給你做香椿炒蛋或者香椿卷?！比o想一下，“要不要再拿個籃子？”

    衛若懷耷拉下眼皮，開口道：“我家沒有，算了?！?/br>
    第30章 蛋炒飯

    “那我們走吧?！比o誤認為衛家還沒來得及置辦籃子、筐子這類小物件, 走到山邊，特意指著遠處的毛竹，“叫你家下人砍幾根回去，村里的老人都會編?！?/br>
    “嗯，我記下了?！毙l若懷鄭重地點了點頭，心里想著怎么才能把籃子全藏起來。

    三鈕余光瞥到他臉上的表情，撲赤樂了, “你笑什么？”衛若懷下意識低頭瞅瞅衣服, 見上面很干凈，手摸到臉上, “有臟東西？”

    “沒，沒有?！倍湃o見他這樣更想笑，輕咳一聲, 壓下亟待出口的笑聲, 沒話找話，“今天沒功課？”

    衛若懷不信的看她一眼，見她沒有說的打算，“每隔幾天祖父就會讓我休息半天?！?/br>
    “若愉, 你哥呢？”衛老去書房里找本書，回來就看到院里空無一人。

    扶著護院的手慢慢從小馬駒上滑下來的小孩沖西北方翻個白眼, “和三鈕姐一起走了, 我喊他還裝沒聽見?！闭f著跑到衛老跟前，仰起頭大聲說：“你沒有覺得大哥自從來到這里像變了個人？祖父，他天天念刀我別去給三鈕姐添麻煩, 自個還讓三鈕姐帶他上山玩，他，大哥就是只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祖父，你必須得好好管管他?！?/br>
    衛老點頭，佯怒道：“太不像樣，回來我罰他寫五篇字?！?/br>
    “這還差不多?！毙l若愉哼一聲，又喊護院教他騎馬，渾然忘記他們每天的功課包括五篇字。

    再說衛若懷，存在和三鈕單獨相處好好培養感情的心思，怎奈他并沒有和姑娘家獨處過，根本不知道說什么或者怎么說才能討她們歡心。以致于一路下來，基本上是三鈕說，他答，偶爾裝白癡的問兩個問題。沒什么進展，倒也和往常一樣沒引起三鈕懷疑，還幫三鈕摘一籃子香椿芽。

    昨天半夜下一場小雨，今天早上多日不見的太陽終于露出頭，也沒能把香椿芽上的水珠全部蒸發。三鈕回到家淘洗一遍香椿芽就倒入鍋里綽水，而燒火的人正是衛若懷。

    丁春花從外面回來，路過廚房里看到一個燒火一個做事，兩人有說有笑，莫名地像一對小夫妻？丁春花心中一顫，慌忙搖搖頭甩去這么不靠譜的想法，“你們在干么？”

    “綽香椿芽?！比o扭臉道：“娘干么去呢？來家也不見你，門也不關?！?/br>
    “去地里看看，咱下午育苗?！倍〈夯ǔ虺蜃约议|女又看了看衛若懷，見兩個孩子神色坦然，沒有被抓包的窘迫或心虛，再次確定自個老糊涂，孩子才多大點，哪懂什么情情愛愛，“中午吃這個？”

    “哪能吃飽?！比o一聽她娘下午得干活，便打算做香椿炒蛋當菜，隨即教衛若懷香椿餅的做法，等衛若懷回家的時候分給他一半香椿芽。燒火的人也變成丁春花，“三鈕，你也大了，別再像以前一樣整天跟小子們混在一起?！?/br>
    “怎么啦？又有人說閑話，我又沒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必羾信蠓啦粐?，可也有不少老古董見不得女孩和男孩一塊玩。

    “沒人說什么?！倍〈夯刹桓艺f她自個胡思亂想嚇著自己，衛若懷是誰，京城大少爺，哪是他們這等人家高攀得起的，“你十歲了?！?/br>
    “我才十歲啊娘?！鼻笆浪缡?，這個年齡也不知道談戀愛，“離我嫁人至少還有八年，你想的可真遠?！闭f著淘一碗米。

    丁春花一看她這動作，“等等，現在就做飯？”

    “咱做蛋炒飯，米飯涼了才好做，先蒸放在那兒?！比o蓋上鍋就去她房間里拿繡了一個月還沒完工的繡帕。

    丁春花瞧見頓時滿頭黑線，“指望你做衣服人得凍死?！?/br>
    “大哥真是回回都不空手?！毙l若愉氣堂哥出去浪不帶他，聽到他和錢娘子說的話，心里的怒意消了，卻還忍不住說：“你真該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吃成什么樣了?！?/br>
    “反正沒你胖?！毙l若懷也感覺到他比在京城的時候胖了，所以每天早上起來和護院一起鍛煉。

    與此同時，另一邊被親娘嘲諷的三鈕一怒之下滾去她房間，邊走邊說：“我今天就把它搞定?！痹竿苊篮?，卻趕不上變化，她剛動兩下針，就聽到姜婆子喊，“嬸子，三鈕妹子呢？”

    “三鈕，出來?！倍〈夯ㄒ娫罾镉心绢^，估摸著燒完能蒸熟米，便搬幾個板凳坐在院里。

    “什么事？”三鈕拉著臉出來，看到姜婆子身邊還有和她差不多大的婦女，“這是王家洼的王嫂子，也是我小姑子的婆家嫂子，她想找你們做喜宴?！?/br>
    “哦，那有什么要求？”三鈕一聽來生意了，抬腳去堂屋里倒兩杯熱水。

    “不用，不用，我們不渴?！眮砣讼乱庾R舔了舔嘴角。三鈕瞧見也當作沒看見，笑容和煦，道：“現在不渴，一會兒說多了就渴了，先拿著?！?/br>
    “哈哈…瞧瞧我三鈕妹子多會說話?！苯抛庸ЬS道。

    丁春花笑說：“可別再夸她，你們每天夸她一遍，再過些日子她都不知道自個姓什么了?！?/br>
    衛公子如果能聽見一準答：“姓衛?！笨上龖稊D兌他的小吃貨堂弟。

    “娘，人家過來有正事?！比o轉向姜婆子，姜婆子戳一下王婆子胳膊，對方忙說：“是這樣的，三鈕姑娘，我家里有白菜，沒有山藥，也有點木耳、冬菇這些干貨，但是不多，我該買些什么？”

    三鈕問了她家幾桌客人，然后才說：“向你們村里人買些干貨吧。還有，你是打算自個殺豬還是買人家的？”

    “家里倒是有頭一百多斤的，姜嫂子說夠了?！蓖跗抛有睦锖莒?。

    王家的二兒媳婦娘家窮，成親那會兒對方不敢提太多要求，因為不但窮漢難討媳婦，家里窮的姑娘家也不好嫁，誰都不想攤上窮親戚，所以姜家準備的宴席也就稍稍過得去，不是多好，也花了二兩多銀子。

    “是夠了，豬頭rou和下水，不打算賣的話也能做兩碟菜?！比o提醒她。誰知王婆子搖搖頭，“我們那邊的地不如你們這邊好，我家的地又多，沒時間擺弄豬下水，打算賣掉?！?/br>
    三鈕一聽這話，下意識看姜婆子，姜婆子早已低下頭。三鈕心底嗤笑一聲，“也行?！边@時蔬菜還沒上市，得知她家又沒有年糕，便說：“你回去就去地頭河邊撿些地木耳，洗凈晾干等下月初二用，初二前一天摘些香椿芽，一定得看清楚，不能是臭椿芽?！?/br>
    “這個我知道?！蓖跗抛右郧凹依锔F，吃過香椿芽，“還有呢？”

    “多備些雞蛋?！贝嗽捯怀?，姜婆子想到昨兒的事，老臉一紅，終于沒法繼續裝死，“嬸子，我家的盆呢？”

    “對了，我給你拿?！钡榷〈夯◤奶梦堇锍鰜?，就見兩人站起來，“說好了？”

    “好了?！比o收下十個銅板，交代王婆子多準備些調料，就去廚房看看米怎么樣。見米熟了，盛出來放在案板上，晾涼也到了飯點。

    三鈕炒雞蛋的時候也喜歡放點黃酒，待雞蛋炒半熟立馬倒入米飯，快速翻炒，一來這樣不粘鍋，二來受熱均勻。待炒出香味，放入蔥花、鹽、蝦米味精和白胡椒粉，又翻炒兩遍就盛出鍋，總共用時不足五分鐘，對丁春花來說一眨眼，“熟了？”

    “米飯本身是熟的?！睆拿罪埾洛伒绞⒊鰜?，三鈕幾乎沒停頓的炒，等米飯出鍋，丁春花就看到米飯粒粒金黃，偶爾有一點白是蛋白，一點綠是蔥花，還沒吃，她就聞到誘人的香味，又和rou香和菜香不一樣。

    成年人每日可食兩個雞蛋，三鈕做蛋炒飯的時候用兩個，不顧她娘隱隱有流口水的趨勢，又打兩個雞蛋，“娘，燒火，炒香椿芽?！?/br>
    “好吧?！倍〈夯☉賾俨簧?。等她看見三鈕盛出香椿芽，就端著一大海碗蛋炒飯往外走，“干嘛去？不吃菜了?！?/br>
    丁春花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這些夠我吃的?！钡介T外，果然，她大嫂和二嫂都端著碗坐在旁邊的大槐樹下，“你們快看看，三鈕做的蛋炒飯?！?/br>
    “看什么看，又不給我們吃?！崩钤录究刹唤o她面子，丁春花就想顯擺她閨女能干，讓所有人都知道，娶了她家三鈕不虧，“我教你做?！?/br>
    李月季冷哼一聲，“我們家人那么多，你覺得一頓得吃多少？”

    丁春花一噎，他們一家三口，即便頓頓吃rou也吃不多少，兩個嫂子家卻不一樣，兒子媳婦孫子孫女一人一個雞蛋一頓也得下去七八個，“嘿嘿，偶爾一次還是沒關系的?！?/br>
    沒關系？

    收到兒子的來信，衛炳文氣得暴跳如雷，把全家人喊到跟前，指著信紙，“從出京城那天開始算，到今天滿打滿算才走一個月，你們看看，上面三十多道吃食，我說不讓若懷回老家，父親非帶他走，等他回來得變成什么樣?！?/br>
    “大不了胖的和若愉一樣?！毙l炳武有個小胖墩兒子，反而不像兄長那般生氣，還有心情喊來廚娘，“去試試你們大少爺寫的食譜，是不是真像老太爺信上形容的那般美味?！?/br>
    “老二?！毙l炳文一翻白眼差點氣昏過去，轉身去書房給他爹寫信。

    信件抵達廣靈縣那天，杜三鈕家熱鬧極了，丁春花拿著掃帚正把一個胖胖的，穿紅戴綠的婦人往外攆。

    隔著一條路，笑不露齒的衛小哥樂得見牙不見眼，嘴里不斷滴咕著，“活該，活該?！?/br>
    “別高興太早?！毙l老說：“三鈕去王家洼做一次宴，引來一個媒婆，離她及笄可是還有六年?！?/br>
    衛若懷臉上的笑頓時消失殆盡，這次是媒婆不會講話，顯擺男方家境多好多好，還說對方能看上三鈕是她的福氣，杜家和對方相比高攀了云云，惹丁春花不快。下次若來個能說會道，眼珠子活泛的，衛小哥不敢想象，“祖父，你給我父親寫信?！?/br>
    衛老剛想開口，看著遠處來個差役，直奔他家這邊，“不用了，還是你自己和你父親講吧?！?/br>
    “什么？”衛若懷話音落下，騎著馬的差役來到跟前，下馬作揖，“衛大人，京城的衛大人來信了?！?/br>
    衛若懷心中一凜，先衛老一步接過信，拆開就看到他爹命令他和若愉回去，“祖父？這是父親的字？”

    “你爹的字你問我？”衛老嗤笑。

    “你是他爹?！毙l若懷脫口而出，衛老一噎，“回不回去隨便你，別忘記我之前和你說的話?！?/br>
    衛若懷哪能忘，今天早上還在猶豫，媒婆的到來讓衛若懷瞬間下定決心，偏偏他爹來了封言簡意賅，連信封上也布滿怒氣的信。

    父親氣什么，衛若懷自然知道，以他父親的秉性，最希望看到的是他請教和功課有關的問題，而不是，而不是連他自個寫好都不敢看第二遍的食譜，怕控制不住自個，放下毛筆一頓狂吃。

    “真回去??？祖父?！毙l若懷敢這么挑戰他爹的極限，仗的就是他爹不在跟前。

    衛老幸災樂禍道：“你可以不回去?！鳖D了頓，沒等衛若懷露出喜色，就聽到，“那等你父親親自來杜家村捉你?！?/br>
    “我，可是，我這時候怎么能回去?！睕_三鈕家的方向呶呶嘴。

    衛老反問：“你在這兒又有什么用？去杜家提親，還是覺得你長得俊，不會被三鈕的娘攆出來?！?/br>
    “不至于吧？”衛若懷心中一突。

    衛老收起笑容，“你娘不太能同意你娶農家女，可三鈕娘估計也不會同意她嫁進高門?！?/br>
    “那怎么辦？”衛若懷臉色驟變。

    作者有話要說：　　杜三鈕：涼拌！

    第31章 石板烤餅

    衛老哪知道。他不止一次在杜發財跟前說, 三鈕這姑娘長得好，聰明又能干，未來女婿可得好好相看，杜發財對他的話那叫一個言聽計從……可媒婆趕在杜發財不在家的時候上門，幸虧來的是個二貨，萬一?那就沒什么萬一了。

    即使他衛家權勢滔天，也不敢做強搶民女的事, 這是太平年代, 不是昏君當道，不辨是非的時期。

    “祖父…”衛若懷見他沉默下來, “你也沒對策？”

    衛老抬眼看到大孫子對失望，仿佛他這個前太子太傅是混上去的，老頭兒嘴角一彎, “毛還么長齊就惦記著娶妻的人是你, 不是我，我想那么多干么?！闭f完背著手往屋里去。

    “大哥，怎么啦？”看完熱鬧回來的衛若愉見他大哥變得更呆了，“我爹來信了？”伸手奪走。

    放在以往衛若懷不朝他腦袋上一巴掌, 也得把信搶回來，這次居然放任衛若愉念出聲, “大哥, 大哥，回去還回來么？”

    “當然回來?！毙l若懷瞬間清醒。

    小孩松了一口氣，“那就好?！彪S即喊仆人收拾行李回京城。

    “著什么急, 慢慢收拾?！毙l若懷話音落下，衛若愉扭過臉，一副“你敢不聽大伯的話？膽子肥了啊”不可思議的眼神，衛公子臉色爆紅，“咳，祖父?！?/br>
    “哎，對哦?！毙『⒚偷伢@醒，“我們走了祖父怎么辦？”

    “我們再陪祖父幾天，到京城就回來?！毙l若懷掐指算了算，“耽誤不了幾天?！标P鍵他也耽誤不起。

    遇到正經事，衛若愉聽哥哥的話，“什么時候動身？”

    “看天氣?！毙l老的聲音從院子里傳出來，“連著晴四五天了，我估摸著過兩天又得下雨，等下次天晴你們再走，路上不會淋著?！?/br>
    “聽祖父的?！闭闲l若懷心意。

    誰知衛老只預料到開頭，第二天晚上下起大雨，到第三天晌午太陽露出半張臉，傍晚又下起浙瀝瀝的小雨。三鈕對杜家村的花花草草都喜歡，最討厭陰不陰晴不晴的天氣，因為有時候能反反復復半個月。結果，這次沒半月，也陰十來天。

    天氣再次放晴，已到三月十五，衛若懷坐在在廊檐下，看著仆人把衣服、柜子、書籍全搬到外面晾曬，“晚上不會再下吧？”

    “不會?！毙l老特意問過村里懂江南天氣的老人，“明天晾曬一天路，你倆后天回去，讓錢娘子給你們做些東西路上吃?！?/br>
    “叫三鈕姐做，祖父?！毙l若愉放下手中毛筆，恐怕衛老沒聽見，又說：“錢娘子做的不好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