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衛來面色一沉:“保護區里她沒得選?!?/br> 麋鹿沉不住氣:“還為她講話呢,害得你差點死了,如果那個狙擊手再高明那么一點,如果當時不是我讓可可樹小心那三個保鏢,你現在在哪呢,你還做得成圣誕樹嗎?早燒成灰了吧?!?/br> 衛來笑,頓了頓說:“從虎鯊的船上下來之后,路線就一直是我在定,我問她,你跟著我走,我真把你帶進危險里,會怪我嗎?” “她回答說,跟著你走,不是說著玩的,是我的決定。真的危險了,愿賭服輸,有一半是我的責任,只怪你一個人就沒勁了?!?/br> 麋鹿聽得一頭霧水:“你想說什么?” 衛來問他:“知道我為什么,一定要,那么拼了命的想幫她?” “因為你被女人迷昏了頭唄?!?/br> 衛來大笑著端起黑啤,和麋鹿碰了個杯,喝了一大口,然后放下。 說:“我喜歡她,當然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我和她在一起,這么久以來,哪怕是關系已經很親密了,她都從來沒跟我說過一句‘請你留下來陪我’、‘請你保護我’、‘請你不要扔下我’?!?/br> “她明明就很危險,都做了我的女人了,為什么不提點要求?你知道嗎,我給她買過……兩塊披紗,不對,披紗人家沒要錢,只買過一個當地人的粗制口紅,很便宜,大概連半歐都折不到。你在酒吧,給個漂亮姑娘買杯酒,大概都不止這點錢?!?/br> “你喜歡上一個姑娘,要么拼命為她散錢,要么拼命對她用情,她什么都不要,是你,你怎么做?” “前半程我保護她,是沙特人給的錢,后半程她說不想雇我,我逼著她寫的欠條,是我的決定?!?/br> “我還沒見到她,就知道她收到一只斷手;我去簽約的時候,就知道有人闖進白袍的房間;虎鯊的船都沒上,快艇就在公海炸飛了——我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清楚知道會面對什么,說白了,愿賭服輸,對方出的是狙擊手也好,火箭炮也好,我有心理準備?!?/br> “我拼命去幫她,想把她的一切危險都格擋開——上帝之手是她創的、還是熱雷米創的、可可樹創的,其實沒太大分別,就算刀子是握在她手里的,我也不會眼睜睜看她自殺,我還是會上去奪?!?/br> 麋鹿聽得云里霧里:“那你還是氣走了啊……” 衛來冷笑:“怎么著,男人還不能有點脾氣了?她六年來過得那么痛苦,我沒有資格指責她什么,甚至挺心疼她。但一碼歸一碼?!?/br> “從感情上來講,我就是心里不舒服——我不想很大度地笑笑就算了,不然多憋屈,所以要走,關鍵問題上,得有個態度,不然以后不被重視,沒地位?!?/br> 麋鹿張口結舌,半天才說得出話來。 ——“衛,當年我和我老婆,吵了架,都是伊芙離家出走,我去追……我從來沒聽說,一個男人走了,讓女人來追的……” ——“她要是不來呢?那個岑小姐,看起來挺心高氣傲的?!?/br> ——“這都好幾天了,她都沒來。衛,說不定還是要你回頭去追,臉往哪兒擱???不過沒關系,反正你臉皮厚,當初你還說絕不跟客戶發展除了錢之外的關系……” 衛來咬牙,手里的黑啤正想兜頭潑過去,墻壁上的掛鐘忽然報時。 十點,新聞時間。 —— ??投贾酪幘?,在埃琳的酒吧,新聞時間如同?;饏f定,不管你在忙什么,不管你是否真的關心,手頭事都得停下,全情投入。 今晚的重磅新聞來得突然。 播報者抑制不住聲音的激動:“今日,僵持了一個多月的沙特油輪天狼星號劫案取得最終進展。下午三點,按照海盜的要求,沙特方面動用水上飛機,將裝有300萬美元贖金的郵包空投到海盜指定的海域……” 麋鹿雙眼放光:“衛!是天狼星號!” 只恨不能大聲嚷嚷,讓全酒吧的人都知道,這事兒他有份參與,還見過白袍。 不消他提醒,衛來在看了。 畫面上,水上飛機投下郵包,郵包上很快張開橘紅色的降落傘,鏡頭下方,幾艘海盜的快艇在海面上快速繞行,劃出巨大的白色浪圈。 每個人都或蒙面、或拿襯衫包住頭,畫面顛簸而模糊,分不清船上的那些身影,哪個是虎鯊,哪個又是熱衷于給他嚼阿拉伯茶葉的沙迪…… 酒吧里,人人看得聚精會神,衛來就在這個時候起身,悄悄退了出去。 —— 公寓樓外很冷清,這一晚所有的熱鬧大概都聚在戴帽節了,衛來倚住墻,低頭銜住煙點上,吸了兩口,微彈煙身,看煙灰落下,散失在水亮冰冷的路面。 十多天前,他還在船上,那兩天,紅海的沙暴長蛇樣拖行肆虐,船上時刻都熱鬧:虎鯊暴躁謹慎,沙迪不緊不慢,還有仗勢欺人的小海盜,抓住每一個機會耀武揚威。 而現在,他們被一道電視屏幕分割,萬里之遙。 現在,海盜們在分錢吧,幾乎能想象出那場面,免不了爭斗、鼓噪,還有整齊劃一的:“money!money!money!” 南碼頭的方向,又一撥歡呼的、被距離和高低不平的房屋稀釋了的聲浪傳來。 真熱鬧。 人生中,太多路遇的熱鬧,無數人聚在一起陪你喧囂,卻太少人能陪你寂寞。 左手臂上,腕根處,一線酥麻微微探頭,慢慢地向著肘心游走。 安靜的街面上,響起腳步聲。 衛來忽然不動,只煙氣飄到眼前。 他沒有抬頭,看到一道被拉得太過纖長的影子,慢慢和他的融在一起,再然后,那個人,穿棕色高跟的小羊皮靴,站到面前。 衛來笑,單手撣了撣煙身,另一只手伸出去摟住她腰,帶進懷里。 聽到她說:“衛來……” 衛來說:“噓……讓我抽完這枝煙?!?/br> —— 街道那么安靜,煙身過半,冰冷墻面浸得他后背發涼,懷里卻是暖的,這暖浸到心里,心也是滿的。 他喜歡坐在高處,聽城市聲浪,俯瞰行人,如游蟻般來來往往。 麋鹿和可可樹都跟他上過屋頂,也都問過他,到底能看到什么。 他回答:“人氣唄,人會發出體味、氣息,會說話、打架、交流情感、歇斯底里、要死要活,所有這些都要用到氣啊?!?/br> 可可樹說他胡說八道。 逼急了,他又答:“能看到很多故事,發生的、發酵的、消失的?!?/br> 其實他還是胡說八道。 他只不過喜歡看那些人,尤其是那些不急著趕路的人,那些人,通常三三兩兩。 有情侶,或是甜蜜,或是拌嘴。 也有一家,父親軟語哄著小女兒,兒子撒潑放刁,把母親氣得無計可施。 衛來每次都看著笑,一坐就是很久。 他以為,這些在他身上都不會發生的。 他以為,他不過是一條和人群擦身而過的船,不耽誤過一生,不耽誤看風景,但也不會有人登臨,他會一直隨波逐流,在脫軌的人生里看人世間車行如梭,直到船板朽爛,銹在無人知曉的亂灘。 衛來低頭問她:“想好了嗎,上了我的船,下不來的?!?/br> 【全文完】 第61章 非正文 這一章寫在“作者有話說”里,因為不是正文,只是一些感想和故事原型背景,不想大家花錢。 但是v章不湊滿167個字不能發,所以湊兩句,反正購買過的章節,以后再加字什么的也不會再算錢。 昨天看到孕婦mama說追完文了,就能安心生寶寶了,那這一章盡量別看了吧,因為故事原型,還是挺讓人唏噓和傷感的,盡量別影響寶寶心情。 感謝一直以來追文支持正版的讀者,感謝那些投霸王票和給我留評的小妖精們,有時候寫文枯燥、卡到抑郁和難以堅持,但你們讓一切更有意義。 謝謝。 作者有話要說: 【一】 這篇文沒寫的時候,有出版的編輯過來問我的想法,然后皺著眉頭說,寫個言情小說,能不能不寫非洲的啊,不想看滿頭小辮子的黑人談戀愛啊。 又問題材,驚呼,媽呀,你要坐牢了。 初寫的時候,有兩個標簽:報仇雪恨、異國情緣。 沒過幾天,我發現“報仇雪恨”這個標簽沒了,問編輯,編輯說:你這個標簽很難排榜分類,所以暫時拿掉了。 再過幾天,發現多了個“幻想架空”的標簽,又去問編輯,編輯說,你看,世上是沒有卡隆這個國家的,這個題材又比較敏感,謹慎起見……所以得是幻想。 可想而知,當我慢吞吞地待在幻想言情頻道,看周圍都是重生、看讀者在文下討論“肯定有異能,肯定后頭才出現,因為是幻想頻道的啊”,心情是多么的酸爽。 …… 文章連載的過程中,不少讀者猜到了卡隆的原型是盧旺達,之所以不代入盧旺達來寫,兩個原因: 1)只是寫個小說,不想那么嚴肅地探討政治問題,盧旺達是真實事件,而小說中有戲說的內容,所以不想直接掛鉤。 2)真實的盧旺達,比小說中描述的悲慘太多,不忍心寫。 但是做好打算,想在全文結尾的時候,聊一下盧旺達。 【二】 以下內容,有些手頭有資料,有些是之前的積累,可能記得不大精確,也沒有盡述當時復雜的局勢,所以只供大家了解事情大概,有興趣的,可以翻查更真實的資料。 盧旺達是非洲中部一個小國,主要有兩個種族,胡圖族和圖西族。 盧旺達大屠殺,發生在1994年4月,屠殺從4月到7月,持續了3個月,死亡人數一般被認為是80萬到100萬人,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把它稱為“人類歷史上最黑暗的篇章”。 這就很恐怖了,因為20世紀,還出過一起舉世震驚的人道主義災難:德國納粹滅絕猶太人。 盧旺達大屠殺被認為比納粹的那次還要惡劣和令人發指,主要有兩個原因。 1)納粹迫害猶太人,死亡人數也很多,但至少是好幾年的時間積累起來的,而盧旺達三個月內集中屠殺,殺人的速度是納粹的好幾倍。 2)納粹至少知道這事無恥,假惺惺建了集中營,對外宣稱是工廠,以做工為名把猶太人誆進去的,盧旺達很直白,廣播里都在叫囂:來,殺! 兩個種族間存在這樣的深仇大恨,事情要往前追溯到西方殖民者對非洲的瓜分。 盧旺達原本沒有種族,只有農民、牧民等等,有一種陰謀論,說殖民者來了之后,為了轉移矛盾,于是劃分種族。 劃分的標準很兒戲,參考了膚色、身高、鼻子是否更像歐洲人,以及家里的財產:以十頭牛為界限,十頭牛以上的,就是圖西人,十頭牛以下的,就是胡圖人。 想想看,我們兩家是鄰居,我長得比你高點,你曬得比我黑點,本來大家都有九頭牛,可巧今天我家的牛下了崽,殖民者查過數目之后,一錘定音:從此我是圖西人,你是胡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