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她縮回手,掀起他衣服下擺,手從他結實的腹部繞過腰側,到后背。 從衣服里走。 其它地方不知道,只知道她碰到的這一塊,衣服幾乎扯爛了,都是條條縷縷,有一處傷口粘膩,觸手都是沙。 岑今沒吭聲,從他后腰拔出匕首,慢慢縮回來。 衛來聽到匕首割破布帛和撕扯的聲音,但不是割他的——她摸索著,手臂從衣服里環過他腰,用撕扯下來的半幅襯衫扎綁他后背。 再然后,稍稍欠起身子,把自己的另一半襯衫從背后抽了出來。 說:“你低一下頭?!?/br> 衛來低頭。 又欠了她一件襯衫。 賬真要結不清了。 第23章 衛來很慶幸車里的可見度不高:岑今一定把他包的特別丑。 他慢慢把手臂從她腰后抽出:“我過去的時候,你馬上趴到座位底下,縮成一團,護住頭臉,懂嗎?” “懂,我躲過炮彈,不要你教?!?/br> 衛來笑了笑,吁了口氣,手臂下撐,瞇著眼睛試圖找準方位,作一鼓作氣竄進后車廂的準備。 “年紀輕輕的,別這么悲觀。等不來就多等等,就像等公車,總能等到的?!?/br> “哈?” 她居然斷片了。 “世界不太平,人家沒準因為什么事耽誤了,比如船被劫了、沙塵暴了,你得耐心點,別動不動就咬牙切齒說什么‘再也不等了’,多幼稚?!?/br> 話音未落,他眸光一凜,直接沖了出去。 他一走,岑今身上的那重罩護頓時消失,風沙聲都瞬間密了許多,她不及細想,迅速下俯,頭發被風扯起,頭皮拽的生疼。 一個玩紙飛機的男人,也好意思說她幼稚。 沒等多久,只三五秒,后車廂忽然響起一聲輕快的口哨,再然后,衛來從車座頂上翻了下來,同時拉開了什么。 是一大幅帆布帳篷,恰恰把前車座罩在了里頭,沙粒剎那間都打在了帳篷上,沙沙聲密的像急雨。 岑今抬起頭,睜大眼睛。 眼眉上方,輕微的掰折聲之后,漸漸出現淡綠色的一橫亮,是照明棒。 亮光的上面,是衛來帶笑的眼睛。 還跟她打招呼:“嗨?!?/br> 岑今沒好氣地坐起來。 衛來也坐下來,遞包給她。 “你的那個披綢,可以拿出來披一下?!?/br> 純粹出自好心,感念她廢了件襯衫幫他。 誰知岑今不接:“我穿的見不得人嗎?” 她穿了黑色的裹胸,露肩頸和白皙的一段腰身,鎖骨處兩灣斜斜淺渦,很是見得了人。 “你去過海灘嗎?” 衛來點頭,當然去過。 “那些比基尼女郎,穿的不比我少多了,你看得目不轉睛的;我穿成這樣,你還要我披個披綢,礙著你了?” 生活中真是充滿太多疑問了,她怎么知道他看那些沙灘女郎看的目不轉睛? 衛來趕緊把急救包遞過來,希望換個話題:“能幫個忙嗎?” 他調轉身子背對她,兩手抓住破爛的衣服下擺,向上掀脫到底,然后解下她包扎的布條。 岑今握住照明棒細看。 很多細小擦傷,兩道見血見rou的割傷,沙子沾滿傷口,讓人不忍心盯著看。 她把照明棒插在車座邊側的空隙里,拿酒精浸了紗布,先小心清理。 衛來問她:“你行嗎?” “就算我去卡隆的目的不純,我的各項應急技能是過關的——虎鯊的頭都是我幫著接的,覺得我不行,你自己來?!?/br> 衛來笑,寬闊的肩背肌隨著呼吸有輕微起伏,皮膚表面guntang。 男人的身體好像天生就是熱的,不像女人,總是偏涼。 岑今垂下眼簾,低頭去擰皮膚粘合劑的旋蓋。 衛來忽然問了句:“電臺怎么回事?” 這個男人,他記得一切,然后挑不經意的時刻發問,就像那天,在土耳其機場排滿時尚周刊的書架前,問她:“為什么選我?” 岑今沉默。 過了會,她低頭,微涼的手指摁壓他傷口邊緣,仔細把粘合劑涂抹上去。 有幾絲頭發觸到他背上,又酥又癢。 “卡隆屠殺的時候,胡卡人同時啟動了電臺煽動,廣播里、喇叭里,每天24小時滾動播報:殺死卡西人,他們是我們的敵人、臭蟲、蟑螂?!?/br> “我們在小學校里設立了保護區,救助卡西難民。一批一批的胡卡人開著車圍住學校,車上放帶音響的大喇叭,朝學校里喊話:我們會很快沖進去,砍死蟑螂。我們會殺了你們,鮮血將滾滾成河?!?/br> “這聲音每天都在耳邊響,偶爾會停,但你一口氣還沒松完,嚓嚓的聲音又來了,白天、晚上、夢里,無處不在?!?/br> 她停住了,失神地看手上的粘合劑。 那聲音又響起來了,鋪天蓋地,摻雜著瘋狂的笑和刀鐵撞碰。 ——“我們會殺了你們,鮮血將滾滾成河。我們要消滅一切蟑螂和保護蟑螂的人……” 衛來說:“嗨?!?/br>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轉身過來。 岑今抬起頭,原來如同眼睛一樣,一個人的聲音也會變,變的溫厚低沉。 “是不是很難忘記?很難恢復?哪怕看了心理醫生也不管用?” 岑今反問他:“怎么樣才叫恢復?” 她抬起左臂,內側是熊爪的割傷,傷口在愈合,結暗色的痂。 “這叫恢復嗎?但你始終都知道,它跟別處的皮膚不一樣了?!?/br> “我想恢復正常,想把生活拉回正軌,我制定了計劃,鍛煉、讀書、社交、交男朋友、看喜劇片。我看很多心理治療方面的書,不管用,于是我聽從建議,去看心理醫生?!?/br> 她自嘲的笑。 “我看著醫生的嘴,他說上一句,我就知道他下一句要說什么。他給的所有建議,我都能給出來。我口才還比他更好,說出來更有說服力?!?/br> 衛來伸手,托住她左臂,指腹摩挲了一下傷口邊沿:不錯,恢復的很好。 他說:“岑今,你看,我沒那個資格說什么看開點、堅強、這個世界上沒有過不去的坎——畢竟你的事,我沒經歷過,這世上大部分人都沒經歷過?!?/br> 如同戰爭,創傷要幾代人去平復。 “所以我只能說,如果有什么要幫忙的,就來找我?!?/br> “我不會收你錢的,我希望你……主動給?!?/br> 岑今看著他,沒笑,也沒說話。 衛來尷尬極了,過了好久才開口,聲音很低,像懇求。 “能不能給個面子,稍微笑一下?還以為你會笑……這樣我下不來臺……” “那你就在臺上多站會,身材不錯,肩寬腰窄,又不怕人看?!?/br> 她轉過身蜷向座位,頭深深埋下去,藏住唇角的淺笑。 如果,能早一點認識他,再早一點,也許,事情就會不一樣了。 鬼使神差的,衛來居然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腹肌。 身材不錯……是的,他也這么覺得。 外頭的風沙應該小了吧,細細的密沙聲,聽習慣了,覺得也怪好聽的。 他長吁一口氣,覺得放松,雖然外頭有沙塵暴、車窗是破的、后背辣辣地疼、車里被沙埋的一塌糊涂。 但放松這種事,從來只跟心境有關。 衛來轉頭看岑今。 照明棒的光在消退,她安靜蜷在座位上,整個人看起來都小。 其實她個子不矮,只比他低了十多公分,但他抱住她的時候,還是可以把她整個人都罩的嚴實,腰很細,一只胳膊摟的綽綽有余。 她提到好多次卡隆了。 如果,如果早一點認識,他會去救她嗎? 衛來在腦子里過了一下可能性。 應該會,畢竟他朋友不多,就像埃琳或者麋鹿出事了,他能不管嗎?她是女人,在那么危險的境地里,想想都好揪心。 如果她打電話給他,在那頭哽咽或者哭,他會受不了的,哪怕給少一點錢…… 等一下,錢就刪掉吧……也不行,她又不是他什么人,沒報酬就跑去救她,不合適,解釋不清楚。 可以先記賬。 所以,他會去救她的,雖然戰亂的地方很危險,但可可樹說了,越是糟糕的地方,才越是他這種人的用武之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