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否則你背叛在先,哪來的臉去燒人家的衣服? “也沒什么……他多嘴,說了我不愛聽的話?!?/br> 衛來很遺憾,分手后還絮叨個不停并不犯法,但也稱不上美德:“他到處宣揚你……背叛他?” “也沒有?;槎Y的時候,他說,經歷了前度給的劫難,感謝上帝沒讓他為了錯的人死掉?!?/br> 她抬起眼皮,目光從畫紙鋒利的邊緣上漫過來,一字一頓:“他說我是‘劫難’?!?/br> 你本來就是他劫難啊。 人一讀書人,經歷過的最大坎坷可能就是沒拿到全獎獎學金,為了你的背叛吞藥自殺,差點送上一條命,再也不能保護地球……不對,保護人類。 你還不準人家說你是他劫難? 衛來忍住了,沒有為姜珉分辯。很顯然,岑今可以去救黑船上素不相識的人,也可以心胸狹窄——他怕哪天自己的衣服也被她燒兩個洞。 墊在腦后的胳膊開始發麻,衛來不耐煩:“畫好了嗎?” 她收尾,簽日期:“畫著玩的,不打算留,要看嗎?” 畫紙遞過來,衛來目光落到紙面的剎那,整個人噌地坐了起來。 鉛筆、素描風,幾只憨態可掬的小豬,一頭領跑,另幾頭跟隨。 衛來捏著紙邊,這要是鋁制啤酒罐,老早捏癟了。 媽的,不是畫我嗎? 他忍住了沒問,因為大致能預計她的回答:我只是讓你別動,沒說畫你啊。 于是他盡量克制而友好地笑了一下:“怎么會想到畫這個?” “過冷藏庫的時候,看到艙門上的rou豬標志,就畫了?!?/br> 衛來把畫紙遞過去:“其實我偶爾也畫兩筆,不過不是這種素描風的?!?/br> 她接過來,懶得起身,伸長手臂把筆和畫紙反送到上鋪空的地方,語氣中明顯的敷衍:“那有空切磋?!?/br> 看看時間,行程還只走了一半。 只能盡量打發:吃海員餐、上洗手間、借速溶咖啡沖泡、看過期的報紙、繼續睡覺。 終于等到船員過來敲門:進港了。 上到甲板,就該呼吸到斯德哥爾摩的空氣了,岑今有一種終于熬過航程的如釋重負,她起身理包,把攤放的畫紙卷起。 卷到一半,忽然覺得不對,又慢慢攤開。 她的那張畫上,被人添了幾筆。 ——其實我偶爾也畫兩筆,不過不是這種素描風的。 真誠實,他的風格是寥寥幾筆,但能抓人的神韻,他畫的明顯是她。 她騎在領頭的豬身上。 豬鼻子兩側延伸出韁繩,像馬韁。 一手狠攥韁繩,另一只手臂高高舉起,像是振臂一呼。 后頭緊隨rou豬三頭。 衛來一手拎一個包,一個用力,兩個行李包都拽上肩頭:“走啊?!?/br> 沒事人樣。 岑今抬起臉看他,手上并不停,將那張畫紙對折,食指和拇指指甲從折痕的紙頭開始,一碾到底。 再對折,再碾,指甲刮擦紙張的聲音響在狹小的空間里,有一股不祥的意味。 衛來盯著她指甲看,覺得她可能會上來撓他。 終于折完了,方方正正,她塞進外套的衣兜。 說:“走?!?/br> —— 上了甲板,眼前豁然開朗。 時近傍晚,同是四月,同樣依臨波羅的海,赫爾辛基陰潮未去,這里晴好到水光瀲滟——這算是尤為反常,一般情況下,斯德哥爾摩和赫爾辛基是難兄難弟,你陰我冷,你雨我雪,誰也好不過誰。 下了船,出港,沿岸走了一會,看到一艘掛萬國旗的中世紀多桅三角帆船,船身狹長,船首高高翹起,像長長的獸角。 有咖啡的味道和小提琴聲隱約傳來,這是個開在帆船上的咖啡館。 衛來招呼岑今:“休息一下,喝點東西?!?/br> 這不是他真正用意:這邊的船到港,調度會收到消息,塔皮歐會通知麋鹿“船票”已經兌現——如果沙特人那頭有新的進展,麋鹿是時候要打給他了。 岑今沒異議,衛來覺得,她除了偶爾自行其是,大部分時間都省心的很,要么睡覺,要么悶頭跟著他走。 兩人坐了室外,近船頭的位置,有個金色頭發的帥哥在拉尼古赫巴琴,形狀像只奇怪的木鞋,聲音倒是悠悠揚揚,伴著風拂動高處的萬國旗。 咖啡、沙拉和三明治送上來的時候,麋鹿的電話也如預期般而至。 “衛,虎鯊那里有消息了?!?/br> 衛來不動聲色,伸手從沙拉里拈了顆小土豆送進嘴里:“怎么說?” “他們只給大方向,一步步牽你過去,具體地點還是不說——只說在紅海見面,公海?!?/br> 衛來皺眉頭,他對地理沒太多概念:“紅海,是不是很狹長的那個海?” 沿邊好像很多國家。 “就是那個。我們商議過了,你帶岑小姐去機場,在5號航站樓游客中心門口,有人會給你送機票,今晚飛?!?/br> 真是馬不停蹄,衛來苦笑著搓了一下臉。 “飛哪里?” “蘇丹首都,喀土穆。很長行程,沒有直飛的條件,需要轉機?!?/br> 衛來沉默了一會。 然后一字一頓:“你他媽逗我呢?你以為我不知道蘇丹在打仗?” 岑今聽到了。 她低聲糾正衛來:“確切地說,是局部武裝沖突?!?/br> 麋鹿顯然做了應對準備。 “衛,你聽我說。首先,一個國家是很大的,完全可以南面在打仗,北面在唱歌,蘇丹之前是打了22年內戰,但現在已經基本結束??ν聊率鞘锥?,還是安全的?!?/br> “其次,你去看地圖,蘇丹有一面的國境線緊挨紅海,而且是位于紅海中段,可上可下——從那去公海很方便?!?/br> “第三,第三點很重要,可可樹這一陣子在那里保護軍政要員。他會去接機,他會安排你在那里的一切,可可樹!” 衛來停頓了一下。 他低聲重復:“可可樹?” 那個討厭人發際線到肚臍之間長痣、穿衣服講究名牌、扎了滿頭小辮子、有好一段時間沒見的可可樹。 麋鹿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松動:“是吧,我早就說了,你可以跟可可樹在那里見個面……” 衛來笑起來,他招呼服務員,加點了杯黑啤。 麋鹿在那頭說了句什么,他沒聽清:“什么?” “衛!我在問你,你和那個‘濕氣沉沉’的岑小姐,相處的怎么樣???”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是之前寫的,選擇蘇丹完全是因為地理位置。 這兩天看到新聞,南蘇丹的中國維和軍人遇難,默哀。 蘇丹曾被評為世界上最不發達的國家,2005年才基本結束了長達22年的內戰,但局勢一直不穩定,頻發人道主義災難。2011年,蘇丹南部地區獨立,這就是南蘇丹。然而2012年,蘇丹和南蘇丹就因為爭奪石油開戰…… 我還以為,2016年了,局勢能好點了…… 第15章 衛來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站起身,走開兩步:“你再說一次?” “你和那個‘濕氣沉沉’的岑小姐,相處的怎么樣???” 衛來打心眼里佩服:“你都會用‘死氣沉沉’這樣的詞了?!?/br> 麋鹿學俚語很起勁,但很少能從他嘴里聽到用中文說的、四個字的、成語。 麋鹿目的達到,心情大好:“衛,我就知道,你能聽出來的!成語好難!你怎么樣,和岑小姐相處得來嗎?” 衛來說:“挺好?!?/br> “挺好???” “她還真不是個‘死氣沉沉’的人,有時候,忽然給你來一下子,怪嚇人的?!?/br> 他低頭看褲子,血手印還在,不過路人可能以為是藝術風或者怪癖的裝飾喜好。 “相處的挺好……那你們會結婚嗎?” 這特么從何說起啊,衛來哭笑不得。 那個金色頭發的帥哥在向岑今微笑,笑什么笑,你沒戲的,她要嫁醫生、律師,或者教授,不是拉琴的。 他壓低聲音:“我看沒什么指望?!?/br> 麋鹿惋惜:“不能爭取一下嗎?衛!你們真的很搭,我連你們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br> 衛來額頭暴起一根青筋。 但他準備聽下去,麋鹿不會無緣無故突發奇想。 果然—— “我這兩天學中文,剛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