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節
無奈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庫洛姆呆呆地抬起了頭。 “真是的……一個兩個,都是傻姑娘?!?/br> “對不起,”綱吉止住哽咽,仍然用手掩著眼睛,不愿去看對方傷痕累累的模樣,“對不起,骸——” “我可不想聽到你的道歉,”骸打斷她的聲音,“我希望你沒有搞錯……斯佩多被打敗,而我得到的,也遠比失去的多?!?/br> 然而他很快就忍不住地皺起了眉頭:“疼——你非要在這個時候揪我的頭發嗎?” “啊對不起,我只是有點好奇茄子是怎么變回鳳……我去拿醫療箱,”綱吉匆匆地站了起來,身體還沒完全掌握平衡,就聽到后方傳來了熟悉的呼喊聲。 “十代目!” “炎真!” …… “已經結束了,”里包恩看著她,莞爾,“現在是慶祝的時候,開心點吧?!?/br> 她擦了擦眼睛,點點頭。 “嗯?!?/br> xxx 天色接近黃昏時分,彭格列的艦隊穩穩當當地在太平洋面上航行,從尾部留下幾道長長的白色波浪。 里包恩走上本該空無一人的甲板,不出意料地看到綱吉坐在一角,靠著欄桿,手向外側伸出,然后又縮了回來。 他走上前去的時候,正看到一抹黃色打著卷兒從船舷外側飄向海面。 “醫療隊已經在工作了,”里包恩說,“了平他們的傷勢也比想象中的要好,不用擔心?!?/br> “骸呢?” “他啊,”小嬰兒勾了勾嘴角,“他的情況嘛,可能要多躺幾天——你最后來的那一下夠他消受的——倒是你,不好好接受治療,跑來這里做什么?” “嗯……里面有點吵?!?/br> 她沒有說錯,隨隊而來的瓦利亞幾個干部看到西蒙家族就火大,又忍不住嘲笑獄寺他們那副狼狽的樣子,迪諾好不容易才把兩方人分開,但船艙里還是鬧得雞飛狗跳。 過了一會兒,里包恩靜靜地說:“事情結束了?!?/br> 綱吉悶悶地點頭。 他正欲直接進入正題,卻陡然話鋒一轉,“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啊,這個……”她猶豫了一下,松開手。躺在手心里的是她從鏈子上取下來的墜子,表面的微光還未完全褪去,在夕陽的照耀下閃亮閃亮的。 綱吉將左手覆上,兩手合起,微微用力,一團金橙色的火炎躥出來,然后又無聲無息地熄滅。她攤開手——是一只金色的懷表。 在里包恩的默認下,她按了一下懷表頂端,它立馬就彈開了。指針中央燃著一小簇火炎,而底下的指針已經不再轉動。 里包恩看清了上面的照片,不由皺眉。 “一世家族的合照?!本V吉伸出食指點在一個位置上,“可是,里包恩你看,這里空出來的地方……” 不是應該有一個人嗎? 兩個人相視,彼此的疑惑都沒有得到解釋。 思索無果,綱吉默默地合起懷表,塞進口袋里,然后恢復了原來呆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的坐姿,越過欄桿望向遠處的海面。 她看起來一點都不開心,也一點都沒有因為打敗了敵人而振奮,心情倒像是更加低落了。 “你在顧慮什么?” 里包恩這么問的時候,綱吉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他肯定在很早之前就已經在懷疑了,等到現在所有事情告一段落的時候再問出來,興許是對她最大限度的容忍。 “我不知道?!?/br> “不要回避了,”他冷聲打斷,“你明明就在害怕,不是嗎?” 綱吉轉過頭去看他,面露遲疑。 “你害怕自己會給他們帶來危險?!?/br> “現在也該好好和我解釋清楚了吧。你大腦里面的另一個人,是怎么回事?” “這個……” …… 綱吉也并不是一開始就意識到它的存在的,雖然有時候會覺得自己身邊發生了一些不太對勁的事情,但沒有真正放在心上。 第一次出現是在未來的時候,睜開眼睛看到弗蘭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應該記得一些什么,關于昏睡之前發生的事情,可就像是做夢一樣,一睜開眼就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那時候還可以解釋是受到的刺激太大,大腦自動排除了一些會對自己產生傷害的記憶——但現在已經無法回避。 “起初我以為只是因為暈血得厲害的關系,”綱吉低聲說,肩膀突然不由自主地打顫,“但不僅是那樣,那之后的記憶我幾乎沒有,只是恢復意識的時候,直覺感覺到身體經歷了很可怕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氣。 “那個人,很可怕?!?/br> 那段時間的記憶并不是完全沒有,確切地說,是完全恐怖的印象。飛濺的鮮血,毫無保留的致命攻擊……那不可能是自己做出來的。 “不,我不會那樣做,任何時候都……” “你當然不會,”里包恩干脆利落地打斷,“但是另一個你——或者說,那個后來出現的人格,它會?!?/br> 綱吉蜷縮起雙腿,眼神閃了閃,復而低落。 “你是什么時候猜到的?” “離開未來之前我去問了入江正一,他把米蘭基地被毀的報告書調出來給我看。弗蘭的霧屬性不會有那種效果,那就只可能是另一個人了?!?/br> 停頓半晌,他嘆了口氣。 “但我知道你不會。無論什么時候,都不可能?!?/br> “斯佩多現身后,完善猜測就變得容易多了。他很早之前和你接觸過——不僅是他,骸也是,你對這些幻術師存在有非常敏銳的認知,甚至能夠在無意識的情況下使用幻術……進一步推論,一定有一個人做了手腳,而那個人只可能是斯佩多。 “他的目標是創造最強大的彭格列,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軟弱的感情,在和你接觸的那些時間里,恐怕一直在用潛移默化的方式讓你接受這些暗示吧?!?/br> 看到綱吉的臉色變得蒼白,里包恩卻露出了微笑。 “然而,他成功了——也可以說,失敗了?!彼f到這里,逐漸放慢速度,“他無意中,親手制造了一個他理想的人格,而這個產物卻成為了最終擊敗自己的敵人?!?/br> “你知道我想說什么嗎?” 里包恩側頭看過來,綱吉搖搖頭。 “因為,你很笨,所以我這個家庭教師才會當得這么辛苦?!?/br> “……欸?” “如果我不說點什么的話,你大概會一直自責到死吧,”他冷冷地說,“你以為你本該可以早點發現他的陰謀,可以阻止西蒙和彭格列之間的爭斗,因為‘自己受到的好意結果全是謊言’而心灰意冷,覺得自己太軟弱……果然,你真是一點都沒有變,蠢綱。白蘭那家伙要是知道了的話,大概會哭的吧?!?/br> 綱吉又迷惑又難過的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變得這么嚴厲。 “聽好了,如果你真的有那么軟弱,那么從一開始,斯佩多就可以輕輕松松地cao縱一個傀儡,直到他真正掌控彭格列。但是他做不到,所以只能通過別的方法來了解你,試探你,再想辦法入手……” “可是那和白蘭有什么關系?”她問。 “在未來,”里包恩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瞪了她一眼,“他有多的是機會像對付尤尼那樣把你控制在他手里——你以為他沒有嘗試過嗎?” “唔……” 綱吉相信自己這個時候一定露出了很蠢的表情,但不可否認,里包恩的這些話撬開了她死死壓在心里的重石。 沒有什么比自己得到肯定更令人受鼓舞的了。 “那么,再換個角度,”里包恩繼續說,“讓我們來想想,那個沒有感情的第二人格是怎么出現的?!?/br> 是什么原因呢? 能夠想到的,似乎只有一個……她沒有全然相信斯佩多。 她沒辦法那么做。那個人身上有太多奇怪的地方了,在她還沒有足夠分辨能力的時候,直覺已經替她作出決定了。而她本來又是總把人往好處想,不帶惡意揣測事物的人。 斯佩多的矛盾造成了她的矛盾,他試圖灌輸給自己的觀念和認知,違背了她自身深處的意愿,但最后,他卻不知因為什么原因反悔了,試圖抹除那段記憶。在兩者的扭曲之下,一個新的意識悄然誕生。 它接受了所有冷漠的指示,形成了完全獨立的意識。不接受感情,不接受善意,反倒是對威脅十分敏銳,才會對造成這一切的斯佩多充滿從不掩飾的敵意。 它不在乎手染血腥,罪孽,就像是與她完全對立的黑暗一面——不在乎任何人,只認可力量,而它也確實十分強大,不管是純粹的體術,還是火炎的cao縱,甚至是意志力,判斷力,分析能力和綜合戰力都遠遠超過了她。 換句話說,它確實,如斯佩多希望的那樣——充滿了一個合格的黑手黨首領的特質。 而這個,才是最讓她恐懼、不敢接受的原因:如果一不小心讓它成為了這副身體的主導,抹除了她的存在…… 糟糕的是,那些希望她成為首領的人,肯定會更認可它。 一個優秀,強大又堅定的“澤田綱吉”,肯定會比現在這個沒用又軟弱的她好得多。 綱吉自己沒有辦法控制它的出現與否,不能確定,以抹消斯佩多為目的的那個人格,是否在他消失之后也完全消失。她不知道。 如果它還會出現,還會占據自己的身體…… 那么,她的容身之處呢? 她的同伴,她的親人,她的朋友們…… “里包恩……” “不要哭喪著臉,那不適合你。況且,事情沒有那么糟糕,”看著學生充滿迷茫的臉垮下來,小嬰兒的眼神變得溫和不少。那副不容置疑、一切事情都有所把握的口吻,在這個時候是顯得那么地令人安心。 “我是你的家庭教師,把你教導成為彭格列十代目是我的任務,”他平靜地說,“我也非常有信心,而最后,能夠得到我認可的也只有你。而且,我討厭別人插手,更討厭那些亂七八糟的半成品?!?/br> 他抬起手,握住了綱吉的手。 那觸感幾乎是冰涼的,但這不妨礙她從中感受到堅定的力量。 “別妄自菲薄了。那家伙的力量是不錯,但和你完全不一樣。它默許并促成了戰斗的發生,換做是你,這一切則會完全不同。甚至——” 里包恩沉思著說。 “它自己也意識到了,你能做到它做不到的事情,又無法輕易奪走你的意識,那么,留下你對它的目標來說是最有用的。至于最終,誰會留下來,我對此很有信心?!?/br> “繼承了初代意志的人只有一個,能發揮彭格列戒指最完整的力量的人,也只有一個?!?/br> “那就是——我的學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