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
她也許不像骸那么狂熱,但的的確確是喜歡巧克力的,因此,她沉默片刻,還是無法用言語表達出一句實際的、完整的話來,只得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啊,那個……不知道你這種小鬼頭會喜歡什么,”斯庫瓦羅見狀便放下手,總算肯露出正臉,隨后開始了干巴巴的解釋。 “太隨便的話很沒禮貌,我可不想讓你小瞧了我們瓦利亞?!苯又?,他的聲音變得含糊起來,嘀嘀咕咕地說了些“本來想要送飾品的,但是瑪蒙說太貴重的話,很難讓人收下,也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之類的話。 送飾品的念頭自然是來自十年后的記憶,起初就是因為這個才想到是不是該禮節性地帶點東西過去——雖然覺得很麻煩。 挑選禮物的時候就變得更加麻煩了,精致又好看的東西太多了,能被他看上的自然也不會是那種隨隨便便的便宜貨,相反,都是普通人難以割舍的價位,瑪蒙飄過之時,看他糾結那么久,便抱著不明的心思提醒他一句:就算買了這樣的禮物,人家也不會收下的,放棄吧。 …… 總而言之,用一句“只是任務需要路過并盛町并順帶來瞅一眼打敗他們的小鬼是否還活著”的理由,完全無法對以上行為作出充分的解釋。 其實,綱吉很想告訴他,送巧克力其實也蠻容易惹人誤會的,也很想說,深更半夜給人女孩子送甜食,一般情況下不被暴打一頓就不錯了,不過看他那一副兇巴巴的可怕表情,就機智地把話咽了回去,換成一個點頭加一個“哦”字。 “所以就問了——我是說!正好路斯利亞看到!然后……他說甜食啊、什么的,女孩子一般都會喜歡……所以,就……靠,我管你喜不喜歡呢!” 他又一次露出那種糟糕、忍無可忍的表情,好像說如果綱吉不收下的話就當場把她辦了一樣——至于用何種方式,暫且讓我們擱置一旁。 明晃晃的威脅令人有些心驚膽戰,她顧不得別的,只是用力點頭說“我很喜歡而且超級喜歡讓您費心了真的非常感謝!”然后便迅速低頭,視線死死地抓住桌腳不動搖。 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緒被努力壓制住,換來了肩膀的微微發抖。 啊……這樣一想,下一年的本命巧克力有著落了,頓時有點小激動呢! 第119章 .大人的心思 當斯庫瓦羅終于從心理掙扎和自我厭棄中解脫出來,突然發覺對面沒了動靜,四周也靜悄悄的幾乎沒有聲音,扭頭一看,主人已經毫無危機意識地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她把手搭在邊沿,頭斜斜地靠在上臂,劉海從臉側劃下,顯得有些凌亂,一看就知道是一不小心睡過去的。 心中一番起伏后又恢復平靜,變為一聲嘆息: “果然……說到底不過是小鬼頭罷了?!?/br> 似乎什么都不懂,也不必要懂,無論是九代目和他的部下,還是身為家庭教師的第一殺手,對此都抱著“縱容”的心態,任其保持著最單純的心思,在平靜的校園生活中無憂無慮,在黑手黨的繼承人中——哪怕是相同的年齡——大概算是屈指可數的了吧。 這樣想著,斯庫瓦羅不受控制地抬起手,放到了綱吉的頭上,試探性地從表面輕輕拂過。 柔軟、喜歡亂翹的棕色發絲,一如初次見面的時候,除了長度之外沒什么真切的變化,不知何時漸漸延長至肩膀的發尾顯得松軟、零碎,沿著脖頸的輪廓曲線垂落,露出光潔細膩的皮膚。 她本身也穿得十分單薄,雖然肩上披著外衣,但依然可以看清那之下只有一件不很貼身的碎花裙子,輕而薄得似乎很輕易就能掀開。盡管領口開得不高不低,卻因為此刻睡姿的忽視,而松散地敞開不少。而其本人卻毫無知覺地閉著眼睛,身體自然放松地隨著呼吸微微起伏,沒有一點轉醒的趨勢。 在心里的某處抱怨著丟下客人不管就這樣子自顧自地睡著,還得讓人把她弄回床上去,但斯庫瓦羅其實也明白,若不是自己晝伏夜出的殺手習性使然,就不會在深更半夜把人家吵醒。 義肢就算拆掉了危險的武器,也因為不夠靈活而不方便做這些細致的事情,斯庫瓦羅也并不打算驚醒綱吉,便小心翼翼地用右手托起她的肩膀,在她的身體往后揚之前用手肘抵住,手心轉而托住后腦,另一只手從身體下方環過勾住膝蓋另一側,稍一用力就將整個人抱了起來。 和預想中的差不多,對于他來說非常輕,相應地,骨架也很小,仿佛自己不需要怎么用力,就能將那皮膚表面之下的血管和骨頭掐斷一樣。 因此,很難想象,在這副看上去輕巧又柔弱的身軀里,蘊藏著能將他們瓦利亞老大,甚至更強大、可怕的敵人打敗的力量。如果把它全歸為火炎的關系,那未免有點太輕視自己的對手了——盡管血統確實不可忽視地起到了必要性作用。 斯庫瓦羅將人慢慢放下,靠在床鋪上后才抽出手,掃了眼,不由皺起眉頭,附身將先前幾乎被拋在地上、卷成一團的被子拾起來,拉了拉蓋上去。 在把人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之前,那副恬靜的睡顏似乎觸動了他心里的某樣東西,讓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在臺燈的光線下,不自覺地打量起眼前這個人來。 剛進房間來的那個時候,斯庫瓦羅正巧和躺在床上的綱吉的視線交匯,礙于角度關系,她需要往外側仰起頭才能望見他,在那短暫的片刻里,比起被人發現的事實,那暴露在空氣中白皙的脖頸和胸口更牽扯思維與行動的協調。 正如此時此刻。 睡覺時本來就不會穿內衣,綱吉又以這樣毫無遮掩的姿勢仰躺在被窩中,輕飄飄的睡衣下伸直顯現出可以分辨清楚的弧線。 這讓他不受控制地聯想起無緣無故得到的記憶片段。 雖然是繼承了未來自己的記憶,但卻并不屬于自己,突然間灌輸到頭腦中時顯得混亂不堪,除了戰斗結果之外,其他大多都不太分明,模模糊糊的攪成一片,而有時候,某些細節又會毫無征兆地變得清晰起來,特別是那種由心底而生的感覺,最真實明了,也最令人困擾、心煩不已。 又像做了一場夢一樣,明明有“發生過的記憶”,夢醒之后卻有著截然相反的感受。 而現在,他似乎能夠體會到記憶中那種焦躁、喉嚨干渴的情緒是怎樣一回事了。內心極度動搖,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渴望和沖動不斷發酵膨脹,幾乎要脫離身體的控制,反過來,令整個人更加地急躁、坐立不安。 哪怕是在可以肆意進行的任務之中,斯庫瓦羅也比瓦利亞其他人更加地注意著每一個舉動、行為帶來的后果,也更加小心地限制著自己的身體本能。 如果他確定自己——不,應該說,如果能夠確定自己的真實心思…… 他煩躁地閉了閉眼,企圖讓自己的頭腦冷卻下來,但卻只發現動搖變得更加厲害了,不禁懊惱地撐住額頭,挪開的同時撩開了劉海,順手揉亂。 “搞什么啊,明明還是個沒發育完全的小姑娘……” 不妙啊,這種情況…… 再次睜開眼,斯庫瓦羅將視線下滑,本來想著只看一眼便移開,卻好像被磁石吸住一般怎樣也挪不動了。 那個所謂的未來發生的事情,對于現在的他來說,沖擊力有些過大了。不知道那個自己在作出那樣的舉動時,抱著怎樣的心思與想法,所以,他才會第一時間來到這里,原本想著在面對面之后,或許可以弄清楚。 只是,事情發展超出了自己的預料。 應該要冷靜下來,想清楚……不,還是撇開那些。 直覺常常會發揮更重要的作用,特別是對于殺手而言。斯庫瓦羅自己也很清楚這點,那畢竟是多次任務中的經驗所得。思慮過多是想不出什么結果的,對自己也沒好處。 在弄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之前,干脆了斷地順從自己的身體意愿吧——這樣的念頭盡管只是一閃而過,卻立馬奪走了主導權。 當下,他向前傾身,壓在床邊,伸出手探開綱吉的頭發,撥到一邊,然后按在枕頭一側,定定地注視著,許久,緩緩俯身。 …… 砰! 綱吉是被槍聲驚醒的。 受到驚嚇睜開眼、并撐起上身的瞬間,看到了斯庫瓦羅伸到一半的手僵硬在半空中,然后慢慢放下,目光卻冷重下來,與出現在窗口的黑西裝小嬰兒直直相對。 “很好?!?/br> 她也僵住了動作,不敢再起身——因為那樣一定會撞上壓在她身上的暗殺者——也不敢躺回去,正糾結著,就聽到她的家庭教師用陰森森的語調開口了。他并沒有露出怒容,但可以預感到他一定是氣壞了,黑漆漆的槍口不僅沒有收回,而且保持對準的目標,隨時可能再來一發。 “你很有能耐嘛,蠢綱,我離開這么一小會兒,都能招惹來清白危機,”他慢慢移開視線,隨后,兩位職業殺手的目光在房間上空交匯了,隱約擦出驚心動魄的火光。 “還真是讓人不省心的愚蠢學生啊,呵……” 綱吉看看自己身側的墻上還在冒煙的彈孔,頭冒冷汗,位置并不高,自己現在這個還未完全坐起的姿勢肯定會被打穿腦袋,于是,她又慢慢地躺回去,把被子往上扯了扯,硬是從斯庫瓦羅的膝蓋下抽了出來,然后一直拉到自己眼睛下面才停止。 雖然不太明白發生了什么事,但是她很清楚這個時候的里包恩不能夠——絕對,不能惹,所以,就讓她靜靜地……靜靜地降低存在感躲起來吧。 對綱吉這種掩耳盜鈴的行徑,里包恩心里生出幾分嘲意,但他沒有表露出來,只是把火力對準另一個人。 “喔,我怎么不知道瓦利亞的活動范圍都覆蓋到并盛這個小鎮了?” 斯庫瓦羅這時候已經撤回身體,就近坐在床沿上,向他露出一個冷冷的笑容。 “我們獨立暗殺部隊的行動,還不必要讓每個人都知道吧,就算是阿爾克巴雷諾也一樣?!?/br> 綱吉把被子捂得更緊了,幾乎想要縮成一團憑空消失。 里包恩輕瞥了她一眼,然后說:“你把她嚇到了?!?/br> “……明明是你吧?!彼箮焱吡_扯起嘴角。 “哦?” 火藥味更濃了。 不愧是殺手出身,綱吉已經心驚膽戰,斯庫瓦羅卻依然不為所動,眉毛挑得高高的,渾然不懼,甚至充滿挑釁意味,即便武器不在手,也毫不擔心自己的安全——在里包恩的槍口下,讓她心生佩服。 然而她可惜命了,特別是面對里包恩的時候,無論里面射出來的是讓人的衣服自動消失的死氣彈,還是致命的實彈,她都完完全全不想嘗試。 因此,在這種往越發糟糕的狀態僵持下去的氣氛中,她作出了最明哲保身、也最息事寧人的舉動—— “那個……” 不太分明的聲音從被子下傳出來,立刻令另外兩人齊刷刷地將目光轉向這邊。壓力和緊張讓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在幾乎同樣色彩的燈光照耀下閃著細微的碎光。 綱吉咽了咽口水,慢慢地說下去:“我困了?!?/br> “……” “……” xxx 第二天起來,綱吉換好校服坐到餐桌邊上,一邊打開裝著巧克力的盒子,拆開包裝,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口,一邊心有余悸地對里包恩說:“你知道嗎?我昨晚做了個超級可怕的噩夢……” “哦,你夢到了什么?”里包恩停下進餐的動作,似有幾分好奇地問。有那么一會兒,他真有些擔心這家伙睡糊涂了,十分有可能把昨晚的經歷當成了一場夢。 “我在森林里迷了路,然后遇到了一只白色的獅子!……呃,或者老虎,管他到底是什么呢——它居然帶我去海邊打漁!然后我們在一個超級華麗的宮殿里準備享受一餐美味的海鮮……” “然后呢?” “我被鬧鐘吵醒了,”綱吉含著巧克力不無遺憾地說,過了一會兒,突然問:“對了,斯庫瓦羅先生呢?” “哦,”里包恩神情坦蕩,“一大早就被xanxus叫回去做事了,不用管他?!?/br> “這樣啊,”她的臉上不由顯露出幾分失望,“我還沒和他說謝謝呢?!?/br> “謝什么?”家庭教師警惕地問。 綱吉安靜地咽下嘴里的甜食,避而不談:“有個問題——你昨晚什么時候回到來的?” “在那家伙想做什么之前,”他答道。 “……呃,”她頓了頓,聲音降低,“他什么都沒說就走了嗎?” “你那副遺憾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他什么都沒說嗎?”綱吉只是追問。 “那倒不是,”里包恩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眼中卻冷冷的:“他臨走前說要轉告給你一句話:‘別多想,我會負責的?!?/br> “……那種事就不用了?!?/br> “我知道你會這么說,”他輕巧地答道,“所以我幫你給出了最合適的回答?!?/br> 綱吉不打算過問他的回答方式是什么,盡管那和自己的切身利益有關。 “老實交代,你剛才在遺憾什么?”里包恩仍然沒有忘記先前的問題,目光銳利地固定在她身上,“不要告訴我,你真的就傻乎乎地、毫無防備讓一個危險人物在大半夜大搖大擺地進了自己的房間不說,還當面睡著,你把腦子忘在了十年后嗎?” “哦,”她訕訕地摸了摸鼻子,“我只是在想,應該要允許有適當地營造一些氛圍和機會的……” 在里包恩的手伸向列恩之前,她自動收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