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白蘭收起懶散的腔調，笑容不變，只是歪著頭看過來，紫眸微瞇，“不明白什么呢？”

    “白蘭，我和你是不可能成為同伴的，你還沒弄懂嗎？我們差得太遠了，”她嘆了口氣，試圖一次性跟對方說個清楚。

    “你不能接受我的價值觀，我更不能接受你那些糟糕的想法。你是錯的，而且錯得非常離譜。就算對你而言，我們也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以你的性格，不會那種喜歡別人跟自己對著干的人吧？趁早放棄，然后——”

    她稍微頓了頓。

    “跟我做個了斷吧，白蘭?！?/br>
    白蘭沒出聲，只是冷冷地看了她片刻。那種不由自主散發出來的壓迫性氣息很熟悉，時至今日，綱吉已經見識過不少危險分子，但囂張和強大到了這個地步，大約也只有眼前這個人了吧。

    她等了好一會兒，但沉默讓她覺得有點不自在，剛想再說點什么，卻沒料到對方突然大跨了一步上來，一把拽過了她的手腕。

    他的動作利落，快得驚人，而且力道也讓人無法掙脫，綱吉只覺得眼前一花，視野轉了大半個圈，等回過神來，肩膀重重地碰上了堅硬的棺木蓋，促使她閉了閉眼。

    再次睜眼，戴著瑪雷指環的手剛好壓在她的肩膀與頭之間的地方，再往上看，白蘭整個人都壓了上來，顯然是做好了不給她逃跑機會的打算。

    綱吉倒吸了口冷氣。

    沒有火炎的情況下，她也沒想著要做徒勞的掙扎，而且對方也沒有限制她的手腳，便收回手臂，保護性地放在胸前，以防他突然壓下來的話，還能抵擋一下。

    “沒搞懂的人是你吧，綱吉君？”他附身靠近，帶著無法忽視的強大壓迫感，眼睛冷漠得可怕，“放任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的人，難道不是你嗎？我早就說過了，像你這樣的人，明明有更好的選擇，明明可以成為更有能耐的人，卻甘于平靜的生活，不是太可笑了嗎？”

    “你所重視的那些同伴，沒錯，的確讓曾經懦弱又無能的你成長起來，但是，現在反過來，限制住你的腳步的人也是他們啊，”他用輕柔得可怕的聲音說道，另一只手緩緩撫過她的發梢，然后貼上她的臉龐。

    “最強的彩虹之子又能在怎樣呢？在非七三的射線下虛弱得連螞蟻都不如，而你的守護者，就算拿到了彭格列指環，也完全不能和我的真六吊花相比，精英的暗殺部隊瓦利亞來了也沒有用……

    “能夠讓這些人化干戈為玉帛在共同的戰線上戰斗，做到這一點的綱吉君確實很厲害，但是也不過如此而已。你們的努力是沒用的，人類就算再怎么強大，也只是人類，無法和——”

    “人類？”綱吉終于抓住了一個詞，睜大眼睛，“難道你是想說，自己已經不是人類了嗎？”

    “我的目標，是新世界的神，”白蘭柔和地答道。

    見她說不出話來，他莞爾一笑。

    “綱吉君會見識到的。很快就可以見識到了。不過，在那之前，你得拋棄那些拖你后腿的人才行。你先前說的沒錯，我最討厭違反自己意志的事物存在了，但是，綱吉君是個難得的例外，沒辦法摧毀精神控制在自己的手里，轉念一想，這不是很有趣嗎？

    “你那固執而可笑的信念對于我來說很好玩，也很新鮮。如果把這樣的你放在自己的身邊，看著自己所堅持的事物被摧毀，看著這個世界徹徹底底地落在我的掌控之中，讓你親眼見證新世界的誕生，是多么具有吸引力啊?！?/br>
    他輕微嘆息。

    “盡管，綱吉君你總是將我的心意拒絕到底，”他伸出手握住她的右手，然后抬起，按在自己的心口，不管是注視著她的目光，還是語氣，都溫柔至極，“但是，我要告訴你，這是真的喔。就算說了再多的謊言，但這一句不是玩笑話。

    “——我是非常認真地，認真地愛著這樣的你喔?！?/br>
    ……

    良久的沉默與僵持，在那雙屬于狩獵者的眼睛中，充滿著熾熱的力量，令綱吉覺得頭腦空白，也忘了該有的反抗動作。然后，她又聽到了白蘭的聲音。

    “那么，這樣子，你能夠接受我了嗎，綱吉君？”

    ……

    不，不對。

    綱吉閉上眼睛，嘆了口氣。這個舉動讓對方收斂了笑意。

    “不是這樣的……白蘭?！?/br>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那冰冷的紫眸刺得她本能地感到了寒意，微微發抖，但她還是鎮定了下來，并肯定地重復了自己說過的話。

    “不對，不是這樣的?！?/br>
    “你還是不相信我啊，”白蘭淡淡地說。

    “說是這么說……”綱吉輕微嘆息，然后對上他的目光，“你自己說出這樣的話，難道就覺得有說服力了嗎？”

    她抽回自己的手，然后碰了碰自己的心口。

    “你所說的感情，我沒有感受到……從來沒有?！?/br>
    時間仿佛靜止了。

    好一會兒，綱吉才說：“你確實是一個自私任性到了極點的人，白蘭?！?/br>
    他不語。

    “你清楚自己想要的東西，但你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和我不一樣，你考慮的總是你自己，你認為你想要的，你希望達到的目的，你想的全是這些——然后，你又想推卸責任、你挑中了我，把選擇的壓力推到我身上。好像說只要我做了正確的選擇，就不會發生那么多糟糕的事情——只要我選擇了你，我的家族就可以得到安全。

    “但是，不對。這不是選擇，你也沒有讓我選擇，所以我才一定會拒絕你?！?/br>
    “你是錯的，白蘭。比我多活了那么多年的歲月，可你現在不過是個任性妄為的小孩子罷了，像你這樣的人……”

    綱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起手，再次觸碰對方的胸口，露出一絲細小的微笑。

    “不會理解我的心情?！?/br>
    指環表面突然爆發出光芒，甚至比她所說的話的本身，更令白蘭訝然。

    “只有你，只有你這樣的人——我絕對不能饒恕?！?/br>
    ……

    意料之外，又或者是預想之中，白蘭抬手遮住了眼睛，卻輕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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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嘛……又是那樣的話，相同的口吻，眼神，還有聲音。

    就和那個時候一模一樣。

    那種責備，不滿，還有冷漠的目光。

    你到底想說什么呢？

    你真正想告訴我的，是什么呢，綱吉君？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這樣。盡管只有少得用單手可以數得清的見面，但是態度從未變過。甚至是那個時候，只有兩個人獨處的那個時候。

    “不，不對，”她這樣搖著頭，眉毛因不贊同而微微蹙起，“你不應該用那種眼神看著我，你不是那樣子的人?！?/br>
    “你是不相信嗎？”

    “不相信喔，”這個回答總是干脆利落。

    于是，我被拒絕了。和這個人一起迎接新世界的邀請被拒絕了，毫不猶豫地。

    “你根本沒有尊重我，”她露出那種常見的，有趣的困擾表情，但還是堅持說下去，“也沒有這種意愿。既然我對你來說可有可無，那么，我也沒必要相信你的話——那些，連你自己都沒有真正相信的甜言蜜語。不是嗎？”

    “你還是這么說，真令人傷心啊?！?/br>
    “才沒有呢?！彼龍桃庹f道，并指出，“你只是假裝你喜歡我?；蛟S你確實喜歡，但那樣還不夠，遠遠不夠?！?/br>
    “你這樣固執，就算我是認真的，你也不會相信吧？”

    她搖頭。

    “沒有那么簡單啊，這種心情，很容易就能感受到。你并不真正地在乎一個人，說出來的話連自己都不會相信，我怎么可能相信呢？”

    我假設她可能說的有點道理，便輕輕撫上自己的心口。那里一直跳動著，卻沒有過多的變化，不為一個人感到擔憂，關心，就算擁有滿腔愛意，也像眼前這個人所說的那樣，被事實打破。

    但是，有什么關系呢？

    這個世界變化無常，人也是這樣。我也是人類的一員，心情，喜好都會不停地改變。

    所以啊，綱吉君，在我改變我的心意之前，你還是快點答應我比較好喔？

    ……

    “才不要?！?/br>
    結果，到頭來還是這么堅決。這個人，就這樣坐在我的對面，無動于衷。

    到這個時候還這么平靜，是認定不會遭到糟糕的對待嗎？不，我當然不會做什么，既沒有風度，又有損顏面的事情，我還不屑于去做。

    我喜歡那樣的眼神，柔弱卻堅強。身處弱勢，生命被把握在其他人手中，沒有一點主動權，露出了那樣惹人憐愛的表情。

    太弱小了，綱吉君。

    如果是我的話，一定不會讓你落到這個境地的，如果是我，一定能夠將你保護的好好的，不管需要怎樣的呵護，都能做到，跟你的那些同伴們不一樣啊。

    我會證明給你看，你的認知是錯的，你的選擇是錯的，錯得太多了。

    “不對、那不一樣，而且你也不會那么做吧?！?/br>
    隨著輕聲嘆息，心里也有什么東西在不斷下沉，落入深淵。

    “被保護得好好的貴重的寶貝，不是在陰暗的角落待著直到積滿灰塵，就是在無意之間被打碎，更何況，你根本沒有那么看重一個人?！?/br>
    那個時候，還依舊執著地想要指出我的漏洞。但是，你說的也對呢，玩具太容易得到的話，很快就會失去興趣，被拋棄。

    所以，我不會介意，將得到的時間延遲，直到能夠真正掌握的那個時刻。為了不失去樂趣，我也會努力延長這份興趣的有效期。

    愿意等待嗎？我會證明給你看的，當這個世界落入手中的那個時候，我將展示給你看。

    我才是正確的。

    “沒錯，難度系數得高一點才有趣。就是要有這種反抗才對，在我失掉耐心之前，這樣才會有趣?！?/br>
    當我靠近那雙睜大的褐色眼眸的時候，里面也隱約閃動著漂亮的光芒。

    這份光芒是否會有消失的那一刻呢，我會饒有興致地等待下去。因為，這個人，一定會做出什么來的。

    “我會期待著的，綱吉君?！?/br>
    然后，她微微笑了起來，起身靠近，閉上眼睛，在我清楚地感受到溫度之前，臉頰上被碰了一下。

    “如你所愿?！?/br>
    太冰涼了，這樣的親吻。

    現在的她看上去也有些脆弱無力，那肯定不是因為簡單的疲憊和困擾造成的。我大概也能設想到。

    依賴平行世界的能力總有用盡的那一天，每個人的身體都是有限度的，能力肯定會有耗盡的那一天，我不知道那天什么時候會到來，但是，同樣身為七的三次方，大空指環持有者的綱吉君，一定也感受到了。

    象征著生命力的火炎總有燃盡的那一天。

    但是沒有關系，就像游戲總有結束的那一刻一樣，我并不在意這個。如果世界上沒有任何值得在意，關心的東西，隨時結束都沒有關系。

    這場游戲，如果輕易地到達終點，那也和之前的所有事物一樣，毫無區別。

    我是正確的。對吧，綱吉君？

    不管做什么掙扎也好，落幕的時候，勝利者一定是我。

    所以，你一定要做出努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