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那個,”她咽了咽口水,試探地問出聲,“你有沒有發現我——” “嗯?” “和之前不太一樣?” “好像變小了很多,你是說這個嗎?” “……” “…………” 汽車在紅燈前停下,銀發青年便趁這個間隙回過頭來將她仔細地打量了幾眼。 “呃,不覺得,奇怪嗎?”光是把這句簡單的話問出口,綱吉就覺得十分費力了,“那什么……” “喔,還好吧,”他收回視線,用難以相信的輕松語氣答道,“十多年前,有個人跟我說她遇到了一個服用了某種藥物的小嬰兒的時候,我就開始慢慢確信這個世界上還存在著很多未知的不科學事物,所以,就算你現在說你也遇到了同樣的事……我想我也是可以接受的啦,噗哩?!?/br> “不,不是藥物的關系,”綱吉干巴巴地答道,“是十年后火箭筒?!?/br> “哈?” …… 要把整件事解釋清楚當然不容易,畢竟,就連綱吉自己到目前為止還不知道自己被交換到這個時代的真正原因,在立場上完全無關的人就更不可能明白了。 但仁王也不需要弄清所有事情,知道的太多不是件好事,這個道理他還是清楚的。 “也就是說,這個時代的綱吉君遇到了非常棘手的事件,然后,在某些機緣巧合下,十年前的小綱吉被交換到了這里,一邊被人追殺,一邊逃回日本,尋找伙伴……這樣?”他總結道。 “嘛,”她皺著眉頭過濾他的整句話,雖然覺得有些別扭,但似乎是這樣沒錯,“差不多吧?!?/br> 她隱約聽到了“世界真是奇妙”類似的低聲感嘆,但透過后視鏡仔細看對方難得嚴肅而沒有一絲笑意的表情時,又覺得是自己的錯覺才對。 本來還想說些什么,卻又無從開口,她也就閉上嘴,靠到后座上,把目光投向窗外不斷閃過的景物上。 等等,是不是忘了什么? 綱吉猛地一個激靈,連忙抬起手——果然,戒指上的火炎已經消失了。她一邊翻出鎖鏈把它系上,一邊回想幻術是什么時候解除的。 仁王能夠認出自己,那就說明是在那之前。但飛機上坐在旁邊的乘客在出機艙之前都沒什么古怪的反應,也許是幸運地在出來的那段時間里……? 稍微松了口氣,她摘下戒指塞進了口袋。 有那么一段時間,車廂里寂靜無聲。沒過多久,車頭調轉方向,開上了高速路。這時候,綱吉才再度聽到對方的聲音。 “不過,你還真是了不起得鎮定呢?!?/br> 她遲鈍地歪了歪頭:“……誒?” “一般人遇到這種超出世界觀的事情——別說是女孩子了——大概會崩潰的吧,能夠這么快振作精神應付接下來的麻煩,該說是粗神經呢,還是堅強?” “啊,也沒有啦,”盡管知道他在開車不一定會看到,綱吉還是盡可能地擠出微笑,“一開始的時候也差點被嚇哭呢,不過還好有人及時伸出了援手……再說,想到還在等著我的同伴們,就會忍不住認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僅此而已?!?/br> “是這樣嗎,”仁王的聲音平靜得令這句話不像是一個問句。停頓了一會兒,他才說下去:“沒關系的,不用那么勉強也行的——現在?!?/br> “不……也不算勉強啦,”她揉了揉頭發,把頭歪到一旁,靠在車窗上,“只是有點……怎么說、很大壓力吧,而且,對這之后要怎么辦也不清楚……” 下意識地煩惱卻又不知道煩惱什么,為此感到迷茫,明明知道這樣不適時宜,但心情卻不受控制,實在是太差勁了。 “真的不要緊?” “不要緊,”綱吉不假思索地答道,然后聽到一聲輕笑,不免有些窘迫,“呃,我是說,會……沒事的?!?/br> “嗯,”前座的人放緩了語氣,余光望斜上方的鏡面掃了掃,眸光微斂,唇角顯出一份笑意來,“如果你堅持這點的話,那就好?!?/br> 她垂下眼瞼,盯著座椅背面的底部,思緒不知飛到了什么地方。 “吶,我說?!?/br> 伴隨著微微搖晃的車身,綱吉覺得意識又變得恍惚起來。明明睡了那么久,就算有時差也不是問題了,到現在還在犯困……是因為之前真的太累了嗎? “……嗯?”聽到前方傳來的聲音,她揉了揉額角,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一邊發出模模糊糊的疑問聲。 “自從綱吉君去了意大利之后,已經好久沒有聯系了呢,”聽上去,就像是感慨一般的語氣,“當時收到那封郵件還挺意外的,之前還想過和那幫黑手黨的混會不會出事,總算松了口氣……不過現在看來,確實是出事了,對嗎?” 綱吉沉默了一會兒,覺得沒有否認的必要,便應了一聲。 “因為,像你這樣的人會有始終打不起精神的時候,實在說不通嘛?!?/br> “很明顯嗎?”她離開靠背,有些擔心地扳住前座的椅背問他。 “喔,不笑的時候特別明顯?!?/br> “啊……”她忍不住把頭埋進臂彎里,悶悶地說,“把這個忘了吧,會好起來的?!?/br> “都說了,不用那么勉強自己?!?/br> 綱吉重新抬起頭,看著他打燈變道,然后不慌不忙地說下去,“就算再厲害的人,也會遇到難以應對過去的麻煩,每個人都是一樣的?!?/br> “是嗎?”她小聲說,“就算是你們學校的網球部,也會有挫敗、遭受打擊的時候?” 這話說出口,她才想起眼前的這位已經是二十四歲的畢業生,國中時的網球部生活對于他來說已經是很遙遠的事情了,就算還記得,被稱之為“王者”的隊伍怎么可能—— “有啊,”對方輕聲答道,“國三的時候,我們部長得了重病住院……以及,那一年,我們也輸掉了比賽?!?/br> “誒?!”綱吉睜大了眼睛,“竟然真的遇到了那么強勁的對手?” 隨后她察覺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度了,趕緊道歉:“對不起,發生那樣的事,你一定很不愿想起……” “沒關系的唷。他的病后來通過手術已經痊愈了,至于輸掉的比賽……嘛,現在想起來已經不是很難受的事情了?!?/br> “真的?” “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樣,銀發青年愉快地低低笑出聲,“因為,我們也因此收獲了一些寶貴的經驗。意識到比賽的單純輸贏并不意味著一切,都多虧了那個……” 說到這里,他突然止住了聲音。 “什么?”本來并沒在意,但看到他這樣,綱吉反而感到疑惑,“發生了什么事嗎?” “噗哩~” 聽到久違的口癖,她明白對方確實是抱著輕松的心情說出這些話的,為他感到高興的同時,心中的好奇又增添了幾分。 他不說,要么就是為了某件事保密,要么就是不想提前泄露“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無論是哪個,綱吉都不會再追問下去。 收回目光,卻無意間看到了另一邊無意被自己的行李袋壓住了的雜志,露出的半邊標題和圖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紐黑文女子錦標賽落下帷幕,奪得冠軍的是……新生代日裔選手……??!”還沒讀完,前面那人已經一把抽了回去,丟到儀表板上去了。 “你認識的?”她問,卻只收到意味不明的微笑作為回應。 “別想那么多了,”仁王輕描淡寫地轉移了話題,“你不是累了嗎?還有好一段車程,抓緊時間休息下吧?!?/br> “嗯……” 許久,在綱吉聽從他的話照做,差不多真的要睡著的時候,朦朧間又聽到輕微的嘆息聲。 “很遺憾,沒辦法幫到你什么……不過,綱吉君的話,大概、不管遇到什么困難,一定會有辦法克服的,對吧?!?/br> 已經足夠了,有這份心意,已經很令人感激了。 和黑手黨完全無關的人,絕對不要再被牽扯到她所遭遇的那些可怕事情中去。 絕對。 xxx “不需要陪你過去嗎?” 綱吉聽到身后的身影,回過頭去,看到他倚著車門望過來。不管這是不是關心,她都不能再麻煩人家了。 “不用了,”她肯定地答道,“再往里,也沒辦法開車進去了吧。接下來的事,交給我自己來做就好?!?/br> “那么——再見?”坐進去關上車門,青年再度笑了起來,“希望還有收到下一封郵件的機會,請你加油咯?!?/br> “我會的……謝謝你?!?/br> 盡管車窗已經升了上去,她還是確信自己看到玻璃后面對自己比劃的加油手勢。 “真的、非常感謝!” …… 引擎聲漸漸遠去。 綱吉轉過身去,抬頭望著四周,高大的樹木環繞在身邊,給人以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哪怕是大白天,還是陰森森的,安靜得過分。她對照著地圖確認所在地無誤后,邁出了腳步。 很快就會見到里包恩了吧。那個,和自己來自同一個時代的——家庭教師。 第76章 .我發誓 事實證明,獨自一人在森林里步行是一件很有風險的事情。 一不小心,腳下一滑,綱吉就踩著一疊枯葉從土坡上噌地滑下去,在坡底的那片平地上滾了幾圈才停下。 “唔……”她掙扎著坐起身,頭上和衣服上不免都蹭滿了樹葉和草屑。 站起來的時候,頭暈乎乎地撞上了硬物,她有些吃痛,一時沒留神到附近的聲音。隨手拍掉袖口沾上的枯葉,一抬頭,她頓時被前方灌木叢后閃現的人影嚇了一跳,連連后退:“嗚哇、出現了!” “誰在那邊?” 聽到人聲,綱吉本能地要躲開,卻被攔在身后的物體擋住了去路,接著,眼前的身影逐漸清晰起來。面對面相視,兩個人都是一愣。 “獄、獄寺君!” “十代目?!” 在這種時刻,即便是綱吉,也把想要吐槽“這些白毛是約好了一起來嚇我的么”的心思拋在一旁,手臂借助身后物體一撐,站了起來。然而,還沒等她找回身體平衡,十年后的嵐之守護者已快步沖上前來,將她一把擁入懷中。 “真、真的是你,十代目!” “……唔!” 撞上對方的胸口,她有些喘不上氣來,不得不用力伸手推擋以拉開距離,“獄寺君!” 十年后的大人獄寺似乎才回過神來,連忙松開,連連道歉。然而,還沒等她微微松口氣,他又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卻不忘了小心地控制著力道。 他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好像說一句話都費盡了力氣:“是我失禮了,十代目?!?/br> 綱吉這時候才有機會看清他的模樣。 記憶中那張屬于十年前的年輕面孔客觀來說變化不算太大,卻明顯地少了些張揚不羈,多了些成熟穩重的味道,亞歐混血的優勢在他身上發揮得恰到好處,加上這些年來磨練出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氣質,實在令人挪不開眼。